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大結局(上)

市中心地帶的一棟私人別墅,銀灰色的跑車停在門外的一棵梧桐老樹下。

沈燁下車後到另一邊幫沐煙打開車門,「到了,你快下來吧,去喝杯熱茶暖暖。」

「好。」沈桑榆笑得有些無力。

暖色系的客廳裝飾,沈燁和她一樣自從出生就背負了太多東西,所以更嚮往溫暖。

換了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沈桑榆伸手去揉了揉她酸的發疼的太陽穴。

那一針強型藥劑的後勁兒十足,她頭痛起來有些神志不清。藥劑的副作用揮發上來,現在她噁心的想要嘔吐。

「怎麼了?」明顯看出她瞬間蒼白的臉,沈燁放下手中剛剛倒好的溫開水,急忙走過來詢問。

「沒事兒,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強壓下身體的不適,她接過沈燁遞過來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著溫水。

白瓷杯子,握在手裡暖暖的。從杯口散發出的層層白霧氤氳在女孩子的臉上,看著她蒼白的肌膚恢復了一點淺淺的紅暈,沈燁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突然一陣手機震動打破了客廳里的寂靜,沈燁起身去接電話。

沈桑榆看著他背對著自己站在露台上,他的神情嚴肅又無奈。

沈燁似乎和電話另一端的人說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打開露台與客廳相隔的玻璃門進來,沐煙才聽到了他和手機另一端人的對話。

「什麼時候?」

「兩天後,等兩天後所有事情都處理完,我們就回去。」沈燁這麼回答。「你身體不好,就不用過來了。」

他回過頭,看到沈桑榆將手裡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正對著他微笑。沈燁想,這丫頭大概是明白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誰了。

「給你。」寵溺地拍拍她的發頂,沈燁將手裡的手機遞給了沈桑榆。

「小榆。」沈修的嗓音溫和的讓人無比眷戀,沈桑榆一怔,突然覺得眼眶酸疼。

這種具有穿透力的溫柔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在她的記憶力除了她的爸爸還有一個人的聲線也是如此的讓人易於沉溺。

「爸。」她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艱澀又僵硬。

沈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道,「小榆,爸爸不希望過去的事情成為你的負擔。」仇恨,報復一層一層纏繞住所有人,他不希望他的孩子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來。「你媽媽的死已經過去太久了,是她犯錯在先,你不要再糾結於此。」當年的蕭卿什麼都好,就是好勝心太強,即使沈修把所有沈家的股份轉在她名下,都無法滿足她想要獨佔商界鰲頭的野心。後來,沈修常常後悔,如果不是他將一切都給蕭卿,她也不至於被利益蒙蔽了內心,從而作出那樣殘忍的事情。

「爸,我想你了。」

「回來吧。」沈修微笑,他的孩子已經受過太多紛爭,他想給她穩定的生活。

上一次深桑榆見沈修還是在三個月前,當時她正處於深陷仇恨的泥沼中無法自拔。不知道為什麼,她每次見到沈修自己的心就會平靜襲來,她的爸爸是如此平和善良的人,可她卻不能忘記沐家和謝家對她的殘害,那樣深入骨髓的痛恨,她忘不掉,便只能按照自己的方法解決。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答應過沈修不再繼續如此晦暗的生活下去。

「爸,我上次給你說的那件事,你覺得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已經和你哥哥說好了,具體的事宜,他會替你辦好的。」停頓了一下,沈修繼續說道,「是我們沈家欠人家的,小榆你不要太極端。」有些事情是永遠沒有盡頭的。他只要他的孩子可以幸福快樂,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

「爸,我知道。」看著落地窗外飄飄絮絮的雪花,她問沈修,「我看過英國最近的天氣報道,倫敦那邊似乎下了一場雪,爸爸,你要注意身體。」

「好好。」沈修可以想象到他的孩子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不由得就開始微笑。

*

電話掛斷後,沈桑榆將手機遞給沈燁,被他暗沉的目光看得精神緊繃。

「哥,你怎麼了?」她撇撇嘴,故作輕鬆的明知故問。

「沈桑榆,你好厲害啊。」沈燁瞪著她,唇角卻在微笑。

「哥,你別這樣笑了,怪滲人的。」沈桑榆聳聳肩,真箇身體沉溺進柔軟的沙發中,她有些累了,「是我讓爸爸不告訴你的。」

「所以,問題當然在你身上。」沈燁蹙眉,坐到她身旁憤憤道,「發生這麼大事,你竟然不告訴我。沈桑榆,你是不是覺得你哥沒能力保護你啊。」

「當然不是。」沈桑榆無奈,她只是不想讓沈燁再牽扯進去,這樣事情就更加複雜了。「現在一切都解決了,哥你不用擔心了。」

見沈燁沉默著不說話,她又坐起身,看著他認真道,「哥,這是關係到性命的事情,殺人這種事情還是我來吧。」她不要他的家人和她一樣雙手沾滿鮮血,得不到救贖。「。哥,你不應該被牽扯進來。到時候,即使下地獄也是我應得的。」

「不會的。」沈燁坐在她身旁,讓沈桑榆枕在自己的腿上,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半晌后嘆了一口氣,「小榆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沈桑榆微笑,「哥,這怎麼能怪你呢?你不必自責。」自她開始殺人,手上沾染鮮血的那一刻起,沈桑榆就知道她這輩子大概是永遠無法在活在光明下了。

突然間她覺得有些冷,蜷縮著身體不停的顫抖起來。

沈燁將一旁的毯子蓋在她身上,擔憂道,「小榆,你身上這麼冰,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不用,不用。」沈桑榆微笑,「哥,你幫我倒杯熱水好不好?」

將毯子給她蓋嚴實,沈燁起身去給她倒水。

窗外的大雪依舊在下,像是永無止盡一般。

沈燁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沈桑榆枕著靠枕已經在沙發里睡熟了,臉上有熟睡的紅暈。

看到那狼狽的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沈燁禁不住失笑,「還真是個孩子!」

將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撿拾起來重新蓋在她身上,他這才發現,沈桑榆的眼眶下是沉重的暗影,這孩子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又給她蓋的嚴實了一些。可在此過程中,因為無意碰觸到她涼若寒冰的手指,沈燁擔憂的蹙起眉來。這孩子的身體太冰了,這麼下去,她會生病的。

想到這裡,他伸手輕撫著她的發頂,低聲喚她道,「小榆,小榆,醒醒。」

溫軟的聲線,像是不忍心打攪她的好眠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小榆。」

「小榆。」

……

沈燁喚她的同時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還好不燙,沒有發燒。」他安下心來。

沈桑榆頭很痛,她知道有人在喚她,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卻有千斤沉重,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輕撫她的額頭,一下一下,帶著寵溺。好溫暖,讓她不由得想起記憶中的人,「容……容……」

容珞,她出聲喚的名字是容珞。

沈燁怔愣了很久,他突然覺得這個孩子獨自一個人承載了太多東西。

努力睜開眼的同時,沈桑榆望著身邊的沈燁,一時間有些茫然。

掃視了一眼客廳,她又清醒過來,「哥,你叫我?」她的嗓音帶著些許熟睡后的沙啞。看著她唇角的淺笑,沈燁知道她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平靜。

輕輕擁著纖瘦的女孩子,沈燁堅定道,「過了這兩天,我們就回英國。」永遠離開這些紛擾,他不想在看她如此痛苦下去。

「好。」

「聽話,去洗個熱水澡吧。」沈燁微笑著拉她起來,「洗完澡我們出去吃飯,然後你在好好睡一覺。」

「嗯。」

直到聽到浴室傳來沐浴的水聲,沈燁才嘆了一口氣漸漸離開。

溫熱的水流,源源不斷地從她的頭頂傾瀉而下,可沈桑榆依舊覺得全身冷的要命。

睜開眼,她看著被霧氣迷濛的鏡子里倒映出她模糊的臉。

從身上脫下來的衣服扔在一旁的洗衣筐里,看著上面已經乾涸的血跡,沈桑榆突然記不起來她今天殺了多少人。

那些人的鮮血都噴洒在她的衣服上,因為經過了一段時間,血跡已經由鮮紅變成了深沉的暗褐色。

她站在淋浴下,看著衣服上的點點暗沉……沈桑榆突然覺得那些鮮血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心臟突然緊緊地繃住了,撕扯的痛讓她幾乎要窒息,沈桑榆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麼了,連殺人都能做到雲淡風輕的她現在卻被一股強烈的恐懼狠狠地捆綁住了,心臟疼的厲害,就像是在什麼地方正在發生著讓她難以承受的事情一樣,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生命里流逝……

*

「少爺!……」

「少爺!……」

「哥——!」

平日醫院裡寂靜的走廊上一陣混亂。手術室里的心電圖監護器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剛剛還是起伏的曲線現在完全變成了令人恐怖的直線,醫院的主治大夫們紛紛急忙地衝過來,護士們裝備好手術用的器具,將一旁處於崩潰邊緣的容澤和阿九推了出去。

「少爺!」即使在接受最嚴苛的訓練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阿九,現在卻忍不住眼眶泛酸。

容澤想起席慕琛被送過來滿身是血的樣子,他就憤怒的用拳頭一下一下砸著堅硬的牆壁。直到拳頭紅腫發青,淤痕滿布。

曾今的他被丟棄在垃圾堆里,又臭又臟,如果不是席慕琛,也許他早就凍死在那樣一個寒冷的冬天裡了。他是他哥,不論他姓什麼名什麼,他都只認他。可是,他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相比他們的混亂,只有顧銘一個人顯得格外鎮定。大家都亂了,他不能亂,強撐著自己去辦理各種手續,在席慕琛身邊這麼久他已經學會了強制自己去面對一些東西。只是表面再過平靜,他拿著繳費單不停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強烈不安。

透過重症監護病房的玻璃,顧崇看著裡面的醫生在奮力的擠壓席慕琛的心臟,蒼白的近似透明的臉,緊閉的雙眼,他就像已經完全死去了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跡象,白到發青的手指垂在病床的一邊。顧崇看著席慕琛的樣子突然記起二十年前的席先生,他當時也是這麼躺在病床上,被子彈刺穿心臟,最終因為搶救無效而死亡。他不要,二十年後的今天,他的少爺也這樣死去。

重症加護病房內,主治醫師的額上不斷的滲出汗水。

他接過忽視遞過來的手術剪刀,先剪開衣服,看到那血淋淋的中槍處都覺得驚訝,中了這麼嚴重的槍傷,沒有當場死去可真是不可思議,可見這個男人有多麼強大的毅力。雖然他現在從外表看起來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可努力跳動的心臟和微乎甚微的喘息都在顯示著他驚人的求生意志。

兩處槍傷,無一處不是致命。看傷口的深度,醫生可以得知是經過特殊改良后的子彈。

就在主刀醫生動手進行取子彈時,剛剛恢復微弱波動的心電圖監護器,又變成了可怕的直線,刺耳的鳴叫聲,牽動著手術室外每一個人的心。

萬般無奈下,醫生只能先不管槍傷,拿起電擊板放在席慕琛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強烈電擊,不停地加大電流,席慕琛的身體宛若人偶一樣,每一次身體被重重地彈起后,又無力的落下……

*

安靜的卧室內,空氣中還點著令人安神的熏香。

可即便如此,睡在床上的人卻睡得一點都不安穩。沈桑榆似乎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夢魘,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更是煞白地讓人心驚,細細密密的冷汗在她的額頭上慢慢凝結在一起,滑落在枕頭上濡濕了她耳鬢的頭髮。

突然,沈桑榆整個人宛若遭到電擊一般猛然坐起身!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她拚命的喘息,冷汗把她身上的睡衣完全浸透,漆黑的長發散亂在她蒼白的臉頰旁。沈桑榆不敢回想剛剛自己在夢中看到的場景,那樣真實的場景,她在想一遍絕對會因為心裡焦猝而死去的。

夢境中,是令人恐懼的無止境的黑暗,她一個人遭受著難耐的寒冷和寂寞,直到有一隻手輕撫著她的發頂,溫暖的觸感讓她眷戀的不捨得離開,漸漸地她看清楚那隻手的主人——席慕琛!是他,然後她只是向後退了一步,席慕琛全身就開始流血,源源不斷的濃重的血腥味道,讓她害怕極了,可不論她怎麼做,席慕琛就像是死了一樣,全身都是殷紅的鮮血,血流成河,她幾乎要被他滾燙的血液淹沒,甜膩的血腥味道肆意瀰漫,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小榆。」卧室的房門被沈燁推開,沈桑榆這才回過神來。

滿身是汗水的女孩子,臉色蒼白如紙,沈燁心疼地看著她,輕聲問道,「做噩夢了?」

沈桑榆沒有說話,因為夢境過於真實,她似乎還沉浸在裡面無法自拔,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不知為什麼她一時間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沈燁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將卧室的窗帘打開,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卻讓沈桑榆完全清醒了過來。

「哥,早啊。」她看著沈燁,半天後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

沈燁將窗帘挽起來,坐到她的身旁,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嘆氣道,「不想笑就別笑了。」他不需要她在自己面前強迫的偽裝。

他的話音剛落,沈桑榆的背脊一僵,怔怔地坐在床上半天都沒有動。

沈燁安慰地摸摸她的頭,站起身,在就要出去的時候又回頭對沈桑榆說道,「小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笑得時候眉眼都在哭。」

沈桑榆抱著柔軟的枕頭一直沒有說話,確實她沒有表面上的這樣堅強。可是事到如今,早已經沒有再回頭的餘地了。

沈燁將卧室的房門關上,他把準備好的早餐一一擺上了餐桌。

望著客房緊閉的卧室房門,他只能嘆氣,那個孩子應該一晚都沒有睡好吧,晚上,他怕她生病難受特意過去看了她好幾次,每一次他都能看到她緊蹙著眉,薄唇輕動,呢喃著『容珞……』這個名字。仇恨和愛情交織在一起,這本身就已經成為了一種酷刑。現實對這個孩子實在太過殘酷了,作為旁觀者他再替她難過也什麼都做不了,癥結在她的心底,沒有人幫得了她。

*

上周到國外訓練的容語,一下飛機就從機場急急忙忙趕回來了。

一天一夜沒合眼,她一聽到席慕琛中了槍傷,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凌亂的思緒中。

飛速奔跑著一頭衝進醫院,醫院走廊上的白熾燈光刺目的讓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容澤,哥怎麼樣了?」容語望著守在重型監護病房門口的幾個人,說話的嗓音都不自覺的顫抖。

顧銘在一旁打電話處理著最近公司的業務,顧崇和容澤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旁,像是沒有聽到容語說的話一樣。

「到底怎麼樣了,你們倒是說個話啊?」萬般無奈下,容語直接衝過去,站在阿九身旁,透過重型監護病房的玻璃看著裡面似乎已經死去的人。

滿屋子空洞的白色,醫生已經在裡面呆了整整一晚上了。

呼吸機單調的「嘀——!」「嘀——!」聲在作響,染血的金屬質感手術刀換了一把有一把。白色的床單,帶著面罩的醫生,容語看不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的臉,但是那雪白的床單上被鮮血殷紅的赤目的色澤讓人揪心的簡直要死過去。醫生換了個位置去取席慕琛腹部的子彈,容語在看到他蒼白的臉時,捂著嘴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不是沒有見過她哥生病,只是這一次,她甚至恍惚的感覺得到席慕琛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

緊閉的眼睛,漆黑的睫毛,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人偶一樣,任憑醫生在他身上下刀。

顧銘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要相信席慕琛一定會撐下來的。

他們幾個人坐在一起,顧銘將席慕琛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容澤,容語和阿九。

「這是少爺交代我的,他將真實身份告訴你們,因為你們也是值得他信賴的人。」

裡面的手術還在繼續,容澤看了一眼守在這裡的人,他都為席慕琛感到荒涼。再怎麼說,他現在沒有攤牌前也是容家的孩子,可是除了他和容語沒有人過來看他。也許,一個意外,席慕琛撐不下去可能就死了,但是沒有人肯來看他。嘲諷的一笑,容澤突然明白,為什麼容家人從小就是這麼對待容珞。包括他們的爺爺容威,事到如今,充其量也是把容珞看作是維持容家興盛的工具而已。無所謂了,容家對於他和容語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如果不是為了席慕琛,他們根本就不會和這個家有一點的關係。

容家人不來容澤已經在悲涼中覺得釋懷,那麼還有一個最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小嫂子呢?」容澤還沒有說出來,容語就搶先一步開口了。

看著他們兩個人滿是疑惑的目光,顧銘解釋道,「少爺在昏迷的前一秒交代過,這件事是不會讓少夫人知道的。所以,希望你們也不要透露出去。」

「什麼?」容澤有些難以置信。他不知道席慕琛和沈桑榆之間發生的事情,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他哥的搶救,其他的都不重要。

重型監護病房內的呼吸機依舊嘀嘀嘀的響著。

顧銘想起當時昏迷前,席慕琛壓抑著滿身傷痛對他囑咐道,「如果有意外,請把我名下的一切資產轉到沈桑榆的名下,還有告訴她,這只是我對她母親死去的補償,別的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怎麼可能?

到底有多愛,才能殘忍的說出不愛呢?

回過神來,顧銘繼續說道,「少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希望你們按他的意思來做事。」

「什麼叫安排好了一切?」容語瞪著顧銘,眼睛紅紅的滿是怒意,「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哥有什麼安排,我要他自己說給我聽,為什麼要你來傳達?」

「容語!」容澤不悅的打斷她。

「哼!」冷哼一聲,容語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低著頭,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

突然,重型加護病房的大門被猛的推開,其他人全都怔愣在原地,顧銘最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去問情況。

急匆匆跑出來的護士,滿手都是鮮血,顧銘攔住一個醫生在詢問情況。

容澤則是通過那扇開著的門可以清楚的看到席慕琛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的臉,還有醫生在裡面繼續著手術,手術刀剪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心電圖監視器依舊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血壓80——50!」關注病人血壓的醫生蹙著眉,急忙說道。

「血壓65——25!」

「55——20!病人血壓在持續下降,情況非常的不容樂觀。」

「快給他靜脈注射腎上腺素!」將手術刀放在一邊,醫生嚴肅的命令著。又細又長的針頭扎進血肉里,一邊觀察著病人的情況,一邊繼續推著注射器里的藥液。

「45——15!」

「40——10!」

「效果不是很明顯,繼續靜脈注射。」

容語咬著嘴唇,緊張的整個人全身都在顫抖。一直以來,她都想讓自己變得堅強一些,變得像男孩子一樣幫著席慕琛分擔一些東西。可是,在她沒有成長的足夠強大的時候,她的哥哥怎麼可以提起一步離開她呢?眼淚不受控制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落。容語氣虛的連戰都站不起來,雙腿一軟,她索性跪在病房門口,眼睛一眨都不眨得望著裡面的情況。

此時的阿九握著手裡的手機一直在顫抖,這是席慕琛的手機。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現在打電話給沈桑榆,如果他家少爺真的撐不下去了,他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最想見的還是他們少夫人。他跟在席慕琛身邊這麼久,他知道少爺對少夫人的感情。他不明白那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矛盾,可是少爺現在是危在旦夕啊,如果,如果……他不敢想象,阿九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席慕琛出事了,會怎樣?

護士們急匆匆的趕進重型加護病房內,病房的門又被緊緊關了起來。

望著四周被折磨得都要崩潰的人,阿九打開席慕琛的手機,他的手指在發抖,雖然他想著一定要告訴少夫人,可是大腦中一片空白的他真的不知道在電話接通后要說些什麼。

病房內,有醫生正在為席慕琛縫合傷口,嫻熟的手法認真的一絲不苟。可是守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席慕琛目前的狀況根本不容樂觀。

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阿九已經翻找到了他家少夫人的電話,只要撥出去……心下一狠,他在還沒有觸到那個鍵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邊傳來容澤興奮的聲音,「那條線上升了,上升了!」

重型加護病房內,醫生緊緊的觀察著病人的血壓和心電圖的變化。

「血壓45——15!」

「血壓50——20!」

「血壓55——25!」

「70——40!」

「95——65!」

「病人血壓已恢復正常,心臟跳動也回歸正常!」

聽到這句話病房內的幾個醫生和護士都常常的舒了一口氣。

重型加護病房的大門剛剛打開,等在外面的人早已按捺不住的沖了過來。

「少爺怎麼樣了?」顧銘和顧崇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哥,怎麼樣了?」

主刀醫生將口罩摘下來,嚴肅道,「病人的情況雖然現在已經穩定了下來,可依舊沒有脫離危險期,再加上病人有哮喘的舊病例,隨時有突發癥狀的可能性,所以你們要做好思想准本。」

眾人怔愣在原地,已經麻木的他們,臉上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

顧銘謝過醫生后,和醫生邊走邊聊,問了很多東西,並且把醫生叮囑的需要記下的一一記在腦子裡。

*

兩天過後,病床上的人安靜的閉著眼睛。漆黑的睫毛,乾裂的嘴唇上沒有一點的血色,他靜靜的躺著,手腕上插著透明的輸液管,晶瑩透亮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湧進他的體內。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

病床上的人動了動,隨後慢慢睜開了眼睛。「哥,我剛剛來的時候你還在睡呢。」容澤將盛著雞湯的保溫桶放在桌子上,走過來坐到席慕琛的病床邊上,「今天覺得感覺怎麼樣?」昨天晚上席慕琛醒過來的時候,容澤整個人都呆住了,後來他摸了摸眼角竟然發現自己哭了。

「在哪兒?」顧銘和顧崇一進來,席慕琛就嚴肅的問他們。

「什麼在哪兒?」在一旁剝桔子的容澤顯然不知道席慕琛的意思。

可是顧銘和顧崇知道,「應該在去往首都機場的路上。」

「是回英國的航班嗎?」剛剛從死亡線上被搶救回來,席慕琛說話的時候還是有點氣虛。

容澤腦子再不好用,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也明白席慕琛到底說的是誰了。

「哥,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連看都不來看,你還找她做什麼?」他就是覺得心裡很不痛快。

「是我要顧銘封鎖消息的。」席慕琛簡單的說明白了這些后,繼續問顧銘道,「什麼時候的航班?」

「KL1013747航班,vip頭等艙,下午一點十分起飛。」

「現在幾點?」

「中午十二點十分。」

「哥,你要幹什麼?」容澤覺得越聽越不對了。

沒有理會容澤的質問,席慕琛繼續和顧銘說道,「四十五分鐘趕到嗎?」

「可以。」

「幫我準備衣服,三分鐘后,我們出發。」

「是。」說完,顧銘和顧崇轉身去幫席慕琛準備衣服。

「哥,你瘋了嗎?」容澤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去拔正在輸液的針頭。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席慕琛嗓音沙啞道,「你,讓開。」

「哥,你身上現在全是傷,不好好在病床上修養,你要去做什麼?」容澤抓著他的胳膊,在兩個人的幾番爭執下,輸液針頭處開始回血。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將插在手上的針頭拔下來,席慕琛坐起身準備下床。

「哥!」容澤固執道,「你知不知道你傷得有多嚴重,現在還亂跑的話,除了問題怎麼辦?」

「容澤,讓開。」

「哥!」

「我再說最後一遍容澤,讓開。」

席慕琛的語氣不容置疑,嗓音也格外的堅定。

容澤無法再和他對抗下去,只好作罷。

正在這時,顧銘和顧崇已經回來了,席慕琛下床後到病房的浴室迅速換好衣服,就和顧銘一起出去了。

容澤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憤憤的一拳頭砸在病房內的牆壁上,「你們為什麼不攔著他?這剛剛從死亡線上回來,又出去做什麼?」

顧崇透過窗戶看著席慕琛孤傲的背影,無奈道,「這是少爺的決定,而我們的義務就是完全聽從少爺的吩咐和差遣。」

「那你們連他的安危都不顧了么?」容澤現在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氣全都撒在了顧崇身上。

「少爺這麼做有他的道理的。」

「能有什麼道理?」容澤簡直要氣炸了。

「你不讓他這麼做的話,他不會甘心的。」

丟下這麼一句話,顧崇緩緩走出了病房,留下容澤一個人站在窗邊很久都沒有再動。

*

「該帶的東西都帶好了么?」沈燁將手放在方向盤上,側過頭看到的是沈桑榆明顯消瘦下來的臉。

這個孩子就在他的別墅住了兩天,可是整個人卻消瘦了太多。

「對了,爸爸打電話過來說,讓我們回拜伯里去。」

「不是回倫敦嗎?」

「當然不是。」沈燁輕笑,左手控制著方向盤,右手抽出來摸了摸她的頭說道,「爸爸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是么?」她的興緻盎然在沈燁的眼裡還是有點空洞無力。

「哥。」沈桑榆突然問他。

「怎麼了?」

「拜伯里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拜伯里是英國格洛斯特郡的一個小鎮,它坐落在美麗的科隆河畔,環境非常的安逸美好。有個著名的藝術家威廉?莫里斯在訪問拜伯里時曾今稱他是『英格蘭最美麗的小鎮』。是不是覺得有點期待呢?」

沈桑榆笑笑,不置可否。

像油畫一樣美好的拜伯里,古香古色的英倫風格小鎮,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可沈桑榆卻感覺不到一點所謂的喜悅,像是麻木了一樣,她很累,不想再感知這個世界了。

沈桑榆一直都明白,不論是搬家到拜伯里還是一刻也不離開她的陪伴,沈燁和沈修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忘掉一切晦暗又血腥的過去。他的家人想要她向前看,去過簡單而又平和的生活。可是,縱使再過灰暗的生活,縱使摻雜了太多利用與被利用的心機和算計,過往的記憶中她不得不承認有一部分是不論如何也割捨不掉的。忘卻那些,就像割掉自己血肉一樣,每一個思念的午夜,她的內心都在遭受著極度的摧殘。

不敢奢望,卻又不捨得就這麼放棄。

她和席慕琛是太過相像的人,當仇恨橫亘在愛情之間,他們終究是有隔閡的。

席慕琛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她得知在他送給她的紅玉吊墜里植入追蹤器的時候,她有多傷心。也許在那之前,她也是喜歡他的吧。她是那麼珍惜他送給她的一切,從來都討厭佩戴飾物的她卻是那樣聽話的將植入追蹤器的吊墜時時刻刻都佩戴著。

他說,他愛她。可他卻不信任她。

沈桑榆真的不明白,席慕琛到底什麼時候是在演戲,而什麼時候對他的感情又是真實的。

席慕琛不是心思簡單的人,她累了,她不想猜忌,也不想忌恨。她只想記住他們之間所有美好的過往,記住他沒有變質的溫柔,光靠這些記憶也許她就能過完後半輩子的所有時光吧。

銀灰色的跑車漸漸向首都機場駛去。

與此同時,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也以和他們同樣的目的地急速得飛馳著。

「可以按時到達么?」坐在後面,席慕琛面無表情得問了問開車的顧銘。

「以這個速度按時到達時沒問題的。」

「那就好。」

「可是,少爺您身上的傷。」主治醫生特意囑咐過顧銘席慕琛不可以坐太久。現在這不僅是讓他坐著差不多一個小時,還是在疾馳的跑車上。

「我的身體我清楚。」

不理會顧銘擔憂的視線,席慕琛側過頭去望著窗外的風景。

他的坐姿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動作間扯到了傷口他會不自覺的蹙蹙眉。

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只有那雙幽深的眼瞳讓他看起來依舊生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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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腹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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