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章節名:第五十八章

「其實,他很好!」

五個字,輕緩散漫,卻是發自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然則也就是這個五個字落地,就如是驚雷乍響,將北宮烈胸中壓抑了許久的那一口火氣激發到了極致。

不可遏止的,他突然便就想到方才那一幕裴雲英俯身親吻她的畫面。

從他所處的位置看上去,兩人所處的那一個角度極為朦朧曖昧,雖然最後關頭展歡顏識趣的避開了,但哪怕是那一點早就化為虛無的親昵舉動也是叫他心中妒火中燒。

理智瞬間被滔天的怒火淹沒,她捏著她的下巴,忽而俯首吻下。

這一個吻,帶著強烈的入侵一般的氣勢,來勢洶洶,從一開始就叫展歡顏完全無從招架。

她本能的想要後撤,身後卻就是那扇窗子,將去路遮擋的嚴實。

他觸感微涼的唇如颶風卷過,吞沒了她所有的氣息,含住她的唇瓣吮吻品嘗,強烈而急切的力道似是帶了強大的怒火,舌尖頂開她的齒關,在她的領域國土掃蕩。

他似是完全不在乎是否能引發她的共鳴回應,也毫不憐惜她此刻持有的一點本能的掙扎,只用實際行動將她唇上或許沾染到的那點屬於別人的底氣抹掉,用更加濃烈而強悍的佔有力吞沒。

展歡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眼前這人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之前他也幾次試圖吻過他,有時候是帶著頑虐意圖恐嚇她的惡意,有時候只是形勢所迫的偎依取暖,也有時候是帶了意味不明的試探,卻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毫無理由毫無徵兆又完全不顧她的反應這般來勢洶洶的佔有。

展歡顏嚇了一跳,起先還試圖掙扎,可是到了後面卻是乾脆放棄了這樣的打算,幾乎是逆來順受的靠伏在他的懷抱當中,任由他為所欲為,直至最後,身體有些虛軟的伏在他胸前大口的喘氣。

北宮烈的呼吸也有些厚重,她攬了她溫軟的身子在懷,靜默片刻才似是下了決心一樣慢慢的開口道:「展歡顏,朕想過了,從今以後你還是跟在朕的身邊會更妥帖些。」

展歡顏正在面紅耳赤心煩意亂的時候,聞言身子猛地一僵,猛地抬頭朝他看去。

「這滋味確實不錯,朕嘗過了之後,便像是有些戒不掉了。」北宮烈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指腹輕輕壓在她唇上,將上面沾染的濕氣一點一點的擦拭掉。

他的神情很專註,似是還有些留戀的一直注視著微微泛紅的唇,語氣略有漫不經心的慢慢說道:「如果它上面以後再沾染了別人的味道,我怕我會忍不住將那人殺掉!」

如果說他那前半句還是有些霸道強橫的告白,那麼現在這後半句就是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恐嚇威脅了。

這樣瞬間冰火兩重天的考驗讓展歡顏一時思維錯亂,竟是覺得自己的腦袋也不靈光了,想了半天都未能領會他這段話所要表述的真實意思來。

「兩日之前,梁王彈劾忠勇侯的摺子就已經呈到了朕的御案上。」北宮烈卻是已經兀自岔開了話題道,「那摺子上面寫了什麼你很清楚!」

「那又如何?」展歡顏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下意識的脫口反問。

「你想讓朕如何來批閱這份摺子?」北宮烈的唇角牽起,問的散漫而隨意。

「什麼意思?」展歡顏道,神色之間突然就多了防備。

這種事,就算是知道裡頭有她的手筆在,北宮烈也萬不該來問她的意見的。

北宮烈瞧見她神色之間的戒備之意,臉色便是微微一沉,勉強壓下脾氣道:「只要你的一句話,這件事,朕就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展歡顏愣了愣,隨後便是聽了笑話一樣,不可思議的笑了出來:「這算什麼?平白無故的送我人情?」

「你要這樣想也不無不可。」北宮烈道,越是瞧著她這樣的態度,心裡的火氣就越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到最後也跟著來了脾氣,忽而就是話鋒一轉,冷嗤道:「只要你願意,今日,朕的確是可以送你一個人情,不過卻不是這個!」

展歡顏看著他唇角牽起的那一抹微涼笑意,不知為何,竟就是憑空品出幾分危機四伏的感覺。

心裡突然莫名的不安。

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重新舉步走到他面前,神色戒備的仰頭去看他的臉:「什麼人情?什麼意思?」

北宮烈垂眸看著她的眼睛,唇角翹起的那一個弧度不由便帶了幾分詭而魅的味道。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似乎還間或帶幾分誘哄中的味道,慢慢道:「你對裴雲英既然本就無意,也不必勉強了彼此,否則只會害了他!」

展歡顏腦中思緒飛轉,她絕不會當北宮烈這話只是一番戲言,胸口突然就似是被什麼重力一擊,驚愕的脫口道,「你是說裴思淼?他們這一次是沖著表哥來的?」

北宮烈不置可否,只是看著他。

但是他的沉默就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

思及此處,展歡顏就是手腳冰涼,腦中如驚雷炸開,轟然作響。

北宮烈從容看著她,徐徐開口:「我可以出手幫你化解這一局,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展歡顏精神恍惚的脫口問道,此時心亂如麻,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裴雲英有事。

北宮烈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暫時也就沒再提提及此事,只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道:「拿著吧,一會兒你用得著!」

展歡顏一把搶了那瓶子在手,連道謝也顧不上,轉身就提了裙子風馳電掣般奔下樓去,推開門,墨雪和藍湄兩個既沒有去沏茶也沒有去取火盆,明顯是早就知道北宮烈在這裡,見展歡顏出來,兩人臉上都是明顯的心虛表情。

展歡顏心裡雖然有些怒意,此時卻也無心計較,只就掃了兩人一眼就飛快的跑出院子,原是想要直奔裴獻那裡,沿路想想卻又覺得不對,遇到小廝丫鬟就拖了人來問,終於問道一個洒掃丫鬟的時候才得了意料當中的回復:「世子爺沒去後院,那會兒說是夫人尋他,就從這裡轉到去前廳了!」

展歡顏的心跳猛地一滯,心道一聲不好,什麼也顧不得的帶著兩個丫頭指引的方向追去。

從此處去前院要過一道水榭迴廊,這迴廊止痛二道和三道院門,中間在水中建了一處二層小樓,是供夏日賞景之用。

展歡顏從這一側剛一踏上那迴廊,抬頭就見對面裴思淼也被一群人擁簇著往中間的小樓走去。

「表哥應該在那裡,快走!」展歡顏的目光一凝,已經盯上了那個閣樓,提了裙子就奔過去。

藍湄跟著她,墨雪的搶在前面,動作更快一步,縱身飛撲過去,奔到那門外聽了裡頭異常的一絲響動,面色一沉,然後就是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開了房門。

形勢緊急,墨雪的那一腳自是用了全力。

卻不曾想當時那門內好巧不巧的正好站了一個人,不可倖免的就被踢翻在地,同時就是女子尖銳的一聲慘叫衝破天際。

對面徐行而來的裴思淼和裴大夫人等人都嚇了一跳,面面相覷。

裴思淼心中暗罵一聲廢物,面上卻是不顯,只就故作驚疑道:「那邊好像有人?別是府里闖了賊人進來嗎?」

裴大夫人的面色變得十分慢看。

她原就防著今天會有意外發生,偏偏就出事了,她可不信是有什麼賊人闖進來,因為自從方才裴思淼提出大家一起遊園的時候她就有所警覺,只是那一聲尖叫太過明顯,她也不能裝作聽不見。

「還是過去看看吧!」裴思淼道,當即就是加快步子往那邊走。

裴大夫人眼見著無法阻攔,忙就對身邊心腹媽媽使了個眼色。

那媽媽會意,趕著先疾步跑了過。

這邊墨雪將房門踢開,那屋子裡的情形就一覽無餘呈現在眼前。

地面上歪倒著一個女子,明顯是被墨雪方才合著門板一起踢飛的,而裴雲英卻是單手撐著桌角,聽見響動猛地抬頭看來。

他的看過來的目光迷離,臉色潮紅,極不正常,身體似乎有些虛軟,扶著桌角的手背上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腦後不知道那裡開裂的一道傷口出來,鮮血從耳後蔓延,將他整個衣領濡濕了一片。

而彼時他肩上隱約可見卻是瓷器的一些細碎的殘渣,地面上則是大片的花瓶碎片,和著一些水漬。

墨雪破門而入的前一刻,那女子似是擋在門邊。

此時展歡顏見他這一身的狼狽,再看他的臉色狀態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那裴思淼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這是要當眾來一出捉姦在床的戲碼,好栽齊國公府一個門風不正的名聲吧?繼承人都這樣的荒唐,也就給了他們攻擊裴家的把柄了!

簡直異想天開!

裴雲英的狀態很差,也不知道是被那花瓶磕的還是因為被藥物左右的緣故,只是神色迷濛的遙遙看著她,似是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確認道:「顏兒?」

遠處的腳步聲已經逐漸逼近,隱約也能聽見女人們惶惶不安的議論聲。

展歡顏也由不得多想,飛快的將這屋子的構造掃視一遍,然後疾走進去,直奔右側的一扇窗戶,推窗往外面緊鄰著的湖面看去,一邊對兩個丫頭問道:「你們兩個有人會水嗎?」

「奴婢會水!」藍湄連忙道。

「好!」展歡顏心裡瞬時鬆一口氣,從袖子里將之前北宮烈給她的那個小瓷瓶掏出來賽到她手裡,然後幫她一起將裴雲英扶到窗口,一指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道,「先帶表哥離開,我去拖住他們,表哥院子里的人都信得過,讓他們去找雲默,後面的事,他會處理!」

幸好裴雲默一起回來了,否則這一次的事情只怕就難辦了。

「是,奴婢明白!」藍湄點頭,這個時候也知道不能遲疑,當即就攜了處於般半昏迷狀態的裴雲英翻窗而過,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兩人就躍入水中消失了蹤影。

這道窗口正對湖面,又剛好背對裴思淼他們過來的那條迴廊。

因為這閣樓是建在湖泊中央,如果要從展歡顏她們方才過來的那條路上將人光明正大的帶走絕不可能,所以只能投機,從水路遁走。

卻也是幸好有一個熟悉水性的藍湄在。

這邊兩人剛剛躍入湖水,門外裴大夫人身邊的龔媽媽就已經奔到,她跑的急,並未曾看清方才這裡的具體情況,只是匆忙一眼看到有人落水,當即嚇了一跳。

「閉嘴!」展歡顏一道凌厲的眼波橫過去。

龔媽媽被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捂住嘴巴。

趁著藍湄帶走裴雲英的空當墨雪已經過去將那被她踢暈了趴在地上的女子翻了個身,不由大為驚訝的地虎一聲:「小姐!」

展歡顏循聲望去,卻見那昏死過去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三妹展歡欣!

展歡顏愣了一愣

怪不得之前她都已經將話說的那麼明白了,展歡欣還是想方設法的跟了來,卻原來是與人合謀要害人的!

說是心裡沒有怒氣那是不可能的。

展歡顏的目光冷厲而透著一股鮮見的殺伐之氣,從後面的窗縫那裡已經隱約可見裴思淼一行就要到了。

「想辦法,弄醒她!」展歡顏簡短的吩咐。

墨雪和藍湄都不是一般人,手段功夫自是有一些的。

墨雪聞言就從腰際摸出一個翡翠鼻煙壺往展歡欣鼻下一晃。

展歡欣不過一介弱質女流,之前被她一腳踢翻在地,受了內傷,驟然轉醒,就只覺得五臟六腑移位,內里火辣辣的彷彿燃成了一片的樣子。

她嚶嚀一聲,嘴角還又殘存的血跡未乾,下一刻已經被墨雪提起來拽到展歡顏的面前。

墨雪飛快的四下掃視一眼,道:「怎麼辦?地上的血跡來不及清理了!」

展歡顏也廢話,彎身撿起地上一片碎瓷片,墨雪甚至還來不及阻攔就見她已經毫不猶豫的將那碎瓷上鋒利的豁口往自己的手臂上拉了一道。

「小姐」墨雪心疼的跺腳,「您這是何苦!」

展歡顏卻沒多言,就將那瓷片扔了。

此時展歡欣已經徹底清醒過來,她似是還沒完全弄明白眼前的狀況,只見展歡顏這一系列的動作穩准狠,毫不拖泥帶水,已經又是嚇的臉色慘白,囁嚅道:「大大姐姐」

「三妹妹好算計啊!與人裡應外合的的戲都做的出來了。怎的,你以為用這樣齷齪的法子沾了我表哥的身,裴家就會八抬大轎娶你過門,風風光光的讓你做這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了嗎?」展歡顏諷刺的冷笑出聲,一把扯了她的衣領將她拖出門去。

展歡欣的心事被揭穿,本就驚慌失措,慌亂的不成樣子,完全沒有反抗就已經被她拽到外面隨手推入湖中。

那邊裴思淼等人已經繞過小樓的一邊,轉眼就到。

展歡顏自己也攀沿道那迴廊邊上,前世時候溺死水中,叫他這輩子看見了水就心裡發憷,此時卻容不得她猶豫,只是回頭警告性的掃了龔媽媽和墨雪一眼道:「知道怎麼說?」

「是!」墨雪點頭,而龔媽媽愣著還不及反應,展歡顏已經一閉眼也跟著撲入水中。

同時,裴思淼等人也殺到了!

「剛剛好像聽到這邊有人落水,怎麼回事?」裴思淼走在最前面,第一個衝過來。

展歡顏姐妹兩個都不通水性,展歡顏還好,早有準備,落水后就先抱住了旁邊一根木樁借力稍稍撐住身子。

墨雪唯恐她有事,脫了自己的外衫往旁邊欄杆上一卷,然後拽了另一端就跟著跳下水。

這邊水裡的具體情況不明,裴思淼過來的同時一直都在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確定沒有見到裴雲英離開,心中就是大定。

展歡欣在水裡掙扎的厲害,卻怎麼都撲騰不出來,只能見一顆腦袋在水中浮浮沉沉。

裴大夫人惱怒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救人!」

兩個會水的僕婦連忙下去幫忙,冬日的湖水冰寒刺骨,兩人一進去也是被凍的渾身僵直,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裴思淼飛快的往屋裡掃了一見,見那屋子裡空空如也不免一愣,叱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龔嬤嬤一個機靈回過神來,脫口想說什麼,但是那種忽而閃過之前展歡顏警告性的那一眼目光,立刻就本能的改口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過來的時候就瞧見表小姐和展家的三姑娘在這湖邊爭執,然後不知怎的兩人就落了水了!」

展歡顏在這裡?

不該是裴雲英和展歡欣嗎?

這是怎麼回事?

裴思淼不信,下意識的脫口道,「就她們兩個?」

「是啊,就表小姐和展家三姑娘!」龔嬤嬤道,微微垂下眼睛,不叫人瞧見她的心虛。

這邊墨雪下水,靠著那件外衫做助力,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展歡顏托上岸。

兩個人渾身濕透,再被冬日的寒風一吹,彷彿有無數刀鋒從皮膚上切過。

墨雪自幼習武有內里護體還要稍微好些,展歡顏的一張臉孔上面的血色卻是已經褪得乾乾淨淨,唇色烏青,渾身忍住的發抖。

「快披上!」裴大夫人連忙解下自己身上大氅將她裹住,焦急道,「趕緊的,抱到屋裡去,先把試衣服換下來!」

「是,夫人!」墨雪應了,也沒用別人動手,當先就將展歡顏抱進了屋子裡。

後面兩個僕婦才勉強撐著將展歡欣給撈上來。

展歡欣雖然只比展歡顏在那水中多泡了一小會兒,但這樣寒冷的天氣里,那也是不能小看,被人拖上岸的時候兩眼都開始翻白,完全進的氣比處的氣少。

丫鬟婆子們也是七手八腳的將她挪進屋子裡。

那小樓的二層有一間卧室,裴大夫人將其他人擋在樓下,帶人將兩人帶上上面安置,一個在床上,一個在榻上,先也不管別的,扒了兩人身上的濕衣裳,先用乾爽的被子和大氅裹了,又命人去生火盆和取乾淨的衣物過來。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還險些鬧了人命出來,下面等著一眾夫人小姐們都是心急如焚。

雖然裴大夫人下了禁令,裴思淼的此時的身份卻是沒人敢於攔她,她也就跟著一起上了樓。

展歡欣受了驚嚇又在湖水裡凍了半天,此時已經暈死了過去,睡夢中還是神情驚懼的瑟瑟發抖。

展歡顏那裡,墨雪用被子替她裹了身子,擦了頭髮,簡單的將她手上傷口包紮之後又手抵在她背心渡了內力過去幫她禦寒。

一股暖流入體,展歡顏這才覺得好受了些,回頭對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裴大夫人見她的臉色好些了,就走過來坐在床沿上,擔憂的抓了她的手反反覆復在掌中握著,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還有哪裡不舒服?大夫一會兒就來,哪裡不舒服先跟舅母說!」

「舅母我沒事!」展歡顏搖頭,遞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

裴思淼處於震驚當中,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確定萬無一失的,怎麼裴雲英會突然憑空消失了?反而換了展歡顏這個賤人在這裡?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因為唯一的知情者展歡欣昏迷不醒,卻是半點辦法也無,終是忍無可忍的走過來,對展歡顏質問道:「表姐,既然你沒事的話,方才下面發生的事,你是不是可以先對我們解釋一二?」

展歡顏捧著墨雪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這才不慌不忙的抬頭對上她的視線,面色虛弱的微微一笑道:「沒什麼,不過就是我和三妹妹發生了點口角,爭執的時候一時不慎就落水了,驚動了王妃,真是不好意思!」

「口角?你們可是姐妹,什麼樣的口角會這麼嚴重?」裴思淼道,看著她手上已經透血的繃帶,那神情之間明顯還寫著不相信,「姐妹之間爭執,竟會鬧到見紅見血的地步?這話說出去,怕是沒人會相信吧?」

「有什麼信不信的?誰家姐妹之間沒點衝突誤會的?」展歡顏面不改色,坦然與她對視,然後便轉向裴大夫人歉疚道:「舅母,讓您也跟著擔心了都是顏兒的不是。其實是為著早上出門時候的事,當時三妹妹說要同我一起,我剛好有事要去一趟別的地方,便沒有載她,不想那丫頭卻為了這麼點事情上了心,方才在這邊遇上也是我不好,沒讓著她,爭吵之下竟是出了這樣的意外,給舅母添麻煩了!」

展家姐妹是先後過來的,這一點眾所共見,裴思淼卻是不肯輕易放過機會,當即就是目色一厲對展歡欣的丫頭青玉喝問道:「你說,怎麼回事?」

展歡欣要做那樣見不得人的事,哪怕青玉是她的心腹,她方才也不能帶著青玉在這裡的,當然是把人給支開了。

青玉雖然知道展歡欣來此的目的,但是後面具體的事情她卻是沒有親見,此時被裴思淼一問便是急了。

「奴婢」青玉慌忙跪下,左右為難之下想著她隨後還得要跟展歡顏姐妹回展家,這個時候得罪了展歡顏對她而言可沒有好果子吃,於是便道,「早上的時候因為大小姐不肯與小姐同行,小姐小姐的確是有些不快的!」

展歡顏心裡冷笑一聲。

裴思淼卻是啞了聲音。

哪怕展歡顏的說辭再不可信,沒再這裡堵到裴雲英,再說什麼也是白搭。

說話間外面丫頭取了衣物,服侍兩人換上,大夫也到了。

展歡欣受了內傷,又加上受寒,據說一時半刻是醒不來了,裴思淼聞言,臉上神色明顯透著失望

這樣一來,待到兩人離開,她就再也無從求證了。

裴大夫人已然耐性耗盡,也顧不得再給她許多的面子,只道,「前天的宴席大約已經擺好了,王妃和眾位夫人先行過去入席吧,顏兒這裡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裴思淼自己心裡有鬼,這會兒又不知道事情到底在哪裡出了亂子,倒也沒敢太過強橫,寒暄了兩句就不甘心的去了。

待到其他人一走裴大夫人就一把握住展歡顏的手道:「顏兒,方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舅母你還去先去表哥那裡看看吧。」展歡顏道,也是一改方才的散漫神色,鄭重道,「這裡我也不能多留了,先帶著三妹妹回去,我的丫頭藍湄應該是在表哥那裡,具體的事情舅母去同她詢問吧。」

事情竟然牽扯到了自己的長子?又是齊國公府的世子!

裴大夫人的心神一顫,白著臉猛地一個踉蹌。

展歡顏扶了她一把,她也不敢確定裴雲英那裡到底怎麼樣了,所以也不好說過頭話安慰裴大夫人,只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裴大夫人定了定神,就匆匆去了,一邊又囑咐道:「那你自己回去的路上小心著些。」

又對墨雪囑咐:「照顧好顏兒!」

「是。夫人!」墨雪應了,目送她離開。

展歡顏剛在冷水裡泡過,渾身虛軟,墨雪攔著沒叫她下地,直接抱了她下樓。

展歡顏也沒逞強,後面國公府的婆子也抱了展歡欣出來,墨雪將展歡顏送上馬車,自己卻沒有跟上去,轉身往後面安置展歡欣的那輛馬車的方向走去。

青玉見狀便是抖了一抖,神色閃躲。

墨雪的神情冰冷,單手一撐就進了車廂里,然後冷冰冰的聲音才飄了出來:「回府!」

展歡欣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如今又害了展歡顏落水,青玉自己理虧,又深知大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頭都不好惹,當即也不敢進車廂里,乾脆就在外面的車轅上坐了。

前面的馬車上,之前墨雪將展歡顏送上車裡面就有人伸手將她抱了進去。

展歡顏懨懨的沒什麼精神,也沒掙扎,由著北宮烈將她抱到車廂里,只輕輕道了聲:「謝謝!」

所指,自然之前國公府里發生的事。

北宮烈見她的臉色發紅精神不好,就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額頭,察覺她體溫有異,不覺就是皺了眉頭道:「值得嗎?」

展歡顏笑笑,不置可否。

那一點笑容看起來極端虛弱疲倦,隱隱便叫人怒很交加,可是千般感覺匯聚,最後也只是隱隱覺出幾分心疼幾分憐惜。

北宮烈到底也沒再說什麼

展歡顏對於裴家人的感情他能感覺的到,要她放任裴雲英不管才是不可能的。

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他面上卻是半分跡象也不露,用大氅裹了她,將她擁著取暖。

展歡顏不是不想避開,可是這會兒身上乏力,完全連掙扎的精神也沒有,倒是難得乖順如一隻倦怠的貓兒般靠在他懷裡。

她的整個身子都被一件寬大的大氅給裹了,這會兒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張臉孔,白皙的膚色因為發熱而染上幾分紅潤的氣息,卻竟又似是叫她的面容顯露出幾分活潑明媚來。

北宮烈的手指蹭上她的臉頰,遲疑著緩緩開口道:「之前你答應朕的事情記得兌現,推了裴家的婚事,到朕的身邊來!」

展歡顏的腦子裡燒的有些糊塗,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不由詫異的仰頭看向他。

「怎麼,你當朕是同你開玩笑的?」北宮烈垂眸俯視她的面孔,神色平靜之中又略帶幾分凜然之勢,全無半點玩笑的意思。

展歡顏倒是有些不能理解他這樣執意要將自己要到身邊的意圖,這會兒腦子裡嗡嗡的也沒心思計較,只道:「太後娘娘是不會答應的!」

單太后雖然不是北宮烈的生母,但卻也是名義上的太后,是長輩。

她拒了北宮馳的婚事,又攪和了那雙母子的計劃,現在單太后是將她是做眼中釘也不為過,根本想都不用想,她是絕對不應答應自己去到北宮烈的身邊。

提起單太后,展歡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只覺他臉上似有一道風雷驚現,語氣冰冷而諷刺道:「朕想要她答應,她就必須答應,這一點不用你操心。」

他說的篤定,完全強橫的不容拒絕。

展歡顏終還是忍不住道出心中困惑。

她一直微微仰頭注視他的面孔,語氣迷茫而虛弱:「可是為什麼?」

「你說呢?」北宮烈同樣垂下眼眸看他,視線之中已經不復前一刻的冷意,卻是不答反問。

展歡顏一時悵惘,轉念卻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了。

是了,眼前這人是北宮烈,傳說中冷情冷心殺伐決斷的一代冷麵君王,她如何還能指望他會是如同裴雲英那樣認真而細緻的回她這樣無聊的問題。

「好!」於是沒有猶豫,一個字,她答的乾脆利落。

這回反倒是北宮烈始料未及的怔愣片刻,險些也是脫口而出一句「為什麼」,但也好在是他定力非常,及時將這未曾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

他越發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女子的心思了。

以前他也曾這般提議,可是幾次她都是想也不想的拒絕,這一次他甚至是用了裴雲英來威脅她,原以為她不為此記恨就已經不錯了,不曾想最後竟能輕易得她這樣果斷而乾脆的一個「好」字。

北宮烈的目光忽而變得複雜,幾分喜悅之中有隱隱存了太多的不確定和困惑。

他是真的將她看在眼裡了,想要將她帶在身邊,時時刻刻能夠看著守著,可是

「你怕嗎?」半晌,他卻是突然猝不及防的問道,「朕的身邊,遠不如世人看到的那般光鮮,這樣留在朕的身邊,你怕嗎?」VIP章節

[第一卷第一三七章是夙仇又何來背叛]

展歡顏彼時已經昏昏欲睡,朦朧中似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緩緩抬了下眼皮,就恰是對上那男子俯視下來的一道眸光。

不似記憶里的那般深邃冰涼,而是於平靜之中帶了微微苦澀的疼痛。

那個瞬間,彷彿時間倒轉,展歡顏已經不太清明的意識逐漸浮現一副遙遠的畫面。

那日的空氣冷寂,她一身厚重的大氅站在九重宮闕的高樓頂端,俯視遠處有人衣袍染血,於萬軍圍困之中驀然嘔出一口血花。

前世的時候他們是死敵,不同的立場,最終卻遭遇了同樣的背叛,被自己的枕邊人算計致死。

可是這一次陰錯陽差,她竟會毫無芥蒂的倚靠在他的臂彎里取暖。

這種機遇,真是奇妙!

展歡顏兀自想著,就不由的彎起唇角笑了笑。

她緩緩抬手,燒的有些溫熱乾燥的手心緩緩探出輕輕撫過他下巴上刺刺痒痒的一點胡茬。

「你坐在那個位置上,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不用難過,這天下大位之爭本就不過如此,沒有對錯,一切只崇尚於權力,有人要往上爬,就自然要踩下別人去。」展歡顏道,喉嚨略有幾分乾澀,說以她的話說的很慢很輕,如她唇角不經意綻開的笑容一般柔軟,「不要介意他們的算計和背叛,就只將他們做陌生人來看待好了!」

她說的這些,竟然

是在安慰他?

北宮烈心潮澎湃,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著懷裡目光朦朧的女子,她似是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但這些話

卻是多少年來,第一次有人與他這般推心置腹的說過。

哪怕是裴雲默,他們相交莫逆,裴雲默所知道的也只是他的立場,而不會去干涉他要走的路。

眼角似是隱約有些濕潤的霧氣蒸騰而起,北宮烈抬手握了她的指尖,湊近唇邊吻了吻。

他的體溫本就比正常人要低上一些,以前的接觸中展歡顏就感覺到了,當時只是覺得怪異卻沒有多問,此時她自己發著高熱,被他唇上微涼的觸感一激,就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

北宮烈猶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擰眉看著車廂里某個空洞的方向,半晌才悠悠開口道:「我不曾難過,因為自始至終,那些人對我而言也算不得背板,不過就是十幾年的積怨一次搬到檯面上來逐一清算罷了!」

展歡顏的神色倦怠,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許是真的壓抑太久而需要一個聽眾來分擔那些沉痛的往事,北宮烈卻沒管她,手指慢慢摩挲著她的面頰微微敘述一段不為人知的皇室隱秘。

皇室當中的這一場大位之爭,實則自他七歲的那年就已經拉開了血色的序幕。

那一年先帝最為寵愛的舒貴妃有孕,先帝十分歡喜,但是在舒貴妃懷孕六個多月的時候卻意外小產一屍兩命。先帝震怒,廖皇后以雷霆手段徹查此事,最後種種跡象顯示,矛頭卻是直指當時已經生育了二皇子北宮馳的德妃單雪瑩。

廖皇后也是個手腕相當了得的女人,當即就準備將此事稟報先帝處置,然則千鈞一髮之際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太子北宮烈卻是突然重病昏迷不醒,所有的太醫俱都束手無策。是夜,德妃秘密到訪,道出此種真相,坦然她命人在太子身上中了南疆毒蠱,威逼廖皇后以後位換她兒子的性命。

當時北宮烈毒發正痛的迷糊,只覺得是自己做了可怕的噩夢,睡夢中他聽到自己母后聲聲泣血的凜冽之辭,那個從來都高高在上不肯服輸的女人說:「我可以去死,我可以放棄這個皇后之位不要,但是你必要信守承諾,不要傷害我的兒子和親人!」

三日之後,北宮烈轉醒,宮裡的舒貴妃案已經塵埃落定,被證實是舒貴妃曾經責罰過的一個宮婢懷恨所為,而廖皇后因為拿到了線索,又被這個精通毒藥秘術的宮女毒害身亡。

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在記憶里他只是睡了一覺,而這一覺醒來整個世界天翻地覆,他至親的母后已經不在身邊。

事後因為廖皇后的部署周全,先帝感懷皇后賢德,雖然太子北宮烈的身體一直不好,卻從沒有廢棄儲君再立的打算。

廖皇后仙逝之後,德妃以非常手段被扶正,成為權傾後宮的一國之後。

之後的第三年,廖氏的母族平國公府因為北疆邊界的戰事失利被勒令交出兵權,隨後又被牽涉一宗巫蠱案中,滿族獲罪,全部流放嶺南。

延續百年的一個世家大族就此分崩離析,而嶺南遠在千里之外又是窮山惡水之地,後面等到北宮烈登基之後,整個廖氏的族人已經在某些人的有意安排之下紛紛「意外」死絕了。

因為先帝堅持保留了北宮烈的太子之位,單太後母子也不敢做的太過,直至兩年前先帝駕崩的當口,單太后才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在北宮烈護送先帝陵寢進皇陵安葬的途中引發了埋藏他體內多年的蠱毒。

原以為北宮烈必死無疑,卻也是湊巧,北宮烈在護國寺中留宿的當晚遇到了恰巧也是在那裡借宿的裴雲默,得裴雲默施以援手,暫且將他體內蠱毒壓制,壞了單太後母子的如意算盤。

北宮烈登基之後,這雙母子也不好再把萬事都做在表面上,於是就有了後面聯合江海利用展歡雪的事情發生。

說到底,那雙母子,從頭到尾為的都不過就是這個皇位。

十幾年的苦心經營,蟄伏了這麼許久,事到如今,就算他們肯於放棄皇位,北宮烈又如何肯於忘記殺母滅族之仇?

雙方之間,很久之前就定了不死不休的結局,還哪裡需要輪什麼兄弟感情的?

北宮烈說這些的時候展歡顏一直都沒有吭聲,他甚至因為她是睡著了,待要將她移到裡邊榻上的時候,她卻是又再悠悠睜開眼,眼角眉梢仍是帶著淺淺笑意。

「你沒睡呢?」北宮烈微微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彷彿微笑的表情。

「睡了,突然又醒了!」展歡顏道,又再抬手蹭上他的面頰,道,「剛才睡著的時候我想了想,好像在這世上我也的確是無處容身了,所以你的身邊似乎也是個好去處!」

女子的眼眸彎起,那笑容帶了幾分慵懶又似有幾分俏皮,雖然人在病中精神不濟,形容卻是十分生動,明媚異常。

她當是聽到了他方才的那番話,只是聰明的選擇息事寧人絕口不提罷了。

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那些往事暗傷,哪怕再痛,也不能示於人前,只能留作茫茫黑夜當中的只供一人獨自憑弔的傷口罷了。

因為現時的他,必須是一座沒有弱點沒有破綻的冰冷的豐碑

唯有如此,他才能永遠以一種最銳利最鋒芒畢露的姿態站在那個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上,以最強硬的手段將那些試圖傾覆他所有一切的豺狼虎豹踩在腳下。

「好!」北宮烈道,唇角彎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溫軟弧度。

他的手指輕撫女子的臉頰,眼角眉梢的神情都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情緒。

「既然是無處可去,就來朕的身邊吧!」他說,「哪怕前面是懸架峭壁,萬仞山川,我們也一起合力劈開一條路來!」

說了幾句話,展歡顏的腦子裡又開始昏昏沉沉迷糊的厲害。

北宮烈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眼前所見就只是她眼底眉梢藍藍的笑容,慵懶的在他懷裡調整一個舒服的位置,靜靜的閉上眼。

馬車裡寂靜無聲,火盆燃燒,將裡面的溫度焐的很高。

展歡顏閉著眼,她此時的腦子的確是不不很清楚,但是她卻知道,她對北宮烈所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是心思清明發自肺腑的。

她從來就不知道,冷毅如他,剛強如他,在心裡也會埋藏了這樣一段慘烈而不為人知的過去。

以往她只以為他和北宮馳之間所有的不過就是一場互相傾軋,為了奪得那普天之下制高點的戰爭,卻沒想到,為了守住這個皇位,他付出了這麼多。

那個位置,不僅僅是他此事自己用以安身立命的資本,更是以他的母親和族人鮮血祭奠堆壘起來的祭台。

不管是出於何種理由,他都必須不惜一切的守住!

而與他所經歷的相較,展歡顏甚至會覺得

在惺惺相惜的情感之外,她對他,更是有著深深的愧疚。

前世的時候,她不明所以,和北宮馳一起將他算計的體無完膚,直至最後一敗塗地。

那些經歷於他而言,是何其殘忍!

好在是如今重來一遭,她沒有再重蹈覆轍,既然命運這般安排,讓他們再度相逢於此,那麼便當是叫她以此償還前世欠他的種種吧!

展歡顏腦中思緒紛亂,但是在這樣的多事之秋里,卻意外睡的分外香甜。

馬車在忠勇侯府的大門口停下來。

守門的姜婆子迎出來,十分意外道:「兩位小姐不是去國公府赴宴了嗎?這還不到中午呢,怎麼這就回來了?」

墨雪從後面的馬車上跳下來,一張臉上如是裹了一層寒冰。

她雖未說話,姜婆子也是下意識的瑟縮著一抖,事後想想自己就跟中了邪一樣,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的一個眼神給嚇住了。

墨雪一聲不吭,直接越過她,走到前面的馬車旁邊拉開車門。

展歡顏正睡的沉,北宮烈也沒叫醒她,直接用大氅將她渾身上下裹的嚴實了,只露一張巴掌大的紅潤的臉孔,將她交代給墨雪,道:「她發了高熱,當心著些,晚些時候裴二公子會過來!」

其實就他目前的想法,他是很想直接將展歡顏帶回宮裡去照顧的,只是一來這樣貿然行事勢必讓單太后那裡找到發難的理由,反而對她不利,二來

裴雲默的醫術遠在太醫院裡的那些太醫之上,又是展歡顏的表弟,他會更放心些!

「是,奴婢會照顧好小姐的!」墨雪恭敬的應了。

後面姜婆子覺得奇怪,狐疑著走過來,驚鴻一瞥間赫然瞧見迅速閉合的車門之內閃過半張陌生男子有如神祗般俊美而又冷酷異常的側臉。

那男子的容顏極為陌生,絕對不是裴家的兩位公子,但只那匆匆一瞥間的一眼,卻給人一種驚人的威勢,震的她渾身血液凝固,大氣都不敢喘。

這人

到底是什麼人?會有這般氣勢?

而起還和大小姐同坐在一輛馬車裡?

大小姐什麼時候會認識了這等人物了?

姜婆子的腦子裡瞬間已經閃過無數個疑問,而還不等她弄清楚這一切的關聯,那輛馬車已經飛快的駛出巷子,在眼前消失了蹤影。

墨雪抱著展歡顏直接闖進門,有聞訊趕來的婆子想要幫忙都被她以一記冷厲的眼波逼退,誰也沒能近展歡顏的身,所有人只是滿心困惑的看著這個煞星一般的丫頭抱著大小姐匆匆回了海棠苑。

而同時後面青玉和粗使婆子也一起把同樣昏迷不醒的展歡欣也給扶了出來。

「這三小姐這又是怎麼了?」

見狀,所以的丫鬟婆子都慌了

兩位小姐一大早走的時候都是好好的,這短短兩個時辰不到竟都是昏迷不醒被橫著抱進門的。

這是何等的大事?

姜婆子當即也不敢隱瞞,連忙去錦華苑報了老夫人知道。

彼時展培也剛好下朝回來,在那邊探望老夫人。

兩人聞言也俱都驚的不輕,趕緊過去探望,行至半路就見婆子抱著臉色慘白的展歡欣走過來,正要往她的院子里送。

「這這是怎麼了?」老夫人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顫聲問道。

「這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青玉哪裡敢亂說話,使勁的低垂著眼睛掩飾眼底心虛的情緒。

展培看著展歡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張臉上顏色更是沉的比死人好不了幾分。

老夫人還待要繼續追問的時候,姜婆子就湊上來,小聲的提醒道:「老夫人,大小姐那邊也出事了,剛被她的丫頭送回海棠苑去了,看那丫頭的架勢,怪嚇人的,怕是出了什麼大事了,您還是先去看看吧。」

展歡欣在裴家出了事,連展歡顏也出了事?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這裡頭是有貓膩的,老夫人和展培互相對望一眼,也就暫時顧不得展歡欣,趕緊轉身去了海棠苑。

彼時墨雪已經將展歡雪在屋子裡安置好,並且一反常態,直接將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一併驅逐,不準任何人接近展歡顏的閨房。

一眾的下人婆子都被她冷麵神一樣的表情震住,誰也不敢亂來,只就探頭探腦的在院子里張望。

老夫人和展培從院外進來,看到站了滿院子的奴才頓時就是勃然大怒道:「你們不進去服侍,都杵在這裡做什麼?」

「見過老夫人,見過侯爺!」眾人連忙跪地行禮。

一個年長些的婆子苦著臉道。「回老夫人的話,不是咱們不盡心服侍小姐,而是墨雪姑娘根本就不準咱們接近小姐的閨房。」

「哪裡來的這樣奴大欺主的奴才?仗著她是國公府出來的,還反了天了!」展培對墨雪和藍湄兩個丫頭早就看不順眼,聞言就是怒然往裡闖。

屋子裡墨雪剛好端了臉盆要出來打水,聽到院里動靜,直接往門口一站,橫臂將大門堵死,冷冷道:「請侯爺留步,我家小姐染了風寒正在休息,不能打擾!」

展歡顏屋子裡的這兩個丫頭,以往雖然也是有些目中無人,但還不至於狂妄至此。

展培目瞪口呆,愣在當場,反應了好一忽兒才不可思議的冷笑出聲道:「本侯是她的父親,這裡是忠勇侯府,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奴才樣子來攔我的路了?」

「我家小姐正在病中,奴婢正是體諒侯爺的慈父之心,知道您一定不忍心再這麼折騰她,所以才會攔著侯爺的。」墨雪道,卻是半分情面也不給,「侯爺請回吧!何況我家小姐高燒不退,這會兒就算您進去了,她與您也說不上話!」

墨雪的態度強硬,並且毫不掩飾的對展培都帶了幾分惡意。

老夫人的一張臉也早就沉如鍋底灰,但是她更關心的是展歡顏在裴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強壓下心中怒火走上前來。

「早上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到底出了什麼事?」老夫人問道,因為墨雪攔著,誰也不清楚房裡的具體情況,她只能扯了脖子往內張望,「大丫頭怎麼就發起高熱來了?可有請大夫看過?」

「不勞老夫人多問,小姐這裡奴婢自會照管妥當。」墨雪道,盛怒之下連老夫人的面子也一併下了,一尊門神一樣就是死活擋著路不準人往裡進。

「你」老夫人活了幾十年了,還是頭次被人當面這樣頂撞,險些一口氣沒能喘上來。

墨雪已然是沒了耐性和這些人再費唇舌,只就鄙夷的冷笑道:「奴婢這裡還要照顧小姐,實在不得空,老夫人和侯爺心中既是有所疑問,何不去找你家的三小姐詢問一個清楚?哼!」

說著就強行帶山門,徑自走到偏遠的井旁打水。

老夫人和展培被晾在那裡,墨雪的態度雖然是叫兩人惱火,但是毫無疑問,之前在裴家一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進而激怒了裴家人

在他們看來,墨雪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經代表了裴家人的態度。

兩人心裡的火氣都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在展歡顏這裡吃了閉門羹,又自知問不出什麼來,便就只能黑著臉去了展歡欣那裡。

展歡欣的情況較之展歡顏還要更加不妙,不僅受涼,還被墨雪一腳踹出了內傷,這會兒自然也是不省人事。

展培和老夫人看著,都是有氣沒處撒。

最後,老夫人怒然一拍桌子,斥道:「到底怎麼回事?青玉你說,你不是跟著三丫頭的嗎?」

「這」青玉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神色惶恐急的滿頭大汗道,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裴思淼找展歡雪一起謀算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是後來到底怎麼就橫生枝節她卻是全然都不曉得,如今她總不能去透展歡欣的底吧?要是知道展歡欣做了那樣的事,老夫人和展培一定會將她也一起連坐治罪的。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猶豫再三,青玉還是決定隱瞞了部分真相,道,「事發的時候奴婢剛好不在身邊,只聽說是大小姐和三小姐起了爭執,然後就不慎雙雙落水了!」

「好端端,爭執什麼?」老夫人道。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青玉道,絕口不提後面的事。

老夫人和展培互相對望一眼

如果只是兩人起了爭執,裴家人又何至於是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兩人正在面面相覷苦思敏想的時候,外面就聽管家來報,說是齊國公府的二公子到訪。

「你快去吧!」老夫人道,連忙給展培使眼色。

展培也怕是就此得罪了國公府的人,片刻也不敢耽擱的趕著去了前廳,走到半路就迎著管家來報告,說裴雲默沒在前廳奉茶,直接去了海棠苑。

外男入府,也不得府中主人的允許就直闖內宅,展培心裡憋了一肚子火,又急匆匆的趕著去了展歡顏那裡,去了卻是再度被墨雪給擋在了門外。

「二公子正在替我家小姐看診,侯爺還是不要進去打擾了。」墨雪道,半分情面也不給。

展培氣的七竅生煙,當真是暗暗存了要除掉這個丫頭的心,只是現下他心裡因為裴家的事沒底,又只當墨雪是裴家送來給展歡顏的丫頭,這個節骨眼上就是有太大的脾氣也只能暫且忍了。

而誠然,要讓他在這院子里等裴雲默出來也是不現實的。

展培冷著臉盯了墨雪半晌,最後終還是妥協道:「一會兒裴二公子出來,請他到前廳見我。」

墨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經過今天這次的事她是對展家的所有人都記恨在心了,只道:「奴婢會將侯爺的話轉告,至於二公子」

說著便是冷哼一聲,別開了視線。

言下之意,她會傳話,至於裴雲默見不見還得要裴雲默自己說了算。

展培的臉色鐵青,片刻也不想在這院子里多留,轉身氣沖沖的走了,待到裴雲默過去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展培早就等的心焦氣躁,放下茶盞剛要和他打招呼,外面卻見一個婆子火急火燎的奔進來,撲倒在他腳下,驚惶道:「侯爺,三小姐三小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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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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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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