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遇怪人(二)
俗話說得好,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威子和章子跟在薈子的身後,兩人一走近魏子,就一個敲鑼,一個跟著鳴鼓,一唱一和地嘲諷魏子:
「嗨---真晦氣!那個鈍矛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發音相似---害得我以為薈子在叫我!」威子對身邊的章子忿忿地大聲說道。
魏子和威子,這兩字的音相同,可聲調不同,但人們卻常常叫錯,他們兩人也時常聽錯,就為這點綠豆小事,威子心裡可一直介著。
說白了,是嫌魏子家窮,沒有他威子家有錢,一個窮小子憑什麼名字和他的名字同音呢?這不是白白地沾他威子的光嗎?所以,有事沒事地,他時常找碴和魏子作對,想著法子刁難魏子。
魏子也清楚他是個難纏的主,對他的霸道和蠻橫總是百般忍讓,惹不起還躲得起,但現在看來,冤家路窄,想躲也躲不開。
章子是威子的跟屁蟲,兩人是臭味相投的菱角關係,經常形影不離地孖在一起。他聽威子出聲,便隨聲附和:
「瞧那鈍矛一副慥樣,竟然下賤到去磚場和塵埃人搶飯碗!」
「既然讀不起書,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砌破牆,免得出來丟人現眼!」
魏子瞪了他倆一眼,冷冷地把頭扭向一邊,不願理他們,把他倆的嘲笑當耳邊風。
威子和章子自討了個「冷**」,不罷休,轉向薈子,陰陽怪氣地問她:
「真搞不懂,薈子你看上他哪一點?!」
「對呀,愣頭愣腦的一副慥樣,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就是喜歡他的慥!」
薈子最看不慣威子和章子那副德性,漲紅著一張粉嫩的臉,嘟起嘴巴脆聲答道。
確實,她就是喜歡魏子慥慥的樣子,忠厚老實,猶如一棵長在她心中挺拔的樹。
「我們快走吧!別理他們!」
魏子對走近的薈子說道,拉起她的手,一起朝學校跑去。
威子和章子心裡恨恨的,但也無可奈何。
傍晚,放學后,魏子疲憊不堪地回到家。
他走進奶奶昏暗的屋子,雖然奶奶癱瘓在床,但在他看來,奶奶就像一本無所不知的通書,他樂意把心中的苦惱向她傾訴。
他走到她的床邊,在她床前的一張矮凳子坐下。
「孩子,你今天遇到了什麼事嗎?」
他知道自己的心事通常逃不過奶奶的眼睛。
「奶奶,今天早上,在上學的路上我遇到一件萬分呀的事!」
「什麼萬分呀的事?」
「我遇到一個陌生的怪人!」
「哦?他的相貌猙嗎?」
「相貌不猙,但真的好恂人!一身污垢如膏,還伸手向我討吃的,我把饅頭給了他,最讓我萬分呀的事是---我看到他嘴裡有顆發亮的鑫牙!」
「呀!這是真的嗎?鑫牙?他……他就在這鎮上?」
借著昏黃的光線,魏子第一次看到奶奶臉上的皺紋因為驚詫而猶如菊花般盛開。
「是的!奶奶,為何您這般吃驚?」
「據我奶奶的奶奶傳下來的說法---嘴裡有鑫牙的人,不是尋常人,很可能是崇山人!」
「崇山人?你不是常說他們都住在遙遙峽谷最高處的崇山鎮嗎?怎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偏僻的小鎮?再說了,崇山人怎麼會是這麼一副恂人的模樣?」
他奶奶枯瘦的手在床上撐了撐,魏子知道她是想從床上坐起,便急忙拿起床邊一個鼓囊囊的草芥枕,墊在她的背後,讓她靠在枕上坐起,她默默地看著窗外的天空,緩聲說道:
「據先人傳下來的說法,都說崇山人喜歡居住在峽谷頂上鬱鬱蔥蔥的樹叢中,過著隱居的生活,猶如冬眠在深洞里的蛇,人們很難看到他們。」
「這麼說,那個怪人不是崇山人?」
「孩子,也許他不是崇山人,也許他是---他之所以淪落到我們的鎮上,有可能是因為他蹭了!」
「蹭了?」
「是的,他可能就像運梅子的毛驢打前失,倒霉(梅)了!」
「哦,看上去---他好可憐喲!」
「唉,孩子,他可憐,我們將更可憐!知道嗎?老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如果他真是崇山人,那我們可就要遭罪了!」
「奶奶,為什麼您這樣說?」魏子更加迷惑不解。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夥石頭人劫匪曾經進入我們鎮,將小鎮洗劫一空!」
「石頭人劫匪?可你曾經說過,石頭人從不來我們這裡!」
「是的,石頭人當中有許多一心夢想成為崇山人的,為了快速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自甘墮落成為劫匪,他們知道一條蛻變的捷徑,就是---只要抓捕到崇山人,就可以從崇山人身上汲取到足夠多的力量,從而快速蛻變成崇山人!」
「啊?您是說,那名落魄的怪人如果真是崇山人的話,那麼,將有許多石頭人劫匪會聞風而至,那樣,我們小鎮就會跟著遭殃?」
「沒錯!但願不會發生這樣悲慘的事!」說完,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地祈禱開來。
魏子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忍不住地問道:
「奶奶,為什麼人人都想成為崇山人呢?」
她看著他一臉迷惑的表情,沒有直接回答,沉吟了片刻,反問道:
「在我們鎮里,有許多塵埃人和我們一起生活,從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你能一眼看出誰是泥巴人,誰是塵埃人嗎?」
魏子想起在磚場里看到的一幕,回答道:
「在磚場,我看到了許多塵埃人,他們就像螻蟻,整日地忙忙碌碌,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他們不是不累,也不是不願歇息,而是他們別無選擇,他們需要不停地奔波忙碌,為了儘快變成泥巴人,為了能繼續生存下去---因為塵埃人怕風,只要一陣狂風,就有可能置他們於死地!」
「奶奶,我們泥巴人比塵埃人強,對吧?」
「雖然我們的境況比塵埃人好一點,但是,孩子,記住,我們泥巴人怕水,水是我們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敵人,水可以增強我們的力量,但是,暴雨和洪水也有可能戕害泥巴人的生命!」
魏子點點頭,銘記奶奶的忠告,但他心中還有問題要問:
「石頭人是不是比我們強呀?他們應該不怕風,也不怕水,個個堅硬如石,什麼也不怕……」
「錯了,孩子,正因為他們堅硬,沒有我們的柔韌,不像我們能屈能伸,一旦遭遇到超出他們承受的壓力,就會粉身碎骨,所以,石頭人最怕壓力!」
「那崇山人怕什麼呢?」
「崇山人,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他們怕什麼,在人們看來,崇山人沒什麼好怕的,他們的生活是那麼無憂無慮,那麼令人羨慕!」
「哦,我明白了,難怪人人都想成為崇山人!」
「人們都想成為崇山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據先人說---只要變成崇山人,就能俯視整個遠谷國,看到國土裡的每一個人,甚至,還可以看到那些出遠門再也不回來的人!」
「啊---真的嗎?那我也要成為一名崇山人!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看到媽媽了!」
從此,一顆強烈願望的種子埋進了魏子的心田---他決定要努力成為崇山人!
老奶奶收起掛在嘴角上的笑容,慈愛地望著唯一的孫子:
「孩子,一步步來,這可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路呀!」
她伸出手,輕輕地再次撫摸他的臉,有心無意地說道:
「明天早上,你出門時,記得多帶兩個饅頭!」
「為什麼?」
「給那個怪人!」
魏子點了點頭,但心裡有點納悶,不明白奶奶為何如此關心那個萍水相逢的怪人。
「還有---我的老病腿又犯了,疼得厲害,說明這幾天有大雨,孩子,你上學一定記得帶上雨衣呀!」奶奶不放心地叮囑道。
魏子拍了拍書包,安慰道:
「放心吧,奶奶,雨衣包我帶著呢!「
在他的書包里,除了課本等學慣用具,還有雨衣包,它可是他隨身攜帶的必備物品。老實說,他從不敢在雨中漫步,因為泥巴人怕水,雨中漫步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浪漫好玩的事,而是像行走在高空的鋼絲上,隨時有喪命的危險。
第二天,東方破曉,魏子照常趕到磚場。
當他打完三十個泥磚,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在回校的路上時,他不停地東張西望,可是,他沒有看到那個怪人的身影。
他回到學校,走進教室,視線特意從第一桌的座位上掃過---那是薈子的座位,座位上空空的,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索然。往常,薈子總比他早到,看到他進來,總是坐在那裡沖他甜甜一笑。
薈子從不遲到,今天她為什麼沒來上學呢?會不會是她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胡想著,有點惆悵地坐下,從他身後襲來一句陰陽怪氣的挖苦聲:
「嗨---那鈍矛真是癩蛤蟆墊床腳---死撐活挨!」
馬上,有個討厭的聲音附和道:
「哼!我看他還能撐多久!」
魏子用不著回頭,就知道說風涼話的人是那兩個無禮傲慢的章子和威子。
這時,上課的鈴聲響起。
鈴聲剛停,一陣如雷般震耳欲聾的聲音從走廊傳過來,所有的學生迅速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轉頭向教室外望去。
只見一輛起重車,滿載著一段段截好的短木頭,緩緩地停在教室的門口。車上,每段木頭的腰身都好似水桶一般粗。
一名滿頭銀髮,一臉白色鬍鬚的老老師走進教室,他手裡抓著一大把麻繩。
他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而又德高望重的老師,平時,他很少出現在學生面前,而每次他一出現,對學生們來說,就意味著要面對一場大考。
這是一場通關的大考,通過考核的學生,將會領取一張過關通行證,而沒有過關的,或留級,或退學。
噤若寒蟬的學生們個個望向老師,這次通關考核,不知他又會出什麼古怪的難題。他站在講台上,眯起一雙有些昏濁的眼睛掃視了一眼教室,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聽好了——今天通關考核的題目是——繩鋸木斷!你們依次排隊去領取一段木頭和麻繩,然後,在一個限定的時間裡,用繩子把木頭鋸斷!」
「啊?什麼?用繩子鋸木頭?」
「這麼粗的木頭,用繩子怎麼鋸得斷?開玩笑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不可能,是絕對不可能!」
「………」
學生們在下面議論紛紛起來,其實,大家明白,老老師從來都是一錘定音,從不理會學生們的各種強烈反應呢!
魏子第一個站起來,走出教室,從車上用力地卸下一段木頭。
沉重的木頭壓在他單薄的肩頭上,他搖搖晃晃地回到座位,把木頭放在桌面上,然後,他徑直來到講台,取了一把麻繩。
學生們見狀,也陸續地從座位上起身,去取木頭和繩子。
雖然薈子沒來,但魏子仍然沒忘記幫她取木頭和繩子,放在她的桌上,他相信她一定會來,不會錯過這次大考。
實際上,不管願不願意,每個學生都得面對這場古怪而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