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臨周歲添新惠姐弟逢終年焚紙敬嫂娘

這日子天氣幾乎都是好的,玉勤雖忙卻從沒覺過累,很快入了二月底。二月二十九是春福的兩歲生日,河家灣的工今年分的少趕的快,在二十七就做完回來了,一家人在這好日子又能聚個全。玉勤織完自己的最後一輪,那機上的布就能全下了。雙雲這幾天比家裡人哪個都高興,眼看布就要下機了,玉勤一剪下拿回來,就能讓裁下最後的一小塊做書包了。她把心裡那點事說給雙紅時,雙紅卻說那新布剛織回來都要以後用的,要是動了做別的,奶奶就會大罵的。雙雲聽這麼說了兩回,又見何程氏看她比原來更不上眼。想玉勤也不會那麼快就裁新布做什麼的,前幾回下的布都是連線頭也沒剪就入了櫃的。幾年織的新布,不是入秋做了衣裳就是做了被單被面,少有亂做東西的。幾回想過,心底的一點喜氣就散了個精光。

二月二十八,明兒就是春福的兩歲生日。早飯後,玉勤剛料理好廚房裡的事,便聽見田妹叫去拿最後卸下來的布。她騰了手,剛拿了回來進了院子,何程氏便說:「玉勤,去年春福的生日不巧攤上個病沒好好過,今年都好,你就用新織的布趁今兒天好給他趕一件新衣裳吧,明兒就是正生日了。今兒還能趕出來。」玉勤不曾想何程氏這時還有給春福做衣服的打算,眼看天氣漸熱,孩子都是舊衣服將就的,且今年的新布是花俏顏色,沒能合春福的。可既然說了,又趕在春福的生日,她便不好違拗,頓了片刻說:「媽,我這就做,可家裡今年織的新布都太花了些,還用往年的吧。」何程氏天天在家守著春福,出去一會就是扯著跟村裡婆子們閑嘮,玉勤織了幾種花色的布她也不知,聽那麼說了,面帶一點難色說:「新織的就一樣花色嗎?織前該想著家裡每個人的。」玉勤只得笑說:「媽,今年織的少,花色是榮嫂子挑的,她家姑娘都大了,想要些花俏的。我想往年我織的能給春福做衣裳的料子還有,就沒另挑色,田妹也說這樣趕工還快些。」何程氏聽了,又說:「那也好,只要是新的就成,今兒趕做了,明兒別耽誤穿。」玉勤忙笑應了。世明幫玉勤架出縫紉機,說:「別做小了,下半年明年都能穿才好。」玉勤只說:「我把尺子放鬆些。」

春福見要給他做新衣服,喜得在院子里搗亂。何程氏見了很是開心,說了聲:「好孫子,別在家裡鬧了,跟奶奶出去玩吧。」雙雲雙紅知這次沒她們的份,難過一回。玉勤只顧自己抻布裁料,不理她們。雙雲努著嘴看了一會,突然欣喜起來,見玉勤拿衣料的簍子里竟有許多的碎布,有大有小,都是以前做衣服和鞋剩的邊角料。她見世明這會下地看去了,湊上去說:「媽,我要書包,我要放書。」玉勤很吃一驚,停了手問:「要什麼書包,你又不上學,都沒料子了。」雙雲又湊近說:「媽,我有書,你說要給我做一個呢,那裡不都是布嗎?」她說著指著簍子里的各樣布。玉勤一時都想不起什麼時候說了那樣的話,可見簍子里果然有很多碎布,又都難全有個用處,於是說:「好,等把春福的衣裳做好了再給你做,可要聽話,要是惹了氣生就不給做了。」雙雲聽后,也不答話,忙拉了雙紅回屋去了。不一會就出來看一會,那春福的衣服只是做的很慢。

約一個鐘頭后,玉勤做好了春福的褂子褲子,線頭還沒剪齊便被何程氏拿去試身了。玉勤仍沒收縫紉機,把簍子里的各樣挑花色鮮亮的揀了出來,那些碎布三角的,四方的不一而足。她用縫紉機拼成一大塊,又裁成方的,襯了裡布,又用裁掉的布接了一條帶子,那書包就成了。雙雲見了,心裡早樂開了花,帶子還沒上好時,就上前一把抓住,生怕飛了似的。剛聽玉勤說了一聲「好了」,她便一把拿過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用舊布拼成的竟比整塊的新布還好看。她看了不過癮,又把它背在身上,轉著圈地看。

雙紅見雙雲背了各色花布的書包,煞是好看,也想讓玉勤做一個,可已經收了縫紉機,且世明也回來了。只好走到雙雲跟前說:「姐,太好看了,給我看看吧。」雙雲一邊看一邊得意地說:「不能摘下來,叫你摸摸就好了。」雙紅著實艷羨的很,上前摘下帶子,就往自己身上挎,且說:「姐,我也背一會,你看看。」雙雲還沒過癮竟被摘了去,自然捨不得,於是又摘下來說:「我說叫你摸一下,你怎麼就賴了呢,快點給我,讓我把書裝裡面,看好看嗎?」雙紅偏想挎一會。

兩人正在院子里爭,那花書包卻被春福看見。他衣服也不願穿了,掙著要書包,誰也攔不住。玉勤出屋見了,忙訓道:「還在這裡玩鬧呢,春福都要了沒看見嗎?你們倆大了,等一會再玩。」雙雲雙紅聽那麼說,尤如掏了她們的心一般,只站著拉著書包不肯放手,更沒一個人遞過去。何程氏見春福急的要哭鬧了,把眼一翻,破口罵道:「該死的妮子,由你們那麼野,一個包就瘋了,沒看見春福要嗎!」玉勤見罵,不好多說,上前摘了雙雲身上的書包,又說:「七八歲的丫頭了,一點也不知禮,看著春福哭,早該摘下來。」說了,把書包挎在了春福身上。她倆沒了書包,只在院里干站著,淚都似斷了線的珠子,卻沒一個出聲的。何程氏更看不慣,又罵:「那麼一點子事就哭起來了,早兩年你爺死也沒見你們這樣。」她罵完又摟過春福說:「小乖乖,可別鬧了,要什麼有什麼,還有新衣裳穿呢。」又欣喜孫子周歲上要書包,以後必定是個讀書識字為官作宰的。玉勤見她們這樣,又訓:「你們還不回屋,在這裡幹什麼。」雙雲雙紅聽后含著淚回了屋。不一會世明聽見外面的動靜,出來問:「剛才好好的,怎麼又惹了氣了?」玉勤只答:「都是兩個不懂事的丫頭惹的,沒什麼,一會就好了。」世明坐下吸煙,不再問。

春福玩書包只有片刻的新鮮勁,剛開始還是還在手裡拿一會,後來乾脆就擦嘴擦鼻子,玩髒了又放到地上踩。玉勤原不想那樣,可何程氏在旁也不好訓斥,等她帶春福回了屋,才撿起書包,到雙雲雙紅屋裡來。這時雙雲剛止了淚,雙紅正跟她說些安慰的話。玉勤輕手輕腳地走到她倆跟前說:「雙雲雙紅,你們的書包春福玩好了,可不能再哭了,等把他惹了,又來了。」雙雲聽了,忙拿過來,見臟成這樣,淚又涌了出來。雙紅又勸說:「姐,書包髒了再洗,河裡有水,我跟你一塊去河邊,洗乾淨晾乾了就好了。」說著,拉了雙雲就要去河邊。雙雲只是心疼書包,也就依了。玉勤見她倆剛開心起來,想今兒天好,河邊洗衣的人多,也就沒攔,只在她們出屋時說了一句「只在河邊洗凈了就回來,不能玩水。」她倆聽了,應也沒應連忙跑了出去。

雙雲雙紅小鳥出籠一般來到河邊,果然有幾個人在洗刷。她倆誰也不理,只蹲在一個較大的石頭上,每人把那書包洗了兩遍,見實在沒泥漬了,想玉勤在來前說的話,恐再挨了訓,忙又上岸往回了。她倆正要到家時,見何香在門口玩,雙雲有了這個好東西,如何不要炫一番,於是上前說:「香兒,你看我的書包多好看,我媽才給我做的,你可沒有吧?」說了,兩人把那濕漉漉的包展了給她看。何香一見,十分眼饞,笑說:「姐,我能摸摸嗎?」雙雲忙說:「才洗乾淨的,摸髒了。等幹了才能摸,要是裝了我的書背身上才好看呢。」何香聽她說了心都動了,可濕的實在不能碰,只好說:「等幹了,我的東西也給你裝著吧?」雙雲說:「你的東西要是好就給裝。」雙紅怕又被何程氏出來看見,忙說:「姐,先回屋曬了吧,拿了可不幹呢。」接著,兩人忙老鼠躲貓似的進了屋。

晚春的天氣與初夏無異,這幾天又都是晴天,雙雲把洗好的書包晾在屋裡還沒一天就幹了八成了。次日也就是春福的生日這天,早飯剛過,兩人因都在飯時分得了一個雞蛋,格外開心。回了她們的屋子,見書包快乾了,你摸一回,我摸一回,正想乾的怎麼那麼慢時,只聽見屋后何香在叫。雙紅忙出來,站在籬笆牆裡側問:「香兒,叫我們做什麼?」何香站在籬笆牆外,手裡握著一個棕色鐲子說:「雙紅,你的書包幹了嗎,我這裡有一個我爸給我的鐲子,我給你玩幾天,你的書包給我看看吧?」雙紅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個很晶瑩的鐲子,立刻心動了,便問:「香兒,你的鐲子哪來的,太好看了。」何香笑說:「你猜猜,是我爸在外面給我撿的,我媽嫌礙事就給我了,叫我別弄碎了。」雙紅又近一點說:「可我的書包還沒幹呢,你要給我玩玩,不會弄爛的。」何香又說:「你就玩吧,我都不想玩了,你書包幹了我再玩。」說了她把手從籬笆縫裡塞過來。雙紅忙伸手接了,看了又看,套在手腕上只是大點兒,覺著涼絲絲的,萬分欣喜,說了句「真好呢」。何香只說一句「先給你吧,我回家玩了」,便轉身回了。

雙紅拿著鐲子一會套在手腕上一會又抹下來,愛不釋手,從小至今第一回摸這麼好的東西。她進了屋沖雙雲一揚鐲子說:「姐,你看,好看嗎,是小香給我的。」雙雲一見即刻手就癢了,忙問:「她怎麼說的?」雙紅只答:「她要給她書包玩就好了,就給我一個鐲子,說讓我玩的。」雙雲一聽,忙說:「她說的可是給我的呢,你怎麼就戴了,快給我。」雙紅聽她又耍無理,只笑說:「誰叫你在屋裡懶著不出去呢,這就是我的。」說了坐在床邊仔細把玩。雙雲哪裡肯這樣,找著茬兒說:「你說就是你的呢,那書包就是我的,她要跟我換的,你怎麼就賴我的呢。」說著,把她拉上床就要奪。雙紅哪裡肯給,一邊推她一邊說:「你才賴呢,她又沒說要給你。」雙雲心裡定了的,一定要奪下來,一邊奪一邊說:「你把這個給了我,我的雞蛋就給你了,快點,不然書包也不叫你碰了。」雙紅才得這樣一個好東西,怎麼能輕易就讓出的,把鐲子死攥在手裡說:「拿幾個雞蛋也不給。」雙雲聽她不從,便把她壓在身下硬奪。如此一個要,一個不給,各不相讓,又在床上廝鬧起來。

玉勤洗刷好碗筷,見何程氏帶春福出去玩了,便收拾了世明和春福的幾件衣服和鞋,要到河邊去洗,正要過雙雲雙紅的門口,聽見屋內爭奪著,知她倆又廝鬧了。怕被何程氏見了生出別的事來,推門進了屋,便說:「怎麼又爭鬧起來了,仔細被你爸看見,要打的可不是一個。」兩人聽玉勤進來,忙都停了,都不說話,被子纏成一堆。玉勤走近了看雙紅手裡拿了一個鐲子,剛才又被壓在下面,便又說:「雙雲,你們借一個玩的東西也能這樣爭的嗎?是你挑頭了吧,下回再這樣不聽話地鬧,就把你送到甜水溝去。」雙雲喘吁吁坐在床上,聽說要把她送甜水溝去,頓時來了氣,嘟囔道:「不去,不去,雙紅才去,我死也不去。」玉勤見她這般,也不理會,出屋挎了籃子,提了棒槌下河去了。

雙紅從被子里抽出腿來,見雙雲這樣惱羞,知是剛才那句「把你送到甜水溝」的話惹了她,於是笑說:「姐,還要呀,媽把你送到甜水溝呢。」雙雲又聽她也這樣說,抓起被子蒙了頭說:「不去,不去,死也不去,要去你去吧。」雙紅掀起被子說:「姐,我去也不給你,誰叫你賴呢。」雙雲又把被子推開,忿忿地說:「你去吧,鐲子我不要了,你去了別回來。」雙紅懶的跟她再理,看院里竟沒一個人,又見書包快乾了,索性大膽拿出去曬了,不一會就幹了。下午把何香叫了過來,幾人把書包裝上書和皮筋石子等能放進去的東西,你背了我看,我背了你看,在屋裡折騰了幾個鐘頭才算盡興了。

初夏過後,山腳河灣的麥子都抽穗了,這是午收前最閑的一節子,又有「麥兒黃,去看娘」的習俗,因此各家媳婦,都抽空回了一趟娘家。四月二十三,玉勤聽從甜水溝回來的田妹說玉敏已經去過劉家井了,也想自己從年初至今還沒去一回呢,因此當天就備下了些常用東西準備去了。

次日早飯過後,玉勤囑咐了雙雲雙紅在家好好玩著,別到河邊玩水,接著便離了何家灣。雙雲雙紅本想跟著,可世明沒有放話,又沒聽玉勤說走一天什麼事,因此也都不再放在心上,只與何香在兩個院里玩捉迷藏。何程氏看著春福,家裡待閑了就出去到河邊或樹下與幾個同齡的婆子聊,入了春都是如此。世明只到地邊看看莊稼,掐算一下收成而已。地里不能進,家裡沒有事,村裡人這時都是這樣候著的,只要沒有突變的天氣,個個都是心氣平和的盼著午收。

玉勤來到劉家井,進了院子,只見劉雲氏一人坐著做針線呢。她見玉勤來了,忙起身笑說:「玉勤,那麼早就來了,雙雲雙紅沒要跟著嗎?」玉勤把籃子放回屋說:「我沒跟她們說什麼事,就沒要來,都在家裡玩呢。」劉雲氏聽了很放心,可還是說:「都該一塊過來玩的,從過了年都沒來過了,一年也來不了幾回,怎麼就不帶著呢。這天都是好的,她們都能離開你的手了,一點也累不著你的。」「媽,下一回再了來我就帶著她們」,玉勤見院子里只劉雲氏一人,便問,「爸呢,怎麼只你一個在家了。」劉雲氏一嘆答說:「可不就是我一個嗎,金雀回里院看著了,到吃飯時候才能過來,你爸和你哥嫂金山金河他們都到甜水溝去了。昨兒你嫂子她媽斷氣了,那頭絕了人,一個遠門叔也問不了什麼事,沒個人料理喪事,就都去了。」玉勤一聽田丫她媽死了,忙說:「媽,那樣的話,我這就去看看吧,少有碰那麼巧的。」劉雲氏又嘆一聲說:「還是別去了,那邊也沒個人接待,人多了還麻煩的。你嫂子也都不願讓到那兒去,也都沒跟人說。唉,她媽一輩子生養了四個,到都來連一個扛旗理事的人都沒有,你嫂子以後逢年過節去燒紙,連落腳地都沒有,家裡宅基田畝都沒人繼承了。」玉勤忙安慰說:「媽,那邊人沒了,嫂子離家也不遠嘛。在這裡跟在家也沒什麼兩樣。」劉雲氏又嘆說:「兩樣不兩樣都只能這樣了,想那時候他們一家要不是在甜水溝,也不致死得連個根都留不住的。」玉勤知劉雲氏又想起了那年月的事了,忙要用話岔開,笑說:「媽,那邊今兒埋過了,就都清凈了,你也別想那麼多了。看這時候還早,我想去看看金山的新房,都造好那些日子了,我來幾回都沒去呢。我家給雙雲雙紅造房時哥都去幫了,他造好了才說的。」劉雲氏說:「是呀,都造好半年多了。如今造房不比原來,他是請了幾個師傅造的,你爸和你哥都是當個幫手忙工,不用另叫人幫忙的。你要看,我們一起去吧,看過了,叫金雀一塊回來就能吃飯了。」母女二人一同出了院子。

玉勤和劉雲氏進了玉梁的院子,金雀正往繩上晾剛洗好的衣服呢。玉勤上前笑說:「金雀,今兒幹活那麼早了,都把衣裳洗回來了。」金雀見玉勤和劉雲氏來了,忙放了手裡的衣服說:「二姑,你來的也真早呢,我是在家閑著沒事,我媽又到我姥姥家忙去了,我看沒多少就拿去洗了。平時我媽在家,都沒讓我動過手。」玉勤笑說:「金雀都有十二了吧,這就能理這些事了。」金雀笑應:「虛歲都十三了。」劉雲氏聽她們說笑幾句,在院里看了一圈說:「雀兒,你媽走前把鑰匙留給你了吧,把你哥房子的門開了,我和你二姑進去看看。」金雀摸了一下衣兜,笑說:「奶,不能了,鑰匙在我媽那裡,我只有堂屋和廚房的,新房的沒有。我媽怕人去多了牆弄花了。可裡面什麼都沒放呢,沒看頭。」玉勤拉劉雲氏說:「媽,開不了門一樣看的,那窗都沒封,都在一個院,在外面看一下就好了。」劉雲氏笑應「也好」,便到新房這邊來,金雀仍晾衣服。

玉勤和劉雲氏幾步到了新房前面,只見它比老堂屋大小相差不多,下面砌的石頭只比老房子多,兩幢房子一字相連,兩處宅基都有半畝多,後面幾棵的杏樹十分茂盛。兩人走近窗戶往裡看,牆面十分平整,地上都鋪了碎石子了。裡面除了一輛拉車和織機,都沒放別的東西。玉勤看后說:「媽,這一處給金山,等兩年還要再造一處給金河吧。」劉雲氏笑說:「哪能呢,也沒宅基了,這院老的一處就給金河了,到時候翻新一下。這老房子也才十五年,不用再為他造了。兩處都是差不多的,都沒什麼說的。」玉勤又笑說:「媽,那麼哥和嫂子住哪裡呀,金河長起來也就三五年了。」劉雲氏只答:「不愁的,我那老院的房子,等金雀嫁了就騰給他們住。你大哥原來就住那一間。」玉勤聽了,只答:「那樣也好。」

不一會,金雀晾曬好衣服,見玉勤和劉雲氏看了一遍,過來說:「奶,二姑都走了那麼遠的路了,腿都該乏了,坐屋裡歇一會吧。」劉雲氏笑說:「這就回老院吧,再等一會就能做午飯了,你把你家的鐮刀拿來,我到西山腳下把那正旺的韭菜割回來,家裡還有雞蛋,今兒就包素餃吃。」金雀立刻回屋拿出來,說:「在家的人少就是好,吃什麼做出來都快的。」劉雲氏笑說:「快把門鎖了吧,跟你二姑一塊回老院,我割了就回來」,說了,便要去了。玉勤說:「媽,別割太多了,今兒就三個人,多了吃不完。」金雀不容再說,拉了出了院子。

玉勤和金雀回到老院聊一會。劉雲氏就割了韭菜且在溝邊擇好洗好了回來,晾在籃子里,見快入午時就要動手和面。玉勤洗了手,到廚房卷了袖子,說:「媽,我來和吧,待會兒韭菜水幹了就能包了,我的手還快些。」劉雲氏笑說:「不用了,你和雀兒一塊兒包吧,反正今兒在家的人少,一會就好了。」 玉勤答了「也好」,接著到院子里翻曬了一下韭菜。

不一會,劉雲氏把面和好又擀了麵皮了,玉勤把韭菜端回屋切好放了鹽。金雀忙拿了三個雞蛋過來,說:「二姑,把雞蛋打了吧。」玉勤笑說:「有兩個就夠了,拿那麼多呢。」劉雲氏看了也笑說:「打一個吧,多了餡就稀了。剩的兩個給雀兒煮著吃。」金雀笑說:「奶今兒太疼我了,大哥二哥要是在家都該心裡癢了。」劉雲氏拿了一沓麵皮放鍋蓋上說:「快點包吧,早點包早點吃。」玉勤金雀各搬了折凳坐著包了。

金雀坐下包著,又想起雙雲來,笑對玉勤說:「二姑,今兒你來雙雲怎麼沒一起來呢?」玉勤笑說:「我怕誤了事就沒跟她說,她倆在家裡天天玩,來一個,那一個在家裡也沒個人玩,都來了走路就太慢了。」金雀又問:「雙雲雙紅都有七歲了吧?」玉勤又答:「恩,可不是嗎,虛歲都八歲了,那時候頭一回來,你還沒她這會大呢。轉眼你都成大丫頭了。」金雀笑說:「是一個傻大丫頭吧?雙雲可是能看書的呢?去年來就會了,今年她就能上學了吧,二姑,可別讓她在家待住了。」玉勤還沒想過那些事,笑說:「還早呢,像你一樣,哪裡不好了?誰能看你有半點傻?」金雀笑說:「二姑,你沒見我趕集,那店上的牌,牆上貼的字,一個也不認得,要不是看了幾回戶口本,連我自己的名字也不認識呢?還是叫她倆上幾年吧,好歹也能寫個名認個字,我媽都說沒叫我那會上虧了,只怕我嫁不到鎮上。」玉勤笑說:「你媽可為你想得遠,你也爭口氣在鎮上尋個婆家,做生意不認字的可多呢。」金雀又笑說:「我媽都說了,不識字不往鎮上提,去了也待不住。我怨她不叫我上學,她怨我小時候不聽話。小時候不聽話我怎麼知道呢。」玉勤又說:「你媽就你一個丫頭,是捨不得呢?」

沒等金雀再說,劉雲氏拿了擀好的所有麵皮,坐下來說:「我聽雀兒說的也對一點,丫頭一個字不識也是不好的。以後的日子長著,萬一哪天要用到幾個,肚裡沒有就吃了虧了。你嫂子在我面前也提過兩回,說金山金河在學校玩了幾年,識的字也比村裡別沒進過學校的小子多,一年十塊八塊的花了也值了。」金雀忙接著怨說:「我都說我媽沒把我當親生的,那時侯好象沒提過讓我上學的事。」玉勤笑說:「哪有丫頭這樣怨媽的,人家沒上學的多了,也都不是親生的?」劉雲氏又提醒似的對玉勤說:「我說還是讓倆丫頭上幾年吧,這幾年還小,沒什麼大使喚,三五年過去她們也沒有怨你的話了。萬一以後提的親在鎮上,那邊也沒什麼說道的。」玉勤后怕似的說:「我只見過村裡有幾個小子上學的,丫頭還是沒留意過。這都快午收了,下半年再看吧。」金雀笑說:「下半年在七月,你可別跟雙雲說,她老早記著,要鬧你多少回呢?」玉勤只笑說她倆都是那樣的。

不一會,幾人包好,金雀忙著燒了水,片時水開,下了餃子。她們說笑著吃過,因人少,做的又是餃子,金雀搶著把鍋碗洗刷了。玉勤想過了午時金雀姥姥該下了葬了,便對劉雲氏說:「媽,嫂子那邊該忙好了,我想我還是過去看看吧,不做別的燒一刀紙也好,要是沒來就算了,離的那麼近,以後那邊沒了人不用去了。」劉雲氏只應「也好,別呆時候長了」。金雀也忙說:「二姑,我帶你一塊去吧,我姥姥的墳地我知道在哪。」玉勤應道:「也好,我就先到墳上燒了紙吧。」劉雲氏忙從屋裡拿了兩刀紙和火柴出來,又囑咐金雀說:「你們可別呆久了,你家裡長時候沒人看可不放心的,我還得去看一會。」玉勤接了說:「媽,我去了,燒了紙,找到嫂子說幾句話,一會就回來了。」金雀也說:「奶,那邊埋過就沒事了,二姑還離家幾里路,呆不長的。」說畢,二人出了院子。

玉勤和金雀到了墳地,焚了紙,告慰一會兒,又磕了頭,便到甜水溝的家裡安慰了田丫一回。此時抬棺的人走後就沒什麼事了,田丫想這裡雜七雜八的東西一回也帶不完,玉梁劉正農和金山金河都忙了一整天,劉雲氏一人在家還看兩處院子,很不放心。幾人把屋裡整理一遍,到遠門嬸子白大嬸家說幾句話,便鎖了門回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金簪河邊的女人之甲午精華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金簪河邊的女人之甲午精華版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