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叫相公很怪,我不習慣。」易蓮若低聲回道,她叫他小京已經有十多年了,突然讓她改,怎麼可能改得掉。況且,他那樣對她,讓她一叫他相公就不自覺想到兩人交纏的情形,羞恥的畫面更讓她難以啟齒。

「沒關係,我有足夠的時間讓你習慣。」既然她叫他小京叫了十多年,那他還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乃至五十年的時間讓她改口。

這話讓易蓮若心裏生出一絲甜蜜,她難得沒有反駁他。

錦城的城門,就在眼前了,易蓮若心裏忽然有股不太好的預感,然而由不得她多想,馬車就在一處宅邸停下了。

那是一幢普通的宅邸,上面的區額寫着田宅二字。顧維京將她抱下車,立時有兩名侍衛過來安置馬車和車夫。

「鬼將大人,旅途勞頓,辛苦您了。」一名侍衛恭敬道。

顧維京神色淡淡,「我先休息一下,告訴風海兩個時辰后,我再去找他。」

「是。」侍衛不再多言,默默退下了。

在顧維京的院落里稍作休息,就有侍衛通傳說風海決定晚膳時在花園為他們洗塵。

此時,顧維京正在給她畫眉,聽到消息並沒有太多表示。

倒是易蓮若看了看來通傳的人,和在院子裏守衛的侍衛,略略奇怪地問:「這裏沒有丫鬟、侍女嗎?」居然是清一色的男兒。

「別亂動。」一臉認真的男人輕聲道:「大多是侍衛,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讓他們去找幾個來。」

「那倒不用,只是有些奇怪罷了。從魔鬼之地來的,都是男人嗎?一

「在榕國的都是男人。有幾個女管事,等你到魔鬼之地時可以跟她們認識。」他放下層筆,抬起她的下巴,細細看過,薄唇微勾,「我的蓮兒就是漂亮。」說罷吻了下她的額頭。

易蓮若不放棄之前的話題。「那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會打女人的,是嗎?」

顧維京挑眉,不知道她又想些什麼。「不要亂想,如果這些侍衛讓你感到緊張,我讓他們到外面去就好了。」

她搖搖頭,心中不安更甚,但她無法對顧維京明說,畢竟那件事她自己也不是十分的確定,那天太過混亂,只是她依稀記得那些黑衣人除了矯健的身手外,似乎還有着窈窕的身段?

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后,顧維京帶着她去見風海,洗塵宴的時間稍早一些,也好讓她跟魔鬼之地的人認識一下。

聽到侍衛說風海在跟風步嘯下棋的消息,着實讓易蓮若驚喜不已,她原以為要見她爹需要等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見面。

「蓮兒,你這麼欣喜的表情,真是讓我情何以堪,當初你見我也沒有這麼開心過。」

易蓮若好笑地看他,「那是我爹。」她跟風步嘯的事情,路上已經跟顧維京說過了,想不到這傢伙還在吃味。

「現在叫得這麼親切,當初不知道是誰還把親爹推給別人。」顧維京捏着她的臉頰,滿意地看到自己給她添了一抹嫣紅。

想到那時候的事,她頓時有些愧疚,「對不起,那時候我……」她還沒說完,下巴被他勾起來,緊接着唇上一陣刺痛。

抬眼看他一副兇狠的表情,「無論如何,你都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他鬆開她,「還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說過如果你不想見我,我會離開,但現在我食言了。易蓮若,這輩子你就是恨透我了,我也不會放你走。」

那位來自魔鬼之地的風海,並沒有長得一副三頭六臂的樣子,反倒一派儒雅氣質,相貌也是極好。易蓮若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人也算是她的堂兄弟,從風步嘯到風海,可以看到皇家血脈還是很高貴的,怎麼就生出當今皇帝那樣的人物呢?

「這就是蓮若妹妹吧?鬼弟,你倒是手段高超,先把我這妹子拐去了。」見了顧維京,風海溫雅笑道:「皇伯父,這局棋就下到這吧,侄兒甘拜下風。」

風步嘯放下棋子,轉而看到女兒和她身邊的人,沒有說話。

風海體諒地道:「鬼,他們父女好久沒見,也該好好聊聊。」

顧維京冷冷地看了風步嘯一眼,也不說話便離開了。

「他變化很多啊,」風步嘯收拾著棋盤上的棋子,「蓮若,過來跟爹下一盤。」

「爹,您在這邊過得怎麼樣?」易蓮若順從地坐下來,在王府她也曾跟風步嘯對過幾盤棋,雖說不上實力相當,但也是能下得出手的。

「你不是讓白浩告訴我,好好在錦城過嗎?」風步嘯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好似回答女兒的問題只是順便。

易蓮若看着父親老神在在的樣子,也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到棋盤上。

「過兩天,你就跟着那小子去魔鬼之地吧。」下到一半,風步嘯突然說。

「……我不太清楚,這種事沒怎麼聽他說。」易蓮若小心地看着父親,「您跟小京之間有誤會嗎?」想到之前顧維京勃然變色的樣子,她有些疑惑。

「我原本是不想讓你嫁給他的。」風步嘯落子,吃掉她不少棋子,「要知道,做我的女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易蓮若沉默,想必以父親的脾氣,說出來的話會更傷人吧,也難怪小京會是那副盛怒的模樣了。

「不過現在覺得,你還是平安些好,跟他去魔鬼之地,也不會再像我似的,為這國家操勞一生。」風步嘯說到最後,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爹,那個風海真的是……永慶王爺的兒子嗎?」

「嗯,說起來他也是你堂兄呢,一晃這麼多年,你和海兒都這麼大了,可惜老一輩卻只剩下我。有時候,人不服老真的不行。」

「那等他登基,爹不能跟我們一起去魔鬼之地嗎?」

「到時候再說吧。」風步嘯神色淡然,忽而像是想到什麼,問:「你那隻愛惜如命的貓呢?」

父親對飛雪的喜愛很是明顯,他這麼一提又讓易蓮若想到了傷心的事情,只得一五一十地說給父親聽。

「如果當時,我不那麼任性把它們帶走就好了。在王府,它們還會被侍女們照顧……」

溫熱的掌心摸了摸她的頭,「不要忘了,那些生靈原就是在野外的,你不過是放生罷了。況且,你要把它留在王府,是等著皇上看見它們嗎?」

易蓮若不語,心下卻因為父親的開導安心許多。

過了一會兒有侍衛來通報,洗塵宴開始了。易蓮若跟着父親移步到花園,就看到裏頭燈火通明,檀木圓桌上擺着青瓷盤,菜色豐盛。

然而在旁邊上菜的,卻是一個個魁梧雄壯的帶刀侍衛……

「皇伯父,您請上座。」風海微笑着道。

易蓮若下意識地跟過去,手臂卻被人拉住了,扭頭看到顧維京神色冷峻地道:「坐我旁邊。」

風步嘯看見兩人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卻停下了腳步,不再上前。

風海自然注意到這一舉動,順着風步嘯的目光,嘴角隱約帶着笑意,「鬼弟,你可是洗塵宴的主要人物,還想拉着弟妹跑到哪兒去?」

顧維京抿唇,滿面煞氣地看着風海。風海一逕笑着,溫和而寬容,他的笑容讓易蓮若想到林苛,原來這些人都是把顧維京當作弟弟嗎?

終於,顧維京不再堅持,逕自坐到易蓮若身邊。風步嘯坐在主位,風海在他左首,右首則是他女兒易蓮若和顧維京。

宴會上,經過風海幾次提點,顧維京終是向岳父敬了第一杯酒。

然而風步嘯完全不給面子,手指碰都不碰酒杯,慢條斯理道:「為什麼敬酒?」

顧維京臉色一下沉了下來,雙眼直盯着他,狠狠地說:「我要娶您女兒。」

「我不同意。」輕飄飄的一句讓桌上氣氛瞬間凝滯。

易蓮若有些驚訝地看向父親,之前下棋的時候,他不是已經說讓她跟顧維京好好生活嗎?現在又是唱的哪一出?

風海好整以暇地看着對峙的翁婿,注意到易蓮若的目光,向她做了個小小的鬼臉,示意她不要緊張。

「為什麼?」此時顧維京也不再是劍拔弩張的氣勢,反倒沉靜下來。

「當初我就對你說過,老夫一生只有蓮若這個女兒,自然不能隨便將她嫁出去。」

顧維京冷泠一笑,「對蓮兒,我自然是明媒正娶,隨便一說何來之有?」

「那就拭目以待,老夫當日說的話現在依舊算數。」話是如此,風步嘯手邊的酒杯仍舊穩穩地立於桌上,絲毫沒有端起的意思。

顧維京仰頭,自顧自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亮出杯底,「好。」

他知道風步嘯對他和蓮兒的事情了如指掌,這位王爺並沒有因為女兒早已委身於他而認同他,而驕傲如顧維京也不屑用這件事逼迫風步嘯嫁女,他相信以自己對蓮兒十二萬分的用心,風步嘯早晚有一天會心悅誠服地飲下他作為女婿的敬酒。

一旁的風海適時拍手,「真是好,鬼弟的喜酒,為兄定是要討一杯。不如就趁現在團聚之時,把喜事辦了,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但怎會沒人想起來要問她這個準新娘呢?倒不是不高興,只是易蓮若對這突然的改變感到十分新奇。突然冒出來一群人替她將事情打理好,而她真的跟普通的待嫁新娘一樣,嬌羞地等著夫君來接就行了。

不需要算計別人,不需要揣測別人用意,只是傻乎乎等著父親兄長為自己安排一切,這不是她一直鄙夷的生活嗎?她一直以為這樣慣養的女子,都會變得蠢笨無知,但事實上,這種感覺真的……好幸福。

婚禮前幾天,易蓮若被安排到風步嘯的院落,以此當作她的娘家,出嫁時將由顧維京把她一路抱到他的院子。

顧維京一直抱怨這樣的安排,雖然還是在這幢大宅院裏,但他卻沒辦法跟她放肆地耳鬢廝磨。分離三年,兩人只享受了一段甜蜜時光,着實令他無法釋陵。

雖然要準備婚禮,但風海原本的計劃卻是不能耽誤的。是以,這兩天顧維京並沒有多少機會跟易蓮若見面。她並不意外,風海能張口定下他們的婚事,也是想拉攏她父親到自己陣營,既然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那麼過程什麼的,她一點兒也不在意。

婚禮的準備還是有些倉卒,畢竟風海在榕國的佈局已經完備,一切都蓄勢待發,易蓮若很壞心地懷疑,風海根本就是拿她的婚禮來祭酒,祝他自己早日登基。

第二天就要昭告天下,她是顧維京的妻子了,易蓮若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想想真快呀,和小京糾糾纏纏十幾年了,她一心認的弟弟,最後竟成了夫君,真是好奇怪的緣分。

易蓮若迷迷糊糊剛要睡着,卻聽到院子裏有幾聲輕響。她警戒地睜開眼睛,還未起身就見院裏燈火通明,一片人聲嘈雜。

「有刺客!快追!」

她慌亂地披上外衫,一開門就見一個黑衣人立於門外,那人似乎也不防她突然開門,怔愣一下就出手將她劈暈過去。

那些燕子軍……竟然真的是女人。昏倒前,易蓮若只想到這麼一句。

呼啦!一大盆涼水從她腦袋上澆灌下來,激得易蓮若睜開眼,室內光亮,她眯起眼睛適應過於明亮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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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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