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風景好

人間四月風景好

當奚原終於挑著重點說完了這些年的軍旅生活后,韶光嘆了口氣,心之嚮往:「奚將軍的人生真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啊,本宮長這麼大,過的都是波瀾不驚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好比清溪之於大海,你就是波瀾壯闊的大海,我就是涓涓細流的清溪。這樣想來,好像過去的十六年都白過了。」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生來便養尊處優、高人一等,自是不必過這些顛沛流離的生活的。殿下生而高貴,自當享盡榮華富貴,便是沾了沾陽春水,那也是對殿下的褻瀆。」奚原發自真心地說道,至少,他是希望她能夠做一世天真無憂的公主的。

他之所以投筆從戎,就是因為看到了江山的風雨飄搖,他要為她守護這江山,用他的一世辛苦,換她永生笑顏。

「真的嗎?」韶光撐著下巴,玩著茶杯的杯蓋,垂下眼睫毛,「可是有時候我在想,我也就是運氣好些罷了,要是投身在清苦之家,那麼被納作小妾、賣作丫鬟,那也是極有可能的。女子在這個世上,終是處於弱勢地位的,說到底,這還是男人的天下。」

「殿下多慮了,殿下生而高貴,自然是萬眾臣服。殿下,微臣已經說了這些年在沙場上的經歷了,殿下可有興趣跟微臣分享一下殿下在宮中的經歷?」

「本宮在宮中,哪有在宮外來得精彩?宮中多得是爾虞我詐,刀光劍影,不過這些齷齪的事情,本宮只是偶爾會從宮女們的口中聽到。父皇的那些妃子們成日里忙著爭寵,不過她們不敢招惹本宮的。有時候本宮倒是慶幸,皇帝的女兒,天下哪有男人敢欺負?除非是不想要腦袋了,」韶光笑了笑,「本宮有兩個好朋友,滄水哥哥和碧君,都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與滄水哥哥認識的了,他對我可好了……」

聽韶光講著她這些年的經歷,奚原很認真,聽到她講她與碧君之間的友誼時,他感到一陣放心,這個女孩這麼多年至少不是孤獨的。聽到她講她與裴滄水之間的趣事時,奚原的心中頗不是滋味,明明在心中無數次的告訴自己,犯不著吃醋的。

可是看到她笑的那麼開心,自己的心中卻是悶悶的難過。

韶光講完后,正端起茶杯喝茶,驍騎將軍府中的侍女也已經將衣服準備好了。

韶光便隨侍女們換衣服去了。

北方的四月,陽光非常好,民間的春衫大多由輕紗製成,迎風邁步,飄飄欲仙。侍女們拆了韶光頭上精緻的垂雲奪月髻,給她梳了一個靈動的望仙髻,只在髮髻上別了一朵小巧的芙蓉絹花,再插上了幾隻雕刻成碧葉模樣的翡翠簪。

一襲胭脂紅色素雅羅裙穿在她身上,整個人雅緻如蘭,渾身都瀰漫著一股仙氣。

當她隨著侍女走出房間的時候,奚原一回眸,呆在了那裡。

煙柳下的女子,在漫天的陽光和飛絮中,如夢似幻,只見她微微抬起睫毛,琉璃般的瞳孔中倒影出他的樣子,唇邊泛起一抹漣漪般旖旎動人的淺笑,微風拂過,輕紗飛舞,她一步步朝他走來,彷彿每一步,都能開出一朵蓮花。

這一刻,他覺得,世間萬物,都是為她而生。

「奚將軍所言甚是,本宮覺得這身衣服甚合我心。從前還不覺得,穿上這身衣服便發覺那層層的宮裝是多麼厚重,人說本宮端莊優雅,其實本宮只是衣服太厚重了,走得慢而已。」

奚原因她的自我娛樂而笑出聲來,越發覺得她可愛。

「殿下天人之姿,穿什麼都好看。」他拿過一旁侍女端在盤中的輕紗,蒙在她的臉上,「這樣更為穩妥。」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只是指腹滿是常年練劍造成的粗糙的厚繭,當他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的時候,她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燙了起來,心跳也像是跳到了嗓子眼。

直到他離開她的身前,她還是能聽得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以至於,她都忘了去問,為什麼要讓她帶上面紗。

「殿下,一會兒殿下可能要受苦了,因為這鸛山崎嶇難行,微臣恐怕……」

「放心吧,奚將軍,本宮雖說是閨閣女子,這些年在父皇的教導下,也是做過一些強身健體的運動的,本宮能騎能射呢!」韶光有些小自豪地說,雖然對她而言,她騎得動的,不是小馬駒就是老馬。

射箭什麼的,也從來沒有射中過箭靶子。

奚原低頭笑了笑。

「奚將軍笑什麼,本宮金口玉言,句句屬實。」

「殿下,咱們這便出發吧。」

兩人坐著馬車一路來到了城郊的鸛山,今日幸好不是初一十五,來鸛山山頂的寺廟上香的人並不多。

一下了馬車,入眼的便是似錦般的芙蓉花,芙蓉花與石榴花一樣,花開的不大,而且綠葉較多,可謂是萬綠從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韶光的身體底子雖說比一般的閨閣女子要強些,到底是養尊處優慣了,還沒爬到半山腰,便氣喘吁吁地,不顧形象地倒在花叢中,不願起身。

「殿下,上山的路還很長,不如讓微臣服勞,背著殿下上去吧。」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韶光皺了皺眉。

「殿下與微臣分屬君臣,君臣之間的相處便超越了男女之間,殿下放心,微臣只是單純地想為公主效勞而已,並無其他的心思。」

「也對,本宮是君,你是臣,臣背君,好像沒什麼大不了。」韶光被繞進去了,從花叢中爬了起來。

奚原小心翼翼地將她背在背上,彷彿背起了他的整個世界。

韶光此時有些迷迷糊糊的:「奇怪,本宮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啊……本宮與滄水哥哥也是分屬君臣,可滄水哥哥都從來沒有牽過我的手啊……」

奚原一聽,心中不禁開心了幾分,她與裴滄水只見清清白白,裴滄水恪守君臣之禮不曾逾越雷池半步,而韶光又是個懵懂的少女,若自己用點心,說不定他的韶光還會回來的。

韶光喜歡摘花,這山上的花草又多,她便一路走一路摘,一路摘一路往自己頭上戴,自己頭上戴滿了,又往奚原的頭上插去。

奚原尷尬不已,想要躲避,可是看到她笑的那麼開心的樣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動作,在心裡告訴自己,只要她開心便好。

奚原背著她走了一路,她便跳了下來,在山路上奔奔跳跳的。遠近的山路上沒有一個人,韶光從未感覺如此自由自在,像是飛在天空中的一隻鳥兒似地,無拘無束。

她時而吟詩,時而唱歌,時而歡笑,她的裙角飛揚在半空中,她的笑靨里灑滿了陽光。

於是奚原也感到很開心,很幸福,陪著她一起瘋鬧。韶光學識淵博,出口成章。知道奚原只念了三年書便參軍了之後,不停地刁難他,隨手指著路邊的景物出一些對子喊他來對。

奚原自是抓耳撓腮,一個都對不出,韶光便哈哈大笑,奚原有些尷尬,可是看到她開心,她便也快樂。

韶光說道:「奚將軍,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看吧,帶兵打仗我一竅不通,可是吟詩作對你未必如我,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

「殿下所言甚是。」

韶光唱了首清平樂,宮中的調子皆是華麗旖旎,由她唱出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麗感。唱完后,她有些洋洋自得:「奚將軍,本宮唱歌好聽吧?本宮在宮中甚少唱歌,父皇說,歌舞乃是妓子伶人才學的東西,本宮身份高貴,不能唱歌不能跳舞,這不成體統,有**份。可是本宮覺得,歌舞是一件多麼美好的東西啊,它能夠令人快樂,奚將軍,聽本宮唱歌你覺得快樂嗎?」

「快樂。」奚原發自內心的微笑。

「那奚將軍也給我唱首歌吧。」

「這……邊疆的號子粗獷沉鬱,殿下怕是不愛聽。」奚原猶豫道。

「無妨,天下間的音樂都是相通的,只要入情入境,那便都是極好的。」

見她執意如此,奚原只好忐忑地撒開嗓子唱了起來。

他唱的是一手羯戎族的曲子,歌詞韶光聽不懂,只是在這其中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悲哀,那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生離死別的大悲。

「奚將軍,」聽他唱完后,韶光嘆了口氣道,「古人又雲,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雖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就算苛捐雜稅猛如虎,也好過顛沛流離生如浮萍。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們才能安居樂業。所以,奚將軍,本宮想拜託你,既然你有這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能力,那便用這能力來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吧,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對得起自己的生命。」

「公主的意思是,讓我一統山河,打下羯戎族與塔塔族,併入大周的輿圖?」

「本宮確有此意,希望奚將軍能好好考慮。」

此時的韶光單純無比,於她而言,打仗勝利只是一個結果,死了多少人,也只是個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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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之鬼眼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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