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

在美國東部某州艾克頓鎮的一座中國人辦的基督教聖經教會的教堂的一個小廳內,李明哲長老正在帶領一小組信徒解經。「請翻到馬克福音第九章，門徒爭論誰為大。」李明哲長老說道。

李長老年紀已高，頭髮有些花白。沒有人會從他瘦小而平庸的外表上，能看出他是著名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畢業，曾經成功地開個多家公司。在美國，很少人去探問他人的財產，大家只是模模糊糊地覺得他的財產至少有上千萬美元。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乾瘦的不起眼的老頭，在教會侍奉了幾十年。除了更熱心地幫組他人外，李長老和任何一個普通的基督徒豪無區別。

「若有人原意作首先的，他必作眾人末后的，作眾人的用人」。李長老以略帶嘶啞的聲音平靜地念了這段經文。如平日一樣，他開始邀請信徒們談他們的感受。大家闡述的內容都差不多，無非是在教會裏，牧師和長老的資格最高，對他人的姿態卻最低，經常為教眾服務等等。

堯明有點心不在焉，他只是開始接觸基督教，並不能算一個信徒。他滿腦子裏裝着的，是明天的德國柏林之行。當問道他的意見的時候，他急急忙忙抓過《聖經》，閱讀了一遍，說道：「我明白了，希特拉認為德意志民族最優秀，所以就應該統治世界。可是要領導世界的，卻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用人』。如果二戰期間，德國人的努力不是用於統治其他國家，而是用於服務人類，那該有多好。」

大家看着他，都笑了。堯明是個「二戰迷」，但大家沒有想到他到了教會後，還在談二戰。他這個人很有點書獃子氣，經常出言莫名其妙。只有李長老看着堯明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能看透人心的深沉。

堯明看過很多yy小說，不知道為什麼，他最感興趣的是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故事。

堯明從小就對戰爭感興趣。網上小說看多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會不由自主地集中到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簡稱「二戰」）的書目上。也許學理科的人的「惡習」吧，他喜歡刨根問底，研究隱藏在表面的社會現象下，推動社會前進的真正動力。

德國在一次世界大戰和二次世界大戰中均失敗了，但這個國家卻總是頑強地恢復了他強勁的經濟力，甚至遠遠超過了作為戰勝國的英國和法國。納粹最臭名昭著的「優等民族」的理論，認為以德國人為主體的「亞利安人種」比其他任何民族都優越。根據這種理論，德國人應該統治歐洲，在歐洲建立一種以德國人為最優等民族的秩序。

這種理論顯然是謬誤而不是真理。在美國，深受「人類平等」理想教育的堯明自然絕對不願意附和。然而堯明是「理科人」，也就是說，是一個喜歡搞「邏輯推理」，或者說，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他很固執地認為，一方面優等民族絕不應該去侵略，世界秩序絕不能建立在民族壓迫和統治的基礎上。但另一方面，不管是二戰的結果，還是現代歷史，都無法否定德國這個民族的堅韌、團結、嚴謹、忠誠等優點，這些優點常常讓堯明這個中國人「自慚形穢」。

「謙虛」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作為一個謙虛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看到他人的優點，並真誠地學習。堯明樂觀地認為一個民族的優越性是可以學習的。他並不認為這種優越性來源於人種或基因，相反，他認為這種優越性來源於民族的內在文化。

讓堯明感到很沮喪的是，在流行的關於二戰的各種歷史和文學描述中，主要的着墨都是「希特拉」的侵略和屠殺罪行。在這些文學描述中，德國人只是一群沒有靈魂，跟着希特拉作惡的人，甚至是一群「貼了標籤」的「天生惡棍」。希特拉被徹底醜化成了一個魔鬼。這個魔鬼的黑暗掩蓋了整個歷史。

堯明不相信這種武斷的歷史觀。在希特拉以及他領導的納粹黨的背後，一定有一種更深層次的歷史因素，在推動着那段歷史的進程。如果人類簡單地把那樣一次災難歸結於一個「惡魔」的行徑的話，那次世界大戰中，人類的鮮血就白白地流失了。在那次大戰中飄逝的生命，不管他們身上貼著的標籤是「英雄」，是「惡棍」，還是「無辜者」，堯明相信他們的在天之靈都有一個願望。人類的良知，必將從淤積的血污中，揭開「希特拉」這張掩蓋一切的黑幕，找到讓人類痛苦、呻吟和流血的真正原因。

堯明是一個喜歡「yy」的人。他很快就把自己當成是那個揭示真理的「人類良知」的化身了。堯明開始閱讀大量有關二戰的歷史文獻。每次閱讀的時候，他一邊鼻子酸酸，為那場悲劇再塗抹點遲來的眼淚；一邊卻不斷地想着：

——如果世界沒有希特拉，人類將會怎樣？

帶着越積越深的疑問，堯明最終決定乘飛機去歐洲一行。飛機在萬里晴空中穿行，堯明也在一邊用耳機欣賞音樂，一邊悠閑地閱讀著一本中文版的《第三帝國的興亡》。當然，他的腦子裏不斷地起著「如果沒有希特拉」的念頭。就像大多時空穿越小說里發生的那樣，當飛機穿越德國上空柏林的時候，窗外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次強烈而炫目的閃電突然穿過機身，堯明頓時暈了過去……

1936年1月1日，希特拉正在和第三帝國的主建築設計師阿爾伯特.施佩爾在柏林上空觀看柏林全景，興緻勃勃地討論「雅利安運動場」的規模和選址。當時柏林正在準備舉辦奧運會。心血來潮的希特拉突然想在奧運會後搞一個「雅利安運動會」，以崇高的「雅利安」運動精神取代奧運精神。當然這一建議立即得到了納粹黨和德**政界的支持。

希特拉和施佩爾一邊欣賞著老式唱片留聲機播放的音樂，一邊暢談「雅利安人的體育盛會」。（看來三十年代的人同樣是喜歡yy的，只不過不是上網yy那種）。晴空萬里的德國突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次強烈而炫目的閃電突然穿過機身，希特拉頓時暈了過去……

堯明出現在那架在烏雲中顫抖的德國飛機上。當然，堯明的身體沒有了，堯明像一個電腦病毒般，無聲無息地潛入了希特拉的大腦中。唯一能證明堯明穿越的，是那本突然出現在希特拉身旁的中文版《第三帝國興亡》。

希特拉還在昏迷中。堯明睜開了眼睛，當然也就是希特拉的眼睛。堯明用希特拉的嘴大大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堯明伸了伸希特拉的胳膊，動了動希特拉的腿。

「元首，您沒事吧？」一個溫和的男聲焦急地說道。堯明看到了一張英俊的金髮中年男性的臉，他穿着得體而豪華的西服，精明的雙眼裏流露出緊張而焦急的神色。「阿爾伯特，我沒事。只不過頭腦有一些迷糊。」堯明很自然地說道。然後堯明大吃一驚。第一，堯明認識這個叫阿爾伯特的納粹建築設計師。第二，堯明講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德文。第三，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叫堯明元首……

「成功了，時空穿越成功了！」堯明聽見一個喜悅的聲音。堯明抬頭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堯明看到雲彩還在空中翻滾，匯出一副神秘的卻又非常頑皮的笑容。

「你是希特拉了！嘻嘻……，等了半個多世紀，總算有一個想成為希特拉的活寶！」那個笑容說道。

等等？阿道夫.希特拉？那個殺害了600萬猶太人的希特拉？那個在歐洲點燃戰火，把人類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並在戰敗后吞槍自殺的希特拉？那個長著一撮小鬍子，陰沉着臉，傳說中陰險、殘暴、毫無信義的希特拉？

那個二十世紀最臭名昭著的希特拉？

如果就是一身罪名也就罷了——但希特拉是萬眾嘲弄的對象。在堯明的記憶中，希特拉除了在各種電影中當小丑以外，還有瘋子、精神錯亂、變態、歇斯底里、癔病、狂想症等「歷史文學家們」的病情診斷。就在最近不久，堯明還在美國《時代》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把印度的聖雄甘地和希特拉對比，認為大腦中有某種激素的不同，造就了世界上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最渴愛和平的人，和最奢望戰爭的暴徒。

「天啊！不要！」堯明開始呻吟！「我只是在想像世界沒有希特拉將會怎樣，卻沒有想要變成希特拉！」他立即抗議道。「給我一塊豆腐，讓我撞死算了！」他向雲中那個笑嘻嘻的面容建議。

「不用！不用！」，那個笑嘻嘻的面容說。「曾經有幾個人穿越時空，想暗殺希特拉。結果都被納粹的情報組織發現了。有些人被殺害了，也有一些軟骨頭，經不住審訊的痛苦和金錢美女的誘惑，反而利用現代知識，幫助希特拉打贏了二戰。」

「現在你進入了希特拉的身體。要想這個世界沒有希特拉很容易，找個樓層高點的地方往下一縱身就行了！」那個笑嘻嘻的面容說完，也不等堯明回答，就匆匆地隱去了。陽光從翻滾的層雲中透出。一片和煦的色彩照在機艙內，顯得格外的安寧和孤寂。機艙內只剩下發動機的轟鳴聲和阿爾伯特.施佩爾焦急的呼喚。

「天啊！不要！」堯明緊緊地抓住阿爾伯特.施佩爾的領帶。帶着一絲僥倖，堯明也不管已經把阿爾伯特.施佩爾勒得半死不活，焦急地問道：「老弟，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年代？」。

「柏林，1936年1月1日，元首，您沒事吧？」

還好，不是1945年。再等等，1936年？對希特拉來說，1936是一個非常吉利的數字。當時的阿道夫.希特拉，正躊躇滿志地帶領德意志民族，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慘痛失敗，從1930年的經濟大蕭條中恢復，建立着一個看起來欣欣向榮的納粹政權。1936年，正是希特拉的榮譽登上頂峰的時候。正是德國人民開始對這位「偉大的元首」頂禮膜拜的時候。

堯明yy地想到：也就是說，如果代替希特拉，首先發明原子彈，出再大的亂子都不怕了……（那隱藏在雲彩后的笑嘻嘻的面容登時變得極端失望——完了，又一個靠原子彈解決問題的白痴！他嘆口氣，徹底地隱去了。）

堯明鬆了一口氣。和所有的時空穿越者一樣，翻了翻白眼，暈了過去。

由於總理座機遭受電擊，希特拉處於昏迷之中，希特拉的衛隊長匆忙地讓飛機降落了。一群人匆匆地回到了德國總理府。希特拉被立即送進高級病房看護起來。

堯明並沒有直接取代希特拉。在希特拉醒來后，堯明就躲了起來。堯明開始隨希特拉參加各種活動，逐步地搜索著希特拉的記憶，熟悉希特拉經常接觸的各種人物，他的生活，社交和政治習慣。

很快堯明就開始嘗試對希特拉身體的控制，這終於引起了希特拉的警覺。對希特拉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像「希特拉有猶太人血統」一樣的噩夢。

希特拉從那次閃電中清醒后，就發現自己經常會作一些古怪的夢。後來發現手腳會突然作古怪的動作，嘴巴會自言自語，還會突然嗤嗤地發出傻笑。會不由自主地偷吃一些東方食品。看見一些新奇的東西會毫無風度地停下來擺弄。最要命的是見了美女會情不自禁地扭頭打望，還會流鼻血……

希特拉一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發生了心理錯亂。當然像希特拉這樣的一個自負的政治家是不可能去看心理醫生的。況且他本來就懷疑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和潛意識理論，認為那是猶太人把人類高貴的精神徹底庸俗化的陰謀，「精神分析是對雅利安人高尚精神的褻瀆！」。

堯明很快覺得時機成熟了，開始直接付諸行動。堯明開始在一些非重要場合直接取代了希特拉。希特拉總會在處理完日常公務后沉思一兩個小時。其實那些時候他滿腦子都在yy著怎樣振興雅利安人的統治，怎樣發動戰爭開拓一個德意志民族的歐洲。晚上他還喜歡閱讀有關拿破崙，亞歷山大等歷史上歐洲的征服者的故事，以繼續他的yy夢。堯明可不願意這樣隨意浪費時間，於是堯明就開始在這些時間內強行控制他的身體。開始查看一些亞洲和全球時局的資料。堯明還讓秘書訂閱了《泰晤士報》《紐約時報》等報刊閱讀。讓黨衛軍情報處幫堯明「低調地」搜集一些亞洲各國的情報。

這一些列行為終於讓希特拉意識到，他的身體里存在着另外一個獨立的精神體。這讓希特拉陷入了極度的恐慌。

1936年初的德國正在重新煥發勃勃生機，她的經濟剛剛擺脫大蕭條的陰影，人民剛剛從第一次世界失敗的痛苦中逐漸解脫，從飢餓和豪無安全感的邊緣，找回久別的勇氣，自信和驕傲。但她的讓萬眾敬仰的領袖，一個有堅強意志的、有狂熱信念的、有強烈的權力**的、有敏銳的洞察能力的、有堅決的甚至不擇手段的執行能力的人，他的精神世界卻在悄悄地裂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