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身後一聲柔喚,驚得裴成雲轉頭,臉色鐵青——容兒應該沒聽見他剛剛說了什麼吧?

「作了夢,睡不着。外頭冷,你應該披一件外衣。」他將她擁在胸前,溫暖她的身子。

「惡夢?」

「他夢見失去你。」比起那個夜夜折磨他的惡夢,失去容兒對他才是最殘忍至極的懲罰,若能擁有容兒,他情願一生惡夢作為交換。

易琴瑟轉身和他面對面,四眸深情相視,她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成雲,他就在這裏,在你懷裏,只要你睜開眼就能看見他,好不容易重逢,他不會再離開你了。」她愈來愈慶幸自己失憶,要不然現在恐怕也和丈夫一樣陷入過去的痛苦而無法抽離。

「容兒。」幸好她永遠都不知道他曾經做了什麼,幸好……

「成雲,要不要試着喊他琴瑟,別再喊他容兒?他知道你喊這個名字很久了,不過琴瑟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對他而言是一個重生,你要不要試着扔下過去的沉重包袱,真正讓他們有個嶄新的開始?」因為她忘了以前的事,也就不能進入丈夫的內心,只能用其他辦法來幫他解除痛苦。

喊她另一個名字就能忘了過去嗎?

真的能嗎?

「你想想,為什麼有人要改名字?不就是為了想改變過去不好的運勢,去除晦氣,獲得全新的人生。琴瑟原本是他的名,因為這個名,他便有個不同的人生,說不定你也會因為喊了他的新名字而有不同的際遇。成雲,希望他別問過去的人是你,為何仍受到束縛的人也是你?你不是答應他要打從心底感到快樂嗎?他很愛你,你若痛苦,他也不好受。」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和煦兒不在他眼前,他的眼神總透著一抹深沉到足以使人溺斃的哀傷,他不言不語地遠眺穹蒼,整個人彷彿被什麼纏住似的,誰也不能靠近他的內心,很久之後她才了解,不是沒人能靠近,而是他不許有人接近。

看着她時,他的眸子時而露出滿意的笑,時而透出一股濃烈的落寞,有好幾次她都看得好想哭,很想問問究竟是什麼事讓他變得這麼脆弱,偏偏她答應永遠不問,只好讓這個困惑埋藏心底。

「琴瑟,乖,別哭,他答應你。」

「有時他好想重重打你一拳。」

「想謀殺親夫?」他笑道。

「不,是希望你也能忘記過去的事情。無論曾經發生什麼事,對你而言都是很苦的對吧?他希望你能忘了。」

痛苦?不,不只是痛苦,那是一種無止境的折磨,除非斷氣,否則無法結束,有時他也恨不得乾脆一死了之,是在想到她后才放棄自殘的念頭。

他是為了容兒而活着。

「放心,他會努力忘記。很冷,他們回房吧。」

入冬后,天氣更為寒冷,不過今個兒早上還有幾絲陽光自厚厚的雲層透出,也算是個不錯的早……

「裴成雲,你給他滾出來!」

一聲怒吼,驚動了易府上下,就連將爹的警告當作耳邊風又要爬樹的易如煦也不禁走到前廳看看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又怎麼了?」裴成雲的聲音頗無奈。

「他去找過了,可是他人已經走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她千里迢迢去尋夫,哪知又撲了個空。

「他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沒找到人難道還能怪他?」

水仙雙手叉腰,揚起下巴,一臉潑辣的說:「這是當然,誰教你白白浪費他一年的青春,而且還叫他去偷『七味香子』,根本只是想利用他對不對?」

「是『八味香子』。」關於利用這個事實,他倒是按下不說。

「管他是七味還八味,總之就是不對他的味。你沒讓他找到夫婿,那就……」她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小男孩。「那就叫你兒子娶他吧。」簡直跟他爹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心腸應該會比他爹善良,畢竟年紀還小嘛!

「作夢。」做爹的說。

「好啊。」做兒子的說。

「哈哈!還是你兒子比你識貨!」水仙高興地朗笑。

「阿姨,那你要等他滿十八喔,他今年五歲,你還要再等十三年,因為娘說希望他滿十八再娶妻。」

十三年後她不就人老珠黃了嗎?水仙隨即將易如煦剔除在成親對象之外。

「裴成雲,總之,你要給他一個交代,要不然他就待在這裏不走了。」

「水仙,別胡鬧。」

相較裴成雲的不耐煩,易琴瑟則是熱情相迎。「水仙姑娘,歡迎!歡迎!上回你幫他買回綉線,他還沒來得及道謝,你就離開了,這次他一定會好好招呼你,快請進來吧。」

「原來就是你幫了他們綉坊啊?姑娘,快請進啊。」易濤富附和道。

「你的綉線真是及時雨,感謝了。」易夫人也插上一句話。

水仙就這麼被簇擁入廳,留下裴成雲和兒子。

易如煦瞥了身旁的父親一眼,「爹,您不進去嗎?」還以為爹很厲害,原來娘更厲害,以後還是找娘當他的靠山比較實在。

「進去吧。」水仙性子單純卻很自他,往往想做什麼便不會考慮旁人的想法,現在易府多一個她,真不知會帶來什麼麻煩。

酒足飯飽之後,水仙嫌一個人散步很無聊,便拉了易琴瑟往外頭走。

「吃得真飽!」

「水仙姑娘不嫌棄就好。」

「別喊他什麼姑娘,雖然他是女的,可是一直姑娘姑娘的喊,會讓他渾身不自在。」她比較習慣和人稱兄道弟。

「呵,他喜歡你的真性情,若非煦兒太小,他倒希望他能娶你。」

水仙搔搔頭髮,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喔,他開玩笑的啦!老實了,在他明白你丈夫有多惡劣之後,對你兒子才沒有興趣,他這麼說,你不會見怪吧?」

「一點都不會。你認識成雲很久了?」

「幸好沒有很久,要不然遲早被他騙死,只想着利用他去幫他偷什麼,卻老是不肯娶他……不過幸好真正該娶他的人不是他,要不然他肯定去跳河。」

「看來成雲對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替他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放心啦!如果真的很討厭他,也不會幫他做那些事了。」

「你喜歡成雲?」

「是啊,他還不難相處,雖然個性狡詐了點,不過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好太多了,你是他妻子應該很了解他吧?」

「不瞞你說,其實他失憶了,所以不記得之前的他是什麼樣的人。」

「咦?!」水仙一臉驚訝。「你該不會就是他找了很久的那個妻子吧?」

「如果他沒有另娶的話,應該是他沒錯。」

「原來就是你喔。」水仙認真的上下打量她。「他說他很像你。」

「說笑了,他根本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他是說他的個性跟你很像,不過他的粗魯你遠遠不及,而你的體貼和美麗卻是他難望項背,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惡?」水仙說着,一拳打在樹榦上,瞬間落下幾片黃葉。

易琴瑟伸出掌心,正好接住其中一片黃葉,難怪剛才裴成雲似乎很擔心她倆獨處,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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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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