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5第五章

三日後,傍晚時分,宣若殿偏殿。

「都準備好了?今晚就要動手。」四少邊說,邊伏案寫他的小說,頭也沒有抬一下。

一旁的流連,正一勺勺地將招魂香的香料放入一個小香爐內。

「別放那麼多,一點就夠。你那是準備搞個百鬼夜行呢。」四少放下了筆,開始對流連指指點點。

「沒事,我打聽好了,今晚皇上要去坤鸞殿看望太后玉體。他們從坤鸞殿回來,一定會經過我母后以前住的寢宮。我就在那裏招魂。那地方離國師所在的煉丹房不遠,真要來了厲害的鬼魂,就留給國師應付吧。」流連將小香爐小心翼翼地蓋上。

「當心點,別露了馬腳。記得帶多點大蒜,務必在事後掩住招魂香的香味。」說罷,四少繞到流連身邊,來回走了好幾圈,最後,又湊了上去,「你確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

「這已經是你第二十八次問我這個問題了。」流連微微一笑,「為了以防萬一,我覺得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妥當。就算被抓住了,我也有自己的一套說法。不過,非常感謝你,四少,對我如此關心。你人真好。」

「關……關心?誰關心你了?我們才認識幾天呀,就給我發好人卡。」四少忽地扭過頭,硬著脖子,可惜脖子紅了,「我這是怕你事敗,浪費了寶貴的香料。」

呵呵,想不到種馬男也有彆扭的一面,真和他小說中無賴男豬的形象不符,不過也挺可愛。

「四哥,你就安心地等我的好消息,後面的戲碼還需要你的強力配合。」流連眯起了眼,「我是你的妹妹,自然不會給你丟臉。」

是夜,月亮被烏雲擄走了,宮路夜暗,盞盞宮燈由遠而來,預示著目標已經近了。

躲在路旁假山後的流連貓著身子,眼見自己的皇帝老爹帶着一大堆宮人慢慢走到自己身旁,便點上招魂香,輕輕扇了扇,香味淡淡的,有點像墳頭的香火。

很快,在這淡淡的香火中,傳來了斷斷續續,各種各樣怪異的聲響。

「嗚嗚……嗚嗚……」是婢女的哭聲,「良妃娘娘,饒過青兒吧……不要被青兒推下井,井底好冷,好冷,嗚嗚……」

這是被嬪妃害死的宮女。

「敬嬪,你這個賤人……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是被嬪妃害死的嬪妃。

「娘娘,饒命呀,娘娘……小的再也不敢了……哇,我的舌頭,舌……頭!」

這是被嬪妃害死的太監。

「哇哇……哇哇哇……哇哇伊伊呀……」

這是被嬪妃害死的胎兒……

額,早說過皇宮是一個是非之地,嬪妃更是如狼似虎,流連覺得,自己離開這裏,說不定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忽忽——一陣陣白影向皇上的隊伍飄過去,宮燈被吹得稀里嘩啦,宮女和太監也被妖風吹得東倒西歪。乾盛帝用袖子擋了擋,隱約看到妖風中披頭散髮的白影。

「哇,皇上,我——」

一個鬼魂剛叫了一聲,就又忽然隨着妖風一起消失掉了。假山後的流連及時滅掉了招魂香,正拿着大蒜猛烈地驅散香味。

行了,目的已經達到,用事實告訴皇上此地有鬼就行,其他有冤有仇的,等到地府找閻羅王吧,皇上是幫不了你們的。

不過,流連也有些奇怪,這些鬼魂消失地太快,幾乎就是一溜煙的功夫。剛剛,她看鬼魂來勢兇猛,滅香薰時手忙腳亂,竟不小心從衣兜里掉出了那個在物房撿到的小壺,本以為已經來不及,卻不想香爐剛滅,鬼魂們就消失地一點痕迹都沒有。

鬆了一口氣,流連將小壺撿起,揣回了衣兜,乘着夜色,慢慢溜走。今晚的任務圓滿完成,明日還有重頭戲要演,還是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找四哥排演排演。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煉丹房內,一抹血色的紅衣在窗前佇立良久,火紅的眸子如烈焰,妖嬈的面容異常邪魅。

他冷冷地一笑,伏在地上的國師如雲道人汗如雨下,渾身抖得厲害。

「不愧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煉妖壺,被鎖仙陣困了一千年,威力依然不減當年。」紅衣的男子如魔,似笑非笑,玩味得看着發抖不止的國師,「本座給了你幾百年的時間,你居然失敗得如此徹底。」

「請……請魔君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一定為魔君拿回神器!」如雲道人的聲音發顫。

「三日。」紅衣魔君伸出三隻修長纖細的手指,「不然,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如雲道人痛苦地閉上眼,不敢想像。

第二日,上書房內,流連公主求見皇上。

「父皇呀,您要為兒臣和兒臣的母后做主呀。」流連一進門,就直接撲到在乾盛帝的身旁,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別提有多傷心。

「流連,起來。發生什麼事了?慢慢和朕說。」見女兒哭得如此傷心,乾勝帝不禁少了些許嚴厲。

「父皇,我的母后她……她昨夜託夢給兒臣,說……說在那一邊一直過得不好,一直很……很思念兒臣,想讓兒臣,兒臣去陪她說說話。」流連抹了抹眼淚,把準備好的台詞說得像模像樣。

「什麼?荒唐,淑妃她——」乾盛帝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欲言又止。

「其實……其實不僅是兒臣,四皇兄也見過母后。」流連悄悄抬眼,觀察著皇帝老爹的表情。

「老四?」乾盛帝思索了一會兒,對身旁伺候的太監道,「去,把老四叫過來,朕有話要問他。」

不一會兒,衣冠楚楚的四皇子許慕雲就跪到了流連身邊,臉色蒼白地給乾盛帝講述自己在已故皇后寢宮外遇鬼的經過。

「你是說,皇后思念公主,所以不願離去。」乾盛帝皺起了眉頭,「朕總不能讓公主下去陪她吧。」

「父皇,母后不是這個意思。」聽皇帝老爹領會錯了精神,流連立馬糾正,「母后的意思是,讓兒臣出宮,在道觀裏帶發修行,為她念經超度。這樣,她就能安心了。」

「帶髮修行可不是那麼輕鬆的事。」乾盛帝道,「況且,流連,你還年少,怕是吃不了這個苦。」

「啟稟父王,兒臣身為人女,理應盡孝道,如今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本就是遺憾,若能讓母后安樂,別說是帶髮修行,就算是讓流連剃度出家,兒臣也在所不惜。」流連說得連自己都感動不已。

一旁的四皇子居然配合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真是一個比一個裝得像,這是在飈演技嗎?

「既然流連你心意已決,朕便順了你的意。」乾盛帝應允,「就在國師所在的明決觀修行吧」

額,怎麼沒按劇本發展?流連撇了撇嘴,沒關係,看她把戲再改回來。

「啟稟父皇,在夢中,母后指名叫兒臣去青木門,兒臣不敢有所違背。」

「青木門?」乾盛帝顯然對這個修仙門派毫無印象,但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昨晚的妖風與鬼影,不由嘆了口氣,說到底,淑妃命苦,她的父親還是自己親口下令賜死的,那時,離她歸天不過一個月。

既然是淑妃的心意,不如依了她。

見父皇神色略顯悲戚,流連心裏七上八下沒個譜,天靈靈,地靈靈,可別出什麼岔子的好。

「就照淑妃的意思去做吧。傳中舍人——」

見大功快告成,流連心中一陣歡呼雀躍,可她忘了,金手指已壞,運氣不是由她把握的,就在她準備起身領旨時,外面忽然一陣聲響。

「國師如雲有要事覲見!」

如雲道人急匆匆地踏進上書房,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糟到極點,嘴中直道,「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呀!」

「什麼事讓你如此焦急?起身說話。」乾盛帝不悅,今天這是怎麼了,剛解決完一個,又來了另一個。

「啟稟皇上,有人破了鎖仙陣,從皇宮庫房裏盜走了國中至寶——煉妖壺。」如雲道人鄭重其事,擲地有聲。

流連和四少面面相覷。四少對流連眨眨眼,瞧,我可沒說錯,那確是個陣法。

「誰有那麼大能耐,能破得了鎖仙陣?」乾盛帝笑道,「愛卿不會是在和朕開玩笑吧?」

「請皇上明鑒。那鎖仙陣滅妖拒仙,沒有人能從中帶走任何一樣東西,除了……」如雲道人有意無意地掃了掃流連公主和四皇子,接着說道,「除了皇家的血脈。鎖仙陣對皇室血統是不起作用的。」

「你是說,朕的皇子或是公主從朕的物房裏偷了東西,還是國中至寶。」乾盛帝眯起眼,想了想,朝外喊道,「傳物房守衛太監。」

很快,那兩個閑職的太監被跌跌撞撞地帶進了上書房。一見皇上,就不停跪拜,敢情是受寵若驚。

流連暗地裏拉了拉四少的衣角,使了一個眼色。四少點了點頭,這國師來者不善,小心行事。

「朕問你們,這幾日,可有皇子或是公主到物房去?」乾盛帝威儀,嚇得兩個太監不敢抬頭,唯唯諾諾。

「皇上問你們話呢,還不如實以答。」國師厲聲。

「回皇上的話,這……這幾天,沒什麼人來物房。只有三天前……」

「三天前,什麼?」

「三天前,三皇子和十一皇子進了物房,呆了……兩個時辰。」太監回道。

這可不是國師想要的回答,他八字鬍一吹:「只有三皇子和十一皇子嗎?貧道怎麼聽說,長公主和四皇子也去過物房一游?」

乾盛帝抬眼,目光銳利。流連心中一擰,帝王生性多疑,且最痛恨欺騙。若是他懷疑自己是偷了國寶逃離宮廷,那真是玩完了,估計還得賠上四哥的前程,那個戲成悲劇不解釋。

「回皇上的話。」太監微微抬頭,答道,「那日,長公主和四皇子確實到物房門口逛了逛,但沒進去,逗留了一會兒就……就走了。」

好樣的,總算收了東西還記得辦事。流連心道,有備無患,這一次真是有驚無險。她對四少努努嘴。四少的表情釋然,行,就算你贏。

「這麼說,從庫房偷東西的,是三皇子和十一皇子。」乾盛帝眉頭死死得擰在了一起。

「皇上……」國師按捺不住了。

「皇上,兒臣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搶在國師前面,流連高聲。

「但說無妨。」

「兒臣曾無意間,聽見三皇兄與十一皇兄的談話,說是國師讓他們從物房裏帶一件神器出去。」流連心想,我可沒有冤枉你,都是實話。

「你——你血口噴人,貧道什麼時候——」

「他們還說,偷神器,是為了,是為了……」流連吞吞吐吐。

「是為了什麼?」

「父皇恕罪,兒臣不敢說,那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話,兒臣真的不敢說。」流連連連磕頭。

「朕恕你無罪,說吧。」

「他們說,偷神器是為了,為了弒天子,得儲君,令天下。」流連聲音弱了下去,呵呵,這一回是假話,目的是為四哥以後的王位掃清障礙。

「什麼!他們說——放肆!他們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帝皇惱羞成怒,拍案而起。謀逆,是所有皇帝都不能忍受的罪過。

「請父皇息怒。」此時,一直未開口的四皇子上前跪下,「兒臣以為,三皇兄和十一皇弟只是一時糊塗,斷不敢有弒君謀逆之意。那糊塗的念頭也是被人教唆而成,還望父皇看清奸人的真面目,也給皇兄與皇弟一個改過的機會。」

這段話從猥瑣種馬男口中說出來,驚得一旁的流連目瞪口呆,這是我所認識的四少嗎?不是吧?是吧?不是吧?

乾盛帝接過四皇子遞過來的一杯茶,總算把氣給順了過來,他忿然得掃過一旁的國師,聲音低沉:「國師,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如雲道人閉上了雙眼,雙腿跪地:「但憑皇上處置。」

沒想到國師會如此坦然地認罪,流連有些驚訝,卻沒有發現身邊的四少看戲一般的笑意。

「你說,你剛剛開了金手指?」從上書房出來的流連,很快得到了關於疑問的解答。

「是呀,就是那個破神仙說的,只要按照遊戲的性格設定來,就能走運之類的。」四少聳聳肩。

哇哇,我怎麼忘了還有這一招。流連心道,有金手指而不用,這不是早就該拿出來的東西嗎?害得她剛才嚇出一身冷汗。

「對了,你的性格設定是什麼?」回想四少剛剛說過的話,流連暗自猜測,是「沉穩持重」,還是「聰明淡定」?

「額,我真不想說那個設定。」四少嘆了一口氣,吐出兩個字,「腹黑。」

我靠,還真是古來帝王飲食起居,居家旅行必備之品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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