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章 私訪

第三百八章 私訪

有些事她是頭回聽說,有些事她是知道,也被利益蒙了心竅,裝作不知道。

不過當面被點醒,又沒有呂媽媽這樣的糊塗蟲從中挑撥,太太突然噁心欲吐,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呀!

祈男懶得再理會太太,轉身向外走去,荷風冷眼看着地上呂媽媽:「要快些收拾,壞了心腸的血是容易污染別人的!」

血,呂媽媽嘴角滴落下來的血,匯流成細細小溪,蜿蜒如蛇般從太太膝蓋處緩緩淌下,宛如有生命般,逼向太太腳下。

太太冷不丁張開手睜了眼,身子有了力氣,重重將呂媽媽推滾下地。

「奶奶這是去哪兒?」荷風眼見祈男走的方向不像是回祈蕙那頭,不覺有些生疑。

祈男腳下如有風,走得飛快:「去見老太太!」

荷風頭頭一沉,不明白大奶奶這時候去見老太太又有何意?

祈男不再多說,狀似平靜,神情淡雅,眸光清冷,腳下卻愈發走得急了。

秀媽媽聽見外頭聲音,忙從屋裏出來,看見祈男出來,由不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玉梭的事我聽說了,」秀媽媽擋在祈男身前不讓她上得台階去:「奶奶別急,老太太自會替奶奶。。。」

祈男聲音極冷:「那件事無需老太太操心,我自料理完了,如今來見老太太,卻為解個迷!有什麼話該攤在明面上說。畢竟如今大家已是坐同一條船的人了!」

秀媽媽緩緩鬆了手,略沉吟一下,便向後退開身子:「既然如此。大奶奶就請吧!」

祈男二話不說,款步直上台階而入屋內。

荷風一把拉住秀媽媽:「老太太究竟什麼打算?」

秀媽媽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重重嘆了口氣:「屋裏不止老太太一人。」

荷風大驚,正要再說,看看門口驟然多出的近十個陌生臉孔,又猛地收住了口。

祈男自射門簾,剛剛立定就被眼前一幕驚得呆住。

老太太並沒坐在慣常的正榻上。反於下首左邊椅子上坐着,榻上另有一人。高眉闊目,朱頂花翎黃馬褂,龍蟠箭衣,腰右荷囊。左佩寶劍,足登烏靴,風采甚都。

祈男的直覺上來了,此人面相望去便覺有凌雲之氣,舉止大雅,氣象不凡,難不成是。。。

「臣妾宋氏,拜見皇帝陛下!」

老太太不出聲地微微一笑。知道祈男進來,可她既不開口。也不引薦,果然這丫頭是個有心計有眼光的,皇帝不信自己的話。讓他見識見識也好。

皇帝一怔,可很快便大笑起來:「果然聞名不如一見!朕只當宋老夫人偏袒孫輩兒也是有的,沒想到竟真是如此聰慧一名女子!」

只可惜命不好,托生在姨娘肚裏,又偏與宛貴人是姐妹,想必受了些拖累。不過看她此般眼神明澈。眉目嫣然,舉止神態又如此淡然自若。又怎知不是吃苦受累種下的善果?!

祈男跪下謝過皇帝,對方便讓她起身:「起來說話,朕知道,今兒你是來解悶葫蘆的,正好,朕也想看看,老夫人口中異於常人的女子,是如何當察事務,百祥皆知的。」

祈男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清亮亮的眸子,定定地看在那位高權重的男人身上:「多謝皇上!」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祈男,卻對老太太道:「若平陽王也有老太太這樣的眼光就好了,於朕於太后,倒是一樁福事。」

祈男明明聽出話外音來,依舊十分鎮定自若地坐了下去,卻悄悄將身子隱在老太太的陰影下。

老太太搖頭:「緣分天註定,皇上該比老身更明白這個道理。強扭的瓜不甜,平陽王更該明白才是。」

皇帝臉上戲諧之色褪了下去,神色恢復初時凝重:「此時城外軍馬聚結,雖說朕自有御林軍,可長久下去,不是道理。今日朕到宋府,正想求問老夫人,可有和解之途?」

老夫人先沒開口,祈男肚子裏冷哼了一聲。平陽王要的是皇位,和解?莫不你將個王冠雙手奉上么?

神從心走,祈男臉上自然有所顯露,皇帝何樣人物?本就注意在她身上,這時便道:「莫不宋大奶奶有話要說?」

老夫人便看祈男:「皇上今日到此,本為聽句實話,你直說就是,想必皇上不會怪罪於你。」

老夫人是在替孫媳婦求塊免死金牌呢!

皇帝笑了:「這是自然,但說無妨。」

祈男抬眸望着皇帝的面龐,秀美的眉峰慢慢鎖緊,眉心裏,攏起了幾縷若有所思的皺痕,唇角微抿,輕聲細語地道:「平陽王不需和解,所需不過震懾而已。」

老夫人微笑了。果然這丫頭與她心性一致,這話比從自己心窩裏掏出來還要真切妥帖。

皇帝若有所思:「如何震懾?平陽王不是一般人物,若虛與委蛇,只怕哄他不倒。」

祈男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閃爍:「平陽王處心積慮想得到的,不必臣妾明說。他為此物精心部署已有經年,如今,請恕臣妾妄言之辭,已近在咫尺,心中焦慮緊張可想而知。恕不知目標越將近手時,人便愈發會失去正常考量與理智,此時誘他,反最易得手。」

皇帝以手撫腮,心中越發覺得這小女子有趣:「再請問大奶奶,又以何物誘平陽王?近來平陽王稱病只躲在府中,想也慮到這一層,極少入宮了。」

祈男目光悠深:「平陽王人在府中,爪牙卻必不得少。宮中有皇后,」說話間試探了下皇帝的神色,見其平靜如常方才又說了下去:「宮外有梁之平梁大老爺。梁老爺的事臣妾不知,不過皇后,」又看老夫人人一眼,見其微微頷首,便將這話說到了底:「皇后那邊,臣妾與老夫人,卻不妨一試。」

老夫人忍不住牽起嘴角:「皇后昨日連夜招老身進宮,亦正為此事。」

皇帝不動聲色,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也不是只靠運氣的。

「皇后對老身說,若能於此時另擇明主,可保我宋府上下周全,並於日後,同與梁府並起並坐。」老夫人知道皇帝一定已經知道這事了,如今不過聽她親口說出來罷了。

皇帝頷首:「老夫人如何回應?」

老夫人知道,接下來的話十分重要,皇帝今日前來,明裏如他口中所說,討個主意,暗裏么,也為一探宋家虛實。外頭宋老爺的話皇帝已經聽過,現在則要聽聽,宋府中簣宋老夫人心中所想。

大敵將近,是否依舊忠心如昔?

「皇後面前,老身少不得應承兩句,不過依老身所見,」老夫人斟詞酌句,緩緩地道:「皇后十分焦急,一來太后看守穎嬪皇后不得接手,二來想必她也聽說最近御林軍的動向,若說不慌,必不屬實。」

皇帝若有所思,不說話。

老夫人斜斜看了祈男一眼,祈男會意。立刻接道:「一應事體該從利益着手,皇后所懼不過是失去現在高高在上的權位。皇上若對她有所允諾,又施以些暖意溫情,不怕皇后不動心。」

如前所說,皇帝能坐到現在的位置,運氣只是極小成分,有些事一點就透,祈男相信,不必自己多說,皇帝應該領會得到。

果然皇上不出聲地笑了,目光愈發粘在祈男身上,揮之不去:「如今才算暖意溫情?」聲音不大,卻極之**。

祈男不答,只看老夫人。她不傻,本就是伶俐之極的人,又已作人婦,有什麼看不出來?皇帝話里,明明有着對自己的狎戲之意。

老夫人輕輕咳嗽一聲:「強敵當前,公主那頭怎麼個情形?」

皇帝有個女兒,唯一的女兒,年前嫁給了淳王爺之子。淳王爺一向忠心於太后,因此才做了這門親,不過公主自己是不滿意的,原因無他,王爺之子相貌既不突出,亦無他長,行事委頓毫無決斷,公主總覺得是委屈了自己。

淳親王本身並無實權,不過現在的兩江總督是他門生,總管江蘇安徽和江西三省的軍民政務,因此實力亦不可小視。

皇帝思忖片刻後方道:「公主入淳親王府尚淺,萬事她插不上手,提也無用。」

老夫人看出來,皇帝並不想多提此事,識趣收口。

皇帝看住祈男:「如今之計,唯只有請宋大奶奶進宮一回,必要時,」眼中閃出戾氣來:「且可以宛貴人做餌,務必讓皇后相信你的真心,並朕的真心,令其順服。老夫人亦請從中協助,家裏宮中,並太后那頭。」

祈男心尖上顫了一顫,皇帝提到大姐姐時,一絲真情實意沒有,只好比提到一件屬於自己的玩物似的,可留之賞玩,亦丟之不惜。

「臣妾遵旨!」祈男和老夫人,同時跪了下去。

皇帝起身,從祈男身邊經過時,若有似無地低頭看了她一眼,黑油油的烏絲間,一柄蝶蝶須嵌珍珠蜂戀花金頂簪盈盈欲語在插在上頭,觸鬚無風自動,欲語先笑的可愛模樣。

「有時候,朕真羨慕。。。」皇帝的聲音壓得極低,祈男則將頭垂得更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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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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