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夏雪狐疑。「請問嚴先生的條件是?」

「很簡單。」他望向她,眼神有些許莫名的恍惚。「只要你成為我嚴永玄的妻子。」

這絕對不是一次浪漫的求婚。

如果夏雪曾設想過各種求婚情節,這肯定會是最糟的一種,即便她本身欠缺些許羅曼蒂克的細胞,並且素來以理性自豪,這樣的求婚仍重重傷了她,尤其在聽了他的求婚理由以後。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愛。

他說,自己是三代單傳的宗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有責任為嚴家留下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但為什麼是我?」她追問。「你有那麼多女朋友。」

他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她,她頓時粉頰染暈。

「我知道這種事會很奇怪嗎?雜誌上一天到晚都是你的花邊緋聞,雖然我平常不愛看那種八卦雜誌啦,但難免會……聽人提起。」她窘迫地為自己找藉口。

他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點點頭。「那些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們是什麼?」她挑釁地問。一夜風流的玩物?

「就只是『女人』而已。」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說起「女人」這名詞聽在她耳里,不知怎地總覺得帶着譏嘲的意味。

「你沒想過在那些『女人』里,挑選一個志同道合的做你的老婆嗎?」她比他更諷刺。

「沒有。」他很乾脆地回應。「她們不夠格。」

她愕然。「不夠格?」

他責備似地掃她一眼,彷佛認為她不該笨得領悟不到他話中涵義。「如果我只是想要個孩子,那隨便誰都能替我生,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有好幾個了,但我要的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這代表孩子母親的DNA很重要。」

「DNA?」她聲嗓變調。

「你很聰明,也長得挺漂亮,有自己的主見,不像一般女人唯唯諾諾,勇於面對挑戰,不因身處逆境便軟弱投降,這樣的基因與個性不錯,應該可以教養出一個英勇果敢的男孩,擔得起嚴家的家業。」

這就是他選擇她的原因?

「還有,除了我的孩子需要一個聰慧的母親,這個家也需要一個上得了枱面的女主人,至少不能在社交界丟我的臉,那些瑣碎的家務與財務也需要有個人幫忙看管。」

他要的,究竟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管家?

她備覺氣惱地瞪他。

「這樣你聽懂了嗎?同意的話我們就簽約,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必須簽署婚前協議,我可不希望娶進一個貪圖我家產的女人。」

幹麼?他怕她會為了得到他的遺產下毒謀害他嗎?

她氣得全身顫抖,沸騰的情緒慫恿她驕傲地賞他一耳光,斷然拒絕他這侮辱人的提議,但冰冷的理智警告她千萬別因一時意氣而葬送大好機會。

為了夏氏遊艇公司,為了保住父親畢生的心血結晶,她並沒有太多選擇。

兩天後,她答應了他,與他簽婚前協議,而他也遵守諾言,將第一筆資金準時匯入公司帳戶。

一個月後,他們成婚,富貴華麗的排場被媒體譽為世紀婚禮,是王子與公主的結合。

誰也不敢挑明的真相是,這其實是一樁各取所需的利益聯姻,童話里的王子與公主並不相愛。

為了錢,她不得不嫁給一個相中她DNA的男人,這就是醜陋的現實。

更醜陋的是,新婚當夜,她的丈夫便擺明了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惺惺作態,他省略了醞釀激情的前戲,只想如野獸般苟合。

她無法忍受,氣憤又恐慌地推開了他。

在那一刻,她瞥見他冰銳的眼神似乎變得迷惘,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間,很快地,他便翻身下床,用手梳理了下亂髮,一顆顆扣回襯衫鈕扣。

「你不能永遠拒絕我,所以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吧!」撂下這句話后,他轉身離開,昂首闊步。

就連被自己的妻子拒絕,他也顯得那麼疏離而高傲,她不禁懷疑,這人真的擁有一絲絲情感嗎?他該不會是個冷血動物?

這問題,在新婚三個月後,她總算有了明確的答案。

那夜,夏雪坐在書房裏處理公事。

低頭閱讀一份報告時,一束髮絲撩撥着她鬢頰,她有些不耐地將不聽話的發綹撥開,連撥幾次,最後索性抓起發圈,將秀髮束成馬尾。

這長發是嚴永玄要求她留的,他要她像個「女人」。

「你的胸部已經夠小了,又老是穿長褲,不注意的話恐怕別人會把你當成男的,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

明明是不帶情感的評論,她卻覺得自己被刺傷了。

她開始養護秀髮,甚至逼自己多穿裙子,但她並不認為自己這般的努力有得到他讚許,他毫不掩飾地在外頭金屋藏嬌,最新任的情婦據說擁有一半的法國血統,長得猶如洋娃娃一般,美若天仙。

Lily,這是那女人的芳名,從他的特別助理口中聽聞時,她奇怪自己一點都不吃驚。

有錢有勢的男人哪個不以拈花惹草為風流志業?他當然也是,若是她膽敢質詢,說不定他還會反過來責怪她沒盡到妻子的義務。

既然她不能在床上滿足他,又怎能阻止他去找別人?

夏雪自嘲地尋思,情緒一時湧上幾分浮躁,她啜口咖啡,正逼自己重新專註時,門外傳來一陣跫音。

不輕不重卻百分之百傲慢的步伐,只可能屬於那個男人。

她倏地繃緊神經。

數秒后,嚴永玄推開書房門扉,從容走進來。她警戒地盯他,像獵物防備着獵人,而他落定她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她暗暗咬唇,不發一語。

他同樣不說話,揚起右手,拉下她束髮的發圈,秀髮如絲,輕盈流瀉,而他的指尖曖昧地按撫她頭皮。

她頭皮發麻,全身顫慄。

靜靜地玩弄一會兒她的發,他忽地傾彎身,大掌扣住她後頸,逼她靠向自己。

目光交會,空氣中似是竄過電流,麻痹了她,她幾乎不能動彈。

「給我。」他沙啞地低語。

她震顫。「什麼?」

他用視線指了指她的手。

她這才察覺自己手裏還緊握著鋼筆,那是她生日時父親送她的禮物,她一直帶在身邊。

他一根根扳開她手指,取下鋼筆,她覺得自己彷佛失去了防身的武器,血流慌張地滾燙。

「今天晚上,你躲不掉了。」他語帶警告。

她慌得嗓音差點卡住。「嚴、永玄,你不能……不顧我的意願。」

「我不能嗎?」他漠然撇嘴,似笑非笑,扣住她後頸的大手驀地使勁,弄痛了她。「你不會忘了吧?夏雪,你在法律上是我的妻子,有義務陪我完成床笫之間的責任。如果你一再拒絕我,我有權訴請離婚,而你的公司就再也拿不到我半毛錢。」

她咬牙忍痛,不許自己飆淚。「你……放開我。」

他依言鬆開了手,卻用譏誚的眼神繼續束縛她。「脫下衣服。」

冰冷無情的命令在她自尊的鎧甲上刺裂一道縫,然而她不許自己示弱求饒,顫着手,緩緩地寬衣解帶。

連身裙落了地,跟着是雪白的襯衣,縱然她設法延緩速度,仍避免不了半裸地站在他身前,像個脫衣舞娘,等待客人的賞識。

她身上只剩海藍色的胸衣和內褲,她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她是他的妻,讓他看遍全身上下又如何?但羞恥的浪潮仍是席捲她心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謎樣地凝視她,眼潭深不見底。「怎麼不脫了?害羞嗎?」

她恨恨地瞪他,雙手輕顫地往後,預備解開胸扣。

驀地,一串手機鈴響。

她凝住動作,他接起電話,聽對方說了幾句,墨幽的眼潭霎時綻出銳光。

「你找到我要的那幅畫了?很好,什麼時候可以弄到手?」他一面問,一面往門外走去。

夏雪凍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好半晌,方拾起襯衣,掩在自己身前。

他就那麼走了?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

這輩子她從沒一刻像如今這般感到難堪,如果那男人看着半裸的她是一種侮辱,那麼他不看她更加羞辱。

在他眼裏,她這個妻子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一幅畫。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娶她?對,他是為了她的DNA,但連她半裸的外表都引不起他的「性致」,她的DNA又有哪裏值得他追求的?

嚴永玄,她恨他,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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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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