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四)(下)

第四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四)(下)

黑馬上的鐘清逸英氣逼人、氣度不凡,子若遠遠地看着,視線不禁模糊,眼前的俊朗男子不斷地變小,變回了那年夏天不會騎馬的倔強少年。

子若還記得清逸因為從馬上摔下去過,便從此對馬很是畏懼,雖文武雙全卻唯獨不會騎馬,有一次子若的哥哥子騰逼着清逸騎馬,清逸怎麼都不肯,子騰半開玩笑地對清逸說:「想娶我家子若的人,必須騎着高頭大馬來迎親,我這個做哥哥的才答應。」清逸聽后,雖然面對馬依然恐懼,卻義無反顧的騎了上去。如今清逸的馬術有成,騎馬來迎娶的卻不在是子若,子若想着,如今別說清逸,自己進宮都三個月了,哥哥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莫不是也忘記了這個妹妹。

此時音樂漸起,辰時三刻已到,公主從鳳陽閣走出來,百鳥羽裙映着公主如雪的肌膚,雙刀半翻髻上的鳳冠璀璨奪目,點點白雪落在昭蘭的身上更顯氣質非凡。鍾清逸從馬上下來,牽着公主的手,將公主扶上轎輦,之後又轉頭向太后、皇上、皇後行禮,然後縱身上馬,隨着宮廷禮樂聲的變幻,公主的迎親隊伍緩緩啟程了。

皇族觀禮的人們漸漸散去,子若卻屏退了左右,獨自登上了紫蘭殿旁的跑馬樓,從這裏可以看到迎親隊伍綿延向西南走去,最前端的是一眾穿戴整齊的小斯,然後是宮廷樂師、新娘的轎輦,新郎的馬就在轎輦的前方,轎輦后是一眾穿着鮮艷的宮女,在宮女后則是拉着公主嫁妝的車隊,雖然前方樂隊已經走遠,絲竹之聲卻依然縈繞耳邊。雪依舊下着,長安下這樣的雪實屬罕見,子若拉緊身上的披風,從來沒覺得長安的冬天這樣的冷。望着在雪中遠去的迎親隊伍,清逸的身影早已經模糊不見,子若不想哭,但淚水卻一點點蓄滿了整個眼眶……

「你這樣值得么?」

子若的注意力一直在遠去的迎親隊伍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出現,猛然回頭,站在子若身後的竟然是皇上。

「臣妾……臣妾沒有注意到皇上,請皇上恕罪。」子若說着便要跪下去,正要下墜的身子卻被皇上攔住了。

「這裏只有朕,你不必拘謹,朕想問你,你這樣獨自傷心值得么?」

「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子若此時慌亂異常,妃子心中裝着別的男人可是死罪啊。

「芳儀不必驚慌,朕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剛才看到芳儀獨自上來,便跟了上來,你心裏裝着鍾清逸朕是知道的,朕並不打算處罰你。」

子若疑惑地看着皇上,天下竟有這樣的皇帝么,不處罰心中有其他男子的妃子的皇帝?子若看着皇上的眼睛,這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裏此時並沒有怒意,相反的,這眼神里有哀傷、有同情、還有憐憫。子若鼓起勇氣說:「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臣妾不想傷心,可是卻不由地傷心。」

皇上喃喃自語道:「不由的傷心么?蕭芳儀,你恨朕么?如果不是朕的旨意……」

「臣妾不恨皇上。」沒有等皇帝的話說完,子若便這樣答道。

「為什麼?」

「臣妾不知道,可能冥冥之中就覺得鍾清逸並不是我的良人吧。」說完這話的時候,子若有些釋然,三個月的疼痛生活,將她和清逸的那些美好似乎漸漸的磨滅了。

「皇上,臣妾回答了您提出的問題,臣妾能問皇上一個問題么?」

「哦?芳儀請講。」

「臣妾斗膽問皇上,為什麼皇上不懲罰臣妾心中有他人?」

皇帝微微一笑,心想這蕭子若果然不同於他人,居然有如此膽識,回答道:「因為朕心中沒有這整個後宮,為什麼要求你們心中有朕呢?」

「可是自古以來,後宮之中的女子心中就只能有皇上。」子若回答道。

皇帝笑道:「這雖然是不成文的規定,但是哪朝哪代又能做到呢?後宮佳麗三千,有時又何止三千,朕的後宮里從皇後到美人再到個個尚宮、宮女總數不下千人,朕能記住的也就區區幾人而已,剩下的女子他們的大好年華就這樣虛度在雲光宮,這麼想,倒是朕誤了她們許多。」

「皇上,您跟臣妾想像中的並不一樣。」

「哦,怎麼不一樣。」

「請皇上恕罪,臣妾一直以為皇上是天底下最為幸福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能阻攔,可是聽皇上剛才的話里卻並不是這樣的。」

皇帝苦笑,並沒有回答。

「臣妾失言。」

「不,並沒有,朕聽你這樣說,想起了一個人。」皇上轉頭向北方望去,很久之後,才對蕭子若說:「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就不擾芳儀雅興了,只是天氣寒冷,道路濕滑,蕭芳儀也早些回宮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

子若從樓上看着皇上獨自離去,忽然有一種錯覺,覺得皇上很孤單,孤單到那寬厚的肩膀在玄色袍子的映襯下都顯得羸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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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宮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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