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的目標
第四章——新的目標
雲南大理，南紹城，
一天一夜過去了，但是洪水還是沒有完全退去，昨天還一派繁盛的南紹城如今已是殘破不堪，到處都能聽見倖存者哀悼親人的啼哭聲……
李逍遙站在聖湖邊的小丘上，一動不動，彷彿連氣息也消失了，就如同一個死人一般。是的，他的確是「死」了，但不是**，而是心！因為他失去了一個在他心裡無比重要的人——趙靈兒。當她在李逍遙面前毀滅的一剎那，李逍遙的心就徹底死了，他就一直這樣靜靜地站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沒有人理會這個「活死人」，但李逍遙身後卻走來了一個十四五歲的苗族少女——阿奴。李逍遙卻好象完全沒發覺似的，仍舊紋絲不動。
阿奴並沒有出聲，因為她相信憑李逍遙的修為定已聽出了她的腳步聲。
沉默片刻，阿奴忍不住柔聲道：「李大哥，昨日那一戰你受傷不輕，若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身體會垮的。」
李逍遙仍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阿奴接著道：「你還是快跟我回去吧，我請聖姑師父為你療傷。」
李逍遙依然一動不動……
阿奴急聲道：「李大哥，人死不能復生，靈兒姐姐雖然去了，但你還這麼年輕，還有那麼多朋友，還有憶如要撫養，你絕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啊！」
李逍遙還是紋絲不動……
阿奴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但她又不忍心看李逍遙這樣折磨自己，所以她只好用行動來喚醒他……
只見阿奴一臉黯然地垂下頭去，明亮的眼眸中似有波光閃動，最後她像是下了某個決定似的，輕輕咬了咬下唇，緩緩地走上前去，顫抖地伸出一雙細小的玉臂環抱在李逍遙的腰際，嬌柔的身軀也緊緊貼著李逍遙結實寬闊的後背。阿奴這大膽的舉動令「活死人」也不禁一愣。他也沒想到阿奴會這麼做……
阿奴的眼裡泛著淚光，口中念道：「李大哥，求求你不要再這麼傷害自己了！靈兒姐姐雖然離你而去，你也不是孤單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代替她永遠陪著你的……」說完，阿奴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年輕少女，要主動說出這種話實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氣。阿奴的這股真情也終於打動了李逍遙，只見他乾涸的嘴唇終於動了，但卻緩緩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三個字，簡單的三個字，包含著歉意，包含著李逍遙對阿奴的歉意，對她關懷之情的歉意，也是對自己不能接受她這份感情的歉意。
阿奴沒有驚訝，因為她早就知道答案，李逍遙的心已經被兩個女人徹底佔據，雖然她們都死了，但她們永遠活在李逍遙心裡，誰也代替不了。這個回答雖然早在阿奴的預料之中，但親耳聽到這三個字由李逍遙口中道出，她還是痛心不已。阿奴不由得抱得更緊，並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李逍遙沒有掙開阿奴的手，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依舊靜靜地站著，讓阿奴盡情地哭，因為他知道這樣會讓她好受一些。
過了許久，阿奴才漸漸平息了下來，雙手也緩緩鬆開了，擦去臉上的淚珠，輕聲道：「李大哥，我們回聖姑師父那兒去吧，那兒有兩個你認識的人在等你。」
李逍遙還是沒有反應……
阿奴又道：「有一個是你師父——蜀山派的酒劍仙前輩。」
李逍遙微微愣了愣，但還是什麼也沒說……
阿奴接著道：「另一個是位美麗動人的姐姐，她叫——林月如。」
「什麼！」李逍遙猛然失聲道。
大雪漸漸地停了，但整座神木林已被積雪覆蓋，林外的一間小木屋也染成了白色。使這本就孤寂的小屋顯得更加凄涼和神秘。屋子裡住的是苗疆第一用蠱聖手——聖姑。她是個喜歡清凈的老人，向來不許外人靠近她的小屋。但如今她的屋裡卻站著四個人——李逍遙，阿奴，酒劍仙，還有——林月如！最令人不敢相信的就是林月如，她不該出現在這裡，其實也不該出現在這世上任何地方，要出現也只該出現在一個地方——鬼界。因為她本該已經——死了。
最清楚這點的就是李逍遙，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不得不信，因為眼前站著的人確實是月如，是那個要跟他「吃到老，玩到老」，令他愧疚一生的林月如！呆立了半晌，李逍遙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月……月如……真……真的……是你？」
林月如淚眼朦朧，卻沒有出聲回答他，只是用她纖細的玉手拉起李逍遙那飽經風霜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面頰上，眼中泛著淚光，泣聲道：「是我……真的是我…….」
李逍遙再次一怔，他的手上傳來的溫度是那麼熟悉……沒錯！她是月如！李逍遙再也無法剋制心中的激動，不管這裡還有三個人在看他們，上前一把抱住林月如嬌柔的身軀，本已乾涸的眼睛竟也流淚了，他有好多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實在太激動，太開心了……林月如又何嘗不是呢？她本也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此刻也是什麼也說不出。二人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現又重逢，恍如隔世。也難怪他們感動成這樣。連一旁的酒劍仙和聖姑這兩位世外前輩見了也難免感慨萬千。阿奴雖心裡有些酸意，但也還是由衷地為他們高興。
許久過後，二人才逐漸平息下來，李逍遙驚喜之下又不禁疑惑道：「月如，是誰救了你，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林月如看了看一旁的聖姑，輕聲道：「是聖姑前輩救了我。」
李逍遙驚訝地望向聖姑，錯愕道：「婆婆，您起初不是說月如天靈盡碎，回魂乏術了么？為什麼現在……」
聖姑微微笑了笑，道：「當時林姑娘的身軀確實受到了極重的創傷，老身一時也無能為力，好在劍聖及時為她保住了『魂魄』，留下了一線生機，老身這才有時間治癒她的『身體』，因為那法子老身也從未嘗試過，把握不大，所以當時沒有立即告訴你，以免你空歡喜一場。」
李逍遙聽了驚訝道：「劍聖？劍聖什麼時候給月如保住魂魄的？我怎麼不知道？」
聖姑道：「當時把你們三人從鎖妖塔救出來的其實就是劍聖，他本叫我不要告訴你們的……」
「什麼？」李逍遙大吃一驚：「您不是說救我們的人是師父么，怎會是他？我們為救靈兒，摧毀了『鎖妖塔』，他為何還要救我們？」
酒劍仙先喝了口酒，隨即出聲道：「逍遙，當日救你們的人確實是師兄，他不告訴你只是不想讓你感激他。他當初極力反對你入塔也是不想讓你犯險……他就是這種個性，外冷內熱，表面上冷僻孤高，食古不化，其實他比誰都熱情，比誰都仗義，只是別人不知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聽了這番話，李逍遙沉默了，他本來一直恨劍聖把靈兒打入鎖妖塔，逼得他和月如闖塔救人，最後害得月如葬身塔中。但現在卻知道救出他們三人的『大恩人』居然是劍聖，而且還用法力為月如保住魂魄，救她一命……李逍遙現在真不知是該恨他還是該感激他……
酒劍仙又道：「為師來此也是師兄夜觀星象，算到你們有難，特地讓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但都怪為師路上酒癮發作，耽誤了幾日，否則就能幫上你的忙，趙姑娘或許也不會……」說到這兒，酒劍仙半醉半醒的臉上也露出懊悔之意。
李逍遙一想到靈兒，面色又沉了下去……
林月如看著李逍遙難過的樣子，於是對聖姑道：「前輩，你既然能用靈藥將我治好，何不試試也將靈兒妹子救活？」李逍遙聽了，也精神一震，看著聖姑。
聖姑卻嘆了口氣道：「趙姑娘的『肉身』已徹底毀滅，『魂魄』也不知去向……你們叫老身如何救她啊？」
阿奴追問道：「師父，難道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嗎？」
聖姑無奈地搖了搖頭，眾人都陷入沉默中……
突然，一個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沉寂。聲音是從旁邊的房間里傳來的！大家這才想起李逍遙與趙靈兒的女兒——『李憶如』還在房裡。眾人先是一怔，隨即一齊湧進房裡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們驚呆了！
只見原本安放在桌子上的『天蛇杖』不知怎的跑到了憶如手裡。天蛇杖在憶如的小手中散放出一種神秘的幽光和強大的靈力。眾人感覺到這種力量赫然是——女媧之力！一個剛出世的嬰兒竟能牽引天蛇杖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李逍遙驚愕之餘卻隱約感覺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他，他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握住了天蛇杖。突然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頓時一黑，當場便倒在了床頭。林月如急忙跑過去搖了搖李逍遙，急聲道：「李大哥，你怎麼了？」
李逍遙沒有反應……
林月如感到李逍遙渾身沒有一絲生氣，心中陡然泛起一陣寒意，不禁顫抖著將手放在了李逍遙鼻子前，竟發現——李逍遙斷氣了！
清風徐徐，桃花飄香，李逍遙被這熟悉的香氣喚醒過來。他醒來后不禁看了看四周，登時愣呆了！因為這裡竟然不是聖姑的小屋，甚至不是大理，而是——仙靈島！一個令他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地方。因為這兒正是他與靈兒相遇和成親的地方！
怎麼會突然就來到這裡的？難道是夢？但這一切分明是真實的，荷花池，桃花林，水月宮……李逍遙一步步走過這些令他刻骨銘心的地方，嗅著花林中傳來的淡淡幽香，確實是真實的！
那麼……靈兒呢？靈兒會否也在？她在哪兒？李逍遙激動地四處尋找，卻一個人影都沒看見，正當他開始有點失望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會不會在那裡……
李逍遙撥開濃密的桃枝，來到桃林深處的那個水池，那個他們相遇的地點。只見一少女背對著他，靜靜地站在池邊，如流雲般的秀髮上扎著兩個小辨……一身藍白色的絲衣……雖然李逍遙沒看見她的臉，但也一眼認出了她是誰。李逍遙的全身在顫抖，心也在顫抖，他已經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激動，脫口喊出自己心中的那個名字——「靈兒！」
少女聞聲緩緩轉過身來，仙女般美麗純真的面容，超凡脫俗的氣質，是她！真的是她！南詔的公主，女媧的後人，憶如的親娘，李逍遙深愛的妻子——趙靈兒!
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一個接著一個地發生了，究竟這一切是不是夢……李逍遙此刻大腦一片空白，無意識地慢慢走過去，緩緩地抬起了手，輕輕撫摸著靈兒的臉龐，這感覺是多麼真實，多麼熟悉……這難道不是夢！？還沒等他想明白，靈兒已經撲倒在李逍遙懷裡泣聲道：「逍遙哥，這不是夢，我真的是你的靈兒啊！」
沒錯，是靈兒的溫度……沒錯，是靈兒的幽香……這不是夢！真的不是夢！
李逍遙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懷裡的靈兒，發誓再也不放開她了。
或許是逍遙抱得太緊了，靈兒喘息道：「逍遙哥，靈兒快喘不過氣了。」
李逍遙這才嚇得急忙鬆開雙手，歉聲道：「對不起，靈兒，我……我太開心了，弄疼你了。」
趙靈兒微笑地搖了搖頭，道：「沒關係，今生能再見你最後一面，靈兒死而無憾了…….」
李逍遙大驚失色，道：「什麼！？不，靈兒，你沒有死，你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嗎？」
趙靈兒臉色又是一沉，黯然道：「逍遙哥，靈兒確實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我的『靈魂』。我的身體當時雖和水魔獸同滅，但靈魂附在了我手中的天蛇杖內。我想與你再見一面，於是催動僅存的一絲靈力藉助憶如的女媧之力將你的魂魄帶了進來……如今我最後的靈力也已經耗盡……以後我只有永遠依附在天蛇杖內……再也無法見你了……」
李逍遙不由得地踉蹌退了一步，失落道：「怎麼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趙靈兒無奈地輕嘆一聲，道：「或許這就是『宿命』吧……既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李逍遙心頭一震，搖頭大喊道：「不！我不要這樣的宿命！既然你不能復生，我就永遠留在這裡陪你，再也不回那殘酷的現實中去了！」
趙靈兒聞聲一驚，道：「不！這樣不行！你不能為我一個人放棄一切啊，你還有嬸嬸，小虎子，香蘭，秀蘭這些關心你的人，若他們見你死了會多痛心啊！」
李逍遙捂著耳朵叫道：「別再說了！說什麼我也不會離開你了！」
趙靈兒眼睛濕潤道：「那麼月如姐姐呢？你忍心讓她剛復生就見你死去么？憶如又怎麼辦？你忍心讓她才剛出生沒幾天就失去她的親生爹娘嗎？」
此話一出，李逍遙猛然一愣。的確，若說他在人間還有什麼「牽挂」，那就是林月如和李憶如了……他怎忍心舍下她們？
他沉默了，迷茫了，他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又可以回去照顧月如她們，又可以留在這兒永遠陪伴著靈兒，但現實始終是殘酷的，他究竟該如何選擇？他沉思了許久，終於作出了決定——「不，我還是要留下來，就算我不在了，她們還是能好好活下去的……月如是林家大小姐，憶如是女媧族惟一的血脈，師父，聖姑婆婆和阿奴都會好好照顧她們的，而你……你卻孤零零一個人，我不能舍下你，不能！」
趙靈兒見李逍遙對自己如此執著，也不免流出了熱淚，但她實在不願李逍遙就這樣為自己放棄一切，哭泣道：「你不能這樣，你這是在『逃避』啊，逍遙哥哥，你不該是這麼懦弱的人啊！」
李逍遙聽了反而無力地笑了笑，道：「你說得沒錯……我是在逃避，我是很懦弱……但這才是我的本性！以前我們面對強敵，我總是一馬當先，你以為我是勇敢嗎？不是，是我『害怕』，害怕你們受到傷害，害怕失去你們。當你們一個個離我而去的時候，你可知道我的感受？我那些所謂的『勇氣』『自信』『夢想』全都化成了泡影！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李逍遙，脫去什麼『大俠』的外衣，我只是個害怕失去你的膽小鬼！」
趙靈兒聽了也驟然一驚，她此刻才知道自己在李逍遙心中竟是這麼的重要……李逍遙一切力量的來源就是她，若要令他重振雄風惟有……
趙靈兒擦去了臉上的淚珠，勉強一笑，道：「逍遙哥哥，如果有個法子可以讓靈兒復活，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李逍遙眼前一亮，愕然道：「什麼辦法？你說！叫我幹什麼我都願意！」
趙靈兒道：「小時候，娘親曾給我講過一個流傳在我們女媧族的古老傳說……『神界』有一處叫『天外天，無極宮』的地方，住著一位神通廣大的『九天玄女』，擁有讓人起死回生之力。若你能請動她，或許就有辦法令我復活。」
李逍遙沉吟了半刻，疑惑道：「這只是『傳說』……不一定是真的啊！」
趙靈兒微笑地搖了搖頭，道：「不，這傳說是我們女媧族代代相傳的，一定是真的。」
李逍遙默然半晌，終於微微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告訴我如何進入『天外天』，無論多難我也要一試！」
趙靈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也許另一個人知道……」
「是誰？」
「劍聖前輩。」
「什麼！？」李逍遙當場一愕，「這個傳說不是女媧族代代相傳的嗎？他又怎會知道的？」
趙靈兒搖了搖頭，道：「我只記得娘親說『天外天，無極宮』內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而那個秘密與蜀山派的開山『祖師』——『天無極』有著莫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