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盡醉之飲

「王？」兩侍不相信地互視了一眼。從他們口中吐出的這個字輕若無聲。

青年的一顆心狂跳起來。他的靈魂因着心的狂跳而抽搐。他死死地望着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斂了笑容，怔怔地望着錦衣人，用一種飄渺如夢般的聲調問道：「你說，要報答我、娶我為後？」

錦衣人莊重地點了點頭。他看着她，若有所盼。

紅衣女子嘴角抽搐幾下，但她抑制住了。她看着他，緩緩問道：「你是經過鄭重考慮的了？」

「孤一言九鼎。何況孤看中你，乃是你的福份。你難道還有不滿意的？」

「小女子何德何能，能有幸被王看中，真乃是天大的福份。哪裏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只是，小女子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紅衣女子含笑往樓上指了指。

「這是何意？」王往上看去。樓窗燈火通明，青年的身形已隱沒不見。

「王的新娘尚在樓上，王卻又要娶我為後。那王的新娘怎辦呢？」

錦衣人略一沉吟，爽快地：「好吧。你說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不。這事得王親自處理。王是英明果斷的。」

錦衣人深思片刻，道：「孤心情甚好。那女人孤饒過她就是。那青年不錯，孤很願意與他結識，只可惜他不肯下樓，孤也不願強人所難。」

「王，我想那青年不肯下來，大約是擔心王會傷害他護持的女子。王只要保證不傷害那女子，他就沒有不下來見王的理由了。」

「有了你，孤不會對別的女人有興趣了。左侍，去請那青年下來，孤保證不傷害那個女子。君無戲言。他該知道，也應放心。」

「遵命。王。」

青年果然隨左侍下樓而來。此時堂上已列開筵席，滿陳著珍饈美味，金樽里的美酒散發着醉人的醇香。

錦衣人居中高坐。紅衣女子和青年分坐兩邊，兩個侍從則垂手侍立王側。酒過三巡，錦衣人豪氣遄飛，談笑無忌。兩侍相互望着對方，顯得有些不安。

紅衣女子看了他們一眼，轉向錦衣人：「王，難得您今兒如此高興，您的兩位手下平日裏克盡公職，今日也該犒勞一下他們。再說今兒這事無論如何值得慶賀。不是嗎？王。」

錦衣人已有些醉意，聞聽此言，十分高興，哈哈大笑道：「說得好！你們今天一定要喝醉。不醉不行！」

左侍有些變色，跪奏道：「王，屬下酒量極淺，醉后恐有失體統。還請王體恤！」

錦衣人有些不悅，道：「但醉無妨。孤許你醉就得醉！還有你（一指右侍），你二人如若不醉，孤決不輕饒！」

「遵命。王。」

紅衣女子將身邊一壇美酒捧過，含笑道：「請滿飲此壇。人生能有幾回醉？二位何必太過拘泥？」

青年亦滿斟美酒，離座獻給二侍，道：「我看二位也是神仙中人，器宇不凡。今朝有幸結識兩位，我不醉是不甘休的！」

二人聽後面有喜色，左侍含笑道：「慚愧！我二人道行尚淺，不過，能結識你這種朋友，不醉是說不過去的。好！我們今日不醉不休！」

……

堂上的燈火逐漸黯淡下來。東方的天邊，隱隱透出了魚肚般的白色。

紅衣女子臉色嚴峻起來，青年的神情也很嚴肅。倆人默默互視，半晌無言。

終於，青年低聲道：「這幾天你去了哪裏？我，我很想你。」

紅衣女子輕輕道：「我也，很想你……」

話語驀地打住，她似乎是驚覺自己的失言，嘆了一口氣，道：「多謝你幫了我。」

「我？」

「對，是你。」紅衣女子望着他，「是你，改變了我。我奉師命下山鋤妖除怪，如果不是遇上了你，我雖然也會除去這些妖孽，但難免大動干戈，甚而會連累附近的村民，這樣一來，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青年笑道：「何必想那麼多？我覺得是我們彼此幫助了對方，你對我的影響也很大啊。」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梨渦隱現，明媚照人。青年不由得心神一盪，不禁伸手過去，紅衣女子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終於，她把自己的手交給了他。青年伸臂攬住了她，紅衣女子頭靠在青年的胸前。他們就這樣相擁著走到門口，望着東方。

那裏，是日出的所在。每一次的太陽升起，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們看到天邊的雲塊漸漸亮了起來。漸漸地，雲塊鑲上了紫藍色的邊，而這紫藍色隨着時間的推移變成了金色。突然間，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利劍衝破重重障礙，紅日豁然跳出，萬丈光芒如熊熊的火焰燃燒起來，霞光如湍流般奔瀉。

倆人又一次深深凝視對方。

「你擔心什麼？」紅衣女子望着他眼眸深處，輕聲說道。

「也許，是不值得擔心的事……」

「也或許，是值得擔心的事。」紅衣女子的唇邊綻開一個含意複雜的笑容，她移開眼光，望着遠處，「聽，有聲音來了。」

青年也隱隱聽到了什麼聲音，他也循着紅衣女子的目光看去。遠處，一排黑點正向這邊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