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三段

過了一會蕭崢收回法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見蕭崢似乎是尋找到了什麼，林意秋問道：「蕭師兄，怎麼樣？」

蕭崢道：「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樣，這件鎧甲並沒有看起來這麼簡單。剛才我用法力探查，發現在這件鎧甲上依附着一個沉睡的靈魂。」

沉睡的靈魂？林意秋不明白蕭崢的意思，道：「沉睡的靈魂是什麼？難道沒有軀體靈魂一樣可以存在嗎？」

這至今是一個謎，誰也不知道當生命終結后靈魂是否能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蕭崢並不相信所謂靈魂之說，新生與死亡是這個天地間的規律，誰也不能逃脫。但此刻他卻說有一個沒有軀體的靈魂，難道他已經擺脫這個世界的規律了嗎？

「靈魂是虛無的，沒有軀體的承載就會煙消雲散，但這一個卻有些不同。」蕭崢道：「我不知道他是用方式使軀體毀滅后靈魂能夠延續，但他卻是真實存在的。或許是因為這個靈魂曾是這件鎧甲的擁有者，他的軀體早已經和鎧甲融合唯一，才能在軀體毀滅后將靈魂依附於鎧甲之上。不過鎧甲與**終究不同，所以他也只能將靈魂依附，不至煙消雲散。不過如果讓他得到一個機會，他很有可能便會藉助這個機會獲得重生，並再次得到鎧甲上的全部力量。」

「什麼樣的機會？」林意秋從未聽過這麼玄妙的事情。靈魂、重生，這些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虛幻的東西，會是真實存在的嗎？

「當你穿上這件鎧甲的時候，那便是他的機會！」蕭崢轉過頭盯着林意秋，道：「當你穿上這件鎧甲，強大的力量會讓你生不如死，你將要承受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折磨。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的靈魂會在你穿上鎧甲後進入你的身體，與你爭奪這具身體的權利。這樣強大的靈魂絕不是你可以對付的，你的結局只會是在瞬間滅亡。而他的靈魂則會佔據你的身體，以此重獲新生。」

真的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嗎？林意秋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想到自己的身體還活着，但在這具身體里的卻已經不是自己的思想和靈魂，林意秋就感到陣陣發冷。死亡並不可怕，至少死亡后將不必再承受生命中的痛苦。但是絕對沒有哪一個人願意在自己死後軀體還要被當做一個木偶般擺佈，那是一種屈辱。生命有生命的尊嚴，死亡同樣有。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林意秋向蕭崢道。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蕭崢這麼說林意秋的心裏竟感到有些輕鬆。但他卻厭惡自己的這種感覺，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懶惰。此刻他才真正知道自己竟是這麼沒有勇氣，如果沒有遇到蕭崢，那刻骨銘心的仇恨恐怕就會自己帶到墳墓里去了吧？

然而他雖已經變得懶惰與疲憊，但卻從來也沒有忘記過仇恨。仇恨並非是不能忘記，如果心裏有愛。可是就是因為這仇恨，摧毀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愛，以至此生不渝。此刻，他再次想起那些被仇恨摧毀的曾經的愛，那些恨的感覺愈加強烈。他不願再做那個踉蹌的自己，就算只是為了那些已經過去的。

「蕭師兄，那就沒有辦法了嗎？」林意秋道。

蕭崢望了望黑色的鎧甲，依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他的話語中卻透露出絕對的信心。蕭崢道：「就算是他還活着，我一樣可以將他毀滅，何況只是一個已經沒有了軀體的靈魂！」

聽到蕭崢這麼說林意秋心中驚喜不已，甚至沒有注意蕭崢話中另外的意思。望着黑色的鎧甲，林意秋心中起伏不已。這一切太過突然，突然到他都忘記了向蕭崢說聲感謝。其實也並非是忘記，只是哪怕到現在，他都不會相信自己真的會擁有那樣的力量。

然而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不信。他看着蕭崢慢慢閉上了眼睛，不多時再次睜開，向他道：「好了，穿上這件鎧甲，你會擁有自己無法想像的力量。」

這就結束了嗎？那個強大的靈魂難道就在這一會的功夫被他毀滅了？林意秋暗道。事情當然不會像林意秋看到這樣簡單，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情不是他能夠看到的。蕭崢其實得到了許多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只是那些與他們現在想要做的事情無關。林意秋不明白那樣的事情，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那個領域對他來說比另一個世界還要陌生。從來他所知道的只是修鍊法力，靈魂的力量一說就好像飄渺的仙蹤一樣不知道何處追尋。其實又何止是林意秋，就算是五位掌門那樣的人物面對鎧甲，也絕不會看透鎧甲的秘密，更別說將那個靈魂殺死了。倒不是說五位掌門修為低，而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靈魂的力量，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更甚者，他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這樣的事情。

而蕭崢之所以能夠發現鎧甲上的靈魂、並包括之前曾讓自己的聲音在方雪柔腦海中響起，這一切其實都要歸功於長壽宮內那條寒冰蛇。當初在長壽宮時那條巨大的寒冰蛇竟能以思想直接與人交流，在那時蕭崢便在思考那是什麼樣的一種交流方式、它是怎樣做到的。雖然當時有很多人聽到了寒冰蛇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但他們除了震驚似乎並不會去想別的東西。蕭崢不同，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把面對那顆巨大的頭顱當成仰視。加上後來在長生殿中那個與自己對話的聲音以及神龍潭裏那個似乎有思想的虛影，這都給了蕭崢很多啟發。虛無的思想與靈魂或許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只是需要以一種虛無的方式表現出來。

「現在就可以了嗎？」林意秋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來他都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強大的力量，使那些仇恨能夠得到報復，哪怕是花費再多的時間也在所不惜。可是慢慢的他才發現，他並不是修鍊的材料，無論他怎麼努力，他也只是一名最普通的弟子。那些仇恨今生都不能的報了嗎？此刻那些夢想的力量忽然就已經近在咫尺。看着蕭崢，林意秋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感謝嗎？可是那些感謝的話，無論對他還是對自己都並不重要。

「是的，只要能得到這件鎧甲，你就會得到無數人夢想的力量。」蕭崢平靜的道：「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想要得到強大的力量並不是簡單的事情。這件鎧甲所蘊含的力量不是你能想像的，你的身體，恐怕很難承受這樣的力量。當你得到這件鎧甲，鎧甲上的力量便會全部傾注的你的體內，那會讓你生不如死。我無法形容那樣的痛苦，但我想你應該能夠想像。而且如果你一旦不能忍受，等待你的只會是死亡，絕不會有另外一個結果。當你踏出我的保護便不會再有後退的權利，所以現在你要想好應該怎樣做出決定。」

雖然修為並不高，但這樣的道理林意秋還是明白的。這就好像一個只能裝下一把沙子的竹筒，此刻需要它裝下十把甚至是更多的沙子。竹筒的容量有限，而沙子卻不能溢出，竹筒只能把它全部裝下堅實自己的身體，或是被沙子撐裂。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是那一隻竹筒，他能裝下那些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沙子嗎？他是要做那個永遠只能裝得下一把沙子的竹筒，還是拚命冒險一試？

林意秋低頭陷入了沉思。這並不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只是他需要勇氣做出決定。不多時林意秋再次抬起頭，他的眼中閃爍的已是毅然的目光。堅定的望着蕭崢，林意秋道：「蕭師兄，撤開保護吧！」

蕭崢早就知道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他知道這世間有很多比生命重要的多的東西。平靜的看着林意秋，蕭崢道：「剩下來的事情我也幫不了你，想要得到鎧甲的力量就只能依靠你自己。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無論是什麼樣的痛苦，都要堅定自己的意志，那是一種可以讓你征服一切痛苦與挫折的力量。相信自己，只要記着你的愛、記着你的恨，你就一定會成功。」

是啊，記着那些恨，記着那些被仇恨毀滅的愛，還有什麼是可怕的呢？林意秋堅定的點了點頭，道：「謝謝蕭師兄！」

兩人耽誤的時間已經不少了，蕭崢不想讓方雪柔在上面等的着急，於是撤去了對林意秋的保護。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蕭崢一撤去保護，林意秋還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臉上陣陣蒼白。此時他離鎧甲還有一丈多遠，而且鎧甲只是一件死物，竟能直接給他造成這樣的傷害，其中力所蘊含量之強可想而知。林意秋凝聚起自己所有的力量與鎧甲對抗，但那種洶湧澎湃的力量和如山嶽般的壓力不是他能夠對抗的。拼勁全力勉強站直身體，擦去嘴角的鮮血，林意秋艱難向鎧甲走去。

如同背負着一座沉重的大山，這一丈的距離彷彿天涯般遙遠。林意秋不能邁起腳步，他只能勉強著不被壓倒。雙腿好像要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而斷裂，胸膛也被擠壓的無法呼吸。還沒有碰到鎧甲便快要承擔不住，當那磅礴的力量進入身體他能夠承受的了嗎？但此刻林意秋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他的身體已經余不出任何多餘的力量去思考。他的全部已只剩下兩個字，那就是向前。

站在林意秋身後的蕭崢一臉平靜，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黑暗的魔氣就在眼前涌動，而他們正想要得到這一切的根源；他們想要的與魔門相同，而這是否會是一種錯誤呢？他似乎從未想要說服他忘記仇恨，是否他的心中沒有那樣的慈悲呢？當然並非是這樣，無論慈悲與否，有些恨就像愛一樣永遠也不能忘記。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等在洞外的方雪柔此刻焦急不已。離魔氣出現已經快有半個時辰了，可蕭崢還沒有出來。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這種等待的滋味最是難熬。其實從心裏的感覺她可以知道蕭崢並沒有事，但那份焦急就是身不由己。方雪柔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她只是知道再也不願讓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其餘眾人就沒有這樣的焦急了。雖然他們當中的人絕大多數都聽過蕭崢這個名字，但他們與他並不熟識。對他們來說蕭崢是陌生的，就好像他從來也不是他們那種人。蕭崢也是一樣，在他的世界裏，並沒有這些人的位置。

大多數人都已經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或是修鍊，或是在一起聊天，只有青光道人等幾位老者還等在洞口附近，但也是圍坐在一起不知道談論着什麼。方雪柔一個人站在魔洞前靜靜地望着洞口，她並沒有任何疲憊或是不耐的感覺。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如果那個人一刻沒有出來，她就會一直這麼等下去。

就要到了，那鎧甲幾乎一伸手就能碰得到。林意秋緊咬着牙齒一步步向前，顫動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被壓倒。絲絲血跡從他的皮膚滲透而出，隨着汗水低落到地面上，使他的臉更加蒼白。這一丈的距離好漫長，但他終於還是站在了鎧甲旁。強大的力量已經觸手可及，可是此刻的他還能承受那樣的力量嗎？忍不住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鎧，那鎧甲似乎因為鮮血的沖刷而更加黑亮。無論是否能夠承受他也不會再有別的選擇，既然踏出了第一步他就已經決定義無反顧。就是死亡也不能讓他回頭，哪怕是那樣撕裂的痛苦。此刻的林意秋已經變得堅強，在走完這一丈的距離后，他就已經變得堅強。他就要伸出手，無論是即刻死亡，還是擁有一個已經不同的人生。

已經伸手就能夠觸碰到鎧甲，這時林意秋卻突然回過頭看向蕭崢。盯着蕭崢看了良久，林意秋忽然道：「蕭師兄，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一個很多人都夢想的機會。可是我始終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以前從未相識，我只是一個從來也不會被人注意的普通弟子，我不知道是什麼會讓你這樣幫助我。除了那些仇恨我一無所有，我有什麼可以給你的？」

蕭崢沒有說話，此刻的他還是一臉平靜。可是林意秋卻忽然感覺到，面前的蕭崢變了。這一刻的他已經不再是方才那個蕭崢，也並非以前那種冷漠與孤獨。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竟讓他從心底感到一絲恐懼。林意秋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到底是誰？只聽蕭崢平靜的道：「不，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