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河

第十二章 :明河

趙明河明顯的感覺到此次屠龍與之前跟林解語的那一次不同。就林解語來說,身體素質是非常好的,即便是經歷了屠龍之戰,嚴寒之苦,卻依舊眉目清明。可是林輝夜卻完全不同,在經歷了長途跋涉后,她明顯的精神不太好,時常疲倦睏乏,所以之後的行程全部都是在馬車裏。趙明河見她那模樣,也跟進馬車裏去。

「陛下,吃點東西吧。」趙明河端著剛剛熬好的粥端進去,就見林輝夜裹着深藍色的絨衣,白著嘴唇靠在窗戶邊上。

「朕不想吃。」林輝夜瞥了一眼那清湯寡水,又將眼睛合上。

「嘗一口,好吃的。」趙明河似乎早就料到林輝夜興緻缺缺,耐心的走到她身邊,舀起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一吹道。「睜眼看看。」

「那紅紅的果子是什麼?」林輝夜聽話的睜眼,就見趙明河的湯勺里也不全是一片清湯寡水,粥葉中間有百合枸杞,還有一些輕盈剔透的紅色果實。

「靈犀的聖果,吃了以後就能精神起來。」趙明河望着林輝夜笑,一雙眼睛彎彎的。「走的時候問小羽要了一些,這些東西都只有盾才可以得到的。」

林輝夜聽后似是來了興緻,眼神示意趙明河自己可以吃一口。

趙明河端著粥碗,把勺子遞給林輝夜。

林輝夜不接,眼睛只是望着那勺粥。

「陛下……」趙明河嘴角抽抽。

「嗯?」林輝夜湊近趙明河的勺邊聞道。「似有清甜的味道。」

趙明河見林輝夜貓兒一邊的湊在勺子邊上,薄薄的唇沒有血色,心中疼她,便輕聲道。

「張口。」

聽見趙明河的話語,林輝夜一雙眼睛睜圓,吃驚道。

「莫非你要喂朕……?」

「……」有瞬間,趙明河只想抽自己兩個耳光,多什麼嘴?自己到底在多什麼嘴?「不……不是……」

「既然如此,朕便不辜負朝卿的一番美意了。」完全不給趙明河說話的機會,林輝夜輕輕的將那勺粥喝下肚去道。「真好喝,再來一勺。」

「……」

夜裏的時候,林輝夜命軍隊繼續趕路,所以依舊待在車廂里。趙明河也同林輝夜擠在一輛馬車裏,她坐在邊上,就見林輝夜縮在轎廂里來回翻轉,似是很不舒服。

「陛下……您是很難受么?」趙明河看着急,趕忙靠過去,輕輕扶着她的肩。

「明……」林輝夜本身確實是很不舒服,再加上長期奔波,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到趙明河的氣息后,下意識的張口想要喚她,卻滕然驚覺身側之人此刻是以朝陽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遂改口道。「明明白日的時候……已經好很多了……胃裏確是不好受。」

「等著……微臣給您燒些熱水……」趙明河急了,她知道林輝夜並不會輕易對陌生人展露弱點,此刻她說不好受,就真是不好受!然她的話還沒說完,林輝夜便吐了,吐在車廂里。

「……!」心裏痛!看見林輝夜如此模樣,趙明河只覺得心裏痛,她一把伸手攥住自己那刺痛的心口,眼睛霎時就紅了。她立刻命軍隊停止前行,趕忙燒些熱水給林輝夜服下,又命隨性軍醫開了止吐的藥物熬好,這才又回到車廂里。

「陛下,喝葯了。」趙明河將林輝夜攬在懷裏,心中卻又一驚。

現下的林輝夜……

會……喝自己給的葯嗎……?

萬一不喝,這病又該怎麼辦?

林輝夜靠在趙明河的懷裏,還未睜眼就已經聞見葯的苦味,她側過頭將臉埋在趙明河的頸窩裏,不願出來。

「聽話。」

「朕怕……」

「別怕。」趙明河用下巴抵著林輝夜的腦袋道。「我先喝,然後你再喝。」

「你以為朕傻,你的血可以解毒,就算喝了又有什麼關係?」

「那你便先喝了我的血,待自己百毒不侵后,再喝葯,可好?」

趙明河如是說着,卻感覺頸窩裏濕漉漉的,似是那人在哭。

好半響,趙明河聽她道。

「朕不喝你的血,朕相信你。」

相信你。

朕相信你。

趙明河只覺有尖銳的疼痛在內心瘋長。

信任。

這是林輝夜予她的第二次信任,這一次,她要好好將這信任護在手心裏!

再也不要……任意揮霍!

林輝夜就蜷著身子縮在轎廂里的長椅上,看趙明河將轎廂打掃乾淨,她的動作是那樣利落,雖是在夜裏,她的舉手投足間卻都似有陽光溢出。

「朝卿。」林輝夜喚她。

「嗯?」忙碌間,趙明河側頭看她。

「留在朕的身邊,別離開朕,好不好?」林輝夜輕聲問,一雙眼睛裏隱約有些擔憂,似是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好。」趙明河卻答的利索,而後又一邊收拾林輝夜留下的殘局一邊。「屆時,陛下可別嫌臣煩。」

「不會。」林輝夜笑。

生生世世。

永永遠遠。

入了雪山後,氣候便更加冷了,整個隨行的隊伍也對趙明河有了更深的認識。他們覺得,眼前這個領軍屠龍的女將軍,似乎對帶兵這件事並不陌生,她非常有主見,命令更是正確且毋庸置疑的,漸漸都自願歸順於她的手下。

夜裏睡覺的時候,趙明河總是先將林輝夜抱在懷裏,然後再將棉被蓋在二人的身上的。林輝夜乖巧的伏在趙明河胸口,說話聲音也低軟了,好似耳語似的。

「修澤的人是否也入了雪山。」

「是的。」趙明河低聲道,抬手撫上林輝夜滑順的長發道。「他們也已經入了雪山,此刻應該正蟄伏在我們的周圍。」

「會萬無一失嗎。」林輝夜問。

「嗯。」趙明河答。

實際上這幾日相處下來,趙明河發現林輝夜並不如前一世那樣果決專斷,她似乎總是憂慮重重,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確認著接下來的行程,小孩子一般。但趙明河轉而又想,或許上一世林輝夜也是這樣子,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她做每一個決定之前,都已經設想好了千萬種可能,只是她沒有問自己,也沒有問身邊的人。再加上她那沉穩的氣質,就會讓人覺得她早已氣定神閑胸有成竹了。

而自己……便是她的信心。

林皓兮這幾日心緒非常亂,自己給林修澤發出去的信,那傢伙居然一封也沒有給自己回!是出了事,還是根本就在生氣,自己全然不得而知。林皓兮也不知自己這個弟弟是怎麼回事,明明小的時候膽子很小很聽話,一直喜歡跟在自己身邊的。

如今……卻到底是怎麼了!

「修澤……」林皓兮坐在書房裏,心裏很是後悔。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這前所未有的後悔和焦慮從何而來。他甚至萌生了同林修澤一起去就好了這樣的想法。

他想,早知現在的樣子,不如同他一起去。現下自己不在他身邊……他要真是同林輝夜廝殺起來……

『你到底是擔心我……還是擔心我傷了林輝夜?!』

林修澤走時的質問,又自林皓兮腦海里浮現出來。他坐在椅子裏就這麼習慣性的回頭,卻發現本該就站在自己身後的林修澤不見了,心中又是一空,低低道。

「修澤……你認為……輝夜她……用得着我擔心么?」

林修澤在雪山裏已經駐紮了五日,卻遲遲不見林輝夜繼續上行屠龍。隨行軍師眼見糧草就這樣一天天的消耗下去,心裏更是着急,便謹言道。

「殿下……他們遲遲不肯上山,若是咱們再等下去……」

「繼續等。」林修澤靜坐在帳篷內道。「他們此行帶了不少人馬,我們貿然攻過去,未必就能大獲全勝。」

「那……」

「你認為林輝夜的身子,真能上得了雪山?」見軍師不解,林修澤笑道。

「殿下的意思是……」

「林輝夜自幼得父皇寵愛,更是養的金貴。如今長途跋涉,她身子肯定吃不消,做樣子也就只用做到這裏,她不會親自為涵鈺屠龍的。」林修澤篤定道。「接下來進雪山的,只會是朝陽和軍隊的大部分人馬。林輝夜,會留下來等進山的軍隊歸來。」

「那個時候……我們就……」

「就一舉殺他個……片甲不留!」

軍師就見林修澤笑,眉梢眼角竟有些邪侫的意味。

果然如林修澤所說的,兩日後,朝陽終於備好人馬朝着雪山挺進了。

據探子來報,說是林輝夜這兩日的病情加重,因而軍隊有所耽擱。朝陽將軍擔心陛下的身體,便勸其留在此處等消息,自己進山。這一勸一顧便是好幾日,直到今天。

「陛下沒有去?」林修澤問。

「沒有。」探子道。「陛下這幾日受了風寒,卧病在床,動也動不了了。今早屬下見朝陽將軍一襲戎裝鎧甲的出發了,賬內陛下還散著頭髮卧在床上。」

「好,很好。」林修澤心情大好,鼓掌道。「今晚……準備夜襲營帳!」

夜襲比林修澤想像的還要順利,駐紮守英的不過千把來人,自己之調用了一萬人馬便已經輕鬆的將場面控制住了。他披着鎧甲,用劍挑開林輝夜營帳大門,那裏彷彿有着他最後的榮耀。

夜幕中,林輝夜已經從床上坐起來,她的身邊什麼人也沒有,只有一盞孤獨的燭火在燃燒着。

「皇妹怎麼起來了?」林修澤戲謔的問。「身體可好些了么?外面有些吵,可是擾了皇妹的安眠?」

「不勞皇兄費心。」林輝夜答。「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只是「林輝夜」這一張口,卻讓林修澤的臉都白了。

「你……你是誰!」雖討厭林輝夜,但他對林輝夜的聲音是非常熟悉的,那種清冷悅耳的聲線着實特殊,偌大的皇宮裏也很難找到第二個。只是現在這聲音太過低沉磁魅,實在不像是林輝夜的。

就算她再生病,也不可能變成這樣……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林修澤整個人都空白了。

「是我啊,皇兄你難道不認識我了么?」「林輝夜」微微側過臉來,那妖冶的側臉便印刻在了林修澤眼中。

這……這分明是……已經進了雪山的大將軍朝陽!!

「林……林輝夜在哪!!!」林修澤怒吼道。

「我又為何要告訴你這個弒君的亂成賊子?」趙明河淡淡道。

「你……你竟敢騙我!!!」心知計劃已經潰敗!林修澤惱羞成怒,舉起手中的利劍就朝着床上的趙明河揮去。

「兵不厭詐,難道這點修澤殿下沒有學過么?」趙明河也早就摸出了藏在被子裏的劍,抬手與之鋒刃相接,一下將林修澤振出幾步之遠。林修澤就見趙明河似乎是笑了,一雙眼瞳猩紅道。「臣勸殿下還是不要掙扎了,您打不過我的。」

林修澤的希望在他被趙明河壓制出營帳的時候徹底破滅了。他就見雪白的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全部倒著自己帶來的士兵,殷紅的血液與雪山的一片純白相染,那樣刺目。林輝夜正穿着趙明河的鎧甲,騎在馬背上,身後跟着衛青,柳睿兩大將軍和成百名黑衣暗衛。再放遠目光,便是黑壓壓的一片,也不清楚是軍隊,還是夜色。

「跪下。」趙明河自背後攥著林修澤的手,默然道。

林修澤咬着牙,固執的站在原地,不肯下跪。

趙明河在一邊站着,等了半響,終於不願再等下去。林輝夜就見趙明河將林修澤壓制下去,自己也單膝跪在地上了。

「陛下,反臣已然捉拿,雪山之行可以結束了。」

「嗯。」林輝夜的目光最隨着趙明河,那樣仔細,好像想看看趙明河是否有受傷。發現她毫髮無損時才安心繼續道。「把他壓下去,帶回皇宮。」

「是。」趙明河低低應允,將林修澤交於其他兩個暗衛手中,朝着林輝夜走過去。

林輝夜看着趙明河眉梢眼角都是喜悅。

她調轉馬頭,俯下身朝着趙明河伸手道。「來上朕的馬,現在便啟程回去。」

趙明河望着面前白凈溫柔的手也笑,她剛要伸手,卻感覺耳旁一陣勁風。方才已經頹然泄氣的林修澤此刻已經掙脫了兩位暗衛的壓制,奪過身側侍衛的長劍,直指林輝夜的背後!

「林輝夜,你去死!去死吧!!!」

林輝夜在回頭看林修澤的同時,身體已經被人從馬上拉了下來,她就感覺趙明河氣息一下盈滿自己的整個口鼻,接下來便是濃郁的血腥味。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快到林輝夜還來不及反應,她就知道趙明河擁著自己,背後插著林修澤刺進的劍。

「明……明河!!!!!!」林輝夜只覺得那一瞬間,自己崩潰了。嗓子裏被尖聲的呼喊刺出一片腥甜,視線一下就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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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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