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十三)青春無悔

我又連斟數杯匆匆灌下，無力地以手支頤看着掛在百花府頂上的冷月。忽然間我迷迷糊糊的似是看到了魅離，他正坐在屋頂上靜靜地看着我。

想到我這蝕心腐骨之痛都是拜魅離所賜，於是我舉著空杯幽怨地對他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此話后，我疲軟無力地拉過酒瓶，欲斟滿空杯來敬魅離一杯。不料眼前影影綽綽的眾仙友紛紛來奪我的酒瓶，朦朧中我看到他們嘴巴一張一合的道：「青司，你醉了。」

我聞言傻笑着反駁道：「沒--醉，我可--沒醉吶。」語畢，我頭昏腦漲得厲害，沉沉地軟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了、、、、、

沉睡中似是有人為我寬衣擦身，冰涼冰涼的感覺讓我甚感舒適。迷迷糊糊，如夢如真，我又夢到魅離再度君臨。

說起這個常做的夢並不是個什麼好夢，可是我自回天宮不久后便開始做。而奇怪的是，這個夢一做便一發不可收拾，時常隔三差五地來折磨我。

夢裏漆黑一片，我看不清魅離的臉，但那熟悉的氣息定然是他不錯。魅離總是像尊雕塑一樣，靜靜地坐在我床沿，任憑我多渴望他能輕輕地抱一抱我，可惜這一年下來我都未曾得以滿足。這種明明我倆靠得很近，卻感覺他離我很遠很遠的夢，做得多了倒是種折磨。

我曾經一度在入睡前強制自己不要去做夢，可結果差強人意，這個夢依然揮之不去。大概日子久了，我雖很抗拒這個夢，但便也習慣了。

不料今夜大醉，我做的這個夢倒與從前不太一樣，不僅滿足了魅離抱一抱我的渴望，甚至還有點兒過了。夢裏魅離把我抱得很緊很緊，就如新婚那夜一樣。繼而他還熱切地吻了我的唇，在他動情的纏綿下，我竟也燃燒了起來、、、、、

一覺醒來頭痛欲裂並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我一直不曉得大醉后竟還會周身酸楚的道理，早知如此我就不要買醉了，酒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知此時是何時辰，窗外倒是很明亮的光景。因為實在是累，我翻了個身並不打算起床。在我翻身之際，發現枕邊放着一本小冊子。我拿過冊子細細打量了一下，此冊子名曰《瀟灑紅塵之青春無悔》，字體蒼勁有力是一手好字。

我見此書名倒有幾分意思，不免對裏面的內容甚是期待。此冊子編輯得很正規，封面打開后是一章序言。在序言裏闡述了撰寫此冊子的初衷，內容大概就是說打算讓我一次性提前知悉，所有有關青司上仙被休后的流言蜚語，就算某天突遭冷箭也不會太過受傷。其中還特意羅列了疊陌、玉莜、百花、廉貞、度厄、書殷、墨殷等人的大名，主要是感謝他們對撰寫此冊子的鼎力支持和提供寶貴的資源云云，最後落款是文曲星。

我淺淺一笑，曉得這冊子就是文曲星親筆為我撰寫的小冊子了。我認真地拜讀起來，竟一口氣把這本小冊子翻閱了一遍。

閱畢，我把那冊子蓋在臉上，閉上雙眼陷入沉思中。

文曲星不愧是位才子，這本冊子本是記載着我被魔君休掉后的所有流言蜚語，不料他竟藉以描寫凡間故事的手法來表達，期間還構造了幾個像他們一樣的角色，與女主一起點評這些閑言碎語。文章語言幽默勵志，最後還有一個瀟灑美好的結局。

我讀著這本本是描寫我的冊子，但卻是像讀著別人的故事一樣，倒讓我在不知不覺中，知悉所有相關自己的閑言碎語。如此一來即便是傷心難過，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其實書上的流言蜚語，對我倒沒有太大的影響，或許是多年來一直與清白無緣的我，早就修得刀槍不入了。此時此刻，我心頭只有一股暖暖的感動，感謝他們想方設法來保護我。

只是可惜，**八荒平靜了許久，八卦的風氣依然不減當年，甚至乎更盛於從前。

冊子上記錄的傳言版本實在太多，能讓我印象深刻也就幾個而已。

傳言一道青司上仙水性楊花死性難改，腹中孩兒並非魔君之種，青司上仙怕事情敗露私自服下蓇蓉墮胎，太子大喜之日不料弄巧反拙，終自食惡果被魔君休妻逐門。

看到「水性楊花」一詞，我琢磨着我是如何與之沾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個荒唐的夢。昨夜我與魅離一夜風流的夢景，雖然模模糊糊的但我還是略有印象。此刻我雖不屑於「水性楊花」一詞，但卻為我在夢裏，對魅離存有這樣齷齪的念想而感到羞愧，心中更甚不是滋味。

傳言二道青司上仙對太子妃之位仍耿耿於懷，不惜使用苦肉計私服蓇蓉滑胎，故意在太子大婚之日引起天魔之爭以泄心頭之恨，后經魔君徹查得知其陰謀詭計，青司上仙終自食惡果，落得被魔君休妻逐門的下場。

而廣為流傳的則是傳言三，話說青司上仙其貌不揚、品性頑劣，用盡千方百計嫁到楓崋宮。自持魔妃的身份在宮中飛揚跋扈，因玩世不恭的品性不願生育而私服蓇蓉滑胎。不料事情在太子大婚之日敗露，魔君見其惡性昭昭難登大雅之堂，故而將其休之並逐出魔族。

對這些流言蜚語一笑置之後，想到這冊子的題名，我不禁問自己對於我與魅離的這段傷情，我終究有沒有後悔過？

這段婚姻是場陰謀沒錯，這份柔情是個陷阱沒錯，這個夫君是位騙子沒錯；這段感情來得悄無聲息沒錯，這些回憶深得刻骨銘心沒錯，這種思念痛得蝕心腐骨沒錯，我這顆心愛得無怨無悔嗎？嗯，雖然痛的撕心裂肺，傷得體無完膚，但我這顆心愛得無怨無悔沒錯！

我想，大概因為痛才叫青春吧？！明知痛卻還要奮不顧身，這大概就叫「青春無悔」吧？！

我正正大傷腦筋了一番，突然蓋在臉上的冊子被人拿了起來，我睜眼一看原來是玉莜和百花。只見她們憂心忡忡地望着我，似是很擔心我的情形。

我見狀，馬上坐起笑着對她們道：「幹嘛這副模樣嘛，我不好好的嗎？還有這冊子很精彩，我真的很喜歡，謝謝你們。」說完，我緊緊地將坐在床沿的玉莜和百花抱住，此刻我終於流下了回天宮后的第一滴淚，不為傷痛只為心中那份暖暖的感動。

玉莜和百花見我哭了便着急了起來，玉莜連忙用袖子幫我擦淚道：「不是說好好的嗎？怎麼哭鼻子了？」

我含淚對玉莜和百花笑道：「都是被你們害的，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忍不住就掉淚了。」

玉莜和百花相視一眼笑笑，百花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哭的，我們是好朋友嘛。」

我對她們莞爾一笑，讓她們等我一會，我旋風般落地穿好外衣，繼而又到外面洗漱了一番。

剛好踏入門檻時聽到玉莜對百花道：「青司這一年來仙力提升真不少呀，昨夜我放心不下想過來看看她，竟不料她設下的結界連我都進不了呢。」

百花聽罷也驚嘆地贊同道：「沒錯，確有此事。我一覺醒來五更時分，便匆匆趕來想看看這丫頭，但不料我也進不了她設下的結界。」

我聽她們說得那麼誇張，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仙術進步得如此神速。只是昨晚我迷迷糊糊的，我對自己何時設下了什麼結界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我傻傻地開心笑道：「真有那麼誇張呀，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呢，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大醉后，使用仙術時會法力大增呢？」

百花聽畢不以為然，卻見她一本正經地道：「玉莜，看來我們得好好向青司學習才行。這趟我回招搖山，一定要勤學苦練。」

聽百花言下之意是準備來向我道別的，於是未待玉莜答話，我便搶先道：「百花你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呀？」

百花點點頭，而她旁邊的玉莜則語重心長地對我微笑道：「青司，我看你也別老是窩在你這破園子了，跟百花下凡間好好放逐下心境吧。」

「如此甚好！」我和百花不約而同地歡笑應道。

我們三人小聚了一會，我又托玉莜幫我感謝我那幾位好哥們后，我們才和玉莜依依不捨地告了別。隨後我和百花一起騰著朵潔白的祥雲出了南天門，南去直奔玉莜所在的招搖山。

我在百花洞府只住了兩天，第三天一大早我便告辭離去了。倒不是我不喜歡這裏，而是我實在不忍見百花既要辛苦地處理積壓的公務，還要分出神來照顧我。如此我實在於心不忍，再在百花府上叨擾了。

離開百花洞府後，我對於要去哪裏竟變得毫無目標。不曉得我從前主要是到凡間，無論到哪都興奮雀躍的勁頭跑哪去了。

向西我是決然不考慮的，因為鳳麟洲就在西海之中。若從位於南端的招搖山去北海，路途也太過遙遠了點，但是往東的話，我現下也沒什麼特別感興趣的地方。一番思量后我最終決定，折騰就折騰就去北海好了。一來就藍蛟珠之事，我得當面向北海水君道聲謝，不是誰都有這份慷慨之心的。其次就是了解下鈎蛇族叛變之事，看看手尾處理得如何，我能否幫得上忙。

主意拿定后，我便騰雲直奔北海。

途經單狐山休息時，我在山間溪水底下，發現一有塊帶着漂亮紋理的紫色玉石。我覺得甚是適合書殷，便取了那玉石來送給他做硯台。至於禮物當然不能只送書殷一個人，不然墨殷定會怪我偏心的。於是我經過景山時，特意去捉了那隻廉貞介紹過的怪鳥。此怪鳥名曰酸與，長了個蛇身、四隻翅膀、六隻眼睛並三隻腳的怪模樣。如此怪物，我斷定古靈精怪的墨殷一定會喜歡的。

為了給這兩位小祖宗準備禮物，我花去了不少時間，加之路途又遙遠，我趕到北海入口的時候，太陽星君早已收工。

夕陽下，天空緋紅緋紅的，映襯在一片茫茫的海上妖艷瑰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