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時有祁安(中)

99時有祁安(中)

祁安低頭看着自己寫的這些字,本來想着多寫一科機會就多一點,沒想到成反效果。這時,光線突然一暗,她趕緊抬頭微笑,笑容卻僵在臉上。

時友站在她面前,望着她說:「我請你,這幾科我都學。」

祁安立刻收拾著書本與紙張說:「這種事情是雙向選擇,你選擇送錢給我,不代表我會拿。」收拾完轉身就走。

時友跟着她走,一面走一面說:「我就那麼讓你討厭?」

祁安目不斜視地徑直走,不吭聲。

「你就這麼連正眼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祁安站着路邊,等綠燈,時友繞在她前面說。

綠燈一亮,祁安繞過時友向前走,時友跟在後面說:「你不是想賺錢嗎?我讓你補課,一小時一千塊行嗎?一個小時一萬,現在開始計時。」

走過斑馬線時,祁安站定,望着時友,清清楚楚地說:「我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更不想給你補課賺取我應得的收入,從而也給你靠近耍弄我的機會。你有錢,哪怕給我一小時十萬,你也不會損失什麼。我和你不同。我很窮,不管錢還是別的什麼,都很窮,掏出去一點點,我都會傾家蕩產。」

她很窮,不管錢還是感情,都很窮,掏出去一點點,都會傾家蕩產。

祁安抱着幾本書與一個紙牌子走在人群中,單薄的背影,倔強的性子,怎麼就那麼絕情,那麼刀強不入,軟硬不吃。

時友他就不信了!

接下來幾天,祁安依舊沒有找到工作,除了忙忙碌碌地上課,就是忙忙碌碌地找工作,這幾天說起來也背的很,不但家教找不到,其他地點也不招人,去哪哪兒碰壁,祁安心裏有點着急,這樣下去,錢快沒了,馬上也接近年關,開學她還要給祁進買資料書,祁進個子長得快,她還想給他買兩件新衣服。

下課後,祁安肚子有點疼,蹲到路邊蹲一會兒,站起來身來,再次走。

告訴自己,有什麼難的,以前和祁進被打,被關,沒吃的沒穿的沒住的,不都過來了嗎?現在還有宋先生,還有住的地方,多好。

她抬起頭來,望着冬日來的陽光,暖暖的。對,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又碰一上午的壁,她知道祁進飯卡里還有一頓飯錢,如果還沒有找到日結的工作,他們都會餓著,她走到一家銀行的atm機前,將卡插.進去,輸入密碼,看着裏面的數字,這些是宋先生給她和祁進準備的學費,不能動,她又將卡退出來。

如果再晚兩分鐘,看到的可能就不是這個數字。

相隔不到兩分鐘,在宋氏,宋居州將助理叫到辦公室,將張紙條遞給助理說:「快過年了,你往這個卡號里打一萬塊錢。」宋居州想了想那兩孩子都這麼久沒向他開過口,或者說從來沒開過口,對比一下宋名卓,於是說:「三萬吧,從我的薪水裏扣。」

「好的。」助理走出辦公室,隨即辦好。

祁安又白跑一天,晚上回到家時,煮的稀飯,配一樣腌制小菜,姐弟倆圍着桌子吃。祁進時不時摸衣兜,最後從衣兜里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錢放在桌子上,一張二十的,兩張十塊的,一張五塊的,還有幾張一塊的。

「哪來的?」祁安問。

祁進說:「我給同學抄作業,他們給的。」

「你前幾天晚上熬夜,不是學習,是給他們抄作業?給幾個人抄?」祁安問。

祁進低頭不吱聲。

過一會兒后,祁安才開口說:「吃飯吧,下次不要這樣了,如果被他們的家長發現他們會找你的事,會給宋先生添麻煩的。」

「嗯。」祁進才拿起筷子吃飯。

深夜,祁安坐在枱燈前看書,她想把明天的功課給看完,明天可以有一天的時間去找工作,現在她不把目標鎖在短期,她要做長期,當一份穩定的工作去做,這樣就不會這麼吃上頓沒有下一頓。

白色的光映在她的臉上,說不上的朦朧美。

對面一棟樓,一個房間內,時友托一杯紅酒,慵懶地靠着玻璃門,一瞬不瞬地望着對面房間埋頭認真的祁安,輕輕呷一口酒,望着。直到對面將燈熄滅,窗帘拉上。

第二天,祁安在一家小酒店洗碗,一個接着一個,碗,筷子,碟子,勺子等等源源不斷地洗,即使有手套保護著,酒店老闆為了節省讓她和另外一個大媽用冷水。

吃飯時,老闆倒還算是大方,紅燒肉雞腿的,沒說不讓吃,大媽人熱情見祁安喜歡吃又捨不得的樣子,拽幾個食品袋和飯盒,裝幾塊大塊肉和雞腿讓祁安揣著帶回家吃,並和祁安說,某小區後有家私人幼兒園招幼師,沒有證會帶孩子打打下手的也要的,比在這洗碗強,這裏又臟又累。

看吧,世上還是好人多的,祁安謝了又謝大媽,領着一天洗碗的一百塊錢,腰酸背疼腿發硬地走在路上,頭有點暈暈的,她站在原地站一會兒,一定是頭低的太久供血不足。

才剛站定,頭部一沉,撲咚一聲倒在地上。

好累。

祁安覺得好累好睏,可是她還沒到家,她帶的吃的,還沒給祁進吃,她趴在地上,努力地想睜開眼,想爬起來,渾身無力,視線里是時友的臉,緊張驚慌擔憂無措地望着她,喊着她。

她想這個人真壞,使這樣卑劣的手段,斷她的經濟來源。

「祁安。」時友抱着,她真瘦,那麼高這麼輕,感覺像是摟着一團空氣一樣,卻讓他愛不釋手心疼不已又無可奈何:「祁安。」

時友滿頭大汗地抱着祁安到醫院,聽到醫生說只是感冒發燒外加疲勞營養不良,他才放心。同時深深自責與嘲笑自己,即使她都這樣了,也不願向自己低一下頭,顯得自己的行徑更加的齷齪卑劣。

他坐在病床前,看着祁安滴點滴,又發現一個不可忽略問題,明明這麼急的事情,自己開着車,結果卻抱着她跑到醫院。

關鍵時刻,所有的設施都不如這兩條腿。他又在心裏嘲諷自己,嘲諷自己的不理智,像個初戀的毛頭小子一樣,凈做幼稚無聊的事情,還有卑鄙的事情。

在祁安熟睡時,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他俯身親吻她的嘴唇,舌尖挑起她的牙齒,探入口中……他甚至想對她做更多卑鄙的事情,他只是想,只是特別想,特別特別想,最終是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邊,坐在她床頭。

許久后,祁安睜開眼睛,靜靜凝望着單調的天花板,而後轉過頭來看時友。

時友訕訕地鬆開手,將她的手放到被子中,在被子中的手動了動,感覺到灼人的溫度。

祁安轉過頭看向自己右手,輸液袋裏面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滴。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跟着你,也不會從中作梗,你還像從前那樣就行。」

時友說這話時,心裏是存着希冀的,至少祁安會對他有一絲情緒波瀾,事實上,他說完這幾句話,到離開,祁安一動也沒動。

等到點滴滴完后,祁安拎着飯盒,裹着身子回家。

時友靠在車門上,看着祁安在黑暗中的身影,一根煙接着一根煙的抽,媽的,真想強了她,讓她一輩子跟着自己,而事實情況是,地上一圈煙蒂。他快把自己吸傻了。

***

這天,時友跟着宋居州一天,這讓宋居州十分不解,轉頭問:「你缺愛?」

「缺也不缺你的愛。」時友白他一眼。

「那你跟着我是何意思?」

「閑。」

宋居州沒再理他,開着車來到祁安這裏,祁安與祁進穿得乾乾淨淨早早地就等在門口。馬上就要過年了,一般這個時候宋先生會抽點時間出來看看他們,過去三年都是這樣。

坐上車子看到副駕駛座上的時友,祁安愣一下后恢復常態。

宋居州帶着祁安與祁進去一家餐館吃飯,時友死皮賴臉地蹭上來,目光時不時就停在祁安身上。

宋居州先夾一塊紅燒肉給祁進說多吃點,祁進說謝謝宋先生。

又夾一塊魚給祁安說:「我給你們一些壓歲錢在你的賬戶里,你們給自己添點東西,好好過年,明天開始我要去外地待一段時間,短時間不會回來。有事打我電話。」

「不在這兒過年嗎?不確定什麼時間回來?」祁安問:「會很忙嗎?」

時友抬眸望祁安,她可從來沒有對他的事情感興趣過。心裏有點氣,夾一塊肉片放到她碗中,也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一直到結束,祁安的小碗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塊肉片,時友夾的。

宋居州將祁安與祁進送回去,開車折回時,時友不坐他的車了。

宋居州也不強求,開車回家。

祁安下樓扔垃圾之時,一個人影突然竄出來,嚇得她往後退幾大步,靠到牆面上。

時友將她擠在一個角落裏,目光陰沉地望着她一句話不說。

祁安抬頭望着他,無所畏懼。

對峙許久,時友開腔:「祁安,你真行!」

說完轉頭就走,走兩步發現背後有聲音,心中一喜,趕緊回頭,竟是祁安將垃圾扔進垃圾筒後轉身上樓,時友氣得往前兩步,一腳把垃圾筒踹翻。

正在上樓的祁安聽到樓下「撲咚咚」兩聲,停下步子,停一會兒后,繼續上樓。

***

沒有時友生活上的干擾,祁安過得很好,每天都特別充實,整個人也神采奕奕,又加上祁安本身就長得漂亮身材好,很溫和。所以吸引不少同齡者或者工作同事的追求。祁安均是一口回絕,不給對方希望也不耽誤任何人,像對時友一樣。有時碰到難纏的或者居心叵測的,時友會突然冒出來,用他的話說:

「好巧啊」,

「又碰到你了」,

「我最近辦公地點在這邊」,

「我以前也是在這上大學」,

「我剛剛來這邊辦點事情」等等說辭。

祁安望着他不說話。

祁安在兼職時,遇到公司做環保體裁的宣傳廣告,因為祁安形象好,就讓祁安擔任三十秒廣告的主角,祁安想法很簡單就是拿了這次錢可以存着。

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有人因為這通廣告找到她,問她要不要拍電影,對於機遇祁安向來不願錯過,但也會掂量一下自己的水準與對方的真實性,切不可貪婪失理智,貪婪失本心,這些是宋先生在她染上毒品戒毒時教她的。

多方打聽,甚至在時友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小心翼翼地問一下,最後自己去試鏡,去拿合同,回來后找同學研究有沒有陷阱,自己去和人談錢,這股子跑偏又獨具自己風格的處事方式,被總導演知道后,大笑說找的就是這個人。

只是拍電影時,着實心有餘而力不足,被導演指著鼻子大罵,被罵的不是她一個人,都被罵,大家哭得都挺慘,連男演員也有紅鼻子的,祁安愣是沒掉眼淚。

她記着導演的話「你就是這個角色,不用理解她,你就是她!她的性格里的扭曲與令人心疼的貪婪,就是你的扭曲你的悲哀你的貪婪,懂嗎?」

這年,祁安19歲,上學,打工,拍一部電影的女二號,每天這樣跑來跑去,忘記自己是誰,忘記時時跟在身後的時友,忘記他給她的悸動與干擾,忘記寒冷與炎熱。

每天擠公車,抱着書跑着去上課,急匆匆出校門去打工,下班再擠公交車,趕到片場開始化妝,一聲令下后,她就不是她。

她自己的軀殼,裝着別人的靈魂,一舉止一投足一壓抑一張揚一可憎一可憐,爆發令人驚嘆的畫面。

她拿到全額片酬的時候,所有人也都記住了這個叫祁安的女生。

時友再走在她身後時,淡淡的笑,有點苦澀。她餓的時候,都沒有接受他,那她飽的時候,更加不會看他。

可是,這次祁安卻突然回頭,走到他跟前,墊起腳,親吻一下他的嘴唇,笑着說:「我也會有很多很多錢,我能自己買房子、車子、珠寶,我也會有地位。」而後轉身,揚起手,揮了揮說:「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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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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