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玩具(下)

第九十五章 玩具(下)

由於生意不錯,馬戲團在這塊地方呆的時間稍微長一些,所以我賺足夠了那份錢,並打算還給那個男人。

我雖然失業,雖然落魄,可是我的自尊心還在,既然答應了是借的,就應該還,雖然沒有限定日期,但自己的心裡應該有個明確的時間,所以錢一旦夠了數,我立即帶著兒子回到了那裡,當然,我還特意買了個娃娃,我不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兒子堅持要去是因為他覺得也應該向人家道謝,而且自己也很想在回家看看,畢竟是長大的地方,我對兒子的懂事非常欣慰,於是父子兩個去拜訪他們父子兩個。

很幸運,這次那男人在家,是他給開的門,雖然眼神略帶疲憊,但依舊是充滿陽光的笑臉,而非常優美的眼神。

『是您?有事情么?』他和藹地問我,並把我和兒子邀請進來。房間里一如上次一樣,不過稍微要亮堂一些。

『你上次是不是生病了?還是腿腳受傷呢?所以才坐著輪椅吧?』我忽然問他,男人猛的一愣,驚訝了一下,隨機笑著點頭,不再說話。接著他從裡面端來了兩杯可樂,我和兒子都喝了些。

我和他稍稍聊了會,正準備從口袋拿錢出來還給他。這時候,那個討厭的男孩又跑了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將手又拿了出來。

『哦,是您啊,對了,答應給我的玩具帶來了么?』男孩不客氣的說,那神態非常的高傲和不屑,彷彿在指揮一個下人。

我忍著氣氛,依舊笑著把那娃娃給他,誰知道他拿過來看了看,一下扔在了地板上,這時候的我雖然不至於非常惱怒,但臉上估計也完全失了顏色了。男人非常抱歉的拾起娃娃,小心的塞回到那男孩手裡,可是他依舊扔掉了。

『我的娃娃是最好的娃娃,它笑起來美貌如花,它的手腳靈活自如,它的皮膚不需要修補,你要是問我從哪裡買的,我會告訴你這是我做的。』他忽然低垂著腦袋,彷彿脖子被人打斷了一樣,從他的身體傳來上次聽過的歌謠,但這次聽上去非常陰沉沙啞。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男孩忽然又抬起頭,滿臉興奮地看我一旁發獃的兒子,忽然沖了過去將他一把抱了起來,我和兒子都來不及做反應,一下子居然說不出話來。

他看上去比我兒子還要瘦弱矮小些,卻輕易地將他抱了起來。

男孩子高興的用手捏著我兒子的可愛的臉蛋,扯的他大叫著痛,我想過去抱回兒子,卻發現自己邁不開步子。

『好可愛,好可愛的玩具啊,做,做我的玩具吧,我會把以前的都扔掉。』男孩望著我兒子,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不要!』我忽然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可是眼睛一黑,昏了過去。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聽見的只有那男人充滿嘆息的一句話。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醒了過來,看來那可樂里一定下了葯,我的頭疼的厲害,彷彿用幾個強壯的摔跤手用巨大的胳膊從不同方向大力的擠壓著一樣,眼睛要睜開都非常困難,房子里空蕩蕩的,看看手錶,才發現本來是下午來的,現在幾乎接近傍晚了。

我看了看四周,似乎自己被抬到了原本是以前卧室的地方,由於非常熟悉,即便更換了傢具走起來也輕車熟路,我沒有發現兒子,於是擔憂的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找了半天,卻沒有蹤跡。

一直走到了另外間卧室,那原本是我兒子的,看來現在居住的是那個討厭的小鬼,房子很乾凈,裡面有個大柜子,一層一層的,每層五格,我仔細看了看,全都是非常破舊的人偶玩具,各種各樣的都有,穿著不同的衣服,有的沒了手,又的沒了腳,有的沒了腦袋,但大多數是和我兒子年齡相近的小孩模樣。不過身體小了幾號而已。

我忽然覺得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並且走了過去,打開了柜子,一陣刺鼻的藥水夾雜著腐肉的味道撲鼻而來,我捂著鼻子拿起了其中一個斷了手的人偶。

當我的手握住的時候,感覺的不是干硬的塑料或者是粗糙的木質紋理,卻是那種非常滑膩而柔軟如同被水泡浸過的肥皂一樣感覺,沒錯,那是種肌肉的感覺。

我又看了看剩餘的娃娃,在一些娃娃的手指頭上,我看到了指紋。

沒有那個玩具會精細到手指上都刻有指紋。

這些娃娃,這些人偶,這些玩具,都是活人的肢體,活著的的小孩的身體組合而成的。

我的兒子!

腦袋彷彿被硬物重重擊打了下,我幾乎窒息過去,雙手緊緊扶住了柜子的邊緣才沒讓我倒下去,走出房子的時候,我看了看那書桌,厚重的玻璃下面夾著幾張照片,我把它們取了出來,放到身上。接著連忙跑出房間,繼續尋找兒子。

我一定要找到他,雖然我不願意印證自己心裡的那個可怕念頭,當我將這個房子搜索了幾次后卻徒勞無功,當我絕望的時候,才想起原來我們家還有個類似半地下室的儲藏室。

入口在廚房,我將地板翻起來,靠著打火機微弱的光走下去。

『我的娃娃是最好的娃娃,它笑起來美貌如花,它的手腳靈活自如,它的皮膚不需要修補,你要是問我從哪裡買的,我會告訴你這是我做的。』這歌聲悠揚的在地下室里傳出來,猶如做好的肉,香味四散開來,火光很弱,弱到彷彿隨時會被黑暗吞沒掉。

『爸爸,我在這裡,在這裡啊。』我忽然聽見了兒子清脆的喊叫聲,連忙朝那個方向跑過去。

可是我的打火機照過去,卻是那個醜陋孩子的臉。

他緊緊閉著嘴,但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敲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隙,兩邊的臉頰像肉丘一樣鼓了起來,在火光下他如同一個微笑的惡魔。

『你在找你兒子么?』他開口了,但聲音卻無比粗糙乾澀,猶如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發出的很久沒有上過機油的軸輪轉動的聲音。

『在這裡呢。』地下室忽然亮堂開來。我看見了我兒子。

他抬著頭,緊閉著可愛的大眼睛,青紫色的臉上帶著誇張而不真實的笑容,嘴角垂下兩條細線,手和腳也掉著線,擺成一副高抬起手的動作,猶如一個木偶一樣坐在一張醫院用的手術台上。

旁邊則站著那個男人,一直帶著和藹微笑的男人,不同的是在他的周圍牆壁山,掛著很多殘破的人體斷肢,旁邊的檯子還有很多大玻璃杯,裡面浸泡著一些兒童的頭顱,一排整齊的堆放著,還有很多的醫療器械道具,以及血跡斑斑的手術台。

『你為什麼要回來呢?』那男人說到。

『你帶來了我的玩具啊。』那孩子哈哈笑了起來。

我終於再次昏了過去,那次我寧願自己不要在醒過來。

不過我還是蘇醒過來,而叫醒我的卻是我的兒子。

『爸爸,快醒醒啊。』兒子帶著哭腔推搡著我的身體,我恢復了意識,驚喜交加,一把摟住他,直到兒子喊疼才鬆開手。接著我發瘋一樣脫光兒子的衣服,到處尋找傷口,很幸運,他的身上依舊光滑細嫩,沒有任何一丁點受傷,這時候我才鬆了口氣。

在地上我拾起了一封信,上面寫著是留給我的。我來不及觀看,就抱起兒子,趕緊離開了那地方。

第二天好好睡了下,我一邊看著信,一邊朝馬戲團走去。

『不知道如何向您敘述這件事情,首先我要為我的父親奇怪而頑劣的舉動道歉,他就是如此一個人,雖然年輕的時候做過錯事,但他已經不會那樣了,所以我才一直看著他,為了滿足他幾乎有些**的需要,我不停的收集那些剛剛死去的孩子的身體加工成他喜歡的玩偶,我必須以我的人格和生命發誓,我絕對沒有殺過一個人,這些屍體都是從各個地方買來的,當然,這需要一大筆錢和精力,可是,誰叫他是我父親呢?

您聽到的孩子般的聲音,不過是他腹語發出的聲音,他是一位腹語天才,這種家傳的絕技到我這裡已經消失了,當然,這與我不願意學習有很大關係,雖然我畢業於名牌醫科大學,但無法負擔這些高額費用,所以我有著自己的生意和事業,因為我僅僅是希望我的父親過的快樂些,畢竟,他也受到了很多傷害,尤其是母親去世以後,他才變得非常的焦躁情緒容易波動。

這只是他執意要給您開的一個玩笑,所以我再次向您道歉,作為歉意,我們搬走了,離開這裡,所以臨走前再次留下這封信,對您和您兒子受到的驚嚇表示萬分的抱歉。『我把信揉成一團,扔了出去,暗暗罵了一句神經病。

回到馬戲團,馬上找到團主,將事情的經過和那張舊照片給他看,他望著照片好久,抽了好幾根煙,在我的催促下,才緩緩開口說道。

『那個傢伙,也是個可恨可憐的人,他是個侏儒,一個後天養成的侏儒,他的父母――也是我以前馬戲團的主人,為了能夠表演些賺錢的節目,居然將自己最小的兒子從小灌輸藥物,並讓他常年呆在狹小的罐子里,所以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在團里的節目是最招人喜歡的,整個馬戲團都靠著他賺錢,可是他得到的卻是最低劣的食物和整個馬戲團的人的嘲笑,他總是默默忍受,忍受兄弟和雙親的打罵,他對任何人都是報以微笑,因為他還有我和那個女孩這僅僅的兩個朋友。因為他的父母和兄弟根本沒把他當作親人,甚至壓根沒把他當作人來看,只是作為工具,僅僅是賺錢的工具。可是雖然受了這麼多苦,他卻一直保持著如孩子一樣的心態,喜歡開玩笑和遊戲。

他相當聰明,總是自己自學一些知識,還會自己設計節目,孩子們見到他就會微笑,大人們看了他的腹語節目也驚嘆表演的如此惟妙惟肖。他和那個美麗的女孩在一起總是惹別人嘲笑,可是誰也不曾想到,那女孩真的愛上了他,還為他做了許多人偶玩具。團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投以鄙夷的目光,尤其是年輕男演員總是恨不得殺了他,因為他搶走了這些人心裡的對象。而女人們則嘲笑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甚至連牛糞都不如的東西上。

終於這件事被他的父親――當時的團主知道了,其實這個老傢伙也對那女孩垂涎已久,他萬萬沒有想到如此美麗的姑娘居然和他最瞧不起的傻瓜兒子混在了一起,所有人都把惡毒的言語加到那女孩身上,他們朝著女孩吐口水,撕扯她的衣服和頭髮,在她的身體上留下各種傷痕,大聲的罵她是賤貨,**。我雖然想救他們,可是卻人微言輕,最後女孩在眾人的毆打咒罵中居然流產了。而那小子也被關進了一個漆黑的房間,終日不見陽光。在這個黑暗的房間里,終於他的心也逐漸變得黑暗了。

最後,他被疏於看管的女孩放了出來,但是常年積壓的怨恨讓他做了傻事,他模仿團長的聲音,叫大家去一個密閉的房間,說是年底分紅獎金,當一班人興高采烈的走進去,卻發現裡面堆滿了乾柴,當這些人開始懷疑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接著他鎖上了門,並在外面放起了大火。而他的雙親兄弟,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後來聽說他將那些人全部圈養了起來,永遠活在黑暗的地下室裡面。

除了我,所有人都被燒死了,其實我也只是因為他良心發現,囑咐我沒有去那個房間,我是因為事發后想去救火而被燒傷了,不過那兩人稍稍安頓了我,並為我治好了燒傷,但是還沒等我痊癒,他就帶著女孩離開了,再也沒有來過,他走的時候只帶走了所有女孩為他做的的人偶娃娃和那張整個馬戲團的合影。『團主終於說完了,眼睛里有些淚光在閃爍,一雙大手緊緊攥著那長照片,發黃的照片。全然不像他平日里的樣子。

『他已經將這相片遺留了下來,是意味著想忘記那段往事吧。』我介面說道,團主愣了下,也點頭,隨後將那照片撕扯的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我也沒有在回過那個宅子,將它閑置了起來,帶著我的兒子,辛苦的生活,雖然難受,但是我堅信什麼苦難都有到頭的日子,人在最好的時候要想到自己最壞會怎樣,真到了最壞的時候,卻又要想想好日子可能也不遠了,我的兒子聰明懂事,才是我最開心的。

只是,每當他向我小聲提出想買個玩具的時候,我都不免有些心驚。「

我讀完了這個故事,略有些壓抑,從窗外望去,居然看見剛才那個男人,他正剛才獲得的收入為兒子買了些零食,兩父子其樂融融地走在一起,雖然他們很貧窮,但相對某些人來說,他們非常富裕。

我這才記起明天就是父親節了,或許,我也該為我的父親做些什麼,不談送什麼禮物,起碼陪他聊聊天,下一盤象棋,或者只需要安靜地呆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他,這樣,他就會高興好一陣子了。(玩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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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地獄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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