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龍沿著水月華指的方向，很快就走到一個破敗的神殿前。神殿高有百格，從神殿的殘貌可以想象出當年這座神殿的輝煌。是出於什麼原因，使得偉大的神聖之神被遺忘在歷史的角落裡呢？

天色快暗下來了，必須快點找到藍翎，龍想著。藍翎去了這麼久，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他快步往神殿內走去，進了神殿才發覺內部的空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從裡面富麗堂皇的裝飾依稀可以看出神殿興盛時期的樣子，曾經輝煌的過去現在只剩下一堆亂石和飛灰。

「藍翎，你在嗎？」龍喊道。如果藍翎在這裡一定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卻沒有回答。

龍又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難道她已經回去了嗎？龍心裡想著，查看周圍有沒有藍翎來過的痕迹。

神殿一個陰暗的角落，龍看到一扇虛掩著的門，他推開門走進去，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龍小心地注意著腳下，一邊左右打量著兩邊的牆壁一邊往前走，牆壁上似乎有字，光線暗淡看不分明。龍也不去仔細查看，徑直往前。前面透出一絲光亮。龍加快步伐，眼前漸漸亮起來，轉過兩個彎，就看到藍翎正站在牆壁前，專心地看著什麼。藍翎的身上發著光，那是她對自己施了熒光術的緣故。

「藍翎。」龍走過去。

藍翎轉過頭，看見是龍，歉然地笑笑：「我想早點確定一下，所以沒有等你回來。來，你過來看看這上面寫什麼。」藍翎指著牆上的文字說。

龍湊過去，牆壁上寫著：「……天空突然陷入黑暗中，神的子民們開始永無休止的征戰……龍王歷1450年，神聖對黑暗宣戰。我們偉大的領袖，聖騎士亞瑟王不幸戰死……龍王歷1453年，神聖的阿諾斯神拋棄了對子民的眷顧，長眠在此——非佳德斯。」後面還有很多類似的故事，只是下面的署名不同。

龍不明白，問道：「這是寫的神話嗎？」

藍呤搖搖頭：「可能是吧，這裡有提到阿諾斯神。我們繼續往裡走走看，也許會有更多發現。」

「恩。」龍領著藍翎往更深的地方走，走了許久，又穿過兩扇門，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發覺自己處在一個大廳里。大廳看上去足足有神殿的外觀那麼大，真讓人難以相信神殿里有這麼大的空間。

龍借著藍翎對他施的熒光術，四處查看有無別的通道。

藍翎蹲在一塊矮小的石碑前向他招手：「龍，你過來看。」

龍精神一振，走到藍翎身邊。她正試著念石碑上的文字，吃力地想要讀懂它記載的東西。

「不行，完全看不懂。」藍翎搖搖頭，「這大概是遠古使用的文字，或者是某個已經滅絕種族的文字。」

龍失望地站起身，剛剛一番查看，這個大廳是一個半封閉的空間，除了他們進來的通道以外，沒有別的出路。

已經走到這裡來了，難道要原路返回嗎？龍心裡想著。

藍翎低頭默默祈禱：「神聖的阿諾斯神，請您給我們指示。」

藍翎面前的石碑突然發出微微的光芒，照在藍翎身上，藍翎吃驚地往後退了一步。那束光在藍翎身前投射出一個雪白的身影，慢慢凝聚成形，它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將大廳照得一片光明。「啊！」藍翎驚叫出聲，「是飛馬！」

龍拔出配劍，緊張地看著那個通體雪白的幻影。「不要動手，」藍翎忙阻止他，「你還記得騎士學院的雕像嗎？」

龍放下劍，仔細看著那個純粹由光組成的東西。凝神看去，依稀可以分辨出它是一匹馬的形象，兩肩長了一對翅膀，果然，和騎士學院雕像的那位聖騎士的坐騎一模一樣。「這，這是怎麼回事？」龍糊塗了。

「別著急，它對我們沒有惡意。」藍翎凝視著飛馬，試著和它溝通，「你……你能帶我們去見阿諾斯嗎？」

飛馬振動了一下雙翼，仰天長嘶一聲。雖然沒有任何真實的聲音，但是龍和藍翎光看到它長嘯的雄姿，就覺得受到莫大的鼓舞。「果然是聖獸。」龍小聲說道。

飛馬用前蹄在地上輕輕踏了兩下，轉身舒展雙翼，后蹄一蹬地面，騰空而起。

「這是……」藍翎不明白它的意思。

「跟著它。」龍說。

飛馬以優美的姿勢往大廳深處飛去，龍和藍翎緊跟在後面。突然兩人眼前一暗，已經失去了飛馬的蹤跡，兩人身前是高大的石壁。龍走過去仔細查看，用手在冰冷的石頭上摸索。石壁上一塊突起的石頭似乎略微鬆動。龍試著往下扳，沒效果，往上，還是不行，再往裡面按的時候，石壁突然發出軋軋聲，龍連忙後退，擋在藍翎身前。整個地面抖動起來，石壁發出轟隆的巨響緩緩向右邊移動。頭頂的灰塵像雨一樣洋洋洒洒往下落。龍把藍翎抱在懷裡，護住她的身體。

片刻之後，轟隆聲停了，灰塵也停了，藍翎從龍懷裡探出頭，看看發生了什麼。剛剛擋住去路的那片石壁已經消失不見，露出後面的一條幽深的甬道。

看見危險已經過去，龍放開藍翎，往眼前出現的甬道走去。

藍翎在心裡嘆了口氣，雖然她知道龍心裡是喜歡她的，但是他很少對她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從上次親過她的額頭以後，最多也只是在別人面前牽牽她的手。前段時間還可以解釋成，因為顧及夏洛特和水月華在場，又或者擔心水月華的病情。但現在這種難得的獨處機會，龍對藍翎仍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這就讓她有點不高興了。

「在想什麼呢，快跟上，別走丟了。」龍回頭對藍翎喊道。

藍翎拋開心頭的不快，追上龍的步伐。

龍邁開大步，彷彿在追逐自己的夢想。一步步接近了，龍能感覺到，就在前面，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自己。像是一顆閃閃發光的珠寶吸引著孩童的目光，龍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投身向他夢寐以求的力量，光輝和榮譽。這一切都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轉過一個拐角，眼前出現一團銀光。龍一時不能適應，眯起雙眼。藍翎隨後追過來。靜靜地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剛剛領他們到這裡來的飛馬。

飛馬的前蹄又輕輕點了下地面，然後像它出現的一樣，突然消失。在它剛剛站立的地方，一位穿著盔甲的戰士手裡握著一把巨大的長劍，背靠著石頭坐在那裡。他的盔甲和長劍閃著耀眼的光輝，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陽一般讓人無法正視。頭盔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他的表情。

龍忙跪下，行了一個騎士禮：「尊敬的閣下，很抱歉打擾您，我是那加的騎士龍。」

藍翎也低頭彎腰，說道：「我是月神的神官藍翎。」

一點聲音都沒有，戰士沒有回答他們的話。龍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抬頭看，那樣的行為對一個騎士而言是很無禮的。雖然龍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騎士的信條就是，任何人都應該得到和騎士般同等的尊重。

藍翎大著膽子偷偷觀察那個戰士的反應，他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藍翎試探性地喊：「先生？」

沒有得到回答。藍翎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站直腰，對龍說：「他……好象已經死了。」

龍不能相信地提高聲音喊了一聲：「閣下？」

還是沒有反應。龍這才相信，眼前這位尊貴的戰士已經成為一具枯骨，永遠不能再回答。

龍低頭為死者的亡靈禱告片刻，站起身，小心地繞過他的的遺體，懷著對這位不知名的戰士的景仰，繼續前行。

藍翎跟在龍後面，遠離那位戰士的遺體后，她小聲說：「龍，我在想石碑上記錄的事。」

龍思索了一下，說：「恩，也許那塊石碑上記載的根本不是神話傳說。但是，為什麼阿諾斯神要拋棄他的子民呢？」

藍翎辯解道：「只要你對神抱著忠貞的信仰，神就會永遠陪伴在你左右。」

龍搖搖頭，不再說話。

前面又出現一具屍骨。和剛才那位戰士一樣，他死得很安詳，雙手平放在腹部，靠著牆，安靜地坐在那裡。盔甲完好地穿戴在他身上，要不是剛剛的經驗，兩人一定會以為這位戰士還活著。遺體旁邊放著戰士生前使用的武器。那是一把十字弩，從強大的機關和弓弦能夠看出它的巨大威力。

「這些大概是為了守護阿諾斯神的陵寢而長眠在此的英雄。」藍翎壓低聲說，彷彿不願驚動沉睡的靈魂。

龍默然點頭。安撫過死者的亡靈，龍和藍翎繼續向前。

「啊！」藍翎一聲驚呼。前面有兩具保持著戰鬥姿勢的屍骨。其中一個赤裸著上身，身形高大，一隻拳頭還深陷在敵人骨架內。另一個身上覆蓋著薄薄的皮甲，矮小瘦弱，雙手下垂，顯然是被對手一拳致命。兩人的骨架互相支撐，不知屹立了多久，至今不倒。

「奇怪，這裡居然會發生戰鬥。這位高大的戰士是怎麼死的呢？」龍走過去，仔細查看，從屍骨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他迴轉身，腳邊踢到什麼東西。龍揀起來一看，是一把短小的匕首，鋒利的刀刃雪亮，能映照出人的影子。

「原來這個小個子臨死前拚命擲出匕首，擊中對方的要害，兩人同歸於盡。」龍感嘆道。

「我看看。」藍翎拿過龍手裡的匕首。寒光閃閃的鋒刃讓她身上一寒，失手把匕首掉在地上。

「小心！」龍喊道，拉過藍翎的一看。她的手指被劃破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一滴鮮血慢慢地從傷口滲出來。「你怎麼這麼不注意。」龍皺著眉頭，輕輕吹著藍翎受傷的指頭。

藍翎帶著歉意地笑笑，那笑容還有一點狡猾。

「好了，沒事了。」龍放開藍翎的手，「以後可不要這麼粗心了。」

「如果我一直都是這麼粗心怎麼辦？」藍翎帶著笑意問。

「那我就一直照顧你好了。」龍毫不猶豫的說。

「……」這句盼望已久的話突然從龍口裡說出來，藍翎心一動，握住龍的手。

「怎麼了？」龍什麼都沒有察覺。

「不，沒什麼。」藍翎開心地笑著對龍說，「我們走吧。」

龍牽著藍翎的手，不由放慢了腳步，擔心藍翎跟不上自己。他不時回頭問藍翎累不累。藍翎都笑著回答不累。

走了一會兒，前面隱約有銀白的光芒。那一定就是阿諾斯的陵寢了，龍想著。他高興地說：「藍翎，我們快到了。」

藍翎沒有回答。

龍回頭一看，藍翎臉色蒼白，頭上冷汗直冒。

「藍翎？你怎麼了？」龍慌忙問。

「我，我沒事。」藍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用擔心我。」

龍這時才發覺藍翎的手變得冰涼，他慌了手腳：「藍翎，你……」他想到藍翎手上的傷口，腦子裡突然劃過一個問題：一個高大強壯的戰士怎麼可能被敵人垂危時擲出的一把小小匕首一刀斃命？即使是擊中要害，也一定有掙扎的時間，那麼兩人的屍體一定是倒在地上的，而不是像他們看到的那樣保持站立姿勢。那匕首上一定有毒！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想到這裡，龍驚得渾身冰冷。他在心裡告誡自己：這時候一定要冷靜，現在藍翎還沒有事，要保持冷靜，儘快想辦法。對了，藍翎不是神官嗎？她應該有辦法的。他連忙對藍翎說：「你快用解毒的法術，看看有沒有效果。」

藍翎勉強說道：「我剛剛已經自己試過了。」說完腳一軟，倒在龍懷裡。龍抱住藍翎，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絕望中腦子似乎特別靈敏。那個高大的戰士中了毒以後立刻就死了，而體質較弱的藍翎卻堅持了這麼長時間。這麼說，毒藥的效果和藥物的量有關係。匕首上的毒被戰士的血液沖淡了不少，所以藍翎中的毒應該不深。戰士是在戰鬥中被匕首擊中的，那時候他的血流一定很快，而藍翎剛剛並沒有激烈的運動，所以一時之間並不會致命。但是這又有馬上用？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想到辦法解毒。龍腦子裡靈光一閃，水月華生病的時候不是出現奇迹了嗎？對了，阿諾斯神！前面就是他的陵寢，他一定有辦法的！

龍背起藍翎，飛快地往光芒的來源跑去。

快！如果不趕快的話，藍翎就會……不，不會的！他努力把這個不祥的念頭壓下去。但是它又頑固地冒出來：如果藍翎真的……不！不要想它！他狠狠地用右腳踩了左腳一下，肉體的疼痛使他將精力集中到跑步上面來。

藍翎，堅持住，很快就到了！龍在心裡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