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人默默回到木屋，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水月華在準備早餐。夏洛特和太照天在餐桌旁等候，夏洛特道：「大叔，我們在這裡打擾了一個月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和小華打算離開這裡。」

太照天點點頭，說：「這裡已經被他們找到，我的誓言也已經打破。我也該離開這裡，到外面去看看。」

他不主動說明，夏洛特也不敢問是什麼誓言，說：「我和小華還有一些事要辦。很快就要離開。」

太照天問道：「你們打算去哪兒呢？」

夏洛特抓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不過首先當然是去代思提尼看看。恩，大叔，你有沒有聽說過撒絲加山脈呢？」

太照天沉吟片刻，說：「沒聽說過，可能在森林的另一端吧。」

夏洛特恩了一聲，心想只有自己去找了。

太照天站起身：「既然你不知道應該到哪兒去，我的建議是先去森林中心的城市海姆普特拉。在那裡也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去城東的兵器鋪找一個叫左拉的人，就說是我介紹你們去的。」頓了一頓，太照天繼續說道：「關於你未來的道路，我沒什麼忠告。但我希望你記住，凡事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尋求別人的幫助。」夏洛特點點頭。太照天微笑著說：「我這就走了。不送送我嗎？」

夏洛特忙站起來，陪太照天走到屋外。

太照天停下腳步：「哦，差點忘了，把你的刀給我，我幫你看一下。」他拿過夏洛特的刀，凝神對它施展了什麼東西，將刀還給夏洛特。

夏洛特還沒來得及發問，太照天手一招，一把漆黑的巨劍飛到他手中。他撫著手裡的巨劍，輕聲道；「漆黑之星，你沉睡了太久了。」一劍在手，太照天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與之前鬱鬱寡歡的樣子截然不同。夏洛特一直都覺得難以想象，太照天居然是有百歲以上高齡的人。

太照天提著劍說道：「接下來的，就算是臨別的禮物吧。」

他走到空地中央，隨手揮舞漆黑之星，突然巨劍指天，從漆黑之星上似乎傳來無數鬼魂的呼號聲。他運轉體內的力量，壓下漆黑之星的負面影響，然後開始從空氣中吸納能量。這一次夏洛特強烈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被抽走，龐大的能量在太照天身上集中，使得他全身都發出金色的光芒。巨大的壓力使夏洛特無法動彈。太照天將劍一揮，他身上籠罩著絲絲黃光，形成一層護壁，閃爍不定。夏洛特清楚地看到，護壁內有數道藍色的劍氣圍繞著太照天遊走。太照天輕喝一聲，巨劍一指，12道金黃色的劍氣以無匹之勢向樹林飛射而出。

剎那見夏洛特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那些粗壯的樹似乎被什麼東西扭曲，等他定神再看，一切還是老樣子，什麼變化都沒有。他疑惑地看著太照天。太照天氣定神閑地放下手中巨劍。緊接著，樹林那邊傳來輕微的劈啪聲，漸漸越來越響，最後形成一陣連續地爆響。前方的樹突然從中間裂開，變成許多木塊，木塊在空中又裂成更小的碎片。眨眼間，剛剛還鬱鬱蔥蔥的樹林變成了一大堆木屑。

夏洛特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他看著周圍殘破的風景，不敢相信這是太照天一招之功。

直到水月華出來叫他們吃飯，夏洛特才發覺，太照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輕風拂過，將木屑吹得如同花瓣般滿天飛舞。讓人感覺到一種殘酷的美麗。

吃過早飯，夏洛特和水月華開始收拾簡單的行李。雖然在這裡只住了一個月，而且一直都把這裡當成一個臨時的住宿場所，隨時打算離開，但由於太照天的緣故，夏洛特已經把這裡當成了一個家。他時刻銘記著太照天說過的話。對他這麼一個性格稍顯軟弱的人來說，要他稚嫩的肩膀擔負起他和水月華的一切，總是顯得太過勉強。太照天的出現給了他一個緩衝的時期，讓他能夠慢慢接受將來的路必須自己走的事實。以前龍在夏洛特心裡占的位置現在被太照天所取代。夏洛特對太照天這個亦師亦友的長輩產生了父兄般的感情。

他一個人走到平日和太照天練習的地方坐下，回憶起太照天的一言一行，深有所感。

傍晚的時候，兩人離開木屋，往代思提尼城走去。

經過短時間的步行，到達城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今天當然是不可能去海姆普特拉。兩人在城內找了處旅店住下。決定好臨時的住處后，水月華要去街上逛逛。拗不過她的堅持，夏洛特只好陪她。

代思提尼的風景很好，很多建築都是木製的，大概是周圍都是森林，取材比較方便的緣故。整個城市透出一種異樣的風情。一個月前夏洛特和水月華到這裡的時候，還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無邊無際的聖者森林裡居然會隱藏著這麼大的一個城市。他們聽說森林裡還有好幾個這樣規模的城市。他們將要去的海姆普特拉就是所有城市的中心，也是最大的一個。

夏洛特牽著水月華的手在街上散步。這一個月來，夏洛特的性格可以說變了不少。太照天時刻的督促，使夏洛特懶散鬆弛的神經變得緊繃。他不想辜負太照天的希望。他希望自己變堅強，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水月華好奇地看著周圍於那加王國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夏洛特，你看你看，那邊好熱鬧哦。」她蹦跳著說，指著前方的人群。

夏洛特往她所說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個賣藝的正在表演。周圍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他在心裡笑了一聲，水月華永遠都像個小丫頭一樣，怎麼也長不大。

「我們過去看看嘛，夏洛特。來嘛。」水月華拽著夏洛特往那邊走。

「好嘛好嘛，去看。」夏洛特無奈地跟上水月華的步伐。

水月華拖著夏洛特往人群里鑽，她人小力弱，自然擠不進去，她踮起腳來看，卻不夠高。夏洛特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她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說不出話來，拉住夏洛特的衣角：「夏洛特，幫幫我嘛。」

夏洛特拍拍她的頭，微笑著地走到她身前，雙手用力，前面的人感覺後面好象有人在往兩邊推，站不穩腳，紛紛往兩邊退開。水月華破涕為笑，拉住他的衣角跟在他後面，找到一個視野最好的位置，睜大眼睛觀看魔術。

那藝人表演的是魔術，在水月華看來精彩刺激，但看在夏洛特眼裡卻興味索然。他無聊地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點有趣的事情。可惜周圍都是人，除了陣陣喝彩聲和一張張歡呼大笑的臉，他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

夏洛特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這種騙小孩的玩意兒，居然能讓這些人這麼高興，真是沒道理！他忘記了，其實最喜歡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的人恰恰是他自己。他潛意識裡希望自己能像個大人。因為他要有能夠給水月華依靠的肩膀，他要有能夠將龍從失意中拉回的手，他要有令太照天讚賞的刀，他要有讓自己滿意的成熟。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本性，這使他陷入不安和煩惱的情緒中。

看了一陣，水月華拉拉夏洛特的袖子，說：「我們出去吧。」

夏洛特點點頭，故技重施，帶著水月華從人群的包圍里鑽出來。他長吁一口氣，終於不用呼吸那沉悶渾濁的空氣了。「接下來要去哪兒呢？」他問。

水月華踮著腳到處看看，隨意往一個方向一指，說：「去那裡看看吧。」不等夏洛特反對或是同意，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往那邊跑去。

夏洛特搖搖頭跟上她，總不能讓她跑丟吧。早知道這丫頭這麼難纏，就不應該答應陪她出來。他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要陪她逛街了。這真是一件又累又沒趣的事。

水月華跑到一個賣小吃的小攤子前停下。回頭招呼夏洛特：「快來啊。」

夏洛特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又發現什麼了？」

水月華朝他一笑，說：「這裡有你喜歡吃的東西，來，坐下來吃吧。」

夏洛特立刻將心頭的些許不快拋到九霄雲外，坐下來點了幾樣喜歡吃的東西。水月華坐在他對面笑呵呵地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夏洛特感覺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抬頭看她：「怎麼你不吃嗎？」

水月華搖搖頭，說：「你要是喜歡，就把我這份也吃了吧。」

夏洛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說：「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吃吧。」

水月華微笑著說：「我看你吃就好了啊。」

夏洛特笑著說：「傻瓜。」

水月華臉上的笑容突然變成淡淡的悲傷，她低聲說：「你……只有在這時候，我才覺得你是以前的那個你。這一個月，你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整天只知道和大叔練習，雖然每天晚上我們都到樹林里去，但你只是默默地聽我說，我……」

夏洛特心裡一動，被她提醒才發覺，原來自己變了，變得連水月華都覺得有些陌生。

「今天出來玩，本來是打算讓你開心一下的，明天開始又要趕路了。」水月華換上笑容，「可是你都不喜歡看錶演的樣子，所以我就想到這個方法。果然最有用的還是好吃的東西啊。看來你心情好多了，真好。」她甜甜地笑著，從心底里露出的笑容給夏洛特的唯一感覺卻是難過。

他再也吃不下去，把錢放在桌上，站起身，拉過水月華，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敲敲她的腦袋，小聲說：「傻瓜。」

水月華靠在夏洛特身上，一聲不吭，任憑他帶著自己走過大街小巷，不管去哪兒，她都會跟著眼前這個瘦瘦的、喜歡微笑、喜歡罵她傻瓜的夏洛特。即使他的笑容不再出現，她也會跟在他身後。在她心裡，早已把他當成唯一的親人。

夏洛特擁著水月華慢慢地走過熱鬧的人群，不知不覺走到一個街道的拐角處。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識。想起來了，這是一個月前和太照天相遇的地方。

那天他和水月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偌大一的城市，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大概是無所事事的樣子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他們在這裡被一群小流氓圍住。從未在那加經歷過這種情況的夏洛特不知該怎麼應付。最後不得已出手懲治了那幾個對水月華動手動腳的小混混。圍觀人群里的一個大漢引起了夏洛特的注意，他走過去向大漢詢問旅店的所在，大漢打量了他們幾眼，說願意提供住處。不諳世事的水月華當即很高興地答應了。初涉人世的夏洛特不好明言，跟著大漢到了木屋。大漢向夏洛特邀戰——就這樣開始了一個月的苦練。很快，一段時間的接觸后，夏洛特對大漢的些微敵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對他的佩服和景仰。太照天……他心裡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夏洛特，你在想什麼？」水月華拉拉他的手問。

「哦，沒什麼。」夏洛特收拾心情，拍拍水月華的臉蛋，面帶微笑地說：「回去吧。」

「恩！」水月華很有精神地應道。

回到旅店，兩人各自回房休息。夏洛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太照天、龍和水月華的臉交替出現。「唉。順其自然吧。」夏洛特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