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衣少年

英雄，一個多麼令人崇敬和嚮往的詞，他總會出現在人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別人幫助，甚至拯救他人的生命。

少年，一個多麼令人憧憬和懷念的時光，它是無色的，也是彩色的。無色是因為它無憂無慮，彩色是因為它豐富多彩。

乍看之下，這兩個詞似乎並沒什麼聯繫。但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英雄是從少年時期便逐漸成長起來的，而且又有誰能料到自己身邊的一名少年不久之後也會成為一名蓋世英雄。

如今蜀山腳下就有一名少年，但卻沒有人相信他也是個英雄。因為英雄不會日晒三竿卻還在呼呼大睡，至少絕不會睡在大街上。

奇怪，他怎會不睡在家裡而睡在街上呢？定睛一看，只見他懷裡抱著一大壇酒，一壇已經流出一半的酒……現在你該知道他為什麼睡在地上了吧？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但他卻一口氣喝了兩壇！

一般人喝酒為的不過兩件事：一是失意；一是得意。

他自然不是為了前者，因為他是個「愛笑」的人，世上沒有能讓他傷心的事，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

他是為了後者，為了一個少女，一個美麗的少女。難道是那少女親了他？不是。難道是那少女要嫁給他？更不是。而是因為那少女就要嫁給別人了，而且還是一個出了名的惡人——程天霸！

正因為那少女嫁的人不是他，所以他才這麼高興的。莫非他討厭那少女？其實也不是，有時候他還會很想她，特別是吃飯的時候。因為那少女燒得出一手連宮廷御廚都比不上的好菜。但平時他就很怕見到她，因為他知道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少女喜歡他！而且更可怕的是那少女竟然非要嫁給他不可！

但幸運的是昨天少女追著他在大街上跑的時候，一不小心將又矮又胖的程天霸撞了個底朝天，要是換做別人，程天霸非要將他剝皮拆骨不可，但當他見到來者竟是名俏麗可人的美艷少女時，便對她一見衷情了，當日就打聽出了少女的住所，命人抬了幾大箱聘禮去她家求親。不知道那少女吃錯了什麼葯，氣鼓鼓地回到家后聽到這消息先是怔一怔，隨即竟一口答應了，而且還主動定在今日成親！

雖然不知道少女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少年這下終於解脫了，所以平時滴酒不沾的他也忍不住弄了三大壇酒來慶祝。想到這兒，他純真的面容上竟泛起一絲笑意。

有的路人無意中瞧見了都感覺莫名其妙，心想這少年八成是瘋了。

少年卻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仍舊在那自鳴得意。突然，他的臉色變了，雙眼霍然睜開，一雙亮如繁星的眼睛閃現出來，路人見了都不禁一怔，想不到這少年有雙比珍珠還明亮，比陽光還燦爛的眼睛！

若將趙勝的眼睛比做深潭，華千舟的眼睛比做大海，雲飛揚的眼睛比做明鏡。那麼這少年的眼睛就是——繁星！

他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卻不是因為突然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也不是因為他喝下的酒有什麼問題，而是因為一個腳步聲，一個他最怕見的人的腳步聲。縱然這裡是鬧市，但他卻依然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誰的腳步聲，甚至連方向和兩人間的距離都能估計出來。

為了避開這個他害怕見到的人，他竟然——消失了！

見到他的人都是這麼以為的，但人怎可能突然消失呢？對，人是不會消失的，少年也並沒有消失，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了他身後的一座酒樓——望仙樓的屋頂上！

他是用了什麼仙術眨眼間上了樓頂的？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用仙術，只是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起身；跳躍；躺下。

這三個人人都會的簡單動作怎會沒有人看見？原因只有一個——快，超越一般人反應神經的快！

少年懷裡依然抱著酒罈，斜躺在屋脊上，輕閉著雙目，微笑地望著天空的白雲，但他卻清楚地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來了！

只見樓下出現了一位面目清秀，亭亭玉立的碧衣少女正在東瞧西看，似乎在找什麼人。當然她是不可能找到的，她心裡一急，轉身對身旁的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喝問道：「『包打聽』，你不是說他在這裡嗎？人呢！」

包打聽也是一臉茫然，摸著頭道：「我明明看見那個大哥哥醉倒在這裡的啊，怎會不見了？」

少女氣紅了臉，怒喝道：「沒想到連你這麼個小鬼都騙我，你們這些男人都一個樣，只會騙女人！」這句話從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口中說出來顯得格外好笑，路人聽了都忍不住暗暗笑了幾聲。樓頂的少年聽了也笑了起來，他本就是個很容易被人逗笑的人，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因為他突然聽見了一大群人的腳步聲……看來少女的「麻煩」來了！

人聲鼎沸的街道此刻不知怎的也慢慢安靜了下來，行人自動地退到了兩旁，讓出了一條寬闊的大道。因為一個人來了——程天霸！

在他矮胖的身軀后還跟著一長串家丁，少說也有百八十人，好大的排場！只見他們每個人都是一臉笑容，穿著紅裝，後面還抬著頂大花轎。再看看程天霸穿得像個紅包似的，渾圓的肚皮上還掛著朵大紅花。顯然他們是來迎娶少女過門的。

程天霸見到了少女，滿臉橫肉的肥臉像開了花似的，露出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臉，嬉笑道：「我的好寶貝兒，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你怎麼獨自跑到這種喧鬧之地來了？讓我找的好苦啊！」

眾人從來沒有見過程天霸笑，現在見到了，有的寒毛直立，有的偷偷發笑，有的忍不住已經吐出來了……樓頂的少年瞄見了也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苦笑地搖了搖頭。

少女卻連瞧也沒瞧程天霸一眼，霍然道；「我不想和你成親了，你走吧！」

程天霸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驚訝道：「為什麼？你昨天明明答應了！」

少女不耐煩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我一覺醒來就忘了！」

程天霸急道：「是什麼令你這麼快就改變主意的？你不給我說清楚，我就不放你走！」

少女道：「因為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今生非他不嫁，這個解釋可以了吧。」

程天霸聽了，暴跳如雷，怒道：「誰，他是誰，他憑什麼和我搶你！」

少女笑了笑道：「就憑他的肚子沒你圓。」話一說完，眾人都笑了。

但程天霸卻一點也笑不出來，臉反而氣得發青了，道：「你叫他出來，我要在你面前宰了他！證明我比他強！只有我才能娶你！」

少女冷笑道：「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程天霸道：「我找十個人來總行了吧！」

少女道：「不夠。」

程天霸道：「一百個夠了吧！」

少女搖了搖頭道：「一萬個都不夠！」

程天霸臉色鐵青道：「這不可能！難道他不是人？」

少女喝道：「你才不是人！」

程天霸道：「我不是人是什麼？」

少女眼珠轉了轉，笑道：「你是豬！」周圍又響起一片笑聲。少年也笑了。只有程天霸笑不出來，反而想哭。

程天霸向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受過此等侮辱？更何況還是被一個黃毛丫頭當街戲弄。他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了，露出原本猙獰兇惡的真面目，怒喝道：「媽的，老子看得上你，對你一直忍讓，你竟再三辱罵老子。看來你是喜歡吃硬的！」

少女見他那恐怖的樣子，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道：「你這個樣子比剛才好看多了。」

程天霸奇怪道：「為什麼？」

少女道：「因為你笑起來比豬還難看。」

眾人又是一陣狂笑，程天霸卻氣得快爆炸了，對後面的家丁大喊道：「你們快去把她的衣服扒下來，給我拉回府上！」那些家丁聽了，都一齊看著少女身上那輕柔的碧色絲衣，臉上露出貪婪的目光，隨即如一群餓狼般向少女撲來，勢要將少女的衣服撕成碎片。

少女面對眼前的一群「餓狼」竟還是面不改色。難道她身懷絕世武功，能以一敵百？不是，她一點武功都不會。但她知道有個人絕不會讓這些男人動她一跟頭髮，一個少年，一個現在正躺在望仙樓屋頂上喝酒的少年。

只見一壇酒從樓頂飛出，半空中被一道無形劍氣擊破，酒水如細雨般落下，落在了那一群家丁身上。誰知那些家丁一觸及酒水竟抱頭大叫，不僅是頭，臉上，肩上，身上，腿上，只要是被酒水沾到的地方都疼痛欲裂。不一會兒，一百多人就全倒在地上，一個個痛苦呻吟，爬不起來了。

眾人見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程天霸也嚇傻了。只有少女回頭向樓頂喊道：「臭小子，原來你躲在這裡啊！」眾人這才知道樓上有人，不禁一齊向上看去。

少年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少女笑道：「除了你，還有誰傻到寧願躲在屋頂也不見我？」

少年無奈地笑了笑，道：「你剛才怎麼不怕？」

少女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救我的。」

少年道：「為什麼？」

少女嫣然一笑，道：「因為你喜歡我！你才捨不得我嫁給別人呢！」

少年大笑一聲道：「你錯了。我喜歡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菜。」

少女不服氣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

少年悠然道：「我是怕你被這群野獸污辱了，菜也會變臭的。」

少女氣憤道：「我問你，我和菜哪個重要？」

少年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是菜了！」

少女氣得跺腳道：「我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不娶我？」

少年嘆了口氣道：「你什麼都好，我也不討厭你，但就是不能娶你。」

少女想了想，突然失聲笑道：「難道你是太監？」

少年也不禁笑起來道：「我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男人啊！」

少女撅嘴道：「那我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啊！」

少年笑道：「你不是。」

少女疑惑道：「那我是什麼？」

少年答道：「你是個實實在在的母老虎。」

眾人聽了都不禁大笑起來。連程天霸原先鐵青的臉上也再次綻放出笑容。這次倒是少女笑不出來了，氣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程天霸這一笑，氣也消了不少，又擺出那張毛骨悚然的笑臉，對少女道：「看吧，你的心上人不要你了，還是跟我走吧。」

少女聽了居然沒有像剛才那樣羞辱他，反而對他露出溫暖的笑容，道：「對，還是你好。我現在想通了，還是嫁給你好了。」

程天霸沒想到少女這麼快又改變主意了，瞪著少女問道：「真的？這次你不會再騙我了吧！」

少女盈盈一笑，竟主動過去挽起程天霸的手，柔聲道：「你說我真是個母老虎么？」

程天霸撫摸著少女的嫩手，笑得合不攏嘴道：「你哪是什麼老虎，簡直是只迷死人的小狐狸。誰說你是母老虎，他才是十足的笨蛋！」

少女微笑道：「那我們現在就走，讓那個笨蛋一個人後悔去。」

程天霸道：「去哪兒啊？」

少女故意大聲道：「去洞房啊。」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個姑娘家竟當眾說出這種話，不是傻了就是瘋了。

程天霸聽了這句話差點激動地暈過去，道：「可是我們還沒拜堂啊？」

少女嘟起嘴道：「不，我就要先洞房，再拜堂。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找別人去了！」

程天霸急忙點頭道：「答應，答應，只要你不介意，我還怕什麼？」眾人看都看不下去了，一朵鮮花就這麼插在了牛糞上，而且還是自願插上去的。

少女偷偷瞟了一眼樓上，又故意大聲道：「我們這就去風流快活去了，**一刻值千金啊！有的人只有在屋頂吹冷風，喝悶酒嘍！」

說著少女竟真的拉著程天霸大步而去。街上眾多熱血青年見了心都快碎了，恨不得上去英雄救美，但又不敢惹程天霸，只有在暗地裡嘆息。樓上的少年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少女走了幾步后，居然自己停了下來，朝樓上喝道：「臭小子，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少年悠然道：「這次是你心甘情願跟他走的，我該有什麼反應？難道還要我跳下來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少女怒道：「你不是自以為很聰明嗎？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故意氣你才這麼做的？」

少年道：「哦，是么？我沒看出來。」

少女氣得跺腳道：「你不該叫臭小子！」

少年道：「那我該叫什麼？」

少女大聲道：「你該叫大混蛋，大傻蛋，大笨蛋！」

樓上傳來一連串爽朗的笑聲。眾人也都笑了。

程天霸又笑不出來了，道：「難道你剛才又是騙我的？」

少女瞧都不瞧他道：「是的，怎樣？」

程天霸這次氣得話都說不出了，只是不由得踉蹌退了幾步，指著少女道：「你，你……」

少女仍是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程天霸的臉色一沉，寒聲道：「這是你逼我的！出來！」

少女發覺不對勁，當她正要退時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覺一股勁風襲來，身子頓時就不能動了——她被點穴了！

好快的速度！點穴的當然不是肥頭大耳的程天霸，而是——司空雲！一個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名字。與他一起出現的竟還有追魂劍客馬空，奪命書生夏傑，流星錘張豹，漫天飛雨唐舟！他們五個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黑道殺手，要價都極高。今天怎會一齊出現在這裡？很明顯是一個人用重金買下了他們——程天霸！

少女驚恐道：「你……想怎樣？」

程天霸陰笑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本不想動用他們的，這是你逼我的！」

少女道：「你有他們這五個高手為何不早點派出來？這樣你掃平七大幫派，燒毀四大寨就不廢一兵一卒了。」

程天霸冷笑道：「這樣我損失的只會更多。」

少女疑惑道：「為什麼？」

程天霸道：「因為他們每人殺一個人都要一萬兩！」

少女驚愕道：「那你為什麼要花五萬兩來對付我一個弱女子？」

程天霸抬頭看了看樓上，道：「他們不是來對付你的，而是樓上那個不敢見人的臭小子的。」

樓上傳來一陣笑聲道：「你花五萬兩就為了殺我這個默默無名的臭小子，值得嗎？」

「值！」程天霸肯定道「因為你不是默默無名的臭小子，而是大名鼎鼎的『仙劍四英』里的『壞小子』！」

這句話無疑將眾人驚呆了，連場中惟一認識少年的少女都露出驚訝之情，似乎連她也不知道那少年的來歷。

少年嘆了口氣道：」剛才那丫頭把你叫作豬，實在是貶低你了，你應該叫作『老狐狸』。」

程天霸冷哼一聲道：「狐狸自然比豬好。」

少年道：「我真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三點！」

「哦？」

「聲音，武功，習慣！」

「…………」

程天霸續道：「從你的聲音聽得出你是個少年。」

少年道：「是又如何，少年就是『壞小子』么？」

程天霸又道：「但少年不可能學會那種功夫。」

少年好奇道：「什麼功夫？」

程天霸道：「蜀山派的『天元劍氣』！這種功夫是蜀山派的上乘絕學之一，能將萬物化為利劍，殺傷力驚人。據說只有『仙劍四英』和蜀山掌門會此絕技。你方才擊破酒罈那一招就含有這種劍氣，所以我那些手下沾到酒水才會猶如被利劍刺體，一下子全倒在地上。

少年不禁贊道：」好眼力！沒想到你竟能看出來？」

程天霸得意道：「在蜀山腳下混，若連蜀山派的功夫都認不出來，我就真是豬了。」

少年道：「你剛才只說了兩點，只能證明我是『仙劍四英』之一，你又是如何斷定我是那個『壞小子』的？」

程天霸繼續道：「因為你有個不好的習慣——愛笑。大家都知道『仙劍四英』中只有一個人愛笑。」

少年苦笑地嘆了口氣道：「是啊，我那三位師兄確實不喜歡笑，但我不認為這是不好的習慣，就算明知道容易被人認出來，但我以後還是會經常笑的。」

程天霸冷哼道：「容易被認出來總是好的，至少被人殺了后還有人給你收屍，墓碑上還有名字可以刻。」

少年嘆道：「可惜我就是在這裡被殺了恐怕墓碑上還是沒有名字的。」

程天霸道：「因為這裡沒人知道你的名字？」

「全天下知道我名字的人恐怕都沒有幾個。」

「那你為何現在不將名字告訴我，好讓我找人給你在墓碑上刻名字。」

「不必了。」

「為什麼？」

「我根本不會死。」

「你有信心一個人打嬴他們五個？」

「沒這個必要。」

「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沒打算救那丫頭。」

眾人驚訝了，少女也愣住了，程天霸也疑惑道：「真的？」

少年道：「我巴不得她早嫁人，不要來纏著我，我有什麼理由救她？只要你答應我日後好好待她，我恭喜你們還來不及呢。」

程天霸聽了高興道：「好，看來你小子不算太壞，有意思，我喜歡你。」

少女急道：「壞小子，你就忍心看著我嫁給這頭豬嗎？」

少年道：「忍心！他有權有勢，也不是豬。」

少女又急道：「壞小子，只要你這次幫我，我就給你做好多好吃的來報答你。」

少年笑了笑道：「我怕你在菜里下蒙漢葯，晚上吃了我。」

少女怒喝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我？」

少年道：「除非你答應不嫁給我。」

少女一愣，說不出話了。

程天霸道：「好了，好了，你死心了吧，『仙劍四英』名滿天下，一言九鼎，他說不幫就絕對不會幫，乖乖跟我回去成親，享受榮華富貴吧！」

少女沒反應，眼裡淌著淚水。程天霸對司空雲道：「把她背回去再說！」司空雲正要動手，少女突然哭喊道：」好，我答應不嫁給你就是了！」

「好！」

好字一出，一道破空劍氣如電落下，司空雲急忙抽身退了開去。

程天霸怒道：「你想反悔？」

「是的。」

「你不是『仙劍四英』么？怎能出爾反爾？」

「誰說『仙劍四英』就不能出爾反爾的？」

「……那你就是在找死了！」

「我從不找死。」

「你這麼做分明是死路一條！」

「放心，我不會死的。」

「你有把握打嬴他們五個？」

「有。」

「你可知道他們五個是誰？」

「知道。」

「那你怎麼還有把握？」

「就因為知道所以才有！」

司空雲冷哼道：「好大口氣！」

少年道：「的確很大。」

馬空冷笑道：「好有自信！」

少年道：「的確很有。」

夏傑怒喝道：「好狂妄！」

少年道：「的確很狂。」

不知道司空雲他們是否明白：口氣，自信，狂妄都源自一個東西——實力！

張豹已忍不住喝道：「就讓豹爺來教訓教訓你這小子！」話音剛落，張豹已舞起流星錘張牙舞爪地掠上屋頂，他的頭剛露出屋頂，眼神還沒落定就看見一個東西——「腳」，張豹被這一腳踢得眼冒金星，人便真如流行般落回地上去了，臉上只留下個好大的鞋印。眾人見了都大笑起來，少女也不禁噗嗤一笑。但有五個人笑不出來，其中四個人的臉紅了，一個人的臉青了。

唐舟道：「閣下好俊的身手，讓在下也來討教！」這句話說到一半時，他的人已飛上了半空，因為他不想像張豹的下場一樣，惟有出奇不意，先發制人！他的手藏在懷裡，準備上屋頂的一瞬間就使出唐門絕技——仙女散花。但當他的頭上了屋檐，手也開始抽出的一剎那，他還是看見了一樣東西——「腳」。他只覺天旋地轉，人便如張豹一樣落回了地上。臉上還是留下個好大的鞋印。眾人見了狂笑。少女笑地眼淚都流出來了。但還是有四個人笑不出來，其中三個人的臉綠了，一個人的臉白了。

司空雲臉色一沉，一雙凌厲的目光瞟向馬空和夏傑，二人立刻會意。三人竟同時從三個方位掠了起來。時間，速度都把握地一模一樣，他們相信少年縱然有通天本領也不可能同時攻擊三個人。但他們錯了，完全錯了。因為他們今天遇到的對手就偏偏能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剛上屋頂，三人還沒看清楚少年的樣子，司空雲臉上挨了一巴掌，馬空肚子被踢了一腳，夏傑頭頂被敲了一拳。三個動作也是同時發生的，卻不是三個人做的，而是一個人。就在三人落地的瞬間，少女不知什麼時候竟消失了。不用說少年已帶著少女走了。五個江湖成名數十年的頂尖殺手竟連少年的模樣都沒瞧見就一敗塗地了，他們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簡直是不堪一擊。這說出去有人信嗎？恐怕連在場這些親眼所見的人都不敢相信。程天霸看著地上倒地不起的家丁和五萬兩買來的殺手，他現在只有一個感覺——想哭。

方家大宅的百花園內，花草繁茂，蝶舞翩翩。呼而一陣清風襲來，景色依舊怡人，只是多了兩個人：一個碧衣少女，一個青衣少年。少女如花似玉，少年俊秀不凡。兩人在百花交映下顯得更是超然脫俗，天生一對。但可惜的是他們不是一對，至少少年是這麼認為的。少年運指為少女解開了穴道，立即躍后五丈，生怕少女不放他走。少年對少女揮了揮手道：「好了，我已為你解了穴道，順便送你回家了，別忘記你剛才說的話，我先走了。」

少女沒有說話，不知怎的突然抱著肚子倒在地上。少年被嚇了一跳，急忙一個閃身來到少女身旁推了推她，道：「喂，你怎麼了？」

少女突然伸出一雙玉臂挽在了少年背後，臉已貼在了少年的胸膛……風仍舊吹著，吹動著花瓣，吹動著少女的髮絲。少女的幽香混合著花香，少年竟獃滯了。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也迷茫了。時間彷彿停頓了般，世界彷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切都那麼靜，那麼平和。少女真想時間就這麼一直停頓下去，停頓在這最幸福的一瞬間。她什麼話也不想說，什麼話也不想聽。她就只想這樣倒在少年懷裡，永遠永遠，一直到死。她就滿足了……

但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就像世上沒有永恆的痛苦一樣，世上同樣沒有永恆的幸福。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幸福的一瞬間——「放手吧。」

這是少年的聲音。多麼令人寒心的三個字，「放手」就等於「失去」，誰會願意？少女沒有聽少年的話，反而抱得更緊了，臉緊緊貼著少年的心房。

「別忘記你的承諾。」

「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騙我？」

「你也騙我。」

「我怎麼騙你？」

「你說不喜歡我，不想和我成親？」

「是的。」

「騙人！」

「沒有。」

「有！我聽見你的心跳得好快，感覺到你的呼吸好亂，你明明就喜歡我！」

「…………」

「沒話說了吧，你現在還敢說不喜歡吧我嗎？」

「……不敢，也許我真的喜歡你吧。」

「真的？」

「恩！」

少女抱得更緊了，還有什麼比你喜歡的人親口對你說一句「喜歡你」更令你感動，更令你高興？少年的手終於也放在了少女的背上，輕輕撫摩著她柔順的長發。

過了許久，少年柔聲道：「我一直有兩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你說，我什麼都願意告訴你。」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喜歡我？」

少女愣了片刻，笑了笑道：「因為你是壞小子。」

少年也笑道：「你喜歡壞小子？」

少女道：「世上我只喜歡你一個壞小子。」

少年道：「為什麼？」

少女指了指少年的鼻子道：「因為世上只有你才敢那樣欺負我！」

少年思索道：「你說一年前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

少女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泛起紅暈。

少年道：「當時我是逼不得已才那麼做的。」

少女道：「不管你是無意還是有意，從那天起我就註定此生非嫁你不可了。」

少年哀嘆道：「早知道我那時應該選擇第二條路的。」

少女疑惑道：「什麼路？」

少年笑道：「找堵牆一頭撞死。」

少女氣得一拳打在少年胸口上。

少年求饒道：「好了，好了，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你到底是誰？」

少女不禁愣住了，道：「我就是我了，你難道不認識我？」

少年道：「我只知道你是個女的，住在西蜀第一有錢的方家，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少女道：「你連我的名字，年齡，身份都不知道？」

少年搖頭道：「不知道。」

少女笑道：「那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你又到底是誰？」

少年也當場一愣，道：「我不就是我了，難道你不認識我？」

少女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你是個男的，是蜀山派『仙劍四英』之一，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少年聽了不禁大笑了起來，少女也噗嗤一笑。

少年拍手道：「太有意思了，我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要嫁給我？」

少女道：「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彼此真心喜歡對方，不知道名字又如何？」

少年聽了也不禁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是。但我還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真的想知道？」

「想！」

「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

「什麼條件？」

「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少年驚訝道：「你可知道我向來都有個規矩？」

少女道：「我知道你從不向外人透露你的名字，聽說有人甚至不惜花十萬兩求你告訴他你的名字，你都不說。」

「那你為何還要問？」

「因為你也想知道我的名字。」

「…………」

「怎麼樣？你願不願意用你的名字換我的名字？」

「不願意。」

「那算了！」

「但我還是想知道。」

「你到底想怎樣？」

「所以不願意也只好說了。」

「那你說！」

「但我也有個條件。」

「不公平！名字換名字，你還要加個條件？」

「恩，但這絕對公平。」

「為什麼？」

「因為我只要到你家隨便抓一個人問一下就能知道你的名字甚至身份，但你卻不論找誰問也絕對問不出我的名字。」

「……這麼說我倒是賺了？」

「沒有，因為我這個人喜歡公平，所以我才要加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先發誓，不論我這個條件是什麼你都必須答應！」

「不行！萬一你要我答應不許和你成親，怎麼辦？」

「……好，我保證這個條件絕不是要你不和我成親。」

「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我發誓，不論壞小子要我做什麼我都照做，絕不反悔。如違此誓就……不嫁給你了！」

「……你這個誓真夠毒的。」

「呵呵，那麼現在可以交易了吧！」

「可以了。」

「好，我先說。我叫『方小玉』，是這裡的主人——方萬豪的獨生女，芳齡十七，母親早逝。平時最喜歡做菜，但琴棋書畫我也是樣樣精通。最尊敬人是我爹。完畢！」

「……你只說名字就夠了，怎麼說那麼多？」

「人家想要你了解得清楚些嘛。」

「唉，看來還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反正你一年前就占夠了，再讓你多佔點也無妨。」

「…………」

「好了，該你說了。」

「我叫『楚星繁』，今年十六，父母雙亡。父親是上一輩蜀山天字級弟子——楚天楊。母親不知。自幼在蜀山由師父養育成人。平常最喜歡的是吃飯，但十八般武藝我也是樣樣精通，最尊敬的是我師父。完畢！」

「你怎麼也說這麼多？」

「因為我喜歡公平。」

「你為什麼不告訴別人你的名字？」

「因為我姓楚。」

「姓楚又怎麼了？」

「別人會懷疑我是楚天楊的兒子。」

「你本來就是啊，你父親是蜀山前輩，你出自名門有什麼不好？」

「如果你是江湖中人就不會這麼說了。」

「為什麼？」

「我父親對不起天下人，與整個人界正道都結下了血海深仇。」

「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是怎麼死的？」

「師父沒有告訴我，只是說他是被妖魔利用才鑄成了大錯……」說到這裡，楚星繁右拳緊握，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悲憤之情。

方小玉握著楚星繁的手，臉上也流露出同情之色，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兩件事：他不願和她成親是怕有一天他身份暴露后，不論人界還是妖界都不會放過他，他怕連累她；他平時總喜歡笑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痛苦和孤獨，忘掉他的身世和仇恨。不論誰有他這樣的身世都不該喜歡笑的。因為他註定一生都會很寂寞的，不敢有朋友，不敢有愛人。

方小玉柔聲道：「看來還是我佔了便宜，你將這天大的秘密告訴我，我真是佔了很大的便宜。」

楚星繁勉強笑了笑道：「反正一年前我也佔了你很大的便宜，現在算抵消了吧！」

方小玉道：「不過你很聰明。」

楚星繁疑惑道：「哦？」

方小玉接著道：「你把真相說出來，恐怕世上沒有哪個女孩敢嫁給你了。」

「…………」

「但我敢！」

「你不怕？」

「不怕！」

「別忘記我還有個條件。」

「別忘記你保證過這個條件絕不是不許我和你成親。」

「但我沒保證過是不許你嫁給我。」

「你……你耍詐！」

「兵不厭詐，我走了。」

說罷，楚星繁一躍跳上一把飛劍，向下面的方小玉揮了揮手道：「有緣再見了！」

方小玉眼珠轉了轉道：「好，我答應不嫁給你了！」

楚星繁驚喜道：「真的？」

方小玉大聲喊道：「但我一定要『娶』你！」

「……你耍詐！」

「兵不厭詐。」

楚星繁笑了，苦笑……然後便二話不說，御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