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龍長得很快，很快就長成了一威風凜凜的巨犬。閑暇的時候，我帶着阿龍尋找我和他共同的足跡。那時候我和他總在星期六的時候一塊兒在廣場上喂鴿子。所以每到星期六我都會帶阿龍來廣場，坐在我們當初坐着的石凳上，像當初一樣拋散麵包。只是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帶着阿龍去過很多地方。但有一樣地方從來不去，就是那座茶樓，以及茶樓下的馬路。」
她苦笑着搖搖頭：「那天不知怎麼了，居然和你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那個地方。」
我說：「真對不起，我說了不應該說的話。又讓你難過了。」
她搖頭：「你什麼也不知道，又何必說什麼對不起。」
她牽着一根長長的柳條，遙望遠方：
「有時候我也會夢到他。總是那個場景，我在前面走着，他遠遠地在後面跟着。我回過頭來發現他，就朝他跑去。可不論我怎麼跑，我們之間還是那麼長的距離。有時候又是他滿身血，遠遠地站着望着我。又凄然一笑轉身走了。我就在後面追着，可怎麼追也追不到，我邊哭邊跑，他離我還是那遠。半夜的時候我哭醒過好幾次，為什麼我每次夢到他，我們都要隔這麼遠距離？為什麼現實中我見不到他了，可到夢裏也是這麼殘酷？」
兩行清淚從她那美麗的臉頰上緩緩流過。
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看着她，可她卻在我身旁遙望遠方。遙望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他」。
我一個大步邁到她面前，面對面地看着她：
「我真地很嫉妒，或者說很羨慕那個王龍。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我也並不奢求我能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只求你能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幸福。他能做到的，我趙俊龍一樣能做得到！我甚至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我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我知道，我心裏的一切此時都可以通過眼睛流露出來。我就那麼望着她，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她怔怔地看着我，終於，嘆口氣，搖搖頭，說出了：「對不起，我心裏只有他，除了他我裝不下任何人。」
我身子一下子冷了，近乎咆哮地說：「可他已經死了！而你卻活着，你不能活在這世上卻只惦記一個死人！」
她垂下眼皮：「只怪我先遇到的是他。我已經把心都給他了。即使他已不在這個人世，我想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我忍不住手在發抖：「你是在欺騙自己。他已經不在了，而你總得生活下去，你不可能因為惦記一個死去的人卻孤獨地活這一輩子。人必須你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像正常人一樣談戀愛！你是在逃避，你是在逃避現實。我趙俊龍活這麼大還沒喜歡過什麼女孩，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她在我身邊垂下眼沒抬頭，沒作任何錶態。
我近乎絕望，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會不會愛上我？」
她抬起頭來：「沒有如果，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可時光不會倒流。」
「趙俊龍。」她看着我的眼睛，「他屍骨未寒……。」
「都兩年了！」我咆哮。
她低下頭：「我很難像正常人那樣的生活。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好女孩。憑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真正愛你的好女孩。」
「可我只愛你一個，以後我也不會愛其他人了。」我近乎白痴般地乞求，「給我個機會……。」
她在我面前低下頭，彷彿一個世紀過去了，很慢、很輕地搖頭。
我全身的血液彷彿凍成了冰，我在她身旁冰雕一般站着，然後，一言不發地掉轉頭就走。昂首挺胸大踏步走開，甚至再沒回頭看一眼。丟人現眼的眼淚掉下來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我不禁苦笑，「我趙俊龍居然會為一妞流馬尿，還是拒絕我的妞！」
擦乾眼淚，找一僻靜的旮旯里蹲了一下午。蹲到太陽落山，城市裏燈紅酒綠，我鑽進一酒吧借酒澆愁。
我大口大口地喝着，一杯又一杯洋酒下肚。全然不理會周圍人怪異的目光。
侍者把一杯殷紅如血的紅酒推到我面前：「那位小姐請你喝酒。」
我沒回頭看是誰，只是端過酒杯一揚脖喝了下去。
又一杯紅酒推了過來。酒杯上長長的指甲同樣的殷紅如血。
一個矯揉造作的聲音：「HI，帥哥。」
我醉眼斜乜地打量著身邊突然冒出的貨色：
一身火紅的低胸緊身裙，曲線畢露。肩膀上披一羊毛披肩。長相倒也不惡，只是濃妝艷抹又不夠技術所以那張原本也許並不難看的臉看起來夠惡俗的。還有那頭染得棕紅的捲髮。也許真應該去參加萬聖節。
我嗤之以鼻。扭過頭不再理那惡俗尤物。
尤物倒也不在意，斜倚在櫃枱邊用她那也許自以為勾魂的眼盯着我瞧。我完全不理會，只顧自己喝個痛快。她似乎還說了幾句什麼，我充耳不聞。
面前雜七雜八橫了不知多少個杯子，我終於頹然醉倒。
恍惚間似乎有人把我架著往外走，我行屍走肉般地任由人擺佈。走了不知多遠，我忍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嘔吐著。旁邊一女人尖叫，我失去了扶持，摔倒在地上。倒在自己吐出的穢物中。我一下子清醒些了，掙扎著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醉眼朦朧中依稀見到面前站一紅色女人。是那酒吧尤物。
那尤物拿東西在自己身上來回擦拭，抬頭一笑，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帥哥，你醉了，先去我那兒休息一下。」
我一甩胳膊：「滾開！」
尤物不提防，一下子坐倒在地。
我破口大罵：「臭婊子，離我遠點。」
之後是那地上的女人跳起來掄包蓋頭蓋腦地砸向我，嘴裏還污言穢語不知罵些什麼。
我從來不打女人，只有躲的份，可醉得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地上任由人打。
「怎麼回事。」聲音由遠及近，兩民警跑了過來。
那女人一嚇，停下了手，向民警陪笑：「沒什麼，我和男朋友吵架了。」
「胡扯。」我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大叫，指著那個女人，「她是婊子，是雞，你們快抓走她。」
民警對視一眼，問我們：「你們帶證件了嗎？」
女人趕緊翻包拿了出來：「這是我的暫住證。」
我很老實地說我沒帶。趙俊龍從沒身上裝那些破爛證件的習慣。只是指著女人叫：「她是雞！」
看我拿不出證件，一民警冷笑道：「我看你倒像鴨子。」
我悖然大怒，張口就罵：「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