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歸何處

第二十二章

情歸何處

轉眼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還不見蕭崢與林意秋從洞中出來。眾人早就已經等的失去了耐心，只是礙於方雪柔才不好表現出來。他們不明白為何到這時方雪柔還能沉得住氣，在他們的心裏蕭崢與林意秋早已是凶多吉少。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實在沒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除了方雪柔，沒有人會在乎他們是否能從魔洞中出來，包括仙隱宗眾人也是一樣，儘管林意秋是一名仙隱宗弟子。

這時青光道人走到方雪柔身邊，向方雪柔道：「方師侄，先坐下休息一下吧，相信以貴徒的不世之才，定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對於青光道人的勸慰方雪柔只能報以一笑，她自然知道蕭崢沒有事，只是沒有親眼見他出來她始終還是放心不下。方雪柔道：「多謝師叔，我沒事。」

青光道人沉思了一下，像是下了什麼決定，道：「方師侄，我有一個疑問，不知當不當講。」

其實青光道人是想了很久才到這裏來的，他想弄清在魔洞裏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其實當感受到那冰冷的殺氣后他就一直在懷疑，擁有那樣強大力量的並非是方雪柔，而根本就是蕭崢。只是他不敢確定，畢竟蕭崢太過年輕。當初在天劍山上蕭崢所展示的實力就已經不是所有人能夠想像的，如果今日所為仍是出自蕭崢，那這個年輕人也實在太可怕了。而且方雪柔斬殺蝙蝠王是他親眼所見，如果那些力量是屬於蕭崢，他不知道這應該怎麼解釋。

方雪柔隱約可以猜想到青光道人想要問的問題，如果是那樣，她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向青光道人解釋。方雪柔道：「師叔請講。」

青光道人剛要開口，就見方雪柔忽然轉過頭去，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青光道人也不由得順着方雪柔目光望去，這一望，他只好把想問的話重新咽回到肚子裏去。

原來進入魔洞的蕭崢二人，不知何時已經從旁邊的洞中出來，正向這邊走來。其他眾人也都看到了二人，不由有些驚訝的望着他們。被魔氣吞沒半個時辰，他們竟能絲毫不傷的出來，難道這魔氣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厲害？最為吃驚的就要數五尊道人了，他曾親眼見四名修者被魔氣吞沒后瞬間沒了聲息，他們又是怎樣從裏面逃出來的？這讓青光道人有些擔心，如果魔氣真的並不能致人死命，其餘四名修者也很可能會有人倖存。如果那樣，他為逃性命算計同的門醜行定會被公諸於眾，那他以後就無法再在正道呆下去了。

蕭崢來到方雪柔身旁，有些歉然道：「師傅，讓你擔心了。」

方雪柔欣慰一笑，只要看到蕭崢她就沒有什麼在意的了。青光道人看着這對奇怪的師徒，難道她就不想知道在這半個時辰里他去幹什麼了嗎？可是那些不是自己應該問的，儘管青光道人此刻有一肚子的疑問，他也只能放在肚子裏。他很想知道蕭崢在魔洞裏究竟幹了些什麼，很想知道這魔氣究竟是什麼。可是他的那種冷漠，卻讓他根本開不了口。

而此時的林意秋早已經被仙隱宗弟子包圍。不止仙隱宗眾人，很多其它門派的眾人與散修也都圍在旁邊。儘管不能問蕭崢，但是林意秋與蕭崢一同在魔洞內，蕭崢知道的他一定也知道。眾人都很好奇二人在魔洞內經歷了什麼，圍着林意秋問個不停。

恐怕這是林意秋一生中最被人在意的一次了，當然也是唯一一次。對於眾人的追問林意秋只是敷衍了事，他忽然發現自己與這些人原來竟是如此可笑。林意秋心中暗道，當從魔洞中出來自己就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林意秋了，他將把曾經的嘲笑與蔑視踩在腳下。其實仙隱宗眾人也隱約感覺林意秋似乎變了，但他們卻說上不上來究竟是哪裏變了。或許是因為以前他們從未真正的認識過他，或者這根本就是一種錯覺。

又一天過去了，又像昨天一樣沒有半點變化。眾人來到昨夜休息的地方，儘管還是白天，可有魔門在，誰也沒有到附近遊覽。有人在修鍊，有人在聊天，他們就這樣等待下一個明天嗎？是否會有人去想那些與修鍊無關的事情？是否他們已經習慣這種重複的生活？還是，他們從來也不知道明天的意義與昨日的寂寞？

蕭崢已經在修鍊，因為他的明天早就已經想好。方雪柔靜靜的看了蕭崢一會，她忽然發現自己竟有一種無事可做的感覺。她從來也不渴望強大的力量或是長生，但她已經為了這些自己並不需要的東西修鍊了漫長的歲月。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方雪柔還是再次修鍊起來，既然不知道應該幹什麼，那無論幹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不知不覺中天漸漸黑了下來，一天就這樣過去。或許有人覺得時間太過漫長，近百年的時間相距是那麼遙遠。可儘管時間的腳步從來都是那麼緩慢，它卻能在不經意中把歲月流逝。或許發現時生命已將至盡頭，而你卻不知道自己在這曾以為漫長的時間裏做過什麼。那將是怎樣的一種悲哀？不是你的，而是生命的。

第二天的時候眾人再次來到魔洞前等待魔氣消退。儘管還沒有想到一個十分有效的方法，但他們還是要進洞查探。昨日方雪柔已經斬殺兩隻蝙蝠王，雖然不知道魔洞內是否還有蝙蝠王那樣強大的異獸，但有方雪柔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是等眾人來到魔洞前，卻忽然發現一件讓他們萬分吃驚、怎麼也想不到的事情。

距離正午還早，按理說此時魔洞沒應該充滿魔氣才對。可是當眾人來到魔洞前，卻驚訝的發現每到正午才消退的魔氣此刻在魔洞中已經不見一絲蹤影。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魔氣消退的時間變了？可是眾人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有魔氣從洞中冒出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青光道人派了幾名弟子進入魔洞，弟子打探回來的消息也是未發現魔氣的蹤跡。每個洞口都是如此，魔氣彷彿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難道是異寶已經被人取走不成？眾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原因，除此之外他們也實在想不出有其它可能。眾人決定到魔門查探的洞口處一探究竟，如果異寶已經被魔門得到，那他們少不得要搶奪一番。不過以雙方的實力來看，能夠成功的幾率不大。

可是當眾人來到魔門查探的洞口才真的傻了眼。原來並不僅僅是魔氣消失了，就連魔門眾人也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夜之間他們此來所為全部消失，眾人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當一覺醒來，他們被拋棄在了荒野上。

異寶真的被魔門取走了嗎？他們又為什麼在一夜之間全部撤走？眾人無法解釋這兩件事情，他們也不知道這兩件事有着怎樣的關聯。魔氣消失，魔門撤走，眾人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現在就各自返回嗎？那他們此行可以說沒有任何收穫。可是如果不走，他們又能幹什麼呢？

青光道人看了看其餘各派長老，道：「諸位同道，如今魔氣消失，魔門撤走，以眾位之見，我等應該如何？」

眾人的意思當然是返回各派，畢竟留在此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魔氣消失與魔門的撤離不是他們能夠預料的，從一開始他們就一直處於被動。這樣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沒被魔門趁機殲滅已經可以算是萬幸。

就當眾人準備決定返回各派的時候，就聽五尊道人忽然道：「諸位同道難道就不覺得這件事太蹊蹺嗎？」

「哦？五尊師兄難道發現了什麼不成？」青光道人轉頭望向五尊道人，疑道。其餘眾人也都望着五尊道人，不知道他有什麼話要講。

「那就要問這位蕭師侄了。」五尊道人慢慢走到蕭崢近前，雙眼緊緊盯着蕭崢，道：「這位蕭師侄昨日竟能在魔氣出現後於魔洞內停留半個多時辰，而今天魔氣便消失不見，眾位就不覺得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嗎？不知道蕭師侄能否告訴我，昨日的這半個時辰里，蕭師侄在魔洞裏究竟幹了什麼！」

說到這裏五尊道人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嚴厲。他對蕭崢的印象本就不好，而且更是認定今日之事與蕭崢有關，便將長輩的訓斥拿了出來。但是他不知道，有些人並不是他能夠訓斥的。

蕭崢沒有說話，但他的眼中已經閃過一絲冰冷。這份變化眾人都看在眼裏，當然也包括五尊道人。不過五尊道人並不在意，一個小小的年輕弟子，還不被他放在眼裏。

聽五尊道人這麼說，眾人也感覺事有蹊蹺。昨日眾人回到地面上，而蕭崢與林意秋卻留在了魔洞內。且不說他們是如何做到的，眾人想知道的是他們留在魔洞裏想做什麼。幾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他們之所以在眾人返回地面后仍舊留在魔洞內，一定是為了那件異寶。而今日魔氣便全部消失了，難道異寶是被他們二人取走了不成？

不過畢竟身為同道，眾人也不好開口問，以免被覺得是有所懷疑。但五尊道人顯然沒有這樣的顧及，盯着蕭崢，五尊道人冷哼道：「怎麼，說不出口了？若不是做了虧心事，又怎會說不出口？但今日諸位同道都在，由不得你不說。說！你昨日在魔洞中究竟做了什麼！」

聽到這樣的言語，蕭崢眼中的冰冷更甚。冷冷的看了五尊道人一眼，蕭崢道：「我蕭崢做什麼事，何時輪到你來多嘴！」

聞聽此言眾人皆吃驚不小，誰也沒有想到蕭崢竟敢以這樣的口氣與五尊道人講話。無論怎麼說五尊道人都是長輩，一個年輕弟子以這樣的口氣與長輩對話實是目無尊長。五尊道人更是被氣得臉上通紅，指著蕭崢「你···你····」的說不出話來。五尊道人一向視顏面為生命，蕭崢如此對他說話實是他這一生所受最大的羞辱。

「你···你···」五尊道人憤怒的指著蕭崢，但面對蕭崢的輕視與冷漠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蕭崢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這讓他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呵斥這個狂妄的年輕人。五尊道人也知道，這樣的呵斥也只是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而已。

「目無尊長，這就是你們青鳥宗教出來的弟子嗎！」無法呵斥蕭崢，五尊道人轉頭將矛頭對準了方雪柔。今日顏面失大了，無論如何都要找回來。此刻鄭宏等一干青鳥宗眾人都在，五尊道人相信以自己的身份，今日之事青鳥宗定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對於五尊道人的為人鄭宏等人多少都有些了解，說實話他們倒並沒有覺得蕭崢有什麼錯，怪只怪這五尊道人太過囂張自大、咄咄逼人。不過分屬同門，今日之事如果不給五尊道人一個交代勢必會影響青鳥宗在正道的聲譽。而且像五尊道人這種人生性容易記仇，若不能讓他找回面子日後難保不會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讓蕭崢道歉嗎？雖然與自己師妹這個唯一的男弟子並不熟悉，但鄭宏也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沒有辦法，鄭宏只好將目光投向方雪柔，這棘手的差事也只有交給她去辦了。

方雪柔最為了解蕭崢的性格，如今也只能由她向五尊道人解釋了。可是還沒等方雪柔開口，眾人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在瞬間被冰凍。強烈的寒意在剎那間包圍了眾人，如同炎炎夏日一步邁入三九寒冬。一種熟悉的感覺縈繞在眾人心底，像是刀割著那顆顫動的靈魂。

眾人驚恐的望着蕭崢，強烈的殺意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此刻誰都可以知道，在魔洞之時讓變異蝙蝠包括所有人都為之戰慄的，就是蕭崢！

那雙眼睛裏已經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冰冷中只有死亡。看着這樣的一雙眼睛，五尊道人的心中充滿了恐懼。面對無盡的魔氣之時他都沒有這樣的恐懼，因為這是源自靈魂。五尊道人後悔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或許這個錯誤，已經不需要彌補。

冰冷的殺意中氣氛變得緊張，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許多年輕弟子都已經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殺意，絲絲冷汗從他們的額頭滴落。那個男子再一次讓他們感到陌生，這種陌生因為恐懼而更加清晰。這真的會是他能夠擁有的力量嗎？他到底是誰？

是否已經變了？從那些悲哀后他就已經變了？方雪柔緊張的看着蕭崢，她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拉了拉蕭崢的衣袖，方雪柔懇切的望着他，眼中滿是焦急。她不想有那樣的事情發生，永遠也不想。

看到方雪柔眼中的懇求，冰冷在剎那間消失了。殺意全部消失不見，就像從來也沒有出現過。不過殺意雖然消失，但事情卻並沒有結束。蕭崢隨手向五尊道人一揮，只聽「咔嚓」一聲，五尊道人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肩膀。冷漠地看着五尊道人，蕭崢冷冷道：「斷你一臂算作懲罰，他日若是再敢胡言，哼！」

誰都知道那聲「哼」代表着什麼，此刻不會有人不相信他會那麼做、能夠那麼做。還有誰會認為他不能呢？隨手一揮就能讓法力高強的五尊道人毫無還手之力，斷掉一隻手臂，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做的呢？連那都只算作一個懲罰，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擁有着誰都不敢夢想的修為，可是他從來都不將那些炫耀，他冷漠且孤獨；他會憐惜一個哭泣的女孩子，為她輕輕擦去淚水，疼愛甚至勝過她的父親；可是他又那麼冷酷，甚至讓人覺得殘忍，生命在他的眼中似乎比任何東西都要低賤。他的心，到底是多情還是無情？

並非無情，方雪柔知道無情只是因為多情。這個世間早已有太多的情變成無情，可那又是為了什麼？方雪柔默默地嘆了口氣，答案或許只有蒼天知道。

這樣的變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也沒有想到以五尊道人那樣的修為在蕭崢手中竟像一個沒有半點法力的普通人。他的修為究竟已經到達了什麼樣的地步？沒有人知道，至少他們從未有過這樣的力量。他的修為太可怕了，而且他是如此年輕。眾人望向蕭崢的目光都變了，甚至有些恐懼。當然這並非完全是因為他的修為，還有那種冷漠的殺意讓寒冷徹入骨髓。

五尊道人慘白的臉上躺着豆大的汗滴，斷裂的手臂傳來陣陣疼痛折磨着他的身體。齊君健早在一旁扶住了五尊道人，日前他還想與那個傳說的男子一較高下，但此刻他甚至都不敢抬頭看蕭崢。五尊道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因為他們害怕那雙眼睛裏的冰冷。那冰冷的眼神後下一個揮手，或許就是抹滅他們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迹，他們絲毫也不會懷疑。

受到這樣的屈辱，五尊道人甚至都不想報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至少不敢在那冰冷的眼神注視下。那雙眼睛似乎已經穿透了他的靈魂，將恐懼冰封在他的心底。這註定將成為他一生的夢魘，即使在夢中也會止不住的顫抖。

就像深夜裏一樣寂靜。儘管冰凍已經解除，但余寒仍讓眾人小心呼吸，說不出一句話來。蕭崢平靜的轉過頭，向方雪柔道：「師傅，我們走吧！」於是，在眾人沉默的目光中，兩人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