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試看新生月

19 試看新生月

趙括還未說什麼,趙老夫人卻似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月夕覺得有些奇怪,可心裡更多地卻絞動了起來,莫名地難受。她哧聲笑著:「誰要同你有關係,誰又希罕要做你的媳婦了?」

趙老夫人沒料到她竟敢出聲奚落自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呆了半晌,對著趙括顫聲道:「這個……這個……死丫頭,毫無體統,你將她帶到家裡來,是想氣死我嗎?」她越說越氣,右掌高高舉起,帶起一陣風,落下來便要刮到趙括臉上。

趙括明明見到,眉頭一蹙,不躲閃也不還手,反而對著月夕使了一個眼色。月夕瞧在眼裡,卻覺得趙括是在責怪自己。她心中莫名覺得委屈,又見趙括要被打,手中絲帶一抖,卷上了趙老夫人的右掌,她再往前猛地一拉,趙老夫人幾個踉蹌,幾乎一頭便載到了地上。

「娘,你沒事罷?」趙括大驚,忙扶住了趙老夫人。月夕一人站到了一旁,一圈一圈地繞著手中的絲帶,對兩人視若不見。

趙老夫人年紀雖大,可身為將軍夫人,總算身子骨還算硬朗。她按著趙括的胳膊,穩住了身子。再瞧見月夕一幅袖手旁觀,置身事外的樣子,她幾乎氣得暈眩,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拉住了趙括道:「這個死丫頭究竟是哪裡好?上一次她就拿刀指著你,還點了我的穴道,這一次……這一次……」

她便說邊罵,氣喘吁吁。趙括一愣,回身問月夕:「上一次?哪個上一次?」

月夕正有些詫異,趙老夫人怎的眼力如此之佳,自己上一次未露出面貌,她是認出了自己?再聽到趙括的問話。笑著轉過身來,輕描淡寫道:「便是那次你中了花五的毒,我來見你。她以為我要害你,死活要攔著我。我索性遂了她的心愿,嚇一嚇她,免得她耽誤了你治病。」

趙老夫人見月夕牙尖嘴利,還死不悔改,顫著聲音叫道:「括兒,你把她給我轟走,立刻轟出去……」

趙括整個人都哭笑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自懂事以來。實在是見過了不少的女人,有的柔情似水,也有的冷若冰霜,形形色色,他應付起來還算舉重若輕,微微哄一哄,她們也都是服服帖帖的了。

可此刻面對著勢成水火,彼此難容的趙老夫人與月夕,趙括卻覺得自己的那些手段,統統都沒了用場。

一邊是自己的娘。一邊是月夕。趙老夫人發著火要趕月夕走,月夕面上雖是笑盈盈的,可眼裡的倔強。卻分明是要和趙老夫人對峙到底的意思。

她們兩人怎麼就會成了這個樣子?

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難題,世上原來還有這樣的難題。天大的道理也無處講,講不清。,他除了暫時忍氣吞聲,兩不相幫之外,還有別的辦法么?

自然有。他還可以趕快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他卻不能。

趙括嘆了口氣,閉起眼睛。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趙老夫人見趙括竟然有置之不理的意思,怒道:「你不轟她走。是嗎?好,她不走。我走……」她氣急敗壞,轉身便離去。

可她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偷偷瞄著兩人。

「娘……」趙括輕聲喚她。

趙老夫人聞聲腳下一停,可見趙括再無下文,更惱怒了幾分:「你不要叫我娘,你不轟她走,就別認我這個娘。」她快走了幾步,到了院門邊,抖著手,向上向下半天也拉不開門栓。

她雖然是堂堂馬服君夫人,可她嫁於趙奢時,趙奢還不過是一名普通的稅吏,她也不過是一名鄉間的姑娘。她從前耳濡目染的,如今會的,也不過是鄉間老婦人對付子女的那一套。

她正等著有人搭台,她好唱戲。

月夕微瞧了一眼,笑道:「老夫人,拉不開么?可要我幫忙么?」

趙括不幫她搭台還罷了,月夕還要來拆台。

月夕話里嘲笑之意甚濃,趙老夫人沒了台階,手一狠,一把拉開了門閂,院門「吱呀」一聲便自己開了一半。她愣在一旁,自己的兒子仍是未來拉住自己,她怒氣一衝,甩手出了門去:「狐狸精,就是一隻狐狸精。真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竅。玥公主那麼好,你不肯娶,卻將這隻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帶到家裡來了……」

她罵罵咧咧地出去,話里前前後後成千上百隻狐狸精,無一不是月夕耍弄她的樣子。可她再怎麼罵,卻連自己寶貝兒子一句重話都不曾提過。

這樣的娘,可是真的會對自己兒子打得下手的母親么?

月夕聽著她罵自己,咯咯笑道:「是啊是啊,我是狐狸精,就纏著他這隻大大的老狐狸。」

又她謔笑地望著趙括:「你娘是這個樣子,可你的脾氣為何同她一點都不一樣?你是不是像你爹爹?」

趙括苦笑著搖頭:「月兒,你怎麼能和我娘動手?」

他不說還好,只這麼一句話,月夕便立刻停下了笑,又冷下了臉。趙括曉得她倔脾氣又犯了,正想怎麼好好地勸她,卻見她咬著唇,神色黯然,眼裡還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似是有眼淚含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趙括沒聽趙老夫人的話轟她走,又留下來陪著她,這一場戰分明是她佔了上風,可為何她卻顯得這麼委屈?

難道只為了趙括這一句「怎能和我娘動手么?」

她曾在宣太後身邊多年,又怎麼能不曉得,只要是女人,年紀再大耳朵再背也是要人哄的呢?

突然之間,趙括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宣太后對她,如何能與趙老夫人對自己相比?

他在宣華宮時,曾見到月夕對桑婆婆莫名的畏懼,桑婆婆還說月夕自幼便知進退。宣太后既然對她好,可月夕為何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呢?

她怕的,並不是桑婆婆,而是桑婆婆身後的宣太后。說到底,她太過明白,宣太后對她的祖孫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純粹。

所以越是普通姑娘家難懂的朝堂大事,她越是信手拈來;可這樣尋常百姓家的母子相處之道,她卻是一竅不通。所以她當初在雲夢村,一言不合便扣住了老掌柜和陸老頭;所以她根本不曉得,他的娘越是絮叨,越是下不了手去打自己的子女的。

正因為她下不了手,才會不住地用嘴巴去嘮叨。

趙括對自己娘的脾氣再清楚不過,才會不躲不避,也不還手。只要等他娘氣一消,他再哄一哄,便好了。

可月夕又如何曉得?她以為趙老夫人是真的要下重手教訓自己,才下意識地攔住了趙老夫人。

他一想的明白,心中便霎時軟了,又更是心疼月夕。他摟住了她,柔聲道:「月兒,她是我娘,你瞧在我的面子上,別同她置氣。」

「她要打你,你便由著她打么?」

「她是我娘,怎麼會打我?她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趙括柔聲道,「就算讓她打一次,又能怎麼樣?」

趙老夫人是虛張聲勢?月夕怔了怔,仔細一想,好似確然是如此。

就算趙括被打了一巴掌又能如何?又不是宣太后金口玉旨,轉眼便叫人頭落地。

可這不顯得她自己分外無禮么?她頓時滿身都是緒亂,還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惱,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了趙括,轉身便朝小樓跑去。

她一直跑上了閣樓,「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猛地聽到院子外頭更夫喊了一聲,又重重響了三聲,原來已經是三更天了。

「朗朗陽世,鬼神退避……」

喊更聲悠長,更聲敲著敲著,漸漸遠去。滿院頓時落得個靜悄無聲,連同月夕煩躁的心情,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玥公主那麼好,你不肯娶……」

趙老夫人剛才說的一句話,突然間在她腦子裡冒了出來。

他不肯娶?

趙括不肯娶?他沒有與玥公主成親?

她頓時便想明白了,為何她總覺得趙玥的妝扮有些不對。因為她沒有似婦人那般挽起髮髻,她仍是一副待嫁閨女的妝扮。

趙括慢慢地跟到了樓上,月夕看見了他站到了自己面前。兩人目光交錯處,他什麼都沒有說,可她霎時卻什麼都聽懂了。

月兒,我沒有娶玥公主。

他方才說要對她說的話,便是這一句話么?

難怪他在快風樓,會那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難怪他在馬服君府里吹著她的曲子,方才還會……那樣親她。

難怪果兒說:玥公主自然早已回去了。她回去的,是她的平原君府,可不是趙括與她的廂房。

因為他說曾對月夕說過:但有你在,我便絕不會娶她。

她痴痴的望著趙括,心中有如掀起驚濤駭浪;她的眼裡,更是充滿了說不盡的情意。連同天上的月光,都同她一樣,被他待她的情意溶化成了水。

她垂著頭,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她拉著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將他拉到了房裡。

他就被她牽著,一步一步進了房。看著她閉上了門,抱住了他的腰,埋頭到了他的胸前,悶聲道:「她是平原君的女兒,長得又那麼好看,會鼓瑟,會唱曲兒……」

趙括側著頭,謔笑地看著她:「還有誰比你好看?唱得比你好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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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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