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事後回想起來,夏雪深深覺得自己選了一門錯誤的婚姻。

而這錯誤恐怕是從三年前,她和嚴永玄初相見那時,已然註定。

他們是在一艘遊艇上認識的,一艘未完工的遊艇,那是她加入家族企業以來,第一艘由內到外都由她負責設計並親自監工的作品,而他,正是買下那艘遊艇的主人。

其實遊艇本來的主人並不是他,是香港某個企業家二代的小開,小開在賭桌上一把豪賭,價值上億的遊艇就此轉手他人。

當她得知遊艇的所有權易手時,着實煩惱過一陣子。這艘遊艇從船型到內裝全是量身訂做,等於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單品,要是新買家對設計有什麽意見,她可是會很困擾。

何況這艘遊艇還是她用來證明自己的珍貴作品,多年來,她極力爭取父親的認同,即便身為女兒身,也絕對有能力接掌家族事業,無論如何不能失敗,一定得讓美麗貴氣的「她」風風光光地下水,悠遊於自由無邊的海洋。

聽說遊艇的新主人意欲前來視察工程進度,她戰戰兢兢地候着,在約定時間以前,一絲不苟地檢查每個細節。

是嚴永玄先看見了她。

她個子高,身材纖瘦,留着俐落的短髮,又戴着安全帽,穿着褲裝,乍看之下像個清秀少年。

一開始,他也以為她是個大男孩,把她當成尋常的工人,還命令她去跑腿。

「我渴了,你去幫我買一瓶啤酒,我只喝海尼根的。」

她正忙着對照施工藍圖,沒理他。

「喂,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這頤指氣使的傢伙是誰啊?

她不悅地抬頭。「要喝什麽不會自己去買嗎?我可不是跑腿的小弟。」

兩人視線相接,同時愣住。

他發現她是女兒身,雖然胸部不怎麽豐滿;她也驚覺這男人不是普通的粗魯漢子,他衣着高貴,黑色立領長風衣襯托出他比例近乎完美的身材,一雙腿修長得驚人。

她身高將近一百七十,而他比她還高上十幾公分,他低頭睥睨着她,單眼皮下的眼神冰凍而銳利,足以切割任何人的肌膚。

她隱隱感覺刺痛著。

「你是女的?」他首先開口,那尖刻的語氣彷佛提及某種低等的生物。

她更懊惱了,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很糟。「你該不會就是嚴永玄先生吧?」

他眯了眯眼。

「我是夏雪,這艘遊艇的設計師。」她主動朝他伸出手。

他動也不動,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顯然沒有與她寒暄互動的打算。

這人也太無禮了吧!

「女人設計遊艇?」他話鋒帶刺。

倘若她是那種善於應酬的世家千金,她可能會裝作自己絲毫沒被冒犯,可惜她不是,她一向討厭那些虛偽的社交禮節。

她選擇直來直往地與他對抗。「不錯,這艘遊艇不但是我設計的,也由我親自監工,如果有必要,我甚至會拿起鐵鎚親自釘釘子,不知道嚴先生對此可有何高見?」

她知道自己的口氣不該如此嘲諷,他畢竟是出錢的大爺,是貴客,但她實在忍不住。

嚴永玄深沈地盯着她。事實上她並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將她看進眼裏,他視線的焦點有些飄渺,帶點漠不關心。

「我想喝啤酒。」再開口時,他竟是這句話。

她差點沒氣壞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招手喚來一名工人,請他為這位高高在上的貴客去買一瓶啤酒。

數分鐘後,啤酒來了,她識相地遞上一隻玻璃杯。「要我替嚴先生倒進杯子裏嗎?」

他不帶情緒地掃她一眼,接過啤酒,拉開拉環,默默啜飲。

他喝酒的姿態和她平日相處的那些工人大不相同。怎麽說呢?即使是這樣就口喝,依然透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優雅,氣定神閑。

不愧是豪門出身的貴公子,聽說他們嚴家三代單傳,他從小便被送到英國留學,接受貴族式的菁英教育。

「既然嚴先生現在是這艘遊艇的主人,需要我帶你參觀一下嗎?」

他放下啤酒,雙手插回衣袋裏。「帶路吧。」

帶路?夏雪暗暗掐了掐掌心。聽聽他這說話的口氣,簡直像公爵在命令他的隨從!

她努力壓下怒意,以專業的態度為他解說,原以為他是那種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只想着炫富,不在乎細節,沒想到他問出口的問題十分犀利,對於遊艇的設備及內裝材質很有自己的想法。

衛星定位系統、數位航海圖、渦輪引擎、陀螺儀、救生艇,他對這些配備的重視遠甚於房內是否裝了液晶電視,或者地上鋪的是不是最高級的波斯地毯。

他把前任主人那些虛華不實的要求都撤掉了,相反地嚴格挑剔遊艇的航海性能。

她不免驚訝。「嚴先生是遊艇玩家嗎?」

「不是。」他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審視航海儀,手指仔細地撫過每一處,像研究著某種珍貴寶物。「我從來沒開過遊艇,不過既然要開,我就會成為第一流的駕駛高手。」

完美主義者。

她默默地在心裏下注解。這種人通常會令四周的人覺得很累,不過她個人倒是不討厭。

「聽說夏小姐是這家公司老闆的千金?」他突兀地問。

「是,董事長確實是我父親沒錯。」她戒備着,等待他口出挑釁之言,通常得知她是董事長千金的人不外乎兩種反應,一種認為她是靠父親庇蔭才有今天,另一種是惋惜她好好的大小姐不做,整天跟這些沒教養的粗工鬼混。

他會是哪一種呢?

「這艘遊艇很不錯,不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艘差。」他淡淡地評論。「如果這真的完全是屬於你的作品,那你父親算是找到傳人了。」

他說什麽?她愣住,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旋過身,終於把目光回到她身上,不疾不徐地揚嗓。「等『她』下水那天,我們再見吧!」

語落,他瀟灑離開,不曾回首。

她怔忡地目送他氣宇軒昂的背影,心韻有片刻亂了調。

她以為他們很快便會再見面了,但遊艇下水典禮那天,他並未出現,據說他父親在加拿大滑雪出了意外,他趕去探望。

那天,她的心房似有些空落。她告訴自己,那是由於這艘遊艇的主人沒能來參加下水典禮,她身為設計師,難免感到遺憾,並不是因為她想再見到他。

對一個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底的男人,她當然不會有任何不着邊際的幻想。

後來,她輾轉得知他父親過世了,而他並未因此接手龐大的家族事業,他將集團的營運委託給專業經理人,自己則過着閑適放蕩的生活,以蒐集藝術品為樂。

他有揮霍不盡的家產,供得起他過奢華優渥的日子,花錢如流水似乎是他的人生座右銘。

對這種不事生產的敗家子,夏雪通常是鄙夷的,但不知為何,對他,她總是多了一分介意與關切,默默地在八卦雜誌上追逐關於他的消息。

直到兩年後,他們才有了再度交集的契機。她父親因病辭世,妹妹夏雨及弟弟夏雷年紀都還小,身為長女的她自然而然地必須扛起家門重擔,公司恰巧也於那時遭逢財務危機,瀕臨破產邊緣。

企業失去掌舵者,同時也失去銀行的信心,紛紛表示要抽回銀根,她日夜奔波,為的就是籌措度過難關的資金。

錢、錢、錢——從小衣食無憂的她,初次嚐到找錢的滋味,每天一醒來便得憂心今日到期的支票軋不軋得過來。

當一筆鉅額的債務即將到期時,她認清了自己再也無能為力,透過管道求見嚴永玄。

他是第一個認可她足以擔當父親傳人的人……或許那只是無心之言,並非實實在在的「認可」,但她走投無路了,只能賭上一賭。

她向他借錢,利息比照銀行貸款利率的一點五倍,還款日期由雙方協調決定。

他一面聽她開條件,一面玩賞著一隻剛由蘇富比拍賣會買進的古董青花瓷。她懷疑他根本沒在聽,看來他對那瓷器的興味遠比對她濃厚許多。

她感到極度的難堪與挫敗,正欲倉皇告辭時,他徐徐揚嗓,音質冰冽。

「我對放高利貸沒什麽興趣,如果夏小姐同意我的條件,我可以無息挹注貴公司所需要的資金,連本金都不須償還。」

不用她償還本金與利息,那不是等於免費送錢給她?天下怎麽可能有這等好康?

夏雪狐疑。「請問嚴先生的條件是?」

「很簡單。」他望向她,眼神有些許莫名的恍惚。「只要你成為我嚴永玄的妻子。」

這絕對不是一次浪漫的求婚。

如果夏雪曾設想過各種求婚情節,這肯定會是最糟的一種,即便她本身欠缺些許羅曼蒂克的細胞,並且素來以理性自豪,這樣的求婚仍重重傷了她,尤其在聽了他的求婚理由以後。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愛。

他說,自己是三代單傳的宗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有責任為嚴家留下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但為什麽是我?」她追問。「你有那麽多女朋友。」

他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她,她頓時粉頰染暈。

「我知道這種事會很奇怪嗎?雜誌上一天到晚都是你的花邊緋聞,雖然我平常不愛看那種八卦雜誌啦,但難免會……聽人提起。」她窘迫地為自己找藉口。

他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點點頭。「那些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們是什麽?」她挑釁地問。一夜風流的玩物?

「就只是『女人』而已。」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說起「女人」這名詞聽在她耳里,不知怎地總覺得帶着譏嘲的意味。

「你沒想過在那些『女人』里,挑選一個志同道合的做你的老婆嗎?」她比他更諷刺。

「沒有。」他很乾脆地回應。「她們不夠格。」

她愕然。「不夠格?」

他責備似地掃她一眼,彷佛認為她不該笨得領悟不到他話中涵義。「如果我只是想要個孩子,那隨便誰都能替我生,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有好幾個了,但我要的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這代表孩子母親的DNA很重要。」

「DNA?」她聲嗓變調。

「你很聰明,也長得挺漂亮,有自己的主見,不像一般女人唯唯諾諾,勇於面對挑戰,不因身處逆境便軟弱投降,這樣的基因與個性不錯,應該可以教養出一個英勇果敢的男孩,擔得起嚴家的家業。」

這就是他選擇她的原因?

「還有,除了我的孩子需要一個聰慧的母親,這個家也需要一個上得了枱面的女主人,至少不能在社交界丟我的臉,那些瑣碎的家務與財務也需要有個人幫忙看管。」

他要的,究竟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管家?

她備覺氣惱地瞪他。

「這樣你聽懂了嗎?同意的話我們就簽約,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必須簽署婚前協議,我可不希望娶進一個貪圖我家產的女人。」

干麽?他怕她會為了得到他的遺產下毒謀害他嗎?

她氣得全身顫抖,沸騰的情緒慫恿她驕傲地賞他一耳光,斷然拒絕他這侮辱人的提議,但冰冷的理智警告她千萬別因一時意氣而葬送大好機會。

為了夏氏遊艇公司,為了保住父親畢生的心血結晶,她並沒有太多選擇。

兩天後,她答應了他,與他簽婚前協議,而他也遵守諾言,將第一筆資金準時匯入公司帳戶。

一個月後,他們成婚,富貴華麗的排場被媒體譽為世紀婚禮,是王子與公主的結合。

誰也不敢挑明的真相是,這其實是一樁各取所需的利益聯姻,童話里的王子與公主並不相愛。

為了錢,她不得不嫁給一個相中她DNA的男人,這就是醜陋的現實。

更醜陋的是,新婚當夜,她的丈夫便擺明了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惺惺作態,他省略了醞釀激情的前戲,只想如野獸般苟合。

她無法忍受,氣憤又恐慌地推開了他。

在那一刻,她瞥見他冰銳的眼神似乎變得迷惘,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間,很快地,他便翻身下床,用手梳理了下亂髮,一顆顆扣回襯衫鈕扣。

「你不能永遠拒絕我,所以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吧!」撂下這句話後,他轉身離開,昂首闊步。

就連被自己的妻子拒絕,他也顯得那麽疏離而高傲,她不禁懷疑,這人真的擁有一絲絲情感嗎?他該不會是個冷血動物?

這問題,在新婚三個月後,她總算有了明確的答案。

那夜,夏雪坐在書房裏處理公事。

低頭閱讀一份報告時,一束髮絲撩撥着她鬢頰,她有些不耐地將不聽話的發綹撥開,連撥幾次,最後索性抓起發圈,將秀髮束成馬尾。

這長發是嚴永玄要求她留的,他要她像個「女人」。

「你的胸部已經夠小了,又老是穿長褲,不注意的話恐怕別人會把你當成男的,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

明明是不帶情感的評論,她卻覺得自己被刺傷了。

她開始養護秀髮,甚至逼自己多穿裙子,但她並不認為自己這般的努力有得到他讚許,他毫不掩飾地在外頭金屋藏嬌,最新任的情婦據說擁有一半的法國血統,長得猶如洋娃娃一般,美若天仙。

Lily,這是那女人的芳名,從他的特別助理口中聽聞時,她奇怪自己一點都不吃驚。

有錢有勢的男人哪個不以拈花惹草為風流志業?他當然也是,若是她膽敢質詢,說不定他還會反過來責怪她沒盡到妻子的義務。

既然她不能在床上滿足他,又怎能阻止他去找別人?

夏雪自嘲地尋思,情緒一時湧上幾分浮躁,她啜口咖啡,正逼自己重新專註時,門外傳來一陣跫音。

不輕不重卻百分之百傲慢的步伐,只可能屬於那個男人。

她倏地繃緊神經。

數秒後,嚴永玄推開書房門扉,從容走進來。她警戒地盯他,像獵物防備着獵人,而他落定她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她暗暗咬唇,不發一語。

他同樣不說話,揚起右手,拉下她束髮的發圈,秀髮如絲,輕盈流瀉,而他的指尖曖昧地按撫她頭皮。

她頭皮發麻,全身顫慄。

靜靜地玩弄一會兒她的發,他忽地傾彎身,大掌扣住她後頸,逼她靠向自己。

目光交會,空氣中似是竄過電流,麻痹了她,她幾乎不能動彈。

「給我。」他沙啞地低語。

她震顫。「什麽?」

他用視線指了指她的手。

她這才察覺自己手裏還緊握著鋼筆,那是她生日時父親送她的禮物,她一直帶在身邊。

他一根根扳開她手指,取下鋼筆,她覺得自己彷佛失去了防身的武器,血流慌張地滾燙。

「今天晚上,你躲不掉了。」他語帶警告。

她慌得嗓音差點卡住。「嚴、永玄,你不能……不顧我的意願。」

「我不能嗎?」他漠然撇嘴,似笑非笑,扣住她後頸的大手驀地使勁,弄痛了她。「你不會忘了吧?夏雪,你在法律上是我的妻子,有義務陪我完成床笫之間的責任。如果你一再拒絕我,我有權訴請離婚,而你的公司就再也拿不到我半毛錢。」

她咬牙忍痛,不許自己飆淚。「你……放開我。」

他依言鬆開了手,卻用譏誚的眼神繼續束縛她。「脫下衣服。」

冰冷無情的命令在她自尊的鎧甲上刺裂一道縫,然而她不許自己示弱求饒,顫着手,緩緩地寬衣解帶。

連身裙落了地,跟着是雪白的襯衣,縱然她設法延緩速度,仍避免不了半裸地站在他身前,像個脫衣舞娘,等待客人的賞識。

她身上只剩海藍色的胸衣和內褲,她告訴自己這沒什麽,她是他的妻,讓他看遍全身上下又如何?但羞恥的浪潮仍是席捲她心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謎樣地凝視她,眼潭深不見底。「怎麽不脫了?害羞嗎?」

她恨恨地瞪他,雙手輕顫地往後,預備解開胸扣。

驀地,一串手機鈴響。

她凝住動作,他接起電話,聽對方說了幾句,墨幽的眼潭霎時綻出銳光。

「你找到我要的那幅畫了?很好,什麽時候可以弄到手?」他一面問,一面往門外走去。

夏雪凍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好半晌,方拾起襯衣,掩在自己身前。

他就那麽走了?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麽了?

這輩子她從沒一刻像如今這般感到難堪,如果那男人看着半裸的她是一種侮辱,那麽他不看她更加羞辱。

在他眼裏,她這個妻子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一幅畫。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娶她?對,他是為了她的DNA,但連她半裸的外表都引不起他的「性致」,她的DNA又有哪裏值得他追求的?

嚴永玄,她恨他,好恨他!

她再也忍不住了,饒是她自負冷靜,這般的恥辱也遠超過她能夠負荷的程度,淚水灼痛她的眸,而她的心更痛。

「我恨你……我恨你!」她低啞地嘶喊,右手一揮,書桌上琳琅滿目的紙筆文件紛紛落地。

但滿腔的怒火毫無熄滅的跡象,她又抓起一隻花瓶,用力朝牆面擲去。

「你做什麽?」

他又出現在書房門前。

她轉頭瞪他,透過迷濛的淚霧,她能看見他的眼神蘊著不解,還有一點點異樣——他嚇到了嗎?擔心自己娶回一個不懂得控制情緒的瘋婆子?

她冷冷揚笑。「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嗎?我在發飆。」

他皺眉。「因為我要求你跟我上床嗎?」

因為他對她的女性魅力視若無睹,因為他關心一幅畫比關心她還多!

她咬牙切齒,生平第一次有想殺人的衝動。「嚴永玄,你真的是一個很可惡的男人。」

「我可惡?」

最可惡的就是,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哪裏不對。她深深呼吸,唇角漾出一抹苦澀。

他默默注視她,良久,彎身撿起她的連身裙,遞給她。「穿上吧!今天晚上我就放過你。」

他放過她?放過她?!

這麽說她還該跪下來叩謝聖恩了?憤慨的眸刃砍向他。「你這人沒有血——不對,應該說你這人的血是冷的,沒有溫度。」

他沒答話,眉宇不動。

就連她如此挑釁他都不為所動,簡直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我出去了。」片刻,他落下這句話。

她一震,不覺揚高聲調。「你去哪兒?」

「這你不必管。」他淡漠地回話,揚長而去。

她憂鬱地咬唇。

她不笨,猜得出他會去哪裏,對她無法盡興燃燒的慾望自然需要另一個女人來替他紓解。

他去找Lily了,她做不到的,他的情婦會替她做。

數分鐘後,一陣重型機車的引擎聲呼嘯地劃過夏雪耳畔,刺痛她耳膜。

他果然離開了,飆着重機,前去尋找一個真正溫柔的女人。

多浪漫……多像電影情節。

「那我算什麽?算什麽……」

她細聲呢喃,背倚著牆虛軟地滑落坐地。

夜深了,夜色森濃,黯淡的光影下,隱約能見淚星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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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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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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