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境

輝……夜？

趙明河只覺得自己所處之處非常的不真實，而眼前的這個人也更是如夢境一般虛幻。她就見遙遠的白晝里，朦朧的大雪中，林輝夜披着黑色斗篷站在山崖邊上，眺望遠方。她是那樣認真的望着遙遠的山巒，任由風雪從身邊掠過。

這認真的模樣讓趙明河也心生敬畏，同她一起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輝夜回頭，透過風雪看趙明河的臉。

她的眸瞳幽黑，眼波里流動着淺淺的溫柔。

明明是如此相似的面容，趙明河卻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這個人……並不是林輝夜。

就在趙明河這樣想着的時候，那人朝着自己伸出手，竟是笑了。

趙明河覺得這笑容很熟悉，眼眶竟熱了。然，就在她也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個人的時候，指尖湧出一片光明。

夢境，消散。

趙明河覺得身體非常沉重且疼痛，尤其是背後傳來的那一陣血肉撕裂的感覺，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很多記憶一下就回到了趙明河的腦海里，她記得那個夜裏，她同林輝夜設計捉拿了想要叛變的林修澤，可卻不料林修澤對林輝夜恨之入骨，最後竟掙脫了暗衛的束縛……

一想到這個，趙明河感覺到全身一涼，好像掉進了冰窖里。

林輝夜……在那之後，林輝夜怎樣了？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的，背後的傷口好像經過了處理，裹着雪白的紗布。而自己身處的這張床，趙明河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林輝夜的龍床。她支著自己從床上做起，而後踱步到大殿門口四下望，怎麼也望不見林輝夜的身影。

倒是有路過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透著幾清爽的感覺。

趙明河就這樣站在大殿門口，心下算是安定了，至少看這宮裏的氣氛，林輝夜該是沒什麼大礙。

「你說……陛下哭了，那是真的么？」

趙明河站了一會兒，本想回去，卻聽又一波路過的小丫鬟低聲道。

「當然是真的啦……阿峰哥那時候離陛下最近了，他跟我說，他看見陛下抱着昏迷的朝將軍哭，一雙手顫抖的也抱不穩將軍，根本也不管有多少人看着呢。」那被問的小丫鬟不服氣的證明道。「不止阿峰哥，其他的士兵也都看見了。」

「這朝將軍可是做了什麼？讓陛下傷心成這幅模樣。」

「她救了陛下的命。」

「救陛下命的人多了……陛下從來都是加官進爵，封地封官什麼的，可曾哭了？」

「這……這我哪知道。」那小丫鬟顯然詞窮道。「朝將軍這回是立了大功……自然也會賞，只可惜了修澤殿下……」

小丫鬟的聲音更低了，似乎說道了什麼忌諱的事情。

趙明河又忍不住走近些，也只能聽個大概。

「什麼？皓兮殿下還跪在榮華殿外……？是……陛下那陣傷心……哪顧得上處理……是啊……這下修澤殿下只怕是難逃一死……」

細碎的話語到此刻嘎然而止，似乎是被什麼外力給切斷了似的。

趙明河心道不妙，想着趕緊上床躺着，卻不料剛挪了幾步就聽見林輝夜的聲音。

她聽她道。

「朝卿。」

本是想往回走的趙明河僵在原地，她冷靜了一陣子，終於轉過頭去，果然就看見了林輝夜。那個人雙手捧著托盤，上面盛着一些清淡且精緻的小菜。那本來烏黑明亮的黑瞳此刻彷彿矇著一層霧氣，非常疲倦。

趙明河就這樣定定的看着林輝夜，一句話也不說。

「身體可是好些了？背後還疼么？」林輝夜見狀，先開口問道。

「陛下，你方才喚臣什麼？」趙明河道。

「朝卿。」林輝夜面不改色道。「怎麼？」

似乎早就料到林輝夜會如此回答，趙明河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苦笑，而後不慌不忙的問。

「那……明河又是誰？」

屋內一瞬間陷入一片沉寂，林輝夜本就氣色不太好的臉龐更加白了。

「林修澤用劍刺到臣的時候……陛下……叫臣什麼？」

「朕……」

「林輝夜，你不是沒有前世的記憶么？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嘩啦——

林輝夜手中的托盤在趙明河的聲聲質問中掉在地上，她趕忙要蹲下身去撿，卻被趙明河一把拉住了手腕。趙明河不讓她低頭，一雙妖嬈的瞳緊緊盯着她。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也有記憶？你為何總愛這樣對我……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看我像個傻瓜一樣的做一些蠢事……這樣……很有趣是么！」

林輝夜被她盯的委屈，趙明河就見她白到沒有血色的唇在微微顫抖。

「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你不愛朕！！！」林輝夜顫抖半響，終於吼了出來。趙明河就見她一雙疲憊的雙眼似乎又要流下眼淚來。「記憶有什麼用，朕在回憶里找不到一絲你愛朕的痕迹！朕寧願不要過去，朕想……如果朕沒有前世的記憶……你是不是就可以不那麼恨朕？你是不是……就有可能……！」

林輝夜本還想說什麼，卻只覺得雙唇被趙明河覆蓋，霎時怔在原地。

「傻瓜……」趙明河雙手穿過林輝夜的腰間，將她抱在懷裏。林輝夜就趙明河聽唇齒翕合，一字一句道。「我愛你，從見你第一眼起，一直到此刻，從未間斷。」

林輝夜覺得自己的眼淚是止不住了，在臉頰上肆意橫行。

她將頭埋在趙明河頸間，再一次放聲大哭出來。

傳儀覺得自己離掉腦袋也不遠了，就在他急着進延年宮給林輝夜通報事情的時候，撞見了一幕千年難遇的奇景。他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正躲在那朝將軍的懷裏哭呢，那模樣……別提有多……

然，傳儀此時並沒有什麼心情八卦，他只知道自己頭上的冷汗正一層一層的冒出來。因為，趙明河顯然已經看到了自己。

「……」

趙明河倒是在笑，她一邊攬著林輝夜順順她的頭髮，一面用眼神示意傳儀退下。

傳儀似乎是眼見了救星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恭敬的行了禮，然後飛也似的退下了。

「退下了？」林輝夜悶聲問。

「嗯。」趙明河答。

「殺掉嗎？」林輝夜又問。

「不殺。」趙明河答

「好。」

「林修澤也不要殺。」趙明河補充。

「……」林輝夜不語，似乎是心裏不甘願。就在趙明河中劍的那一刻，此人之於林輝夜便再也不可饒恕。

「我們好好在一起，莫要……再沾染血腥，可好？」

這句話似乎對林輝夜很受用，她輕輕哼了聲，算是應允了。

趙明河背後的傷痕很重，林輝夜每次給她換藥的時候都想把林修澤凌遲了，可是卻忍住了。趙明河的話語彷彿能捆住林輝夜內心的殺念，予她無限的溫暖。她能感到，那黑暗已經被鎖在內心深處，自己現下……已然是站在了陽光之下。

「一個多月了，什麼時候放林修澤出來？」夜裏，趙明河趴在床上，任由林輝夜給自己上藥。

「沒想過。」林輝夜淡淡道，她用手輕柔的拂過趙明河的傷痕，繼續說下去。「咱們以後再也別進雪山了，你每次到極北寒域后都會受傷。朕心疼。」

說到雪山，趙明河便又想起了自己昏迷時的那個夢境，便說予林輝夜聽。

「你說……大雪裏的那個人長得像朕，卻又不是朕？」

「嗯。跟你一模一樣的眉眼，卻讓人感覺更加的沉穩且深不可測。」趙明河道。「她同我笑時，我竟又覺得熟悉。」

「莫不是上回見了朕的母后，所以夢見了她？」林輝夜給趙明河蓋好被子，狀似不經意的問。

「自然不是。」趙明河道。「你同太后雖然相似，容顏上卻區別甚大，怎麼會錯認成她？」

「朕好看，還是朕的母后好看？」林輝夜躺下，貼著趙明河問。

趙明河總覺得話題跑偏了，卻也懶得再糾正回來。管他夢裏的人像不像林輝夜呢，反正現在林輝夜就躺在自己身邊，正用那雙明亮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呢。

「自然是……」

「是什麼？」林輝夜緊張。

「自然是你好看。」趙明河笑。

林輝夜得意。

卻聽趙明河補道。

「太后畢竟上了年紀……」

「……」

「那朕要是上了年紀呢？」林輝夜鼓氣，很是不滿。

「輝夜。」趙明河應聲，側過身來伸手撫上她柔軟細膩的臉頰道。「不管是否上了年紀，你永遠都是我眼裏最美的女子。」

「你……」感覺趙明河欺身上前，林輝夜緊張道。「你背後的傷還沒好呢，不要亂動。」

「都一個月了，內里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動動手自是無礙的。」說話間，趙明河已經吻上了林輝夜的唇，她輕輕吮吻著那柔軟甘甜的唇瓣，就要將手伸進林輝夜的裏衣。

「你上一世可不這樣。」林輝夜臉頰微紅，笑。

「那是忍着。」趙明河面邊享受着林輝夜涼滑的肌膚一面道。

「你可真能忍。」林輝夜被趙明河摸得舒服，眼睛微微眯起來。「為何這世不忍了？」

「自己的娘子，還需要忍什麼？」

「這可是你自己要做我的皇后的……」林輝夜笑，抬手捧上趙明河的臉頰道。「是你自願的。」

趙明河又寵溺的親親林輝夜唇，應聲道。

「嗯。」

層層紗幔將床上曖昧的□□遮掩起來，唯有床頭那盞紅色的小燈籠透著一絲淺淺的光亮，將祈安二字照的分明。趙明河想，願她同林輝夜真的可以如這燈籠的寓意一般，白頭到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