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後來,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他叫王龍,是西藏玉樹藏族自治州人,是漢人.從小學過一些拳腳.據他自己說是些花拳繡腿三腳貓的功夫,十幾個人圍上來就只有挨打的份了.他說從他在音樂廳門口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他就不可救藥地愛上我.我就問什麼叫』不可救藥』.他囁嚅著說』我就像仙女下凡一般,而他只是個凡夫俗子,在我面前也只覺得自慚形穢配不上我.』後來看我一個女孩子每天孤身回家沒人接送,就擔心我的安全.每天跟在後面防止出事.可又不敢走近,只是遠遠跟著.又說沒想到我天仙一般的人物居然肯做他的女朋友,他簡直樂得找不著北.一定是上輩子敲穿十七八個木魚才修到這般福分.他在北京是一名攝影師,為了生計他只能去婚紗影樓.他很有才華,我見過他的作品,大多都是在西部拍攝的,從他的作品中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藝術攝影.照片里拍出的都是大自然的呼喊.後來他給我拍過很多照片,照片拍得很美,比我本人更美.」

這個我不得不承認,美人民的玉照每一張都美得讓人目眩神迷.那攝影師的確有才華.不過如果我來畫,一定把她畫得更美.只是聽到這裡,我更覺疑惑,他為什麼還是離開了她?

「有一次我跟他說起了那條丟失的聖伯納犬,說起了聖伯納犬如何伴我在回家的路上.他當時只是聽沒說什麼,不久他就說老家有事需要回去處理一下.一星期後他回來見我,抱著剛兩個月的藏獒幼仔,說藏獒比聖伯納犬厲害多了,等小傢伙長大了就可以給我當保鏢,哪天他不在我身邊他也放心.我嗔著他說是不是想從我身邊走開,他急紅了臉說怎麼會呢,他就這麼實心眼.我就笑了,說他和小狗倒蠻像的.他就搔搔頭說那好呀小狗就叫阿龍吧.」

「沒想到他最終還是離開了我.」

說到這裡她眼神灰暗了,我就問是不是這小子花言巧語其實是個負心漢.她搖搖頭說不是,低下頭表情很黯然;」他死了.」

我大氣也沒敢出一聲.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

「記得那次和他一起看;,看到傑克緩緩沉入海水中,我淚流滿面.後來我就跟他說那是我最喜歡的電影.無意中又說電影中的那個藍寶石項鏈好漂亮,我好喜歡.」

她費力地說出最後幾個字,臉色變得很白.

我沒出聲,只是疑惑電影和人死有什麼關係.

停頓半響,她繼續往下說;

「我只是無意中說了那麼一句話,他卻牢牢記在心裡.2月14日那天我們約好在茶樓見面,就是那天你想請我喝茶的地方.」

說到這裡她停在一柳樹旁,下意識地伸手扯下兩片葉子在手裡揉捏著.

『等我按規定時間到的時候他還沒來.我很奇怪,因為平時都是他比我先到的.我坐下來要了一壺西湖龍井,自斟自飲.過了十多分鐘他還是沒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百無聊賴就望著窗外馬路來來往往的行人.那時我坐在臨街二樓,所以馬路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又過了幾分鐘,我看到他了.他也看到我,他氣喘吁吁地跑著仰頭向我揮手,我也笑著看著他.他一邊仰著頭看我,一邊從馬路對面往過跑.跑到馬路中間,一輛貨車疾駛而過,他被撞倒在車輪下.」

她一隻手扶著樹榦,抬起頭,眼中淚光盈然.

我不知說什麼好.

「車一下子停住了,行人們漸漸圍攏上來。我在樓上眼睜睜地目睹這一切,大腦一片空白。終於我清醒了,跑下樓。衝進了圍觀的人群。貨車是從他胸部輾過去,當時他還有口氣。他睜著眼睛看著我,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我也說不出話來。我在他面前渾身發抖。他顫抖著舉起右手把手中的東西塞我手裡,(我下意識地捏緊急)。然後看著我。他說不出話來,只是那樣看著我。然後閉上了眼,頭一歪,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暈了過去。等我醒過來,是在醫院的病房中。病房裡有我的朋友,也有他的朋友。我說他去哪裡了?他們一開始都不肯說,後來終於還是說了『他在太平間』。我沒哭,只是木然地說我要去看他。他們對我說你應該先休息。我不聽,掙扎著下了床。那些人只得跟著我去了太平間。太平間是個慘白的所在,大概我的臉也那麼慘白吧。他就躺在那慘白的白布下。我揭開白布,露出他的臉。我覺得奇怪,剛才他還在仰頭對我笑,可一會兒功夫怎麼就沒了?身邊的人看著我都有些怕,說鳳儀你想哭就哭吧別弊出病來。我還是沒哭,只是問東西呢?他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馬上有人跑去拿了。是一個紅絲絨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藍寶石墜的項鏈,沒那麼大,但形狀很像。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遲到。我攥著項鏈看著他,等著他睜開眼睛嘿嘿笑著對我說皮糙肉厚沒那麼好死。可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我終於知道他是不會醒來了。我彎下腰,在他那冰冷的嘴唇上印下了輕輕一個吻,主動獻出了我的初吻。然後,眼前一黑,栽倒在太平間冰冷的地板上。」

「醒來后我放聲大哭,我從來沒有哭得那麼厲害過。後來在他的葬禮上我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後來眼淚幾乎流幹了,我不哭了,心裡一牽一牽地痛。後來我老在想,如果我不說什麼『喜歡那項鏈』的話,他也就不會在那天買項鏈,也就不會遲到,也就不會被車撞上。是我害死了他!別人都勸我說那隻不過是個意外。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那時候我常常整夜失眠,忍受著思念與心痛,還有自責的折磨。有一天半夜,我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從柜子里取出了兩瓶安眠藥。我起身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心想我還是跟他去吧。安眠藥已經倒在手心裡,就在那時,窗外響起了阿龍的哀號。都說狗有靈性,通人性的,要不怎麼恰巧在那時發出那樣的哀號聲呢?像是在嗚咽,又像是在勸說。我手一抖,葯灑落一地。」

我緊張地看著她。

她凄然一笑:「後來我再沒有過那樣的念頭。」

我這才鬆口氣。

「以前我不信鬼神。後來我信了。我總覺得那天是他的在天之靈借阿龍來勸我,勸我好好活下去。我突然明白,那天他說不出話來望著我的眼神中,其實也有這樣的意思。更何況,我還有阿龍。當初他說『說過如果哪天他不在我身邊了,阿龍還可以保護我,這樣他也放心。如果我出什麼事,他不會放心的。」

「我把自己關在家裡差不多一個月,又重新走出戶外。重新回了樂團。重新開始了生活。但我還是變了,以前我還算那種愛說愛笑的,可現在幾乎沉默寡言了。我身邊的人都小心翼翼,沒人在我面前提他。他們這樣我又何嘗不曉得,只是大家一起裝糊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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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龍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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