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謎(二)

月圓之謎(二)

「娘娘......」尹田皺眉,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他說:「陛下已經一整夜沒合眼了,剛剛才睡醒......」

「尹田,差人送娘娘回曉黎殿。」

不等尹田說完,那密封的轎內傳出熟悉的嗓音,聲音里透著一絲疲倦,卻聽不出有什麼其他異常。

「葉子,送娘娘回殿。」尹田沖一旁的葉子說道,對我做了個請的動作,就不再言語,指揮着抬轎子的侍衛繞過我們,繼續朝宮內走去。

我盯着那頂密不透風的轎子良久,直到它完全消失在我眼裏,我才抬歩往曉黎殿方向回。

我並不生氣於藍唐黎的態度,我預想過他這種躲避的態度,我知道他是在掩飾,但他越是掩飾,我就越擔心,就越是想知道。

等宮女回報說蔣太醫帶着藥箱進了昭陽宮,我終於按捺不住,起身往昭陽宮去,這個時候昭陽宮外一定守着大批侍衛,可尹田和蔣太醫都在裏面看着藍唐黎,只要他們倆個不阻撓,那些侍衛根本攔不住我。

一切與料想中一樣,侍衛的阻攔,在看到我袖中匕首放在脖子上時,都猶疑了,我就趁著這猶疑快速走向殿內,在尹田出來阻擋我的時候,我已經在偏殿門口,藍唐黎現在獃著的地方。

面對尹田的驚愕,我微微一笑,說:「尹總管,我都走到這了,你不會還指望我無『功』而反吧?」

「娘娘......」

不等尹田說完。我快速閃過他,手一伸,重重地推開前面的門。霎那間,與半躺在榻上準備起身的某人對了個正著,我在他眼裏看到驚慌和恐懼。

「啪」地一聲,在我還沒看清所以然的時候,地上多了一片碎瓷,伴隨着四散的黑色濃稠液體,一股奇怪的味道蔓延出來。

「出去!出去!」隨着床上人突然變得很激動。有些驚慌失措地揮着手,似是要掩飾自己。又似是要掩蓋地上四散的葯汁。

我的腳步才剛往前邁一步,藍唐黎驚恐的表情越發展現,他掙扎著似乎要起身,他說「別過來!曉曉。求求你,別過來!」

在聽到那聲飽含絕望的「求求你」的時候,不止我的腳步退縮了,連我的心都跟着一起沉,驕傲如藍唐黎,放下尊嚴和傲氣,無任何攻擊力的,那樣恐懼而低下地乞求,而我。又如何能忍心踩着他的尊嚴,忤逆他的心意?

只怔愣了幾秒,頓住的腳步就飛快向外。奔跑的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藍唐黎更加絕望的吼叫。雖然猶豫,掙扎,還是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因為滿腦子都是藍唐黎那絕望的哀求聲,他不希望我出現在那。他不希望我看到現在的他......

「娘娘,你要不要喝點水?」

片刻的恍惚。我回過神,驚覺外面天都有些暗了,我問葉子,「什麼時辰了?」

「快戌時了,娘娘你都發了兩個時辰的呆了。」口氣中有些小心翼翼,她手中還捧著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

我搖搖頭,示意她我不想喝,本想問她昭陽宮那邊的情況,可想想,如果藍唐黎想要我知道,一早就派人來通知了。

「娘娘,你要不要去看看陛下?」

葉子依舊問得有些小心翼翼,我笑得不禁有些無奈:「葉子,我並沒有生他的氣,也不會因為這麼件小事就棄他而去。」

葉子似乎鬆了口氣,有些訕訕地說道:「我看娘娘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不過......」葉子話鋒一轉,她說,「娘娘真得該去看看陛下,太師父說,從娘娘你走後,陛下就一直不肯喝葯,連太師父和尹總管都被他趕出殿內了......」

我苦澀一笑,「你應該看得出來,此刻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

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怕我看到他虛脫的模樣?怕我會因為他的蒼白而擔憂?似乎是,又似乎都不是。

「況且,他從來都不肯告訴我,每次月圓之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是不肯,是害怕。」伴隨着一聲長長的嘆息,我略帶驚訝地看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蔣太醫,他身後跟着一臉凝重的尹田,這個時候,他們居然不在藍唐黎跟前候着,看來藍唐黎那幼稚的脾氣又犯了。

我沒有回應,我知道他們又是來找我當救兵的,可不管理由是什麼,事實上藍唐黎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我想我應該尊重他。

蔣太醫擺擺手,示意葉子她們都下去,當屋內就剩我,尹田和蔣太醫的時候,蔣太醫才又道:「丫頭,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陛下月圓之夜的秘密么,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啟齒,之前一直不告訴你,是因為看不透你對陛下的感情,我們不敢拿陛下的性命作賭注,可如今......」

蔣太醫停頓了下,似是回憶起某些事情,他繼續道:「你知道陛下的母妃吧,她和你很像,也是被先皇強留在身邊,不管先皇多麼地愛她,她的心卻始終放着另外一個人。可是後來,她那麼年輕就離世了,不是因為抑鬱,也不是身體病弱,她是咬舌自盡的」

我有些驚異地張大眼睛,咬舌自盡?我一直以為藍唐黎的母妃是因為芬芳的父親離世,而沒有了活下去的意志,才鬱鬱寡歡的。

「像她那樣堅強的女子,也只堅持了不到一年,或許正是因為那份堅韌與傲氣,她才越發不想那樣苟活於世吧。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的陛下一樣,每個月都要經受一次蠱蟲噬咬全身的痛苦,熬過了那六個時辰,還要拋棄尊嚴,喝下以炙蛟糞便為料的葯汁,每每都會讓人有種死了幾萬次的感覺。」

「你說蠱蟲?」雙眸順放大,有些難以置信地低喊出聲,「你是說,藍唐黎中了蠱毒?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誰下的?」

怪不得他們都要保密,怪不得要有重兵把手,因為那個時候是刺殺藍唐黎的最好時機。

「就在三年前,你走的那天,因為他遲遲找不到你,心裏惶恐痛苦,才會著了二王爺的道,在酒里下了蠱。這蠱蟲名為酒蠱,世間僅此一枚了,而且它是專門針對酒仙一族的毒蠱。本來它是隨着唐妃娘娘的遺體一起被封印入陵了,當初陛下為了解你身上的毒,開了皇陵,取了唐妃娘娘棺木上的七彩蓮。由此讓二王爺尋到了機會,將唐妃娘娘體內那枚毒蠱帶了出來,才有了陛下每個月圓之夜的痛苦。」

即使沒有親自見到過,也能從蔣太醫的言語中感受到蠱蟲發作時,藍唐黎是多麼的痛苦與煎熬,他隨時都可能被蠱蟲侵蝕,意志稍不堅定,他就沒有下個月圓了,每個月圓之夜,都是一種煎熬和渴盼,而支撐他過了三年的精神支柱,就是我。

「朕是甘心被你利用,那是因為朕愛你......」

「所以,在你的心裏,從來沒有朕不是嗎?你只有在需要朕得時候,才會知道朕的存在......」

「.....你不在的三年,你是朕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你回來了,你就是朕全部的希望了。你真得忍心,抹殺朕全部的希望嗎?.....你不在的三年,你是朕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你回來了,你就是朕全部的希望了。你真得忍心,抹殺朕全部的希望嗎?」

「不會有其他男人了,從今以後,你的男人就只有朕,朕發誓會給你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幸福!」

......

想起藍唐黎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那些時候的他,心裏一定非常不好受吧,有些苦澀的咬咬唇,怪不得藍唐黎每次從八寶佛塔回來,臉色都那麼蒼白,怪不得他總是那樣患得患失,每個月都要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面臨死亡的恐懼多了,就越是惴惴不安,越是渴望能抓住自己心裏所期許的東西。

「他為什麼不肯喝葯?」思路混亂了片刻,我聽到自己輕聲的詢問聲。

蔣太醫嘆口氣,他說:「月圓之夜,酒蠱會隨着人的血液竄遍人的全身,它所到之處,均會留下蠱蟲的毒液,若不及時將此蠱毒排出體內,會大大損傷人的元氣和精氣,到下一次蠱毒發作的時候,中蠱之人恐怕就沒那份心力抵抗六個時辰的折磨,一旦宿主有一絲一毫的鬆懈,蠱蟲就會侵入腦部,咬斷宿主所有的神經,致使宿主七竅流血而亡。而解這毒液的藥引,只有炙蛟的糞便。這炙蛟食至熱至火之物,它的糞便可謂奇臭無比,幾里之外,光是聞到它的味道,就令人嘔吐不止。」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捶打這,一種驟然緊縮和砰砰亂跳的強烈感覺同時敲擊着我。每一次的蠱毒發作,藍唐黎面臨的就是一次生與死的較量,這三年來,三十多次的生死徘徊,稍有不甚就永遠失去了明天,他是抱着怎樣堅定的信念才撐到了現在?

「他是怕我看到......」

喃喃自語道,若是怕苦怕臭,他不會乖乖喝了那麼多次,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在,因為我撞見了他的秘密,他害怕了,他惶恐了,他怕我會瞧不起他,他怕我會嫌棄他,他怕我會再一次離開他。

難怪每次他回來后總是要在屋內把自己關上一整天,難怪他每次來見我的時候,身上依舊有股揮之不去的香氣,他那樣驕傲的人,即使活得再辛苦,再卑賤,他都想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尊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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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月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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