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他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檳,炯炯星陣一直盯着她。「要喝嗎?」

他的嗓音醇厚,微微帶點低啞,她聽着,不知怎地聯想到他啜飲入口的香檳,彷彿感覺到一點甜味。

但怎麼會甜呢?這段日子以來,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這男人肯定恨死她了。於澄美瞥他一眼,不願讓他看出自己的局促,故作鎮定地想接過香檳,不料他臂膀稍稍一側,避開了她。

「這杯不是給你的。」他說。

她瞪他。「你一個人幹麼佔兩杯?」

「誰說我是一個人?」劍眉斜挑。「我有女伴。」

他有女伴?!她一窒,心房霎時凝縮了下。

他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頷。「站在鋼琴邊那個。」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看見鋼琴邊站着一個穿着蜜桃色小禮服的年輕女孩,對方沒注意到這邊,正百無聊賴地撫摸著琴鍵。

她眯了眯眼,仔細打量那女孩的五官,忽然認出自己曾在法庭上見過。「她不是你當事人的妹妹嗎?」

蕭牧理眸光一閃,像是意外她會知道,但轉念一想,他又不意外了,邪邪地勾唇。

「你那天果然很注意我,整個目光都黏在我身上,對吧?」

於澄美怔了怔,想起他那天Line給她的訊息,頓時又羞又惱。

她悄悄捏了捏手,極力讓臉上神情顯得淡漠。「我以為你對她沒興趣。」

「那時候沒興趣,不過現在有了。」

為什麼?若非她死死咬住了牙關,差點便衝口問。

「她爸爸是有錢人,這場政黨募款晚宴她爸也捐了一大筆錢,正巧她前兩天來事務所找我時提到這件事。」

「她哥的官司應該已經結束了吧?她還找你幹麼?」不以為然地輕哼。

他眸光又閃了閃。「她不是第一次來找我了,自從官司結束后,她總會在各種地方跟我巧遇。」

就像他和自己巧遇那樣嗎?

於澄美抿抿嘴。「所以是她邀請你來參加這場晚宴的?」

蕭牧理笑笑。「是我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她一怔,聰慧地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故意的,知道這埸籌款晚宴是政黨辦的,為了造勢,大部分黨的候選人都會出席,而他猜想身為鄭元祈競選秘書的她也有可能到場。

這又是他精心設計的另一個不期而遇。

她橫他一眼,戒備地問。「你該不會在這種地方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吧?」比如說當眾爆出他和她的關係?

「怎麼?你怕?」看出她的思緒,他冷冷撇唇。「聽說於家對外的公開說法是你這幾年到國外遊學工作了,半年前才回台灣。」

她咬咬唇。「是又怎樣?」

「不怎麼樣。」他笑意更冷,就連眼潭也凍凝成冰。「好好偽裝你的單身女郎吧,祈禱不會有戳破謊言的那天。」

到那天,丟臉的不只是你,還有整個於家。

她好似看見他的眼神如此威脅自己,又氣又急,心跳紛亂。

「你……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他不也在他的女伴面前裝黃金單身漢!

「她知道我結婚了。」他好整以暇地撂下一句。

「什麼?!」她驚駭。知道還跟他一起出席公開場合?

「她不介意我是有婦之夫,她覺得這不算什麼問題。」彷彿還嫌剌激她不夠,他又閑閑地補充。

也就是說,人家根本沒把她這個名義上的正妻放在眼裏。

於澄美懊惱地咬牙,好不容易壓下胸臆翻騰的情緒,正欲揚嗓,那年輕女孩翩然走過來,對蕭牧理就是一陣脆聲撒嬌。

「原來你在這裏!你不是說要拿酒給我喝嗎?害我一個人傻傻地等你,討厭!」

「乖,別生氣。哪,這杯香檳是你的。」

「太好了,我正好口渴。」

「慢慢喝,別嗆到了。」

「嗯!」

聽着女孩甜膩膩的嬌嗓,再聽蕭牧理格外溫柔的誘哄,於澄美忽然覺得好噁心,噁心透了!

他也會這樣對別的女人說話嗎?什麼乖、別生氣,還擔心她嗆到?!

好氣,好氣……怒火在於澄美心口肆意焚燒,她沒想過自己會吃醋,元祈哥向來有女人緣,身邊也總有鶯鶯燕燕討好,可她看着他對那些女人笑,從來沒有生氣過。

現在看着蕭牧理跟別的女人上演這種戲碼,她氣到眼紅心痛,幾乎要控制不住怒意。

她是於家人,於家人從不在外人面前輕易流露情緒的,她不能破例,她丟不起這個臉。

「這女的是誰?」迷戀蕭牧理的女孩注意到她,好奇地問。「你剛才就是在跟她說話嗎?」

「嗯。」他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女孩打量她,絲毫不掩飾眼裏的敵意。

「也沒什麼。」蕭牧理不以為意似的聳聳肩。「她就來拉票的。」

「拉票?」

竟然說她是拉票的!

於澄美想殺人,凌厲的眸刃不著痕迹地砍向蕭牧理,轉向女孩時,卻硬是綻開燦爛的笑容,遞出一張名片。

「敝姓於,是鄭議員的競選秘書,請惠賜我們未來的鄭立委一票。」

「原來是來幫鄭元祈助選的啊!」女孩撇撇嘴,似是不屑。「不好意思,我對政治沒興趣。」

「你該不會從來沒投過票吧?」蕭牧理低頭望她,星眸盛滿笑意。

「人家才不想浪費時間去投票呢!政客反正都一個樣。」女孩尖銳地批評,頓了頓,忽地嬌笑地揚眸。

「不過如果是蕭大哥你出來選,我一定投你一票。」

「那我可得多謝你嘍?」

「當然!你都不曉得人家對你多好!」

於澄美旁觀兩人說說笑笑地調情,當她不存在似的,又目送他們手挽着手離去,那親密的姿態刺痛了她眼眸。

「怎麼了?」鄭元祈剛在幾個政壇大老面前露了臉,意氣風發地走過來,見她面色不愉,奇怪地問。

「你哪裏不舒服嗎?」

於澄美聞言,震了震,揚起頭來,眼波流轉,卻是笑得嬌俏嫵媚,流露無限風清。

鄭元祈怔愣,一時無語。

這場晚宴辦在五星級飯店,大扇大扇的落地窗外,便是飯店的花園中庭,此刻月色朦朧,花影搖曳,正適合情人們在此呢喃細語。

於澄美卻是一個人走出來,在宴會廳待了兩個多小時,和各方人物談笑周旋,又刻意與某個男人互別苗頭,她實在覺得累了,忽然覺得室內空氣很悶。

她走在花圜的石板小徑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彷彿藉此抒發滿腔抑鬱。那傢伙,太可惡太可惡了,那樣挑釁她,害她也跟着他發瘋,變得不像自己。

他和那個女孩卿卿我我,她便對元祈哥嫣然淺笑;他替那女孩撥攏碎發,她便拿手帕拂去元祈哥肩頭細塵;他攬抱那女孩的腰,她便挽元祈哥手臂。

他當着她的面「出軌」,那她也來「不安於室」,誰怕誰啊?哼!

整個晚上,她瘋了似的有意無意地「勾引」元祈哥,他似乎被她嚇到了,不時看着她發獃,偶爾眼眸會燃起灼熱逼人的火焰。

於是她知道自己玩過火了,若是再不節制,元祈哥可能會收到錯誤的訊號,萬一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就不妙了。而且元祈哥一定會覺得自己很奇怪,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端莊了?連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賣弄風情的潛力。

太糟糕了!都是那壞傢伙,害她變得如此糟糕……

蕭牧理,她恨他!

「討厭討厭討厭……」她忿忿地呢喃,經過一株玫瑰花叢,手撫過一朵盛開的花,也不知哪來的激動,連摘了幾枚花瓣,在掌心裏揉成一團。

正撒氣時,一條有力的手臂從花叢后探出來,勾住她后腰。她驚駭不已,正欲呼救,另一隻手用力按住她口唇。

是誰?他想做什麼?

於澄美又慌又急,口中嗚嗚悶叫,一面掙扎地扭著身子,腦海瞬間浮現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令人恐懼不悅。

是綁架?還是猥褻?這花園裏應該還有其他人,這人怎麼敢這麼大膽!

「別怕,是我。」一道低沈醇厚如大提琴的聲嗓拂過她耳後,一開始她沒理會,仍慌亂地掙扎著,過了一會兒,她倏然醒悟。

這聲音,難道是……

「是我。」男人扳轉過她身子,讓她能夠正面看見他的臉。

果然是他!蕭牧理!

她憤恨地瞪他。

他見她認出自己,星陣一閃,鬆開掩住她口唇的手,卻是移了個方向掌住她後頸,跟着,毫不遲疑地埋下唇。

他激烈地吻她,強悍地吻她,她又氣又急,他居然對她霸王硬上弓!

她使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推開他,憤然低嚷。「你……想做什麼?!」

「想要你。」

無邊夜色里,凝定她的雙眸比星星還亮,灼灼生輝。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要你。」他不容置疑地重複,絲毫不掩飾語氣里的霸道與渴望。

「跟我走。」他擒握她手腕。

他當她是什麼?隨招隨走的應召女郎?

「我不要!你放開我……」

「跟我走,不然我就跟萱萱上床。」他撂狠話。

「什麼?」她一時糊塗,愣住了。萱萱?他是指……

「就是今天跟我一起來這裏的丫頭。」他一字一句地解釋。

她瞪着他神色淡定的俊顏,他怎能用那麼無所謂的表情,說着令人氣憤心痛的言語?

「你……禽獸!」她恨得磨牙。

「就是禽獸。」他竟不否認。「要跟我走嗎?」

不跟他走,他就要跟別的女人上床?這世上怎能有他這般無恥的男人!

「走不走?」他硬氣地問。

要比硬氣她也可以很倔的好嗎?她怒視他。「不走!」

他目光一凜,瞳孔驟縮。「好!」

竟就這樣直接放開她的手,轉身大步離去。她瞪着他囂張狂傲的背影,面色發白。

他就這麼走了?真的打算跟那名喚萱萱的女孩上床?她想起他們一整晚打情罵俏,氣不可抑。

「你給我站住!」她低聲喊。

他好似沒聽到,繼續走他的。

她氣得咬牙,看看周遭,雖然附近看不到人影,但她仍擔心會引來他人注目。

她只好快步跟上他,一把扯住他臂膀。「你去哪兒?不準走。」

他聞言,總算停住步履,回過頭,幽邃如潭的墨眸鎖着她。「這麼說你答應跟我一起走了?」

她嗆了嗆。「我、我沒這意思。」

「那我就去找別的女人上床。」他轉身又要走。

「不準去!」她氣得想打人,揪住他臂膀不放。「你怎麼可以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你忘了自己還是有婦之夫嗎?」

「她不介意。」他淡淡一句。

可我介意!

「無恥!」明眸焚燒銳氣的火焰。

感受到她的氣憤與不屑,他頓時也怒了,冷冷一笑。「說我無恥?你自己還不是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你有把自己當已婚的女人嗎?」

她倒抽口氣,他竟如此侮辱她。「我跟元祈哥是清白的!」

「鬼才相信!」

「我們真的是清白的!」

見她眼眶發紅,氣得像是要暈了,蕭牧理不覺有些遲疑。「鄭元祈真忍得住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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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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