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閉關悟劍
第二十五章——閉關悟劍
蜀山後山，無極閣外
趙勝遵照劍聖的指示，已將所有弟子召集在此，但由於劍聖和李逍遙遲遲沒有出來，眾弟子難免議論紛紛……
「師父和那李逍遙究竟在裡面談什麼，為何這麼久還沒有動靜？」
「誰知道呢……對了，你可知道那李逍遙的來歷？無極閣向來只准許天字級以上弟子進出，可他怎麼……」
「聽說他是酒劍仙師叔在外面私收的徒弟，但並不是正式弟子，因此也不必遵守門規吧。」
「哦？師叔向來浪跡江湖，獨來獨往，從不收徒，竟會為他而破例，看來這位李師弟絕不簡單吶。」
「可不是么，聽說昨日也是他制服師父的。」
「什麼，那他豈不是比大師兄還……」說到這裡，二人只覺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彷彿一柄寒劍直入骨髓，令他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二人不禁回頭一望，只見趙勝正背靠在遠處的一株樹下，冷冷地看著他們，面冷如雪，目光如劍，二人心下一涼，頓時不再多話了。
這時，劍聖和李逍遙終於走了出來。
「弟子拜見師父！」
劍聖向來不愛拐彎抹角，因此只是輕咳了一聲，便開門見山地道：「為師召集你們來此，是有一個決定要當眾宣布。」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為師決定……收這位李逍遙李少俠為本門的天字級弟子！」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嘩然。這也難怪，蜀山自創派以來，凡是要成為天字級弟子必要通過重重考驗，即便是劍聖一手帶大的趙勝和壞小子當年也是受盡磨練，終才晉級，而今李逍遙連正式弟子也不是，卻不通過任何考驗便直接成為天字級弟子，眾弟子豈能接受？
「師父，恕徒兒斗膽直言，您這個決定未免太輕率了！」「是啊，而且他不是師叔的弟子嗎？」「他昨日雖立下大功，但畢竟只是個外人，而且還曾摧毀了本門的鎖妖塔，導致群妖亂世，我們不與他計較已是仁至義盡，怎能讓他留在蜀山，而且還一躍成為天字級弟子！？」
提到鎖妖塔被毀一事，一些弟子這才恍然大悟，見元兇近在眼前，眾弟子咬牙切齒，險些忍不住群起而上。
酒劍仙和林月如等人立刻挺身而出，阿奴更不禁怒道：「什麼天字級弟子，有什麼了不起！李大哥才不會稀罕呢！」
眾弟子更是分毫不讓，「既然不稀罕，那你們就別留在蜀山！」
阿奴大怒，連林月如也忍不住道：「不留就不留！李大哥，我們好心好意來提醒他們，他們既然不領情，我們還留下幹什麼！？讓他們自生自滅！」
眾弟子聞言也是一怒，劍聖卻霍然高聲道：「通通住口！你們眼裡可還有為師這個掌門！？」
眾人一愕，頓時默然垂首。
劍聖心細如塵，像是聽出了什麼，當下對林月如問道：「林姑娘方才說是來『提醒』我們的……不知此話何解？」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逍遙這才恍然道：「晚輩正有一事想要告知前輩。」
劍聖溫和一笑，「我既已決意收你為正式弟子，你也該改改稱謂了……」
「……是，掌門師伯。」
「好！你有何話儘管直言。」
李逍遙抱拳一禮，隨即將目光轉向眾人，朗聲道：「各位，在下得到可靠消息，妖界大軍將會在九月初七當日——攻打蜀山！」
「什麼！？」眾人如受電擊，連劍聖，酒劍仙和趙勝等人也露出了少有的驚詫之色。
眾弟子沉默半晌，又不禁紛紛質問道——
「如果真有此事，妖物即便再傻也絕不會走露風聲，你又怎會知道的？」「他一定是與那些妖物勾結，故意走露風聲來擾亂我們，然後再伺機偷襲，裡應外合！」「哼，若不是他摧毀鎖妖塔，讓妖界實力大增，那些妖物又豈會如此猖獗，犯我蜀山！？」「沒錯，如果妖界真的大舉入侵蜀山，他就是——罪魁禍首！」
李逍遙聞言一怔，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林月如再也忍不住了，抽出腰間的金蛇鞭，「你們這群臭道士！李大哥好心提醒你們，你們卻這樣侮辱他，本小姐定要狠狠地教訓你們一頓！」
「月如，別這樣！」李逍遙道：「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既然這裡不歡迎我們，我們下山便是。」
說完，李逍遙也不等劍聖和酒劍仙挽留，立刻就走，但有個人不知何時卻已擋住了他們的面前——趙勝。
「蜀山派豈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李逍遙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這倒不是因為他怕了趙勝，而是不知怎的，每當他見到趙勝，心裡總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自己稍不小心就會被他「吞噬」一般，「你想怎樣？」
趙勝陰沉一笑，「很簡單——比武。」
「比武！？」李逍遙和眾人都是一愣。
趙勝嘴角依舊帶著那一絲詭異的笑容，「不錯，眾師弟不服你是因為沒親眼見過你的實力，只要你能當眾打敗我，大家自然會佩服你，接受你。」
「……如果我輸了呢？」
「怎麼，你怕自己會輸？」
「……面對名揚天下的『仙劍四英』之首，在下自然要小心為上。」
「呵，放心，我們畢竟師出同門，我又豈會刁難你？若在小僥倖贏得一招半式，李師弟只需在山上多留幾日……」說著，趙勝不禁望了一眼劍聖，見他依舊背負雙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有所思，卻始終沒有出聲阻止，趙勝便接著道：「怎樣，不知李師弟意下如何？」
李逍遙沉吟不語，一旁的林月如卻道：「李大哥，答應他！讓那群臭道士都知道你的厲害！」
阿奴也附和道：「沒錯，李大哥！你連拜月教主和水魔獸都能打敗，何必怕他？」
葉玲雖不好鬥，但同門切磋實屬平常，因此她也不好多加勸阻，只能在一邊保持沉默。
李逍遙雖也不想與同門決鬥，但既然趙勝主動邀請，劍聖又沒勸阻，林月如和阿奴又極力支持，再加上自己也想弄清趙勝的底細，權衡考慮下，他便只好點頭答應。卻不知道這個決定將會給他帶來多麼可怕的厄運……
李逍遙和趙勝已經站定，眾人也已紛紛退至遠處。
劍聖對二人朗聲道：「大戰在即，你倆這次比試切記點到為止，明白嗎？」
「明白。」二人齊聲道。
「好，比武開始！」
「鏘！」七星出鞘。
御劍術——御劍開道。
李逍遙御起七星，向趙勝正面飛去。他這招雖已爐火純青，但速度並不快，只是打個招呼，探探虛實罷了。
面對這一劍，趙勝本可輕易避開，但他卻沒有。只見他依舊懷抱長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眾人為之一愕，眼看著他就要被七星刺中，連李逍遙也不禁有些收手之意，而就在這猶豫的一剎那，趙勝笑了，陰笑。
「鏘！」太極出鞘。
「鐺！」七星被擊飛。
天劍——劍破虛空！
眨眼之間，趙勝不但化險為夷，且已攻至李逍遙身前三寸，局勢竟在一瞬間完全逆轉！
李逍遙為之一怔，眾人為之一愕，連劍聖也為之一愣。
難道李逍遙就這麼敗了？不！即便沒有七星在手，即便有些措手不及，即便已經避無可避，他也不會就此認輸，因為他的名字叫——李逍遙。
當趙勝的劍離自己的胸膛只剩三寸時，李逍遙先是一招「醉仙望月步」，以更快的身法拉開距離。
當趙勝的劍離自己的胸膛還剩五寸時，李逍遙便以一招「仙風雲體術」躍上半空，完全擺脫了對手的攻擊範圍，而且更順勢御回七星，在半空中施展出——
萬劍訣——萬劍蔽日！
眨眼之間，李逍遙不但轉危為安，且還化守為攻，將趙勝完全封死，局勢又在一瞬間逆轉了回來！
眾人為之一愕，連劍聖也再次為之一愣，但趙勝卻沒有為之一怔，反而又——笑了，陰笑。
趙勝全身忽然閃現出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光，滿天飛劍霍然消失！
眾人一怔，紛紛將目光投向李逍遙，不知他為何突然收法，但誰又知道讓飛劍消失的人並不是李逍遙，而是趙勝！
浮在半空的李逍遙一臉驚駭地看著地上的趙勝，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件散發著神秘幽光的黑色斗篷——黑東西！？
「嘿嘿，李逍遙，你果然沒令本尊失望。」
一個詭異而又熟悉的聲音霍然在李逍遙耳邊響起，令他當場一呆。因為這聲音正是黑東西的聲音！
怎麼可能！？他……他不是已經……
還沒等李逍遙想通，那個聲音又再次傳來——「你想知道原因嗎？嘿，別急，你會明白的……」
李逍遙又是一愣，想不到黑東西竟能看透他的內心！
眾人見他們一上一下，互相凝視著對方，一句話也不說，也遲遲沒有再動手，心裡只覺莫名其妙……
「李大哥，你怎麼了？」林月如大惑不解地呼喚道。
李逍遙這才如夢初醒：不，現在還不是驚訝的時候！這黑東西絕非善類，雖然我不知道他與趙勝究竟有何關係，但蜀山之戰在即，絕不能讓他留在蜀山為所欲為！
趙勝（黑東西）似乎也再次看透了李逍遙的內心，但他的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喝！」李逍遙突然暴喝一聲，將全身力量催至頂峰！周圍頓時飛沙走石，狂風怒哮，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忽然風起雲湧，雷鳴不斷。
眾人大驚，酒劍仙和阿奴等人更是嚇了一跳，因為他們知道這正是某個必殺絕招的前奏……
情劍！
李逍遙早已領教過黑東西的厲害，因此也不作任何保留，一出手便是可怕至極的情劍。
酒劍仙急道：「逍遙，你怎麼了？快住手！」
阿奴也緊張道：「李大哥，只是比武而已，你沒必要動用這招啊！」
連一直沉默的葉玲也忍不住大聲道：「李大哥，求求你快停下來！」
…………
呼喊聲不絕於耳，李逍遙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全身更爆發出耀眼白光。
面對這曾經打敗過自己的一劍，趙勝（黑東西）卻仍然毫無畏懼，神色反而顯得有些興奮激動。
「看劍！」
出現了！曾經打敗過楚星繁和黑東西的情劍再一次出現了！
所向披靡的一劍直取趙勝（黑東西），他不但不避，竟迫不及待地縱身躍起，全身爆發出一種與情劍類似的白光……
兩大豪光撞在一起，眾人不由得眼前一花。
待眾人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李逍遙和趙勝不知怎的竟已昏倒在地。
「李大哥（大師兄）！」林月如等人和眾弟子連忙衝上去察看他們的傷勢。但二人卻居然毫髮無傷，隨後趕來的劍聖和酒劍仙也不禁露出不解之色……
過了一會兒，趙勝先醒了過來……
「大師兄，你沒事吧？」眾弟子關懷道。
趙勝深深地望了望一旁的李逍遙，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只是淡淡地答道：「我沒事。」
眾弟子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李逍遙霍然睜開雙眼，眾人嚇了一跳。
林月如急忙上前扶起他，「李大哥，你沒事吧？」
李逍遙卻連瞧也沒瞧她一眼，面色出奇地冷漠。只見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沉默片刻，嘴角竟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林月如長舒了口氣，「李大哥，你方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然使出情劍，又為何會突然暈倒？」
李逍遙卻連看也沒看林月如一眼，冷冷道：「我已經說了我沒事。」
簡單無奇的一句話，別人倒沒聽出什麼，但林月如和阿奴卻不禁一怔，驚異地望著李逍遙。
趙勝面色雖已恢復了平靜，但眼角餘光仍是不禁瞟向李逍遙……
劍聖似乎也看出了什麼不妥，深深地望著李逍遙，眉頭微微皺了皺，沉默片刻，卻只是向眾人朗聲道：「雖然剛才的比試勝負未分，但李少俠是否有資格成為天字級弟子，相信你們心裡已經有數。」
眾人默然。李逍遙方才那一記情劍雖未盡展，但已令人大開眼界，不得不服。
劍聖忽又高聲道：「既然沒有異議，那麼從今日起，李逍遙就是我蜀山仙劍派的正式弟子，並直接晉陞為天字級，與趙勝，華千舟，雲飛揚和壞小子並駕齊驅，你們今後便稱呼他為——五師兄，聽清楚了嗎？」
「……弟子清楚了。」眾弟子齊聲道。但不難看出，少數人依舊口服心不服。
劍聖卻也不在意，話鋒一轉道：「九月初七，蜀山之戰，不管是慕容無敵也好，邪魔妖孽也罷，你們要知道，蜀山乃仙家聖地，我蜀山派更是正道鼎柱，若有半點閃失，天下必定大亂！」
「弟子們願誓死保衛蜀山！」
「好！要知道我們的創派祖師乃是當年一劍擊敗魔帝的白衣少年——天無極，即便他的『一劍震神州』已和他一起消失，但就憑剩下的五成絕學，便足以讓那些妖物死無葬身之地！」
有一種人即便消失了千年，但只要一提及他的名字，仍能讓人無比激動和崇敬，而那個曾經一劍震神州的天無極正是這種人。
眾弟子聽了一個個熱血沸騰，信心大增。但李逍遙卻只是冷笑一聲……
劍聖忽又面色一沉，「為師前些日子不幸被邪劍所傷，以致心性大亂，錯殺一百七十三名弟子，犯下彌天大過，本無顏面再苟活於世……」
眾弟子紛紛垂下頭去，雖然他們想說些諒解和鼓勵的話，但一百多條人命實在不是個小數目……
見眾弟子沒有說話，劍聖便接著道：「禁地（鎖妖塔）被毀，妖界入侵，為師愧對蜀山，愧對天下，更愧對你們……待蜀山之戰結束，為師也絕不會再留在蜀山……」
此話一出，眾人哪裡還能保持沉默，「師父，難道您要……」
「不錯，待大戰一了，為師便會辭去掌門之位，自我逐出師門。」
眾人怔呆了。酒劍仙忍不住道：「師兄，世事無常，那些事的責任並不完全在你，你又何必……」
「我意已決，師弟毋須多言。」
酒劍仙不說話了，他與劍聖相交半生，知道他只要下定決心就絕不更改。
沉默半晌，劍聖有意無意地將目光轉向李逍遙，「至於掌門人選，為師已有答案，等大戰結束后，自會公告天下。」
雖然沒點明，但眾人也知道下一代掌門不是趙勝就是楚星繁，哪會猜到是李逍遙。但趙勝卻像是看出了什麼，偷偷地瞟了李逍遙一眼，雙拳暗自握緊……
待眾人議論的聲音逐漸減小，劍聖又道：「如今最要緊的還是蜀山之戰……為收斂心神，養精蓄銳，為師決定上天劍峰——閉關。」
「閉關！？」眾人愕然。
沒等眾人發問，劍聖又續道：「為師閉關的這些日子，蜀山上下一切事務交由長老——司徒鍾（酒劍仙）和大弟子——趙勝全權負責，華千舟和雲飛揚則在旁輔佐，明白了嗎？」
雖然事出突然，但師命難違，眾弟子還是齊聲應道：「明白了。」
劍聖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看李逍遙一眼，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二話不說，御劍而去。
待劍聖遠去，眾弟子便將目光轉向酒劍仙和趙勝，聽候指示，卻沒人注意到李逍遙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蜀山，天劍峰
劍聖雙目輕閉，負手而立，靜靜地站在這裡，並不像是在閉關，倒像在等什麼人……
片刻后，後方傳來腳步落地之聲，劍聖卻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睜開雙眼，「你來了。」
來者卻絲毫沒有驚訝，反而淡淡一笑道，「我來了。」
「你佔據逍遙的身體，究竟想怎樣？」
「本尊不必告訴你。」
「……確實不必。」
「你應該可以猜到。」
「……確實可以。」
「你知道本尊為達目的一向不擇手段。」
「我知道。」
「你也知道本尊要毀滅蜀山絕非難事。」
「我知道。」
「因此你最好交出那一劍。」
「哪一劍？」
「一劍震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