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見禮

王夫人被黛玉嗆的那口氣正不上不下的掉在那兒,便見丫鬟進來通報，老太太傳飯。

黛玉跟著王夫人到了賈母那兒，在賈母處用飯時，作為賈家媳婦的李紈、王熙鳳和王夫人三人伺候，賈母以黛玉為客之由,讓黛玉坐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黛玉推辭不過，受了。

黛玉初次到外祖家,記著臨行時林璟玉交代的話，更是處處留心，免得讓人看輕了林家去。看到賈家用飯習慣與在家時不同,也少不得一一照著眾人的做法。

用過飯罷,閑聊了一會兒,估計被丫鬟領下去用飯的林嬤嬤等人也差不多好了。看賈母神色，黛玉笑著對賈母說道：「一看見外祖母，黛玉心下親切。居然將父親交給黛玉的事兒給忘了呢？真是找打！」

賈母嗔怪的看著黛玉，讓她坐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笑罵道：「哎喲，我的眼珠子，有老祖宗在，我看你老子敢動手？來給老祖宗說道說道，你老子交給你什麼差事？」

黛玉先謝了賈母一番，笑著回道：「黛玉也不太清楚，這些事都是林嬤嬤在辦！黛玉只知道是給外祖母的孝敬！」

賈母拉過黛玉的手，說道：「你們去看看林姑娘帶來的人飯可用好了？」

眾人一應的答了，有兩個站在邊緣的小丫鬟打了帘子出去了。

不一會兒林嬤嬤等人便進來了，作為奴才，自然要做到隨叫隨到。雖然賈母說的委婉，林嬤嬤還是知道這不過是面子情罷了。林嬤嬤忙帶著眾人上前見過禮。

賈母看當中一人頭髮花白，衣衫整潔，統領眾丫鬟婆子，而且看年紀，估計不是一般婆婦。因是問道：「你們這誰是誰，都各自說說。」

林嬤嬤先上前半步，邊見禮邊回道：「回老太太，婆子是林家的。老夫人抬愛，做過老爺的乳娘。老爺垂憐，讓婆子隨行指導些姑娘的言談舉止。」

聽見這話，確定了她的身份，賈母側了側身，微微避開林嬤嬤的禮。

待林嬤嬤說完，退回到剛才的位置。王嬤嬤上前半步，接著說道：「婢子王家的，承蒙夫人看得起，做了姑娘的奶娘。」

「奴婢弦音，曾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弦音隱了她更多的是林璟玉的貼身大丫鬟的事情。

林嬤嬤心下暗嘆，她也知道現在剛到賈家，不知老太太對大爺的觀念如何，行事還是仔細穩妥些好。

「奴婢言箏，現在是姑娘的大丫鬟。」

雖說言箏跟著弦音從善如流，可還是強調了『現在』是姑娘的大丫鬟。

「奴婢雪鴦」

「奴婢雪雁」

林嬤嬤等雪雁說完，才接著對賈母說道：「姑娘還有四個常伺候的小丫鬟就不到老太太跟前礙眼了。走時，老爺恐路上不便，伺候姑娘的就帶了這麼些人。」

這一番介紹，直震撼了在場的眾人。在賈母屋裡伺候的人不著痕迹的抬頭，看了一眼只帶著一個奶嬤嬤、兩個大丫鬟的賈家眾位姑娘，心下暗道，林家可真是清貴。看這林嬤嬤的意思，她還嫌隨行伺候的人少了，看顧不周？！

賈母看到屋裡那些小丫鬟的動作，心下一陣思量，又側眼看了一眼習以為常的黛玉一眼，不動聲色的含笑道：「聽黛玉說，她老子交給了她什麼差事？這傻孩子，自己還不清楚呢！」

看不出賈母臉色，林嬤嬤臉上的笑更是恭敬，笑道：「這些個事兒哪用的著姑娘操心？」然後斂下臉上的笑意，側頭吩咐：「去把東西拿上來給老太太過過眼！」

錯了半步站在林嬤嬤後面的雪雁、雪鴦低聲應了『是』，福了福身出了屋子。不過一會兒，便又回來了。後面跟著幾人，輕手輕腳的抬著兩口大箱子，放下箱子之後，行了禮也就退下了。

看賈母臉上有些好奇的神色，估摸了意思，林嬤嬤上前請賈母的意思。

聽到賈母說『那就拿出來看看吧！』，雪雁和雪鴦兩人合力先將放在前面的那口裝飾更古樸厚重的箱子打開。

看到眾人都好奇的往裡瞅，林嬤嬤走到箱子前，弦音和言箏上前拿了個四四方方的紫顫木盒子，交給林嬤嬤。林嬤嬤雙手捧著盒子，邁步上前，遞到賈母跟前。

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接了過來，轉了向，打開。

眾人一瞬間只看見一抹喜慶的紅色，正自好奇，便聽見林嬤嬤淺笑著說：「這是全副面首，全用極品紅瑪瑙打成。爺特獻給老太太，祝老太太福壽康泰！」

「好，好!」賈母伸手摸了摸，滿意的點了點頭。

鴛鴦待賈母賞過之後，合上盒子，放在賈母手邊的案几上。

看鴛鴦的動作做完，弦音和言箏又在那個箱子里取出一件長形的東西，用錦緞細細的包裹著。弦音捧了上前兩步，交給林嬤嬤。

眾人正心下猜測，這是給誰的，裡邊又是什麼。就看見林嬤嬤又走到賈母跟前，直接遞給鴛鴦。鴛鴦疑惑的看了一眼賈母，出手接了，然後打開錦緞。

只見一根凈旎u窨痰墓照齲a烀t么頌媼思幟甘稚系哪歉＜幟甘粵聳裕蓯淺剖幀?br>林嬤嬤看賈母臉上滿意的神色，笑著說：「大爺想念外祖母，特尋了整塊的陰沉木，又請了名師大家做了這個。巴巴的獻了來，以表孝心。」

賈母確實對手上的這根拐杖很滿意，聽見這個，也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而不是暗地裡嗆兩聲。

林嬤嬤又將同一個箱子里剩下的東西拿了出來，給邢夫人的是一柄綠如意，給王夫人的是一個玉菩薩。

林嬤嬤看兩人對禮物好似比較滿意，又補充說道：「這兩樣，老爺特地送到清光寺，請了主持開了光的。」

兩人還未說什麼，正在一邊試用拐杖的賈母聽了這話，忙停了手上的動作，問道：「可是戒嗔大師？」

林嬤嬤想了想，確定的回到：「回老太太，主持大師法名確實為『戒嗔』。」

聽到這話，賈母忙說道:「快拿來我看看。」

王夫人快步上前將手上的玉菩薩遞了上去，慢了半步的邢夫人悻悻的收了半開的步子，退了回去。

賈母接過，摸了摸，仔細的看了一遍，對王夫人道：「好性收著吧！」

王夫人看賈母著實喜愛，推辭了一番，說就放在賈母這裡。賈母搖了搖頭。「既然是你妹婿給你的，你就收著。」

王夫人看推辭不過，才上前拿了回來。正想將手上的玉菩薩交給身後的丫鬟，想起賈母剛剛仔細的將菩薩摸了個遍的動作，暗了暗神色，放棄了打算。

雪雁和雪鴦兩人忙將空了的箱子關了，又打開另外那口大箱子。

眾人直接是伸長了脖子，仔細的瞧著。上面那口箱子里取出來的那四件寶貝，都可以作為傳家寶了，林家直接就送出去了，大方！

林嬤嬤取出一個精緻的楠木盒子，打開盒子，裡面居然也用錦緞鋪著，錦緞包著東西。看林家這般做派，眾人更是好奇了，這上好的錦緞都如此糟蹋，證明裡面的東西貴了不知多少個層面。

林嬤嬤小心的將錦緞掀開，露出裡面包著的東西。

哎——！

眾人在心底嘆了口氣，看著不過是刺繡精美、花樣新奇的繡衣罷了。

林嬤嬤可不管眾人失望的神色，補充道：「這是錦瀾閣的紫月珍品，一年只出一件。江南一帶，錦瀾閣很受官家貴族小姐推崇，這紫月珍品算錦瀾閣之最。也不知大爺是想的什麼法子？」

林嬤嬤淺笑著解釋，看著眾位姑娘眼裡越來越旺盛的光芒，最後調笑了自家大爺一句。看王熙鳳準備打開，臉色瞬間變了變，忙又補充道：「璉二奶奶，還是回去仔細的選了配飾，再穿給老太太看吧。」

王熙鳳正對著林嬤嬤，又仔細注意著林嬤嬤解說，剛好看見剛剛林嬤嬤瞬間變化的神色，嬌笑道：「老祖宗，等孫兒仔細拾掇好了，再到您跟前顯擺！」

「獼猴、獼猴！」

「這是上好的端硯，是老爺親自為寶二爺挑選的，寶二爺不在，也就只能托給二太太了。」

林嬤嬤捧著裝著端硯的盒子行至王夫人跟前，福了福身，王夫人忙還了半禮。林嬤嬤淺笑著將盒子遞給了王夫人。

看林嬤嬤將一行人的禮物都打點好了，一直坐在賈母身邊的黛玉站起來走到三春處。言箏捧了個扁平的成橢圓形的沉香木質盒子，跟在後面。

「這是我自己挑的，不知道姐妹們的喜好，也只好估摸著選。今兒一看，還真是黛玉的福氣，還真讓我給蒙著了。」

黛玉邊說著邊從盒子里陳著的十來件的物件里，挑了三件出來。

形如蝶落迎春花白玉簪子給了迎春，鑲著紅色寶石紋著玫瑰花色的鐲子給了探春，形似蓮花盛開的玉佩給了年歲尚小的惜春。

迎春三人確實喜愛黛玉親手選的這三宗物件，真到了她們心坎上去了。

除了那三樣，盒子里剩下的，黛玉也誠邀三人挑選。三人看樣式好看，也扭扭捏捏的選了不少。三人拉了黛玉一起到她們剛剛坐的那兒，一會兒就嘀嘀咕咕起來。賈母也臉上帶笑、目光慈愛的看著幾人。

當下，林嬤嬤就上前問起姑娘的房舍，「老太太，不知姑娘要怎樣安置？早些安排了，婢子們也好收拾箱籠。」

賈母看著與三春一起嬉戲的黛玉，想了想道：「我原準備將寶玉挪出來，把你林姑娘暫時安置在碧紗櫥里。等過了殘冬，再尋處地方安置。」

賈母瞟眼看著林嬤嬤，看林嬤嬤雖說掛著笑意，可很明顯聽見她的話，臉還是僵了一下，雖說是轉瞬即逝。賈母輕皺了皺眉，接著笑道：「你們這一行人齊全，梨香院院子齊整，又剛好收拾出來了，黛玉就安置在那兒吧。」

剛聽見賈母說道將寶玉挪出來，將黛玉安置在碧紗櫥里，眼神就閃了閃。現在聽見這個，心下更是憤懣，那是她給她妹妹收拾出來的。心下不管怎樣腹排，臉上還是那副帶著恭敬的忐忑。

林嬤嬤看住處已經安排好了，低聲『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老太太容稟，老爺走時給了兩個會做江南菜的廚子，也好給老太太表表孝心。」

想起剛剛用的油膩的飯菜，再想想姑娘的身子，林嬤嬤覺得大爺走時讓帶兩個廚子是無比正確的決定。這飲食確實很不習慣！

賈母想了想：「她老子是怕她北方菜用不習慣吧？！既然這樣，就在梨香院那邊劈個小廚房，你們姑娘就在那邊兒用吧，膳食這些」

賈母頓了一下，王熙鳳忙湊上前，接過話頭，笑著說道：「寫了單子，我讓採辦的人照著買就是了，也不費什麼事兒。」

她回去，和平兒兩個人將那盒子打開。果然看見衣服下面還有個小盒子，王熙鳳剛開始還以為是些銀票，還在心下嗤笑呢，賈家什麼到了這個地步了？！

平兒打開，居然是幾張紙。王熙鳳仔細的看了，雖說信有些短，可也是交代清楚了。璉二表哥用第一張方子，璉二嫂子用下面那張方子，渴求璉二嫂子施以援手看顧幼妹，最後落款是表弟林璟玉。

看完她果然看見信的下面有兩張方子，不管怎樣，林家表弟能拿出這個做人情，就必是有特別之處。

她也明白這林家表弟的意思，救人救急，她現在確實極需要嫡子，她承他的這個情。

看完兩張方子，看見後面都落款『易物』。交代平兒出去打聽打聽這個人，平兒仔細想了好久。驚喜的道『太太，平兒聽過這人。平兒遠方表弟媳是江南人，平兒姑母不好時，聽她的意思，要是能找到易大夫姑母就能救。平兒一時好奇，與表弟媳打聽了些。聽說這人在江南一帶很受推崇，世人道一聲『再世華佗』，可惜行蹤漂浮不定。』

聽了這話，王熙鳳看著手上的方子，仔細的收好了。臉上帶了喜色，心下更是一陣激蕩。

林嬤嬤向王熙鳳行了個禮，拿出身上放著的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遞給王熙鳳。道：「這樣，可就麻煩二奶奶了。這是姑娘的吃穿嚼用。」

王熙鳳看見王嬤嬤行禮，她哪敢受，她姑媽都要還半禮！正避開準備回禮，便看見林嬤嬤的動作，直接僵在那裡。王熙鳳哪敢接這個，忙側開身，笑道：「嬤嬤真愛說笑！」

心情頗好的賈母也直接變了臉色，惱怒的說道：「你拿這個做什麼，怎麼、外孫女到外祖家做客，林如海還怕別人欺了她去不成？」

賈母這聲如平地驚雷，眾人都斂了氣息，垂著頭。黛玉看了一眼林嬤嬤手上捧著的東西，她確實不知道這些個，走時她哥哥只是交代了說他會安排好的，讓她不要擔心。

黛玉站起身，走到賈母跟前，挨著賈母坐，抱著賈母的手。笑著說道：「外祖母，估計這是父親和哥哥的孝敬吧？想是嬤嬤沒有說清楚！」

林嬤嬤看黛玉將這話說出來了，忙點頭附和，更神色惱怒的拍自己的頭，說「老太太，是婆子糊塗了，老奴沒記清楚。璉二奶奶還是收下吧！」

賈母也知林嬤嬤是故意這般做派，開始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麼到了這兒，這麼大的事兒都能記混？

賈母明白林嬤嬤是在插科打諢，不止是賈母明白，在屋裡的眾人都明白。

王熙鳳看這事兒已經圓過去了，林嬤嬤還是堅持，看見賈母不反對，便收了下來。

賈母身居高堂不清楚，她還是知道下面奴才愛嚼話兒，也了解林姑父的顧忌。有那情分在，她還是樂意伸出援手的。話說送佛送到西！

王熙鳳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盒子。看見裡面躺著一張薄薄的紙，待她看清了，也不免低聲驚呼：「一萬兩——」

屋裡因著賈母剛剛的那番發作，安靜著。所以王熙鳳這聲驚訝的低呼，屋子裡的眾人都聽見了。

這都抵了整個賈家大半年的開支了，當家的王夫人和王熙鳳心下暗道。

幾位主子為了氣度，縱算吃驚，臉上也不顯分毫。可下面侍立的丫鬟婆子可沒這般涵養。直接眼就直了，一萬兩，那是什麼概念？她們下下下下輩子都掙不到這麼多！林姑娘一個人能花多少？！

眾人看黛玉的眼色更是不同，在心底感慨：林家可真是清貴，看著還不顯山不露水的，這才是大家氣派！

打發了人將東西都拾掇好，幾人一起說些閑話兒。聊到平時消遣，賈母問道：「可曾讀過書？」

黛玉記著哥哥走時的交代，說外祖母不喜歡女孩兒讀太多的書。思索了一番，便道：「只讀過《女戒》和《列女傳》」。

看賈母的臉色不顯，轉而問道：「姐妹們讀的什麼書？」

賈母不經意道：「讀的什麼書？不過是識得幾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

看確實如哥哥說的那樣，黛玉心下納罕，也只是將這些放在心底，臉上還是掛著淺笑。

黛玉正在心下暗自納罕，聽見院外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道：「寶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