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時有祁安(下)
時友被祁安輕輕一吻親蒙了,以致於祁安走遠了,他才從那種奇妙的感覺中反應過來,弄懂她的話,連忙大步追上,從身後抱住她,低聲說:「不要和我說拜拜,我錯了。」
祁安被他猛地一撞,撞的向前踉蹌兩步后被時友穩穩地擁在懷中。
良久后,聽不到他說話,祁安開口問:「錯了嗎?如果當時我答應你了呢?答應跟着你了呢?」
「我錯了。」時友悔恨自己說的話,他當時真的認為自己對祁安是一時興趣所致。
「回答我。」祁安說。
「我會信守承諾,給你我承諾過的。」時友如實說。
「然後呢?」祁安未動,側首用餘光瞥他。
時友沒有接腔。
「然後,我就成了你圈養的一隻寵物,有事逗玩兩下,沒事丟點零食拋之腦後,成為真真正正穿金戴銀隨時等你臨幸的女人,身上印着你時友專用,是不是?或許有一天,你會大發慈悲地發火問我到底想要什麼,然後摔門而走,多麼有情有義的男人,是不是?過幾天一筆錢匯,你高高在上一副救世主的姿態,擺出仁至義盡的樣子,呵,我再拿錢走人,於是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你認為你拯救了我,是不是?女人於你們來說,不過如此,是不是?」
時友緊摟着祁安的胳膊漸漸松下,這種被窺視一清二楚的思想讓他窘迫不已,讓他及他生活圈子裏的齷齪卑鄙不堪暴露在晴天白日之下,顯得那麼醜陋,讓人噁心。尤其在經歷那麼多的傷害,拋棄,冷落,貧窮,追打,變賣,染毒之後,依舊以積極態度,以正確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去奮鬥去拚命實現自我價值的生活的祁安面前,他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
祁安推開他,向前走兩步,又回頭,笑着說:「反正我不做那樣的女人,興許,會有人願意吧。」說完轉身走。
時友看着她,她的步子是輕盈的,她的笑聲是清澈無雜質的,可這一切都像毒一樣。
***
名利,名利,先名后利。
祁安火的同時有不少經紀公司找上她,但祁安的這種火不是家喻戶喻,而是吸引眼球,若是沒有後繼優質作品會很快被遺忘。
祁安有一點說好也不好,她的警惕心太強,除了宋居州與祁進外,她對着個路人都有三分防備之心,沒辦法,被騙被坑多了,自然而然就不那麼相信人。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人家經紀公司巴巴來找你,可不是光想着為你好做你的後盾,共享你的資源這是必不可少的,並且稍不聽話或者忤逆他們的意思,被雪藏被替換,這事兒不再少數。
祁安看上去是猶豫,事實上是想別的事情。
深夜,她坐在枱燈前,將接到的幾個劇本一晚上看完,從人物的性格語言及劇本的整體優劣,採取淘汰方式,同等的三個劇本從導演及演員考慮,最後選定一本,第二天就拿了合同找一個學法律的學長,討論修改過後,她再去簽約,這次是女一號。
而此時,消失幾天的時友再次出現,但沒有出現在祁安面前,晚上站在對面一直看到她拉上窗帘。
早上看着她匆匆從單元樓里出來,拉着祁進,一人手中握著一個塑料杯,杯子裏盛的是豆漿,有時候會吃着油條有時候會吃着包子有時候只是一杯子豆漿,她會將祁進送上公交車后,匆匆地向東邊走,那是她學校的方向,她的步子總是匆匆的。
中午姐弟兩有時回來,有時不回來。傍晚是弟弟背著書包拎着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菜先回來。然後時友能透過廚房小小的玻璃窗看到祁進在廚房走動的身影。
晚上,很晚很晚,祁安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從拐彎處回來,有時累得扶著牆,捂著腰,站好一會兒,這個時候她的動作才是慢的。
時友站在高處望着她,隔空伸手撫摸她的臉蛋,不管做什麼事情,她總是這麼拚命,讓人心疼的拚命。
突然間,祁安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向這邊看,時友趕緊轉身,將自己藏在暗處。
祁安察覺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抬頭看時,卻是漆黑一片,並沒有人,她今天拍一個場景,需一直跑,並且要搬一塊板子,重複拍攝到剛剛才結束,一結束她幾乎虛脫。現在累極了。她又回頭看看,時友的身影突然闖入她的腦中,她搖了搖頭,向單元樓走去。
回到家中,祁進已經睡了,廚房的鍋里留着晚飯還是熱的。祁安拿出扒了兩口后,一點也沒有力氣收拾,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便和祁進說明拍攝需要,她要去外地幾天。
「沒事,姐姐,你去吧,我自己在家沒問題,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祁進拍著胸脯說。
「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祁安自己很小就能獨立,她也相信祁進也行。
接着吃過早飯的祁安就去學校請個假。
晚上,時友坐在陽台等了一夜也沒有看到祁安,他心裏有點慌,擔憂地下樓,正好遇到背著書包拿着豆漿的祁進。
時友開口便問:「你姐姐呢?」
祁進抬頭看時友一眼,他認出來時友是宋先生的朋友,所以才開口說:「不在家。」
「去哪兒了?」
祁進心理上的防備與祁安很像,帶上門說:「不知道。」說完背著書包下樓。
時友跟在後面怎麼問,祁進都不知道。又不是宋先生問,沒必要告訴其他人。一直問到祁進坐上公交車,時友也沒問到答案。
又是一年冬天,可祁安必須穿着春天的衣服拍攝,在寒風中還要表現如沐春風的樣子,接着走向一間房子。
時友一身灰色的風衣,遠遠地望着祁安。
這樣的女人,他怎麼可能不愛,他又怎麼能控制自己不去愛她,想她,擔心她?
他必須愛她,必須保護她,一輩子。
當祁安正在投入演出時,一陣地動山搖,四周騷動未起,頃刻周圍建築轟然倒塌,而此時只有祁安走進那間房子。
「祁安!」在眾人反應過來,尖叫,俯地,逃離之時,一個人影沖了進去。
總共不過十多秒的時間,周圍面目全非,大自然可以饋贈也可以頃刻摧毀,一瞬間,喊叫聲呻.吟聲汽車的嘶叫聲連綿不斷,
「祁安!祁安!」數聲喊叫,均無反應。
一個狹小漆黑的角落,一個痛苦的喘息聲驚醒祁安,祁安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像是一座山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時友。」她喊一聲。
「嗯……」時友趴在她身上應一聲,一塊塌下來的樓板壓在時友的身上,時友壓着祁安,這塊樓板不是驟然落下,而是落到幾塊磚頭緩衝過後再落到時友的身上,時友疼的是右腿被重物壓住,在壓的過程中,他甚至聽到了骨頭的聲音。
「時友。」祁安又喊一聲。
「我在這。」時友只能趴在她身上,聲音很弱地問:「是不是壓的你很難受?」
「沒有。你還好嗎?」
「很、好。」時友說。
時間一點點流走,時友的聲音越來越小,黑漆漆的狹窄空間內,他說:「祁安,我對你是真心的,真的,我以前以為你只是看上你年輕漂亮,像對所有的美女一樣。可是現在,你摸摸我的胸口,你摸摸。」他讓祁安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他喘息著說:「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嗎?一和你在一起,它就這樣跳,以前我以為它不存在。所以,我錯了,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祁安摟着他哭起來。
祁安後來時常獃獃地去想,為什麼那天他願意冒着會死在一起的可能去救她,而最終卻那麼輕易放開她的手?
大約愛情再美再好,都抵不過衣食住行用的瑣碎與現實。
可是那時,她就接受了他。
時友待祁安很好,這是事實。時友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著祁安在娛樂圈不受傷害,這是事實。祁安很快樂,也是事實。
只要祁安有時間,時友也不忙,就會帶着她同祁進一起去滑雪,去看風箏,去爬山。
是平等地相愛,尊重對方。
祁安的路子越走越寬,演技越加純熟。經紀公司給她定的就是高端路線,不演電視劇,不上綜藝節目,只接格調高的廣告,連簡歷都被時友給翻新,她的實力配得上這些。
倒是時友給她的簡歷太牛了,她有點心虛,想着最起碼得照着簡歷做做樣子吧,結果除英語外,法語,西班牙語,德語完全難不倒她,時友親昵地抱着她說:「你真牛。」
祁安摟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胸膛說:「為這三個字,我決定給你個機會,請我吃飯吧。」
「換三個字就請你。」
「我愛你。」
時友開心地笑着摟着祁安說:「走,吃飯去。」
那天,祁安將她新學的舞蹈跳給時友看,祁安別的都還行,就跳舞這事兒好像是她的盲區,不管怎麼學,就是一般般。好在身形天生好,頎長的身子,細長的脖子,像一隻白天鵝一樣,優美極了。
時友走上前,整個身子貼着她的身子,臉貼着她的臉,開口說:「把胳膊再抬高一點。」
祁安微微側首:「這個你會跳?」
「會一點點。」時友說。
「那早知道讓你教我了。」
「現在也可以。」
橙黃色的夕陽昭進房間,灑在兩人身上,映出一個重疊的影子。
祁安清澈的一陣笑后,開口說:「時友,你看,我們倆的影子疊在一起好怪好難看喔。」
「不像一個人的影子嗎?」時友問。
「一個人哪有兩個頭的?」祁安說。
時友吻住她,側個身子,邊吻邊模糊地說:「這不就是一個人了嗎?」她融在他的影子裏,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影子。
一切一切的美好,在他訂婚的消息放出的那天中止,祁安說:「宋先生和我說過,你是一個商人。」
時友低頭不說話,也不敢看他。
祁安眼中一圈淚水,硬忍着沒有掉下來,笑着說:「你結婚那天,我會去。」一切都是現實,她認,她懂。
他結婚那天,她去了,漂漂亮亮地去,漂漂亮亮地走。卻在看不到他的地方,大哭不止。
那天婚禮結束,時友拉着宋居州,蔣山,鞏化東一起喝歌,喝酒。
清醒地回到家后,繼續喝,喝得像一灘爛泥,那麼大的一個人窩在沙發上,摟着一個祁安抱過的小抱枕哭着喊著:「祁安,祁安,祁安……」
***
祁安抬頭望着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微笑着。
18歲,認識到他。
19歲,躲着他。
2o歲,愛他。
21歲,愛他。
22歲,愛他。
23歲,愛他。
24歲,他結婚了,和另一個女人。
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