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始

一二年的春天在一步步的走近，可是冬天卻也還沒有過去。這個季節，寒風中透著一絲絲青草的芳香，這便是這個季節最好的氣息了。楓落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好幾周，也與驍晗是無話不談，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驍晗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高冷，和她在一起玩耍卻也是那樣的盡興，無關風月。

在這樣的情境下，他不會去想去年發生的事情，兩個人在一起好像誰都不記得了，那大約也像是發生在幾世之前的一段往事，上面早已被枯枝敗葉覆蓋，誰也不願意去打掃，讓它重見天日。其實不是誰忘了誰，而恰恰是誰也不願意去記起誰，這便是主動與被動了。楓落到現在也還不知道驍晗已經分手，而這分手的源頭卻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話，其實這只是表象，如果當初楓落沒有問驍晗，那驍晗和程凈的最終結果也是分手，在這一層上面，驍晗是處理的很好的，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不輕易的去接受感動。只不過，楓落問她的那句話，讓她提早的清醒了，所以就算楓落去追驍晗，那也是沒有結果的，對於楓落，她擁有的同樣也是感動，或許連感動都提不上。

夜晚的霓虹燈照亮了這座城市，楓落正和柏瑤走在路上，這是一條行人比較少的街道，所以走在這裏不用擔心會碰見什麼熟人，楓落早已不記得是第多少次走在這條路上了，只是他知道自從上一次他和翟龍送柏瑤回家，打那以後，他就在每天在晚自習下課之後，和柏瑤一起繞道而行，然後把柏瑤送到她家小區門口，在沿着原路折回，獨自一人往家走去。

翟龍是早早的就回家了，其實翟龍在上一次提醒楓落的時候就聽出了一些端倪，他想這樣或許也更好，總比楓落弔死在驍晗那裏強，驍晗那裏是一直都沒有希望的，而柏瑤這裏卻還有希望，這希望也許是可以撫平那些日子裏，楓落千瘡百孔的心。

楓落說，「柏瑤，這每天晚上送你回家，大約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等晚自習加到十點，我大概就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為什麼。」剛才還在說說笑笑的柏瑤，這個時候卻忽然沉寂了下來。

「我怕回家晚了，我媽會說我。」

「哦，我明白了。沒事兒，以前我也是一個人走下來的，對吧？」柏瑤嬌嗔的問楓落。

楓落看到她這一表情，心裏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強的憐憫，於是把頭低了下來，看着路燈下，自己的身影，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一會兒很長，一會兒又看不見。

「其實，還有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們可以從中間那條路穿過去，然後你回家，我也回家，這樣我們大約是同時到家的。」楓落摘了路旁一顆香樟樹的葉子，捏在手裏，卻忽然想起去年秋天的時候，和方月一起穿過水杉樹下，然後發現那一株天竺，他從天竺上摘下葉子，回去製成了書籤，夾在方月的書里。

「這樣也可以，反正到時候再說唄。」柏瑤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她不願意現在就給未來沒有發生的事情判個死刑。

兩個人走到了柏瑤家小區門口，柏瑤跟他說了聲再見，就轉身進去了，楓落轉身沿原路返回，卻發現這條路是如此的漫長，長到他自己都有些畏懼。獨自一個人的路，寂寞的走起來就顯得要遙遠許多，這遙遠的卻又不是路，而是自己那顆不耐煩的心。其實，不論是怎樣的路，那都是佈滿風景的，如果要是僅僅為了某個目標，而忘卻了這條路，那這條路就跟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是要比獨木橋還要孤獨的存在，可這獨木橋卻也是有風景的，至少是讓你難以忘卻的。

這一日又是周六，下午的考試是早已在習慣中疲憊了的，也沒有多少人去重視。恰好這一周考的是數學，下午上完第一節課後，老師便拿來了試卷，這是楓落最為擅長的，二十分鐘寫完選擇填空，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答案抄一份，然後給後座的驍晗，這也是早已習慣的事情。對於驍晗，楓落雖然是身心俱疲的，可是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關切，這也是很好理解的，這是一種不自覺的流露，也是一種習慣成自然，雖說這習慣不怎麼好，可是卻也是無可奈何的，至少在現在的狀態下是無可奈何的。不是說，一個人不去追一個人，就代表他心裏沒有她，而這恰恰證明了，有一種深入心底的關懷在裏面，以往浮在表面的那種喜歡，是隨着時間，漸漸洗去鉛華，乾乾淨淨的沉入心底，然後化作一股自然而然的力量，在她需要的時候，隨時提供幫助。這便是楓落一直藏在心底的，無關所有的愛情。

這本來是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卻被楓落無端的縮小到一個小時，他迅速的寫完答案，再把試卷塞到驍晗的課桌上，自己就在座位上寫着周末的作業。他想，如果他耽誤許多時間在寫試卷上，驍晗抄試卷的時間就縮短了，很可能就會不及格，那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窗外的香樟樹，在下午的陽光下顯露出季節來，要說最能感知季節的還得是植物，它們會準確的抓住時機，然後發芽，再生機勃勃。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楓落在收拾著書包，正考慮要帶哪些書回去，驍晗笑着說，「最近和柏瑤關係不錯嘛？」

「額，這個，還行吧。」楓落回過頭去，看着驍晗，還坐在座位上。「怎麼還不收拾回去？是在等程凈來接你？」

「去你的，早分了。」驍晗正言說道。

「額，你就騙我吧，反正我也不信。」楓落看見不遠處的柏瑤已經走了。

「不信算了，我是在等隔壁班的同學一起回去。」

「哦哦，那你等吧，我得回家了，明天見。」楓落背著書包急急忙忙的走了。驍晗仍然坐在座位上，同桌心凌早已不知所蹤，偌大的教室在此時卻顯得很小，小到只有她一個人的天地。

楓落從教室里出來，趕忙下了樓，在人群中尋找柏瑤，他知道柏瑤不會走遠的。上了橋，他看見柏瑤正在看着枯竭的河水，在這個時候顯得很骯髒。不覺又使他想起了和方月一起在陽光下，拿着粉筆投擲睡蓮的情境了，不過早已是物是人非，或者是物非人也非了。

「走吧，等了多久了？」楓落在她旁邊問道。

「沒多久，看你和驍晗聊得挺開心，沒好意思去打擾你們。」柏瑤剛說出這話，就發現是自己欠考慮了，這樣說明顯是吃醋的話，倒顯得是她有意和他計較似得，現在他們不過只是好朋友，誰也沒有說過喜歡誰，這句話倒是她先繳槍投降的一樣。

「我的意思是，怕耽誤到你的正事，也就沒有去問你，就自己一個人走了，我想邊走邊等你也是可以的。」柏瑤接着解釋道，可這卻還不如不解釋，越說越模糊，把認真聆聽的楓落倒逗笑了。

「你還是別說了吧，我們走吧。」楓落笑着說。

「不說就不說，也沒想跟你說。」柏瑤低着頭，小聲的說。

「什麼？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楓落好奇地問。

「沒什麼，一句廢話而已，我們走吧。」

「你先回家，是嗎？」楓落接着問道。

「恩，我先回家一趟，晚上要出來，是嗎？」

「隨便你啊，你有空就可以，反正我是很閑的。」

「哦，那就回去再說，到時候手機聯繫吧。」

因為是下午，楓落在周六的下午通常不會去把柏瑤送回家，到了學校大門，也就各自回家了。

他獨自走在路上，這是一周少有的一天閑暇，他可以盡情的享受這個時間的城市，路過那家書店的時候，他走了進去，其實一周也就只有周末才有空去看看書，這原本是近在咫尺的，現在卻成了遠在天涯，本可以順便進去，現在卻要約好時間才可以遇見。書架上的書是每天都在換的，而不換的卻是那個書店女老闆，似乎是多少年都不變的裝束。

書架上還是有那本《下一站倫敦》，這倒使他有些熟悉，好像是相隔很久的一個故人，可是書的外包裝很嚴實，他沒辦法打開來看一看，所以剛拿起也就放下了。

他轉身出了書店，夜晚的寒氣早早的侵襲他的身體，他穿過人家的廊檐下，轉過巷子，上了樓，房間里已經黑暗下來了，母親已經回家了，他打開燈，把書包扔到了床上，然後坐在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