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此刻，艾恩葛朗特第一層迷宮區boss的房間內，擋在西涼子等人面前的，是hp值高得嚇人的boss——地精領主依魯方。

進攻很有序，一切都按照昨天討論好的進行。對付小怪的對付小怪，小怪被消滅殆盡后，眾人便一起攻擊boss，車輪戰消耗boss的hp值。終於，boss的hp掉落到了紅色-區域，它的武器也已經被眾人打落，似乎只差一擊，就能夠成功將它攻略下來。

提亞披露在這時候大喝著讓眾人退後，他自己衝上前去準備給boss最後一擊。西涼子卻見桐人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桐人？」

桐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皺眉眼看著事情的發展。當看到boss從身後抽出一把長太刀，並且毫不滯澀地提刀劈向提亞披露的時候，桐人臉上瞬間色變。

「不行啊，快拚命向後退！」

桐人這話是說給提亞披露聽的，可惜卻是沒能成功讓提亞披露停下來。在眾人驚疑的下一秒，提亞披露被boss一刀砍飛了老遠，hp值急速下降。

這就是boss臨死前的反擊，攻擊力是正常狀態下的兩倍。

提亞披露死了。他拒絕了桐人的回血紅葯，hp值耗盡，血槽清空，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同時，提亞披露的死，讓桐人受到了刺激。

當桐人握緊手中的劍，用看死人的眼光看著boss的時候，西涼子知道，他這是準備拚死一戰了。

西涼子站到桐人身旁，用行動表明了自己對他的支持。令西涼子詫異的是，亞絲娜也加入了他們兩人的行動之中。

雖然在剛開始的戰鬥中，西涼子看到了亞絲娜不弱的戰鬥力，但在這種戰鬥中，沖在最前面的玩家無疑是最危險的。難道她不懼怕死亡么？

看著亞絲娜那一身代表著沉靜與堅毅的黑色長袍，西涼子忽然想起了昨晚亞絲娜所說的話。

寧願在戰鬥中死亡，也不願躲在一旁讓自己慢慢腐朽么？

三人以桐人作為主要攻擊力量，毫不遲疑地衝上前去。這一刻的三人，配合得前所未有的默契。然而即使聚合了三人的力量，依然沒能將boss拿下，亞絲娜還差點受傷。她身上的袍子被boss一刀劈成兩半，顯露出了袍子下的真實樣貌。

亞絲娜有著一頭閃耀的橘色頭髮，精緻的臉果然如西涼子所想的那般美麗無瑕，並且帶著堅毅的神色。那一瞬間，她整個人簡直是閃閃發光啊！這副女神般的樣貌著實閃瞎了一群人的鈦合金狗眼！

不過這時候大家可沒有閒情逸緻停下來欣賞美人。

西涼子三人組因為承受了boss激烈的攻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眼看著boss的太刀就要再次降臨到他們身上，從提亞披露死後就一直陷入獃滯的一眾玩家們終於動了。

艾基爾領導著還能夠繼續戰鬥的玩家，幫助桐人擋下了來自boss的攻擊，讓桐人能夠爭取時間恢復。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了桐人的不同。在場戰鬥之中，如果說還有誰有那個實力能夠打下boss的話，非桐人莫屬了。

似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在這個時候應驗了。

眼看著艾基爾等人就要支撐不下去，桐人在西涼子和亞絲娜的掩護下，拼盡全力給予了boss致命一擊，boss血槽歸零，化為了無數碎片。

當巨大的經驗值唰唰流進在場之人的經驗槽的時候，所有人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boss，就這樣死了？

沉默過後，現場爆發出一陣劫後餘生的喜悅歡呼，而桐人也累得趴在了地上。不過，付出巨大代價所得到的收穫仍是令人驚喜的。由於是桐人的最後一擊使得boss死亡，boss掉落的特殊道具也就歸桐人所有。

「辛苦了，小桐人，你是我們的英雄！」西涼子和亞絲娜、艾基爾來到桐人身後向他表示祝賀，他們身後的玩家們紛紛鼓起掌來。

氣氛似乎是喜悅的，然而不甘心所有好處都落到了別人身上的小丑這時候又忽然溜出來蹦躂了。牙王，這個一開始就沒能幫上多大忙的傢伙，藉由提亞披露的死，成功將上一刻還團結一心，因為喜悅而微笑的玩家們，帶入到了互相猜疑之中，猜測著身邊的人是不是害死提亞披露的封測者。

看著玩家之間的團結漸漸被瓦解，桐人心中暗叫糟糕。如果情勢就這樣發展下去，恐怕所有玩家之間都會陷入一種互不信任的局勢當中。如此，別說是所有人眾志成城攻略下整個sao了，恐怕過了今日之後，所有人都不可能毫無隔閡地再次進行合作了。那麼，等待如今陷入在sao中的幾千名玩家的，將是一個一個慢慢死去，sao永遠沒有了通關的希望！

「呵呵，哈哈哈哈！」

譏諷的笑聲從桐人嘴裡發出，讓西涼子驀地心中一涼。

這孩子，該不會是被刺激過頭了吧？

只見桐人站起身來，趾高氣昂地向著牙王走去，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讓擋在他前面的玩家紛紛往兩邊避開。

「你說我是封測者？我可不想被和那些菜鳥相提並論啊。」

桐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西涼子皺眉，看著桐人此時的作態。雖然桐人臉上是在笑著，西涼子卻奇迹地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決絕與悲傷。

「sao的1ooo名封測玩家當中，大多都是連如何升級都不知道的新手喲，你們都比他們強多了。但我和他們不同……」

桐人說到這裡，西涼子似乎已經猜出了他的意圖。

他，是打算犧牲自己一個，來解除在場玩家們的互相猜疑吧？為了讓其他人團結一心，將自己獨立出來，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么？

「我在封閉測試中，到達了其他人都沒能到達的層面，之所以會知道boss的攻擊方式，那是因為我一直在最上層和怪物們廝殺。我還知道很多事喲，情報什麼的，根本不是問題。」

桐人說完這番話，西涼子便在心中暗啐一口。泥煤的，如果他真的有他自己所說的那麼厲害的話，現在的他們早就已經溜達到了不知第幾層了吧，還用得著在這裡陪這些個雜魚們浪費時間？真是大言不慚。

然而，西涼子能夠看透桐人的本質，其他大部分玩家卻是只能看到表面的。即使在場還有許多隱藏著的封測玩家能夠理解桐人說下這番話的用意，他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維護桐人。因為，桐人此刻的所作所為，會得到最好的結果。

人，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不被大眾所排斥，犧牲桐人一個保全他們大家，何樂而不為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地對桐人進行指責，說他這樣的人簡直是比封測者更過分！這根本就是欺詐！他就是個欺詐者！封測者當中的欺詐者——beater，成為了桐人有別於其他封測者的封號。

目的，似乎已經達成了。

桐人嘴邊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對於周圍之人的各種責罵聽而不聞。他調出自己剛得到的獎勵——擊敗boss所得到的特殊道具暗夜之袍，穿在身上，整個人的氣質更顯神秘與張揚。

「是的，我就是beater，所以從今以後別再將我與其他封測者混為一談。」桐人冷笑一聲，轉身向著第二層的入口走去，一路上無人敢上前阻攔。

該死的！

西涼子低咒一聲，沉默地看著桐人的背影漸漸遠去。

明明內心滿是哀傷，表面上卻要佯作囂張的模樣。這個時代的孩子都是如此彆扭的嗎？

明明已經決定了，等到攻略下第一層的boss之後，就與桐人告別的不是嗎？現在就這樣分開不是正好嗎？可為何，看到桐人落寞的背影，像一隻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小獸，她的心緒，竟然會被掀起這麼大的起伏呢？

冷硬的心臟某一處正在逐漸變得柔軟。

西涼子，別在這裡裝什麼聖母，裝什麼爛好人了！收起你的同情心來！別看他此刻看起來很可憐，似乎被所有人都排斥的樣子，但說到底他跟你還是不同的！無論如何，他始終是這個世界的一員，這點如何都改變不了。如果，你的身份被發現的話，更可憐的那一個，就會變成你自己了！所以，絕對絕對，不可以對他心軟，不能再像先前一個月一樣，繼續陪在他的身邊了！

西涼子的理智叫囂著自己不被感情所控制，然而看著桐人身上越來越濃郁的哀傷與落寞，彷彿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封閉，封閉他自己的心，也隔絕別人。她，終究是感情戰勝了理智，抬腳向著桐人的方向跑了過去。

「等等！」

桐人停下腳步，轉身。

「涼子？」

西涼子越過桐人，走上更高的階梯。錯身而過的瞬間，她翻了個白眼道：「走這麼快乾什麼，而且也不叫我一聲，你想要丟下我嗎？」

桐人看著站在高處的西涼子，佯裝冷漠的臉上出現一絲皸裂，眼神之中也閃過一絲無措。「不，不是。」桐人低垂下頭，「涼子，你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嗎？你還是不要再跟我一起了。如果……你會被所有人排斥的。」桐人說著，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放鬆，但他捏緊的拳頭卻表明了其內心的不平靜。「留在這裡，如果有好的公會，就加入他們吧，他們也可以把你保護好的。」

桐人低垂著頭，看不清此時西涼子的表情。西涼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良久，撲哧一笑。

這孩子，心裡明明就是不希望她離開，嘴上卻還要勉強自己說出這番話來。剛才見到她跟上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有著喜悅一閃而過的吧。真是彆扭的孩子啊，彆扭得，讓人不放心讓他一個人。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看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她只好勉為其難地跟他一路了。絕對不是因為她可憐他，心軟了的原因！

聽到西涼子的笑聲，桐人心中忐忑地抬起頭來想要看看西涼子究竟為何發笑，卻看見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向著樓梯上層走去，不一會兒就站到了艾恩葛朗特第二層的門口。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跟上！」

雖然西涼子沒有正面表示她自己是否要依從他的提議，然而這一句話，就已經是給予了桐人最好的回答。桐人呆楞了一瞬之後，冷漠的娃娃臉上，剎那間開出了溫暖的花，身上的落寞也散去了七七八八。

本來他以為，自此以後，直到sao被攻略下來為止，等待他的，將是只有他一個人的孤獨。世界上，從此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一切就好像十歲那年，他知曉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早已經死亡的真相一樣。他以為的家人，都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唯一的感覺，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個。

剛剛做下這樣的決定，用自己，換取其他的封測者被玩家們所接受，他並不後悔。從得知這是一個死亡的遊戲開始，一直以來，他都只想著如何讓自己活下去。但是提亞披露，他明明是封測者，本來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活得比誰都好，卻沒有丟下其他玩家不管，而是引導大家成功戰鬥至今。他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所以，為了提亞披露死前的願望，將自己放到所有人的對立面，他不悔。

可是，他還是會難過。

沒有人喜歡孤獨，喜歡被所有人排斥。

涼子，在所有人都準備拋棄他的時候，堅定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決定陪他一起走下去。那一瞬間，她就好像是陽光一般，照進他的心裡，為他驅除了心中的陰寒。

就這樣吧，抓住這縷陽光，留住這絲溫暖。即使，涼子今後會後悔，也不要放手吧。因為現在的他，這一刻的他，真的感到很絕望啊！任何一絲絲的救贖，都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衝破他的心防，打破他自以為的堅強吧？

涼子，這是你第二次，沒有放開我的手。那麼，就讓我用這雙手，來為你保駕護航吧。絕對絕對，會將你保護得好好的。絕對絕對，會帶著你一起，回到我們共同的現實。從今往後，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會為了你，而努力。

當西涼子再次轉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桐人雙手握拳在胸前，一副『我要奮鬥』的模樣。而他的身後，是不知何時追上來的亞絲娜。

難道小姑娘終於發現了自己對桐人森森的愛意，決定追上來陪著愛人一起浪跡天涯了？西涼子摸摸下巴，心中毫無壓力地yy著。

事實證明西涼子真的想多了。桐人與亞絲娜聊了兩句后，便解散了三人的臨時組隊，一步一步向西涼子走來。

第二層的大門在兩人面前緩緩打開，兩人並肩走了進去，意味著sao的第一道難關，從此成為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