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我也會覺得自己被騙了,但我真的很希望下次你能先問一聲。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對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她猛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好,我信你,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的為人。然後呢?你想怎麼做?想我和你回去?還是要我在你懷中哭着說我很抱歉?接着說你愛我、我愛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到山下,住在你豪華的宮殿中,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等到下次我再誤會你?或是你再次犯錯?你知道嗎?我不認為那樣的日子會有多快樂。你說得沒錯,你有太多前例在先,我不信任你,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再信。」
「我知道。」他低頭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並沒有抱着你會和我一起下山的希望。」
她臉色微微一白。
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對他死心,可卻還是為了他說的話感到受傷。
「那你來做什麼?」幾乎沒來得及想,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我承諾過會記得,我也承諾過會陪着你。」他低頭俯視着她,嚴肅的說:「你可以忘記你的承諾,我卻不行。」
她抿唇瞪着他,下一秒,掉頭轉身就走。
他這次沒再跟上,只是雙臂抱胸地靠在前廊廊柱上,揚聲道:「你要走可以,不過我會再找到你,我這次可以,下次也可以。」
她沒有停下來。
一瞬間,他有些慌,但仍逼自己不要動,只是用最冷靜的聲音開口說:「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找到你,我們可以一輩子都玩這種你跑我追的遊戲,直到你覺得厭煩為止。」
她停下來了,而且還走了回來。
事實上,她是怒氣沖沖的走了回來,一直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嗎?你提醒了我一件事。」
他挑眉。
「我已經厭倦了東奔西跑,這裏是我家,就算有誰該走,也該是你不是我!」
她說完便走進門,當着他的面將門用力關上。
看着那因她用力過度而從門上震下來的微塵,他卻鬆了口氣。
天知道,他真是痛恨她臉上那什麼都不在乎的冷漠
那一夜,星斗滿天。
他在空地上搭起帳篷,還生了營火。
顯然,他是有備而來的。
她在屋子後方煮飯時,他也在她的前院烤肉。
她收拾碗盤時,也聽到他在清洗他的烤肉架。
她關掉燈時,他的營火熄了,帳篷里的燈卻仍亮着。
從那映在帳篷上的剪影中,她可以清楚辨認他正在打電腦,她瞪着那剪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感到憤怒和失望。
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對名利和權力的執念有多深,她早該曉得他是不可能放棄賺錢的。
就算他掏空煌統是個誤會,他也不可能放棄總裁的職位,對他來說,只有爬到頂點,才是一切。
她太了解他了,仇靖遠那一紙小小合約根本不可能壓得住他,他一向只想當人上人,就算他現在沒有做,不出幾年,這男人也一定會蠶食鯨吞掉整家企業,他對這種事一向拿手。
事實上,是太拿手了。
她苦笑一聲,將窗帘拉上,遮去了他的影像,然後回到房裏躺上床。
可即使躺在床上,她還是無法將他從腦海中趕走。
她知道,他一定以為只要他在這裏死守着,多說個幾句,不出幾天她就會心軟,然後和他一起下山。
他不知道的是,她今天下午說的都是真的。
她不想再下山了,也不想再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沒力氣再去和他對抗,更沒力氣再試着改變他什麼。
她將被子拉到下巴,翻身閉上眼。
這地方既偏僻又不方便,雖然有電,卻沒有自來水。最近的鄰居遠在好幾公里之外,就算開車也要花上將近一個小時。
她不會和他走的,就算他在外面住上幾年都不會。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了解這件事。
然後,他就會死心離開了。
像他那樣野心勃勃的男人,是不可能在這地方待太久的,到時候她就可以繼續過她平靜安穩又快樂的農婦生活了。
她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她真心所望的。
但,眼角卻滲出了一滴淚……
打定主意不理會他,從第二天開始,她就對他視若無睹,她還是照樣做她一天的工作,山上的生活很忙碌,因為沒水沒瓦斯,每天她都得到水源處挑水,砍些柴火來燒水煮飯,然後再去雞舍里餵雞,到菜園裏除草,她跪在菜園裏拔雜草時,看到他在吉普車上架了一台小型的碟型天線。
那一整天,他並沒有過來試圖和她說話,只是不斷的用衛星電話和人通話,要不然就是抱着他的寶貝電腦猛敲打。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想把那台筆記型電腦砸爛的衝動。
後來連續幾天,她都做着自己的事,他也是。
她很努力剋制自己不要一直去注意他,但那真的很難,因為每次只要一出門,她就會看到他的車和帳篷。
第五天,氣溫驟降。
天灰濛濛的,山嵐從巔頂飄了下來。
不到中午,她就聽到他在咳嗽。
他的感冒還沒好嗎?都一個多月了,應該好了吧?
別管他、別管他,等他受不了了,他就會自動下山了。
她緊抿著唇,坐在房間里的書桌上,低頭繼續寫着要寄給父母的信,他出現后,唯一的好處是,她終於可以和爸媽聯絡了。
突然就這樣消失,她知道自己很不應該,但當時她太心煩意亂,實在不想被他找到,而且爸媽對他印象實在太好了,難保不會對他泄漏口風,所以她當時才鐵了心不和爸媽聯絡,原本她是想等過一陣子再說,現在這樣倒也省了她的麻煩。
咳咳……
她皺起眉頭,繼續埋頭寫信。
咳咳咳咳……
她眯起眼,握緊了筆,試圖再多寫兩句,可腦海里卻冒不出任何字句。
咳咳……咳咳咳……
該死!
她啪地一聲放下筆,對自己無法專心感到惱怒不已。
他到底是要咳到什麼時候?這笨蛋是不知道要喝點水嗎?話說回來,他有燒水喝嗎?除了烤肉用具之外,她不記得有見過他在那堆火上頭有放上任何可以裝來煮水的器具,這三天她唯一看過他在喝的東西是山下買來的曠泉水。
該不會他一直都在喝冷水吧?
她不想關心,卻無法對此置知不理。
咳咳咳……
聽到他又咳了起來,她有些惱的站了起來,走到屋后廚房生火,將水煮沸,再到後山采了一些潤喉止咳的藥草丟到滾水裏。
她只是不想讓他不小心死在這裏而已。
提着熱燙的茶壺走向他時,她這樣告訴自己。
看到她主動走過來,他不動聲色的坐在原地,看着她靠近。
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天氣那麼冷,他竟然只穿了一件不怎麼防風保暖的運動外套而已。
雖然是夏末秋初,但山上氣溫依然偏低,他是沒有常識嗎?
「你沒有別的外套嗎?」她瞪着他。
「有,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