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遇

第6章 初遇

我悻悻然撇撇嘴,回楊戩道:「我有傻笑么?沒有啊!」我的目光再調向牢房裏時,發現天蓬竟然不見了,我吃驚道:「天蓬呢?在我們眼皮底下越獄了?」

楊戩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你剛剛確定在現場嗎?

「我在啊!」我也奇怪地看着他。他唇邊冷哧一聲,「那你怎麼會沒看見天兵天將將天蓬押走?」一句話問得我臉頰燒灼起來,一定是剛剛我在其樂無窮地幻想,而錯過了那一幕,我問:「天蓬被押去哪裏?」

「脫胎去了。」楊戩說着就大步流星往外走。

我忙追上他,鼓起勇氣試探道:「真君大人,天牢就這麼些牢房啊?」

「天君治理三界有方,這幾個牢房就已經很浪費了。」

楊戩的話讓我頗不以為然,若天君真的治理有方,應該一間牢房都不用才對。出了天牢,一無所獲。站在天牢門口,看着宮殿上「天牢」二字,我心裏五味雜陳,難道就這樣了?神瑛的確是被關在天牢了,為什麼我卻找不到呢?天牢一定不止這一層,神瑛一定被關在天牢的其他地方。

此後幾日,楊戩一在天牢當差,我就到天牢探視他。給他送點好吃的,好玩的,希望和他套近乎。可是神瑛的下落依然一團迷霧。

一日我剛回到瀟湘館,月萌就怒沖沖衝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嚷:「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去救神瑛?你不會貪戀天庭的神仙生活,而把神瑛忘到九霄雲外了吧?你的命是神瑛救的,如今神瑛有難,你就該報答他!」

月萌話音剛落,初龍就給了她一個耳刮子,迅雷不及掩耳,月萌白皙的臉蛋上已經印着鮮紅的五指印。

「初龍……」我責備地看着初龍。初龍目光陰鷙,惡狠狠瞪着月萌,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許對絳珠姐姐無禮!」

月萌看看初龍,又看看我,臉頰脹得通紅,驀地掩著臉哭着跑出了瀟湘館。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雲霧之間,責備初龍道:「初龍,你不該這樣對月萌,她只是擔心神瑛的安危。」

初龍不卑不亢:「她不能那麼自私,不顧姐姐的安危。我們在天庭呆了多日,知道要去天牢救人,根本是去送死。」

我的心一下就柔軟了。初龍雖然長大,外表上看起來威猛英武,內心裏卻仍然孩子氣。他的心裏眼裏全全都是我,於是我柔聲道:「初龍,謝謝你。」

「姐姐,我們回靈河吧!我總覺得這裏是個是非之地。我想念師父了,我們回靈河吧!」初龍乞求地看着我。

我搖頭,「不救出神瑛,我是不會離開天庭的。你若想念艾莽,我就讓紫鵑和阿納陪你回靈河去。」

「你在哪,我就在哪。」初龍執拗地看着我。

我心裏有無限暖流涌動。

這時,紫鵑和婆婆納一人提着一個木桶從屋裏走了出來。我不解,「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麼?」

紫鵑道:「姐姐,你整日裏為了救出神瑛想破腦袋,都忘了自己的職責了。天君讓你留在天庭是為了打理這片瀟湘竹的,可你日日往天牢跑,哪有心思照顧這片竹子?只怕到時你照顧不好這片竹林,神仙們到天君跟前參你一本,你的瀆職罪就板上釘釘了。」

「所以,我和紫鵑替你想了法子,我們研製了專門的秘方摻在水裏,用這個水澆灌竹子,竹子一定長勢旺盛,天君一定會誇你,不會罰你的。」婆婆納信心滿滿,笑容甜美。

我感動得都要哭了,我的身邊有這些好朋友,夫復何求?於是我們開始合力給竹林澆水。婆婆納研製的秘方隨着天水滲入竹子根部,竹子立即舒枝展葉,樹榦也變粗了。雲霧裊裊間,綠光閃閃,好不迷人。

「好美啊!」我讚歎。紫鵑、婆婆納和初龍都笑開了花。

驀地,一個仙娥急匆匆來報,「月萌姑娘擅闖天牢已被天兵天將拿下,正押在凌霄殿上,天君命仙子急赴凌霄殿。」

我心裏一沉,月萌這丫頭太莽撞了,只怪自己剛才沒和她解釋清楚,沒攔着她。

我執意讓紫鵑、婆婆納和初龍留在瀟湘館,不讓他們隨行。我沒有把握凌霄殿一行自己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囑咐紫鵑若我一個時辰未回,請她務必帶着初龍和婆婆納逃出天庭逃回靈河。初龍說得對,東方天庭是個是非之地,我後悔自己只將艾莽留在靈河,我後悔讓紫鵑他們隨行,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凌霄殿上,眾神仙冷冷地看着我,他們的目光對我極不友善,充滿了幸災樂禍。玉帝對我刮目相看厚待有加,使我招來嫉妒。今天他們或許想看看玉帝還如何袒護我吧!月萌被五花大綁,跪在大殿中央,她一臉不忿,身子卻瑟瑟發抖。這個可憐的傻丫頭,空有一腔熱情,行事卻不經大腦,她也不想想憑她一己之力如何能從天牢救人?我忍着怒氣跪在月萌身邊,外人看來我或許是一臉平靜吧。月萌見到我,不敢直視,慚愧地低了頭。我知道她已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只是簍子已經捅出來了,我能不能捂得過去不好說。

我一揖到地,特別虔誠道:「絳珠參見天君!」

半晌也沒有聽到天君的聲音,整個凌霄殿鴉雀無聲,我心裏更加沉入谷底,只怕天君是真的生氣了,而對我來訪天庭的動機有所懷疑。我硬著頭皮抬起頭來,直視着天君審視的目光。這時這刻,不得不承認天君實在是個玉樹臨風氣質超群的男子,他就那麼靜靜端坐,已是不怒自威。他就那麼看着我,面無表情,許久方道:「月萌是你帶到天庭的,她擅闖天牢,和你定有脫不了的干係。你和她一起到南天門外跪着吧!」

只是這樣嗎?不追究原因,只是小懲大誡?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太白金星早就一甩拂塵,對天君啟稟道:「天君,難道不審問一下月萌姑娘擅闖天牢的動機嗎?會不會和天牢內的囚犯們有所瓜葛?天牢所關囚徒都是謀逆天庭的有罪之徒,月萌姑娘若和他們有瓜葛茲事體大啊!天君,老仙以為還是審問一下月萌姑娘擅闖天牢的原因,再做懲罰!」

太白金星所言極是,但是卻明顯要陷我們於不義之地。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對天君道:「天君容稟,月萌初來天庭,對天庭錦繡繁華無不感到新奇。她蝸居瀟湘館多日,一直乖巧本分,並不是愛生事的人,是我看她盡心儘力協助我打理天君交付的那片瀟湘竹,為了獎賞她,特意准她在天庭四處走走。至於她誤闖天牢一定是走錯地了。」

月萌忙道:「天君饒命,是月萌走錯地了,無心之失,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天君恕罪。」

天君沉吟片刻,道:「太白,你看既然是無心之失,咱們也就不必刻意追究責任了。畢竟絳珠是西天來客,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如來面上,咱們也要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太白沒有再說什麼,默默退回位置。

我和月萌被押往南天門外跪着思過。

月萌哭道:「仙子,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我搖搖頭,只管藉著雲端看下界普羅蒼生東海揚塵。

一襲長披風從祥雲間飄了過來,還未眨眼,楊戩已經立在我們身旁,他給我們一人遞了一壺水,自己則一言不發,目光陰鬱。

「你相信月萌是走錯了才誤闖天牢的嗎?我知道你不信。」我已跪得膝蓋發疼。

楊戩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只是側眼注視了月萌一會兒,道:「天牢裏有你們什麼人,你們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我咬了唇不發一言,我不想騙楊戩,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是友善的,可是我也不能對他坦誠。他畢竟是天界中人,是天君的外甥,出了事情的時候,他不一定就會幫我。

我和月萌在南天門外跪了幾日,天君終於遣了仙童來下了赦免的旨意。回到瀟湘館才知道,原來紫鵑和婆婆納請了天君去瀟湘館賞竹,竹子長勢良好,天君龍心大悅,這才赦免了我們。正當我們以為僥倖躲過一劫時,又一場災難來臨:守着天書閣的仙童發現我奉給天君的佛經不見了。我又被請到了凌霄殿上。

因為佛經突然失蹤,我西天來使的身份受到了強烈質疑。凌霄殿上兩班文武唇槍舌戰之時,我始終跪在大殿中央一言不發。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完全一腦子漿糊。如何自救?我毫無頭緒。

天君看着我,他也沉默著。我揆度不出他的注目里含着什麼感情色彩。太白金星等神仙已經摩拳擦掌,幾乎要把我置於死地了,突然殿外一仙童來報,說是如來佛祖特遣西天來使送來回函。我心下一驚:禍不單行,或許我氣數盡了吧?我這假冒來使要被戳穿了。

天君手一揮:「宣!」

楊戩便領着西天來使進了凌霄殿。我轉過身去,但見一片雲霧飄渺間,一白衣來使在一片極目的天光中緩緩而行。等等,這來使是坐着輪椅來的,雖不能行走卻依舊風度款款,單憑一張五官分明、輪廓挺秀的顏便已讓殿上神仙黯然失色,恐只有玉帝與楊戩還能與他比比風度。我的心雀躍起來,如墜落大海行將溺死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艾莽!艾莽!竟然是艾莽!我的眼眶瞬間有熱辣辣的液體衝出。

艾莽隨着楊戩來到殿中,楊戩道:「啟稟天君,西天來使帶到。」

天君頷首,楊戩便退下了。臨走前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分明是鼓勵,叫我懸著的心總算安了些。艾莽已將回函呈給仙童,並對天君道:「天君在上,請受艾莽誠心朝見。因為腿腳不便,不能跪拜天君,還望天君恕罪。」

天君已閱視了回函,一直冷凝的臉竟漸漸展露了笑顏,並對艾莽藹然可親道:「無妨。」

我心下驚疑那回函是真是假,艾莽又怎麼會成為西天來使呢?我實在等不及要把艾莽抓到無人處細問端詳。

艾莽彬彬有禮:「多謝天君。臨行前,佛祖就跟艾莽說,東方天庭玉皇天君胸懷寬廣海納百川,心繫蒼生日月朝暉,今日得見天君真顏,艾莽實在有幸。」艾莽說着,從懷裏又掏出佛經三卷呈給仙童。

天君不解道:「上回絳珠來訪,便已奉上佛經,這是……」

艾莽不慌不忙解釋道:「絳珠仙子離開西天之時走得匆促,看管佛經的沙彌一時出了差子誤將佛經謄抄卷作為真卷讓她帶來天庭,佛祖已責罰誤事的小沙彌,還請天君不要見怪。佛祖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天君會遷怒絳珠仙子,沒想到天君不但沒有怪責,還發來招賢納士的函件,佛祖對天君真是讚賞有加,特命艾莽送來佛經三卷,一來賠罪,二來也替佛祖探看天君老朋友。」

天君早已心花怒放,他爽朗笑道:「與西天如來佛祖雖然從未謀面,卻是神交已久。佛祖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是朕最最敬佩的。他日有機會,定到西天親自拜會佛祖。」

一場禍事終於是虛驚一場。接下來自然是宴請。宴席上歌舞昇平好不熱鬧,我沒有機會與艾莽對話,人多眼雜,我也不便和艾莽交流。見艾莽和眾位敬酒的神仙周旋,我同紫鵑說要出去透透氣,便一個人悄悄離開宴席。

沿着宴會廳外的長街緩步而行,很有些百無聊賴。長街盡頭,煙雲飄渺間站着一人,就沖那長披風,我就認出是楊戩。正不知該迎上去,還是調頭離開的時候,楊戩竟然朝我走了過來。他的黑色披風在夜色中飄得有型有款,立定在我跟前,我才發現他不是一般地魁梧高大。我不想仰視他,就只能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只聽楊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冷冷說道:「下一次未必這麼幸運,你自求多福。」

我心頭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這是關心,還是警告?

我回到瀟湘館時,夜闌珊,人還未進入夢鄉。

紫鵑、婆婆納、初龍和艾莽都等在院子裏。

紫鵑已經迎上來,給我披了件斗篷,半責備半心疼道:「姐姐,你去哪裏了?叫我們好找。」

「我四處走走。」我人懶懶的,大概是走累了的緣故。

「回到屋裏再說吧。」艾莽看着我,雙目清澈如兩潭清泉。

婆婆納和初龍已經上來拉我,初龍掩不住滿懷興奮道:「阿納準備了小點心,我們五個人趕緊坐下來好好敘談敘談吧!」我知道他在極度想念之後突然見到艾莽而忘乎所以了。而婆婆納甜心一樣依偎着我嬌笑,我心情略略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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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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