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施援手柳蘭無私心瞞真情田婆有顧慮

田婆擦乾淚,看了滴到一半的藥水,從兜里摸掏出兩塊錢,對樹根說:「藥水滴完,雙紅可能就要醒了,你去給她買點吃的回來,一早還沒吃進東西呢。醫生說只是虛得很。」樹根接了錢,說:「媽,你在這看著,我這就買回來。」田婆坐在床邊,只等醫生過來。

樹根出了醫院,穿過馬路,進了對面的巷子。巷子里每隔不遠就有一家小店,有飯館,也有煙酒小店。這時已過了中午生意最旺的時候,樹根沒進過一天學校門,根本不知道路過的幾家飯館賣哪些吃的,有幾個老闆娘招他進,他也不理,一家家店走過去,什麼也沒買到,摸摸兜里的兩塊錢,不由得心急了。他四周看了一眼,湊到一家小賣鋪跟前,向里望了望,只見煙酒日用俱全,只一眼選不到能買的東西。正無助時,一個中年婦女起身笑問:「小哥,要煙嗎?」樹根忙答:「不要,要吃的。」那婦女一笑,指著下面一排東西說:「這些都是吃的,瓜子,糖果,葡萄乾,餅乾,什麼都有。」樹根看了半天,只有餅乾一樣在柳蘭家裡見過,別的都認不清,於是問:「餅乾多少錢一袋?」那婦人答道:「一塊。」「拿一袋」,樹根說著,遞上了兩元綠票。那婦人給樹根拿了一袋,又拿了一塊找錢,問:「還要點什麼?」樹根應也沒應,接了錢去了。

樹根回到病房時,醫生已經給雙紅拔了針去了。田婆正心焦地等著,一見樹根進來,忙說:「你怎麼去了那麼大會兒,雙紅的燒退了,醫生給她拔針時說等醒過來就能給她吃東西喝水了。」樹根聽了,緊繃的神經才稍鬆了,幾口粗氣喘了,才說:「對面的巷子不好找,過了飯時了,到那頭才買的。」田婆又問:「買了什麼?」「餅乾」,樹根答了,把餅乾放到床頭。田婆一見,面色一皺,說:「這個怎麼吃呢,沒稀的能買嗎?」樹根只好答道:「我怕別的都不好帶,就沒去找,這餅乾就著水能吃。」田婆不再問,叫樹根提了水瓶到開水房去打水,只心焦地等著雙紅醒來。雙紅這時吊了水,退了燒,夜裡沒有睡好,順著那會的困勁真的睡著了。

樹根打水回來,兩人又等了半個鐘頭,雙紅才緩緩動了一下胳膊。田婆一見,如得了命,忙叫樹根:「樹根,快看雙紅動了,就要醒了。」樹根湊到床邊,說:「我把她扶起來吧。」田婆說:「先別急,等睜了眼再說,別驚著她。」樹根聽了,便站著不動。

又過片刻,雙紅身子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這才漸漸從昏迷中醒來。無法移動身子,只平躺在床上,向上看了一眼房頂,竟不是在家裡。還沒等雙紅再回一下神,樹根的手已伸到她身子下面,託了起來。田婆滿面帶笑說:「雙紅,你可醒了,想吃點什麼?」雙紅仍沒回過神來,問:「媽,這是在哪兒,小根呢。」田婆又一笑說:「這在醫院呀,小根被柳蘭抱去了,能找到大金子給他餵奶,都放心。從早到這會有大半天了,你還沒吃一點東西。想吃點什麼,這就去買也行。樹根只買了餅乾。」雙紅這才明白,稍稍放了心,只說:「我還不餓,隨便吃一點稀的也好。」樹根忙說:「那餅乾用水泡了就能吃了。」田婆這才知道餅乾泡著能吃,倒了半缸子水,把餅乾拆了,一塊一塊放到里水裡,又用勺子放到雙紅嘴裡。許是藥性起了用,雙紅吃后雖覺沒一點滋味,可卻沒立刻作嘔。

雙紅只吃了五六片,便說好了,正要躺下睡,還是不放心家裡,說:「媽,小根在家,嫂子怎麼能顧得住呢。」田婆放了缸子笑說:「不用擔心的,小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是省事的,吃奶的孩子只認奶,吃飽了就不鬧了。柳蘭家裡柱子和燕子都懂事了,多一個小根不多操心。」雙紅躺下,又對樹根說:「你還是回家吧,這裡媽和醫生呢,我也好多了,能顧得住,爸一個人在家裡,起坐都不方便。」樹根只答:「時候還早,天黑前能到家。」田婆在旁,只背過面拭了淚,沒說別話。

不一會,一個中年護士過來,給雙紅測了體溫,又給她打了一針。雙紅對自己的病情不知根底,問道:「醫生,我這病還不算重吧,多少日子能輕呀?」那護士也是有許多經歷的,笑說:「這類的病常見,多半是不注意保養才釀的,只要在這裡按時服藥打針,多吃點滋補的東西,很快就會好轉的。萬不能心頭堵著事,打不起精神,這樣的病養勝過治,心頭舒坦了,病就跟著去了。」雙紅聽了這些話還可,田婆聽了,心內酸澀,只不能當著外人的面滴下淚,才忍著坐在一邊不吭一聲。樹根站在一旁也沒有插半句話。

護士囑咐雙紅幾句常記的話,便提著藥箱出了屋,臨出門時對田婆說:「大嬸,到交藥費和押金的時候了,不能拖了。」田婆連應幾聲「是」,還沒再問該到哪兒,那女的已去了。田婆此時只得起了身,對樹根說:「你在這兒看著,我去一會交了錢就回來。」樹根應道:「媽,這裡有我就行。」田婆捏了捏上衣口袋裡的錢,出了屋。她心裡原沒個深淺,村裡又沒誰能在鎮上,只得硬著頭皮去了。

田婆一間一間看去,原來都是住滿的,這才知道,鎮上醫院一天到晚都是忙的,因此小心翼翼,生怕腳步聲驚了病人和醫生。她出來走過了幾間房,便不知哪是哪了,站在空地上半天,也沒見個過往的人,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戴眼鏡的白衣,迎上前便問:「先生,病人該到哪兒交錢?」那人只答:「後排下層中間那間。」田婆連連稱謝,數了數後排一共七間,便沖著中間那間走了過來。

門是半開的,田婆推門就進了,屋子果然很大,抵得上家裡兩間,空得很,左右兩邊一邊放著柜子,玻璃門的;一邊放著一張連椅,正後方一張桌子,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醫生坐在桌前。田婆正疑惑這裡的醫生怎麼都戴著眼鏡,他們的眼是不是都有問題時,那醫生問道:「哪間病房的?來交押金的吧?」田婆忙上前兩步說:「是的,剛來的那個,東頭第一間。都打了針了,也記過了,你看該交多少錢?」醫生翻開一個本子,說:「頭一天的藥費加上以後五天的押金,一共二百二。」田婆聽了,如雷轟了一般,「二百二」,全家人一年的花消也沒那麼多,可在這裡又不好說什麼,只好試探地問:「那五天過了呢?」「到時再說,這五天不夠再補,多了就過五天再交」,醫生說了,動手寫起收據來。田婆沒再問,從口袋裡摸掏出所有的錢,數了二百二交了上去,說:「醫生,您驗驗。」那醫生接了錢,驗了一下便收了起來,伸手把收條遞了過來。田婆一看有條,忙接了,轉身看了半天,都是蚯蚓一樣的字,「這張條就是二百二十塊錢了」,她想著,將條折起裝在了口袋裡,出了屋。

田婆回到病房,雙紅已睡著了。樹根忙問:「媽,交了錢嗎?夠了嗎?」田婆只答:「怎麼不夠,還多呢。」又問:「雙紅睡得可穩嗎?」樹根又放低了聲說:「一直都睡得穩,動也沒動。」田婆湊到床前,伸手摸了摸雙紅腦門,比剛吊完水的時候又輕了,給雙紅掖了被子,拉樹根出了屋。樹根不明白還有什麼事,只得跟著出來了。田婆把門關嚴實,這才滿面愁色的說:「樹根,雙紅這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帶來的錢被醫院要去了二百二,眼下就剩幾十塊錢了,過五天又得交,家裡也沒什麼能值錢的東西,到時雙紅有個好歹,別怪媽對不住你。」樹根見田婆說著淚都不止了,也是一先辦法也沒有,只得安慰她說:「媽,你不用那麼擔心,雙紅很快就好了,錢要是不夠,我再去借。」田婆聽了這,淚更不盡,「都快欠一個大坑了,什麼時候能還上,還怎麼借呢?在這裡花錢比不得稱鹽買菜,能借得上,只怕都還不起。」樹根想了一會說:「趕明兒我去何家灣看看,那裡可能湊一點錢出來。」田婆擦了淚,又說:「萬不能那樣,那邊也是沒錢,雙雲外出幹活掙的錢都拿給你辦事了,她投河后,雙紅跟原來那家散了,年底又賠了人家不少彩禮錢,雙紅還有一個兄弟在鎮上念書,趕上這青黃不接的,哪裡湊錢去?再說雙紅她爸為雙雲的事鬧成那樣,再向他開口借錢治病,怎麼能行呢。」樹根聽了,干站著半天,沒應上一個字,也沒了半點主意。

田婆擦乾淚,前後看了一眼,說:「樹根,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回家看看吧,家裡就你爸一個,小根也在柳蘭那裡,都要看看,那麼小的孩子,自家人見不到都是難安心的。」樹根應道:「我這就回去,你在這裡放心好了,柳蘭能照顧好小根的。我今兒回去看了,明兒還趕回來。」田婆只嘆一聲說:「唉,也只能這樣了。你回了家,你爸要是問了,就說雙紅見輕了;村裡人要是問及,就說雙紅不過是一時病發,不用幾天就能出院了。」樹根看看西天,時候不早了,於是說:「我這就回去,你回屋看著雙紅,到天黑再把那餅乾給她泡了吃了就好了。」田婆沒應,推門進了屋,又隨手關了門。樹根把拉車放到醫院車棚下面的最背靜處,才回了。

天色漸暗,樹根還沒到何家灣路口,日頭已落下了一半了,於是加快了步子往家趕,到了家已過了酉時。村裡大都點著燈,只有那省油的人家已早吃了晚飯熄燈早歇了。樹根到院門外時,院里沒一點動靜,西屋的燈竟是亮著的,大步到西屋門口,見老根沒睡著,說了一聲:「爸,我回來了。」老根猛地來了神,忙問:「雙紅的病可輕了?你回來了,你媽在那兒能顧得住嗎?」樹根說:「雙紅輕多了,我媽怕家裡缺人就叫我回來了。她那裡也沒什麼事。」老根聽了這才放心,於是又說:「小根在柳蘭那裡,你抽空去看看,不是她親生的,她難真疼。」樹根只應:「爸,我不會忘的。」老根沒別事可問,仍躺著。

樹根出了西屋,也不暇把堂屋的燈點了,就到牛棚下面拌一滿槽的草料,又趁西屋的燈光把料桶里的半桶水飲了。一整天只老根一人在家,做不了什麼,鄰近的也沒有來幫喂一把草的。樹根開了堂屋門,給老根倒了一杯水端到西屋,連氣也不喘一口,便動手做了晚飯。老根一整天沒喝一口水,沒吃一粒飯,自然一趟茅房也沒有進,這會樹根端的水放到面前,也沒喝一口。

不一會,樹根把幾個剩饅頭餾了,拿了兩個夾了鹹菜給老根送了。他也同樣吃了,簡單的收拾了碗筷,熄了廚房的燈,又到牛棚下添了一回草,才回了堂屋坐著歇了。到這時已一整天沒坐下了,早上來回請醫生,上午拉著雙紅去鎮上,又走回來,一天幾十里都是空著肚子,只累得覺渾身酥麻。樹根坐歇著,卻沒再動的力,可又想醫生和田婆的話,心如貓抓鼠撓一樣,越想越是不安,又想小根還沒看過,於是卷了剩下的尿布,立刻起身鎖了堂屋門。

樹根怕驚了老根,邁一步都掂輕了腳。可這會老根哪能睡得著,專聽著院里的動靜,聽見有人從門口過,忙問:「是樹根嗎?出去有什麼事?」樹根只答:「小根在嫂子那裡,有幾個尿布她沒帶,我這就給送去。」老根又說:「快去快回吧,不早了,你都跑一整天了。」「恩,我知道了,去一會送了東西就回來」,樹根應著,腳下不停地出了屋。

樹根趁著月光,到了柳蘭家的籬笆門外,見廚房裡還亮著燈,上前推了一下門也沒有上鎖——柳蘭料他會來,留著的,於是立刻進了院子,徑直到了廚房門口。柳蘭這時看著他們吃過了晚飯,正在廚房裡收拾了碗筷又燒開水呢,聽見有人來,轉身看時,果然樹根來了,笑說:「樹根,剛回來嗎?吃過了嗎?要不我給你熱點?」樹根忙說:「嫂子,我剛吃過,我是來看看小根在這裡能不能呆得住,還有這幾塊尿布在家,多帶幾塊放在這裡方便用。」柳蘭把灶里熄了火,轉到灶后又問:「雙紅在鎮上怎麼樣了?吃睡可好?」樹根答道:「今兒半天算是熬過去了,可醫生也保不準會不會再重,雙紅吃睡跟在家裡一樣,在那裡醫藥都方便,省心多了。」柳蘭充了水,又問:「你回來時到何家灣跟小根姥姥說了嗎?」樹根如實應道:「還沒,我媽說等雙紅過幾天輕了再說。」「那樣也行,省得她媽心急,就這一個閨女了,又沒什麼錢能幫上,少一個人操心也好」,柳蘭提著水瓶與樹根一起回了堂屋。

這時屋裡靜得很,三個孩子都睡了,只有大民看著小根還有精神,有柳蘭的話在先,一點聲也不敢出。柳蘭把水瓶放到桌子底下,對大民說:「你也該睡了,小根都睡著了。」大民笑一聲說:「嘿,我兒子。」柳蘭不再理他,又讓樹根坐著歇。樹根只站在一邊,把尿布放在床頭,問:「嫂子,小根在這裡能吃得慣嗎?」柳蘭笑說:「吃得慣,剛才大金子來給他餵飽奶了。夜裡她不能來,燕子還有半斤米粉,到明兒我再叫人捎一袋奶粉回來,餓不著的。」樹根想再說,卻不知怎麼開口,站著好一會都沒動。柳蘭打開了床頭的板箱,摸索了一會,拿出一卷票子,說:「樹根,雙紅在醫院只怕該沒錢了,我這裡還有三百,你就先拿去墊上用吧。鎮上不比家裡,沒一樣不要錢的,雙紅的病輕重好歹還沒定,可不能缺著錢。」樹根很吃一驚,早上剛拿了二百六,這又是三百,他看著都害怕,退了一步說:「嫂子,還是別,原來借的不少了,今兒不能再拿了,你用著錢的地方也多,那兒能撐得住。」柳蘭把錢握在手心說:「樹根,誰都有走窄的時候,眼下這當口,可別想太多,誰家還沒個大災小難的。錢這個東西不比別個,沒了不能硬撐,也撐不住,哪頭重就顧哪頭。我這裡是用的著,可不急用,雙紅的病可是一天也拖不得,萬一有個好歹,你到何家灣怎麼個說法?雙紅是我雪地裡帶回來的,到時我也沒臉。這錢用了多少你自己記著,到有的時候再還上還不是一樣?」說著,起身把錢塞給了樹根手裡。樹根聽柳蘭說的萬般在理,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還得上,可又想病床上的雙紅,還是手不由心地握住了錢,只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連回的事也忘了提了。柳蘭又說:「時候真的不早了,你一天到晚走了十幾里,早點回去歇吧,明兒一早還要去鎮上的吧?別忘了有空往何家灣說一聲,別瞞太久了。」樹根這才猛然記起是到了晚上,忙說:「嫂子,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了。」柳蘭起身與樹根一起出了屋,這時村裡的燈都熄了**成了。樹根出了屋,一聲不吭地出了院子。柳蘭鎖了院門,又回屋睡了,今兒更不比往日,多出一個小根,比往日更顯擠了幾倍,只得側著身子摟著小根睡了,一會又要換尿布,一會又要給他沏吃的,一夜都沒睡安穩一會。

柳蘭一人在家裡照應大民和三個孩子,忙得氣都喘不過來,尤其是小根晚上吃不慣米粉,鬧個沒完;大民見家裡多了一個孩子,一天到晚不老實,不是在小根睡著時把他撓醒就是把他的尿布拉出來墊在燕子屁股底下。柳蘭每次只得訓了幾句「天天都不能安心,越來越沒大小了」。大民哪裡管得了那些。田文氏因柳蘭又貼錢給小根買了奶粉,且親媽似地照看著,心頭越發堵得慌,又不好放臉色,於是不是一個人躲在後院,就是出來跟鄰近的婆子閑聊。柳蘭前院的雜事再沒像前幾天問理過。村裡婆子也是說時必提柳蘭熱心過頭也有糊塗的時候,「那樹根一家也是能幫的?」倒是大金子那時候常得柳蘭這樣的幫扶,有空就幫著料理些洗刷家務。柳蘭仍一意照顧三個孩子為重,又想雙紅早一天出院,別的再沒掛在心上的事,至於田文氏的那些不中聽的話,因她有自己的打算,從來少有在意。

再說樹根握著錢回到家,給牛拌了一和草料,便鎖了院門回了裡屋。這時雖然心事重重,可到底累得很,連衣服也沒脫,歪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次日,又一早醒了給老根做了飯,又給牛添草料,他自己只吃了一個饅頭,喝了一碗開水又去趕著去了鎮上。村裡路上有人問時,不過照田婆說的答了。村裡人信與不信的都沒放在心上,倒是那沒娶到媳婦的光棍見樹根慌得如狗追兔子一般,心底添了十分的快意。

這天玉敏也得知了雙紅病發轉到鎮上的事,聽了甜水溝幾個婆子的話后,想鎮上的醫藥都好,不會有太大的事,又在中午抽空問了老根,得的是與聽到一樣的話,雖是暫時放了心,可到底還是惋惜心疼一回,難抽出個空去看,只有等著回來的信兒。劉家井的劉雲氏因隔了一條河無從得知;因樹根去早回晚的,路過何家灣路口幾回,就是見著幾個何家灣的人,又有幾個能認識他的,因此玉勤也是一無所知的;金雀雖在鎮上,可她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家裡店裡忙不完的事,對雙紅的事自然更是不知的。因此合家相關的親人,除了玉敏離得近瞞不過,只有玉勤在雙紅出院後去了甜水溝一趟,此是后話,無意詳述。

轉眼兩天又過,雙紅仍似前兩天一樣躺在病床上,清醒時能分清時候早晚家人內外,昏迷是仍是南北不辨老少不認,有醫生隨時吊水配藥,並沒有像家裡一樣讓人擔心。田婆一天到晚守在床前,有人在時能應幾句話,沒人在時淚幾乎洗了面。雙紅的病不見多少好轉,錢卻如水似的淌去了,交去的二百多不算,幾人在這兒吃用三天也用了十幾塊,她只心疼卻沒說。樹根這兩天到鎮上來回跑著照應,借錢的事卻沒向雙紅提。

雙紅從早到晚躺在床上,田婆在旁守著,樹根照應著吃喝,唯一動腳的就是樹根扶著去一趟廁所。兩天一過,她即使在清醒時也記不得來幾天了。然而她畢竟是剛過了月子的,兩天沒抱小根便似失掉了大半個魂,又因奶水發脹擠掉了幾回,每想小根在家沒奶吃哭鬧的情形,都耐不住問田婆:「媽,我們來這裡幾天了,小根在家沒人餵奶,怕是餓得瘦一圈了,今兒我們就收拾了回家吧。」田婆聽雙紅念著家和小根,心事也就放了大半,只安慰說:「等你好透了,我們自然就要回去了,小根在柳蘭家裡,柳蘭給他餵奶粉,餓不著的。你在這兒也住不了幾天,奶水回不了的。」雙紅聽田婆說的那樣放心,只得把小根抱到鎮上來的事也打消了去。

傍晚,樹根提著幾根油條進了屋。雙紅自第一天過後,這兩天的口味越發重了,從早到這會,粽子,餅乾和茶雞蛋都買了幾次了。田婆看時候不早,便說:「樹根,今兒這裡沒什麼大事,日頭都偏西了,你就早回去一會吧。」樹根正要答應,雙紅又說:「正好,你早回去一會,也好往何家灣拐一下,跟媽說我快出院了,出了院就回家一趟,別叫她擔心。」樹根聽了只得應:「我會去的,前兩天太緊了,我沒抽出來空。」田婆也一笑說:「也好,我第一天就叫他去,天天都有不了的事,忙到很晚,再拐到何家灣,都來不及了。」雙紅緩了一口氣說:「等我出了院,就不用一家人去忙了。」

樹根見雙紅吃的都夠了,便說了句「媽,我就早回了」。田婆只應一聲:「你就去吧。」樹根前腳剛出了屋,田婆後腳便要出去。雙紅不解,忙問:「媽,你這會出去做什麼?」田婆答道:「我是去看看醫生怎麼還沒來,又該量體溫了。」說了,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又大步追上樹根說:「你當真要拐到何家灣?」樹根不知何意,只說:「你不是說了?雙紅都病了好幾天了,是該去說一聲了。」田婆一咬呀,嘆一聲,說:「你當真經了那麼多的事還不長心眼子,雙紅連床都不能下,小根也沒在跟前,這是她媽能知道的嗎?她爸為她來,鬧成什麼樣你不知道嗎?她家才過安穩幾天?還是不知道的好。」樹根聽著有理,可還是不踏實,又說:「雙紅她大姨都知道過了,還是到家裡問了我爸的。」田婆又說:「她大姨知道是她自己的事,一時半會傳不到何家灣的,還是先不說的好。」樹根只得依了,只說:「媽,那我就不去了。」田婆說:「你快回去吧,早回去一會你爸就早安心。」樹根轉身去了。田婆這才回屋給雙紅說「醫生一會就來了」。雙紅這些天已忘了時候長短,並不知「就來了」要用多大一會,因此只有躺著等。田婆怕雙紅等得急了,便倒了開水,把樹根買來的油條泡了兩根餵了她。

樹根比前兩天回來都早了點,到了甜水溝,天還沒黑,還夠打水的時間。樹根進了家,別事不做,先刷了水缸。正要拿了扁擔外出擔水時,老根便耐不住,叫了一聲。一家人田婆雙紅在鎮上,樹根早出晚歸,小根又在柳蘭家裡,獨他一人在家守著,一日三餐只能早晚湊上兩頓,幸而近日天氣還好,並沒生出什麼症來,家裡有了這樣的事,又沒個同村的上門來看的,也只有過一天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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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河邊的女人之甲午精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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