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中)

大結局(中)

白色的蘭博基尼緩緩駛入機場的停車位。

「少爺,到了。」顧銘快速地下車幫席慕琛將門打開。

閉著的眼猛然睜開,席慕琛緩緩起身下了車。

「少爺!」看到席慕琛的身子一個不穩,顧銘急忙過去扶了他一下。

「您感覺怎麼樣了?」

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席慕琛毫不在意道,「沒事。」推開顧銘的手,就邁著急促的步伐向機場大廳走去。

顧銘站在他的背後,看著那抹孤傲的身影越走越遠,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微笑道,「十二點四十分,趕上了。」將今天一早就準備好的兩張飛倫敦的機票又重新放回口袋中,看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昨晚,早在席慕琛一醒過來后就和他通了電話,果不其然的要求他調查沈桑榆的去向。在得知沈桑榆回英國后,席慕琛依舊沉靜地吩咐他,今天中午過來接他去機場,如果出現意外趕不上,就買下一班飛機機票。他清楚的告訴顧銘,「我要見她。」他要見她,不惜一切代價見她。

這就是席慕琛,他所說的每句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這樣的男人手腕過硬,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被這樣的男人愛上,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十二點多,正午的陽光很足,下車后沈燁用手臂幫沈桑榆遮著過於刺目的陽光。她剛剛在車上睡了十多分鐘,難得看她休息一下,沈燁害怕長時間沒有睜眼接受陽光的她現在被陽光照得眼疼。

沈桑榆卻一點都不領情地推推沈燁的手臂,「哥,你幹什麼啊?」她揉揉眼,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陽光太刺眼了,我幫你擋一下。」沈燁將車上的行李全部搬下來,看了看過於刺目的陽光,自言自語道,「小榆早知道這樣,出門的時候該給你帶一把遮陽傘的。」

「什麼啊?」沈桑榆失笑地捶了一下沈燁的肩膀,無語道,「我又不是紙糊的,陽光照一下就會承受不住?」這也太誇張了。

「你這丫頭。」沈燁看著她過分消瘦的臉,眉心緊皺。

「大冬天撐什麼遮陽傘,哥,你確定不是讓我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

「說不過你。」沈燁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到沈桑榆動手去搬車上的行李,他急忙對她道,「這個讓我來就行了。」

「哥!」沈桑榆抗議。

「怎麼不讓你動手幹活你倒是不願意了。」將行李箱搬下來,沈燁瞅著她打趣,「沈桑榆,你看看你瘦得像竹竿一樣。別逞強了,聽話一點,給我站一邊呆著。」

「瘦怎麼了?」沈桑榆不服氣,「就這樣,我也照樣能把你撂倒。」

將最後一個箱子搬下來,沈燁拍拍她的頭,看著她一臉倔強的樣子,輕笑道,「不錯,敢挑戰你哥,勇氣可嘉。」

「不要說地你很厲害的樣子。」

沈燁淡笑不語,伸手幫她拉了拉圍在脖子上的絨線圍巾,鮮艷的棗紅色,映襯得她臉上有了一點紅潤。

想到昨天沈桑榆連睡覺都不停地發抖的樣子,沈燁就忍不住蹙眉。不過,還好這孩子不排斥和人交流,她壓抑在心底的東西太多了,必須要一個傾訴的埠,發泄出來才能完全被治癒。但願回去后通過和精通心理學的父親交流,會讓她完全擺脫沉重的內心陰影。

收拾好東西,走入機場大廳內就要登機,衛簡及時趕過來。

接過沈桑榆手裡的東西,衛簡看著眼前這個過分消瘦的女孩子道,「小姐,您吩咐的已經準備好了,您可以過去vip107候機室了。」

「讓你聯繫的人聯繫了嗎?」沈桑榆低著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她明亮的眸子。

「聯繫好了,您只需要去那裡等候就好。」

「好的。」沈桑榆揚起頭輕笑著看向沈燁,「哥,你等我一下。」

親昵地摸摸她的頭,沈燁眼神唇角上揚,「去吧。」將衛簡遞過來的一份文件放在沈桑榆手裡,他溫和地囑咐道,「早去早回。」

沈桑榆俏皮地晃晃手裡的文件袋,打趣,「哥,這可是你必生的心血啊,真的捨得?」陽光下她在微笑,眼神卻嚴肅無比。

沈燁毫不在意地看著她,溫言道,「為了你和父親,什麼都值得的。」

沈桑榆沒有說話,半晌后她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捉弄式的圍在沈燁的脖子上,奈何沈家哥哥是貨真價實的帥哥,即使是稍顯艷麗的棗紅色圍巾圍在他脖子上都不覺得一點怪異,反而更添了一抹亮眼的非凡氣質。

「哥,等著我,我馬上回來。」她沖著他微笑。

「嗯,去吧。」

衛簡看著沈桑榆纖瘦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人頭攢動的機場大廳里,回過頭看了一眼沈燁,問道,「少爺,需不需要我跟過去,小姐一個人去會不會太過……」

「不用擔心,他不會傷害小榆的。」

沒有了剛剛和沈桑榆互動交流時的輕鬆溫和,沈燁一臉的凝重。

「衛簡。」

「是。」

「你身上有沒有帶煙?」

「有。」自從沈桑榆不讓他抽煙開始,沈燁已經戒煙很久了。接過衛簡遞過來的煙,沈燁點燃一支,煙霧繚繞,他嘆氣道,「小榆,不論你做的決定是什麼,哥哥都會支持你。」

*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席慕琛剛趕到搭乘飛往英國倫敦的安檢處就有一個機場的服務生走了過來,「請問您是席先生嗎?有位沈小姐在vip107候機室等著您。」

席慕琛微微一怔,隨後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謝謝你。」

「不客氣。」服務生有禮貌的笑笑,而後去忙別的事情了。

Vip候機室的門被推開,席慕琛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纖細的身影。

烏黑的長發散在腰際,沈桑榆慢慢轉過身來,巨大的落地窗外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唇角那抹虛假的微笑都變得無比溫暖。

席慕琛臉色蒼白的近似透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身邊。

沈桑榆像是還是那麼站著,臉側的髮絲遮住了明亮的眼睛,在她過於消瘦的臉上留下濃重的陰影。髮絲拂開,她若無其事的重新勾起唇角,這是這抹笑容更多了嘲諷的味道。

「你現在要走。」是肯定的語氣,席慕琛的嗓音很沉靜,沒有一絲焦躁與紊亂。

這才是真正的席慕琛,永遠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慌亂。

鎮定過分的男人,一般也冷血到過分。沈桑榆無所謂的笑笑,看著男人清明的眸子緩緩道,「席慕琛,現在我對你的可利用價值為零。」悠閑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沈桑榆因為窗外過於刺目的陽光不得已閉起眼來,「如果你想找殺手繼續為你做事,我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為rosemary已經死了。」閉著的眸子猛然睜開,秀眉輕佻,沈桑榆譏誚,「這個世界上從此以後只會有一個沈桑榆,也就是你所仇恨的蕭卿的女兒沈桑榆。」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席慕琛面無表情道,「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么?」

「咄咄逼人?」沈桑榆失笑,「席慕琛,沈桑榆從來就是這樣的。」

「沈桑榆,你是喜歡我的。」認真的語氣。

沈桑榆一怔,隨即又輕笑起來,「席慕琛,有沒有人說你很自戀?」

「你不用逃開話題。」更不需要離開去國外,席慕琛蹙眉,強硬道,「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沈桑榆譏誚,「席慕琛,你應該發揚你一如既往的紳士風度,強制一個女孩子做她不喜歡的事情是不道德的。」

不理會她諷刺的笑,席慕琛凝視著她的雙眸,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沈桑榆,我愛你,不論你是沐煙還是沈桑榆,我愛你和你的身份無關。」

「愛?不要再說這個字。」沈桑榆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席慕琛面前,她迎上他的視線,將眼底的傷痕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將放在口袋裡的藥瓶掏出來,冷笑著問道,「席慕琛,這是什麼?」

席慕琛微微一怔,背脊已經完全僵直。

「席慕琛,你告訴我這是什麼?」她的笑容愈發嫵媚,席慕琛的心臟就越是撕裂的抽痛。

將藥瓶的蓋子打開,沈桑榆倒出幾粒奶白色的藥片,像吃糖果一樣,她一粒一粒塞進嘴裡然後慢慢咀嚼著,苦澀的味道滲透了她整個味蕾。

「別吃了。」無奈中,他伸手去奪過她手裡的藥片。

「為什麼不吃?這不是你每天都強迫我吃的調理的葯嗎?我現在主動去吃了,你怎麼又不願意了?」

「聽話,把這個給我,你一點都受不了這個葯的味道。」

溫熱的手指覆在她冰涼的手指上,輕易就從她手裡奪過了那瓶葯。沈桑榆一怔,她低下頭死死地咬住下唇,原來他還記得她最討厭藥物的苦澀。眼眶酸的發疼,她強撐著不讓自己掉下眼淚來。席慕琛啊,席慕琛,你為什麼連絕情都可以做到這樣的溫柔?

再度揚起頭的時候,她又成了面帶笑意的沈桑榆。

看著席慕琛手裡藥瓶上的標籤,她諷刺的一字一句念出來,「維生素b6。」轉移視線,瞅著他譏笑,「這就是你讓我每天必須吃兩次的藥片啊,可是席慕琛你告訴我它真的是維生素b6嗎?」

席慕琛沉默著,許久沒有說話。

「說話啊。」沈桑榆看著她,挑眉冷笑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來告訴你這是什麼吧?」

席慕琛望著她消瘦的側臉,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席慕琛。」她有些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閉上眼,沈桑榆絕望道,「席慕琛,給我服用類固醇激素藥物兩個多月的你,憑什麼說你愛我?」

醫學上,具有止痛作用的類固醇卻是剝奪女人成為母親權利的絕對厲器。服用過久的女人,終生都無法再孕育孩子。

這就是沈桑榆的真正心結,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不想要的男人,到底憑什麼說愛她呢?

席慕琛背脊僵硬,本想說什麼終是欲言又止。

沈桑榆也無所謂的輕笑著若有所思,「最近,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一直不肯放棄再來接近我,然後繼續說出那些違心的話的。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她站起身,走進他,看著他微笑地讓人心驚。

「不論你想不相信,我對你從來沒有過虛假。」

「夠了!」沈桑榆冷笑,「席慕琛真的夠了。」

不理會她,席慕琛繼續說下去,「我說我愛你,更不是虛假。」

「是么?」依舊譏諷的語氣,沈桑榆將過來時帶來的文件袋甩在桌面上,白皙的手指打開牛皮質的文件袋,抽出裡面的一份合同轉讓書。

她凝視著他,眼裡的嚴肅成分頗多,「席慕琛,很抱歉我母親對你們席家作出的迫害。雖然,她到最後還是被你們席家的人陷害死了,不過她罪有應得。這份文件是沈家名下所有公司分公司的合同轉讓書,我哥已經簽好了名字,後續只要簽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只要擁有了沈家這筆巨額資產做庇佑,我相信容家即使知道真相也不能把你怎樣,最終容家也必是你的囊中之物。」長如羽絨的睫毛顫了顫,她繼續道,「這是沈家欠你的,所以你得到這個是理所應當的。不過,作為交換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希望你能讓沈家平靜的生活。」

沉默,是永久的沉默,兩個人好半天都沒有再說話。

「席慕琛你有什麼不願意的,只要在這份合同上簽名,沈家就再無和你抵抗的能力,所以重振席家過去的風光不過是擒手即來的事。」

「你還是要離開。」席慕琛目光深重。

沈桑榆撇撇嘴,烏黑分明的眸子眨了又眨,隨即笑開來,「這樣吧,席慕琛我們來玩兒個遊戲。」

席慕琛依舊面無表情,清冷的眼瞳凝視著她似笑非笑的臉。

「席慕琛,我讓你做一道選擇題。」又卷又長的眼睫垂下去,將口袋裡的機票同樣丟在桌面上,她靠近他一步問道,「席慕琛,這是我飛英國倫敦的機票,而這邊是你可以很容易得到的沈家資產。如果你選擇把我帶回去,你就把這張機票撕了,與此同時這份合同書也將永遠無效。沈家的實力你是清楚的,他聯合了英國的幾個世家完全可以和你抗衡,並且在容家知道真相后你會一無所獲。也就是說你過去所作的一切報復都前功盡棄了,席家將永遠無法平反,生生世世被蒙上意外火災的冤屈。可是,如果你選擇了這份合同,結果自然相反,你的父母也不會白白冤死。但是,你要把機票交給我,放我離開。」

挑眉,看了一眼席慕琛像冷玉一樣清冷的五官,沈桑榆勾起唇角,嘲諷地問他,「席慕琛,要選哪個,你想好了嗎?」

*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

「飛往英國倫敦的×××次航班的乘客請抓緊時間登機。」

廣播里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大廳里的人。

「少爺,是時候該登機了。」衛簡望著沈燁倚在牆壁上悠閑地抽煙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沈燁似乎一點都不著急著離開。

「要不要我去找小姐過來?」

「不用。」沈燁覺得有時候想明白一些事情需要時間。

「還有五分鐘,航班也許是趕不上了吧。」沈燁自言自語,一臉的悠閑,沒有絲毫焦急。

衛簡無語,看他家少爺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趕不上飛機。

「怎麼會趕不上呢?」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讓沈燁一驚。

「哥,你又背著我抽煙!」沈桑榆蹙著眉將沈燁嘴裡含著的煙取出來,丟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扯扯他的胳膊瞪他,「時間都來不及了,還不快點啊。抽煙的事情,一會兒再和你算帳。」

沈燁無奈地笑笑,示意衛簡跟上來,他被沈桑榆拉著匆匆忙忙地上了飛機。

兩個人坐下后,沈燁將手機關了,回頭的瞬間,他看到沈桑榆把電池拆下來的手機直接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飛機正在緩緩地起飛,距離地面越來越遠。

沈桑榆望著窗外,臉色蒼白如紙。她終於要離開了,想過無數次的離開這裡的場景,卻沒想到像今天一樣荒涼。

脖頸上一暖,沈桑榆回頭,看到正在幫自己圍圍巾的沈燁。

「別動。」沈燁對她溫和的一笑。

溫暖的絨線圍巾帶著沈燁的體溫,像是在無聲的撫慰著她冰涼的心。

突然間,沈桑榆覺得眼眶酸疼地厲害,她皺著眉,佯裝嫌棄道,「誰讓你抽煙的,上面都是難聞的味道。」

「以後不會再抽煙了。」沈燁肯定道。

沈桑榆皺眉,「你每次都這麼說。」她伸手去捶他的肩膀,卻一個不慎砸在了座位硬質的邊角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沈燁蹙眉,去看她手上的紅痕。

「不要緊的。」紅腫馬上就被瘀青所代替,這一下撞的有點很,沈桑榆嗓音沙啞著,眼淚就滾下來幾滴。

溫熱的淚滴滴落在沈燁的手指上,灼燒的他心都疼了。

「快,讓我看看。」

「沒事兒的,別這麼大驚小怪的。」推開他,沈桑榆紅著眼眶,故作輕鬆地微笑道,「我現在可是要去衛生間了,你也要跟著我?」

沈燁沒有說話,輕柔的摸摸她的發頂,溫聲道,「小榆,不管發生什麼,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沈桑榆再也壓抑不住了,她急速的轉身,努力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沈燁望著她的背影,無奈的喃喃道,「終於堅持不住了吧。」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像沈桑榆那樣堅強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因為手上的傷痕掉眼淚。

怕是,她一定是遭遇了什麼再也無法壓抑的事情。而且一定和她上飛機前見面的席慕琛有關。

這個孩子,倔強的不想承認,但一顆心早已經遺落在了別人的身上。

安靜的飛機艙內,一個纖細瘦弱的女孩子低著頭不停的向前走著,沒有人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姐要做什麼,她只是一個勁兒的向前走著。路過的空姐看了她一眼,剛想上前告訴她,如果沒有事情,機艙內不要隨意走動。只見,跟在女孩子身後的男人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略帶歉意地對她笑了笑,就繼續跟在女孩子的身後。

沈桑榆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不敢停下來,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會壓抑不住的哭出聲來。

一直到看到衛生間的字樣,她跑進去,在關上門的一瞬間淚如決堤。

大腦一片空白,強烈的眩暈感讓她支撐不住般,一個踉蹌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沈桑榆從來都不是矯揉造作的女人,又因為年幼時就遭受過那樣殘酷的訓練,她早已經不會再掉眼淚了。

這個世上,能讓她掉眼淚,而且可以哭到渾身都痛,哭到聲帶嘶啞發不出一絲聲音的人就只有一個——席慕琛!

她記得霍七曾今告訴她,「不要愛任何人,我們這樣的人,愛不起的。」被折磨地體無完膚的脆弱的心愛上一個人後,得不到,她便只能死!

沈桑榆從小時候就開始接受各種變態折磨人的訓練,身手過硬的她,沒有人能傷她分毫。可是,這麼堅強的她,有個人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她痛的徹筋徹骨。

一直到現在,沈桑榆才明白,自己在面對席慕琛的時候,她擁有的只是柔軟的肉身和一顆脆弱無比的心。經不起一點點的波瀾。

可是就是如此脆弱的經不起一點打擊的自己,席慕琛卻對她說,「沈桑榆,你走吧。」

在那間vip候機室里,她真真切切的聽到,他對她說,「沈桑榆,你走吧。」

上一秒還溫柔的對她說,「沈桑榆,我愛你。」的人在看到她拿出那份合同的時候,他竟然就那樣輕鬆的說出了,「沈桑榆,你走吧。」

在明顯不過,他選擇了那份巨額資產,他沒有選她。

能深情的對她說,「我愛你」的人卻沒有選擇她。利益和愛情,席慕琛選擇了前者。

果然啊,她對他的意義不過是利用而已。沈家的一切遠比她這個沾滿鮮血的殺手要強多了。

她真的很想問他,「席慕琛,在用我除掉謝楓之後,我這個骯髒的殺手是不是讓你厭惡到避之不及?」

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長發散亂,她狼狽的哭泣著。

壓抑的哭聲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索性哭出聲來,嘶啞的嗓音在寂靜的空間里悲涼的回蕩。

沈燁長身倚在門口,聽著隔著門板裡面傳出來的哭聲,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煙霧繚繞,他的心跟著裡面哭泣的人一起疼。

沈桑榆哭到聲帶嘶啞,哭到全身冰冷,堅強如她,驕傲如她,有時她甚至殘酷到殺人不眨眼。

就是這樣的她卻為了一個男人狼狽的跪在地板上流淚,臉頰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寒到骨子裡的冰,好冷,好痛。

其實,在機場候機室的那個選擇,她並不是要刻意為難席慕琛。她知道席家對他的重要性,所以她早就和沈燁約定好了,如果席慕琛選擇了她,沈家也是不會和他對抗的。沈修那樣平和的人,怎麼可能主動與人為敵?沈家的全部資產給席慕琛也是他的意思,所以,不論席慕琛作出何種選擇,沈修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可是,席慕琛選擇了合同授權書。

一直強行把她綁在身邊的席慕琛,現在卻主動推開了她。

他說,「沈桑榆,你走吧。」他不要她了。

他不僅不讓她有他的孩子,他現在連她都不想要了。

那他們曾今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到底算什麼?還有,他深情時說的『我愛你』又算什麼?

有一種男人,生來就是城府深重,手段殘忍的好手。

溫柔,致命。

可這樣的男人卻沒有心。

他連摧毀一個人的心,都可以做到不動聲色,溫柔至極。

沈桑榆現在徹底明白了,席慕琛就是這樣的人。

在過去的日子裡,沈桑榆就覺得光是看著席慕琛幽深的眼瞳她就知道,「自己是永遠都不會懂這個男人的。」

他無堅不摧,心機沉重,即使是面對大的生死都可以輕易做到冷靜如常,寵辱不驚。

這就是沈桑榆一直固執的想要離開他的理由,因為她看不到席慕琛的心。

她蜷縮起身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長發散亂,眼眶紅腫的泛酸。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了,一滴一滴的不停的掉落,她已經完全麻木。

冰冷的地板,涼到可以沁入她的骨子裡。

因為跪在地板上太久,她膝蓋完全麻木了讓她站都站不起來。

扶著牆壁,她緩緩的起身,強烈的不適和眩暈感讓她剛剛站起來就又跌倒在地上。

沈桑榆跪在地上,地板上全是她的淚水,諷刺的苦笑,「原來她也可以狼狽成這樣。」

使盡全力,不知道反反覆復摔倒了多少次,她才得以站起來。頭很暈,胃部翻攪著,強烈不適讓她扶著盥洗池開始歇斯底里的嘔吐。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樣,她這幾天根本沒有吃什麼東西,整個人宛若虛脫了一樣扶著盥洗池不停得乾嘔。

這些天,她還記得那個女醫生在她耳邊反覆叮囑道,「沈小姐,從現在起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情緒,不好的情緒對一個懷孕的人造成的惡劣影響簡直太大了。懷孕期間,即使您的胃口變差了也不能不吃東西。還有,請你有作為一個孕婦的自覺,你長期這樣情緒低落下去,會影響寶寶的生長的。」

沈桑榆望著鏡子中那個狼狽的自己,突然她又哭著笑起來。

你看,她的孩子多麼堅強,在他的爸爸給她服用過長達兩個月的類固醇激素藥物后,他的孩子還是堅強的活了下來。

「席慕琛。」沈桑榆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輕聲喚他的名字。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她在得知在自己體內孕育著她和他的孩子的時候,她有多麼高興。當時,她拿著手裡的化驗單在醫生護士面前竟然就那麼落下淚來。

雖然當時,他們已經分開,可沈桑榆還是忍不住想,等他們的孩子出生后,像一個糯米糰子一樣的小傢伙被席慕琛俯下身抱在懷裡是怎樣動人的一個畫面。席慕琛沒有親人,她懂那種深邃的孤獨,她想如果他選擇了她,她會傾盡自己的所有讓他感受家的溫暖。只要守著她的寶寶和她最愛的人,她這一生再無無所求。可是,就在今天的機場里,他親手推開了她,用最冷漠的語氣告訴她,「沈桑榆,你走吧。」

一句話,僅僅六個字,卻完全傷透了心。

早就知道席慕琛有多決絕的她,卻還是就這麼泥足深陷了。

她明白的,當一切利用與被利用結束,他已經再沒有義務對她溫柔。

將水龍頭打開,沈桑榆捧起冰涼的水,將臉上的一切淚痕和脆弱沖洗乾淨。這一生沒有過幾次哭泣,卻為一個叫席慕琛的男人耗盡了淚水。

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長發,她望著鏡子裡面色蒼白的自己,極力扯出一個微笑,沈桑榆告訴自己,「從現在起,她再也不會為任何事掉一滴眼淚。」因為,她今生的淚水都給了席慕琛。

將臉上冰涼的水珠擦乾淨,沈桑榆將自己過分白皙的手指護在腹部,溫柔的笑了,「沒關係的寶寶,我們都不要傷心好不好?爸爸不想要你,媽媽和你永遠在一起。」

席慕琛,他終究是無情的從她生命力走掉了。

出去后,當她眼眶紅腫的她看到一直站在門口守著她的沈燁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是該知足的。

她這樣雙手染滿鮮血得不到救贖的人,還有家人一直陪伴著,她該感到感恩。

沈燁走過來,故意忽略她紅腫不堪的眼眶,溫暖的手臂抱著她,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後背。

「哥,你身上好重的煙味。」她嫌棄的推拒著他的靠近,鼻子一酸,眼眶又開始泛紅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沈燁讓沈桑榆靠在自己的身上,他和她說了很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哄她開心。

將溫熱的牛奶遞到她手裡,他溫聲對她說道,「聽話,把牛奶喝了。」

沈桑榆微笑著應聲,「好。」

手裡捧著溫熱的牛奶,沈桑榆的視線轉向窗外,看著朵朵白色柔軟的雲層,神情恍惚。

她突然想起,曾今在容家的無數個夜晚。

席慕琛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她靠在他的懷裡翻看那些他喜歡的繁體書籍。

他溫熱的手臂扣在她的腰際,偶爾俯下身吻她,卻被她躲開。

曾今,她是如此認真的對待他喜歡的東西。從小在國外生長,她看起這些繁體書籍格外的費勁,即使是要很累的查找古漢語詞典,她也從未放棄過去閱讀這些書,因為她想靠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她從沒有一刻放棄過嘗試去了解他,了解席慕琛的世界,了解他的仇恨,了解他的孤獨。

可是,那些努力也隨著他的離開全部都毀之一旦。

她記得曾今看過一本倉央嘉措繁體本的《十誡詩》。

泛黃的紙頁上,字跡卻分外清晰。沈桑榆坐在席慕琛的書房裡,一頁一頁的翻看。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席慕琛,就像《十誡詩》里所描述的一樣,我們終是要成為彼此生命里的過客了吧。

*

白色的蘭博基尼行駛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

即使冬天穿得再厚,扯動傷口流出的鮮血在已經滲透了厚厚的繃帶,逐漸在席慕琛的胸口暈開,在深灰色的風衣上露出斑斑駁駁的血跡。

「少爺,您還好么?」顧銘不放心地回過頭一遍一遍詢問著席慕琛的情況,從機場出來他家少爺的臉色就不怎麼好。他真擔心,席慕琛會在他一個不注意后就直接在後面陷入昏迷和休克。

席慕琛沒有說話,一直保持著長久的沉默。顧銘通過後視鏡看到他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

……「席慕琛,你告訴我這是什麼?」耳邊不停地回想著沈桑榆對他的質問,他看著她將藥瓶的蓋子打開,倒出幾粒奶白色的藥片,像吃糖果一樣,她一粒一粒塞進嘴裡然後慢慢咀嚼著……

……「為什麼不吃?這不是你每天都強迫我吃的調理的葯嗎?我現在主動去吃了,你怎麼又不願意了?」……。

……在他面前,她諷刺的一字一句念出來,「維生素b6。」轉移視線,瞅著他譏笑,「這就是你讓我每天必須吃兩次的藥片啊,可是席慕琛你告訴我它真的是維生素b6嗎?」……

……「席慕琛。」閉上眼,沈桑榆絕望對他說道,「席慕琛,給我服用類固醇激素藥物兩個多月的你,憑什麼說你愛我?」……

……

眼帘一抬,唇線緊抿,席慕琛終是嘆了一口氣,她一定恨透了他吧。

閉上眼,他想起兩個月前,沈桑榆有一次因為過度體寒的問題痛不欲生的樣子。

謝宸第二天約他去醫院,他說得話還清晰的猶如昨天說過的一樣。

……「從她的骨骼檢查來看,她似乎有過很多次骨裂,可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完全恢復了。你也骨折過,所以你應該明白骨裂在超過三次之後,絕對不會再復原的,即使復原,身上也會有後遺症,可她卻可以很快復原。這樣完美的身體機能自然是好的,可是她的身體似乎過早的將體能爆發凝聚在了這一時期,你懂,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當身體機能達到峰值,剩下的就只有提前衰老和枯竭。」……

……「很有可能還是毒品的藥性導致了她身體的指數混亂。不過,這些毒性對她不但沒有危害,反而在體內形成了一種平衡。可在她生病的時候,這種平衡被打亂,所以她會變得極度脆弱。所以她不能生病,更不能懷孕!」……

……「一旦她懷孕了,對身體絕對是極度的殘害,她本身的抗毒性抗體也會失衡,到時候怕是孩子沒事兒,她一定會喪命。」……

……「這是一瓶類固醇激素的藥物,你最好讓她連續服用五個月徹底無法懷孕,不然,她一旦懷孕,如果超過一個月,連做手術流掉孩子都來不及。」……

……「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可是要孩子還是要她,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的。」……

……

每一次喂她吃藥的時候,席慕琛都揪心的痛。能不能要孩子,他無所謂,他只要有她就夠了。

可是沈桑榆不一樣,每當他看到她那麼喜歡小容航的時候,他就不忍心告訴她真相。

她還那麼年輕,有時候還那麼的孩子氣。她才二十歲周歲,就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他寧願她恨他,也不要沈桑榆恨她自己的身體,恨她過去遭受的一切迫害。

車子突然一個急速的轉彎,席慕琛承受不了的向一旁倒去,胸口傳來撕裂的痛,讓他壓抑不住的一口血吐了出來,殷虹的鮮血在他帶回來的合同書上暈染開來。

「少爺,你怎麼樣?」對面又車子突然衝過來,才導致了顧銘不得不進行了急速轉彎。

「沒事。」輕咳了幾聲,他又壓抑不住的吐了幾口血。

將手裡的文件合同打開,席慕琛想著在機場vip候車室沈桑榆讓他做得那個選擇。

他不想做選擇,因為洗刷席家的冤屈和沈桑榆這個人他都要得到。

擦了擦嘴上的鮮血,他啞聲對開車的顧銘吩咐道,「和容家攤牌以後,拿回我們該得的一切,將這些年的所有資產全部合併,還有這一份一起。」

顧銘一手握著方向盤,瞟了一眼席慕琛遞過來的合同書,微笑道,「少爺,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的話,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合併后的所有的資產……咳咳……」壓抑不住的他開始不停的咳血,堅持著,他繼續面色冷靜道,「席家的所有資產全都放在…。全都放在『沈桑榆』的名下……咳咳……」

「什麼!——」一向寵辱不驚的顧銘也驚愕的大喊了出來。

「照我說的去做!」嚴肅的不容人忤逆的嗓音,即使滿身是傷,這個男人也可以氣勢逼人到令人顫抖。

沈桑榆,放你走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席慕琛在這個世上活一天,你就永遠別想和我撇清關係!

殷虹的鮮血在他胸口氤氳開,絢麗的色彩刺目無比,壓抑不住的咳嗽,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了。

你以為把沈家的資產全部給了我,我就不會再去找你嗎?失去權力和資產的沈家,在沒有能力和我對抗的沈家,如果我想帶回你,到時候,誰能阻擋的了呢?

沈桑榆,別想擺脫我,更不要離開我。除了你,在這個世上,我已經早已不再有任何牽挂。

蒼白乾裂的唇上滿是殷虹的鮮血。

他靠在座椅上,手裡握著一枚戒指。這是他很早很早前就找人定做的,他以為自己今天可以帶回她的。

可他卻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今天的她看著他,眼睛里只剩痛恨。所以,讓她暫時離開,是沈桑榆通過眼睛告訴她的。

他太了解她了,她需要自由的空間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可是,沈桑榆,我不可能給你太長時間的。因為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

這不是玩笑話,對你我從來不開玩笑。

向大家保證這絕對是最後的波折。

然後就完全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關於番外嗎,寶寶是一定要寫的。而且寶寶的番外應該會多寫幾張。大家還想看什麼番外,就說出來吧。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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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腹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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