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章節名:第五十七章

北宮烈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出門之後才舉步跟上。

兩人相對坐在馬車上,北宮烈也一直沒有開口說什麼,走了一段路之後還是裴雲默先忍不住的開口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北宮烈指間捏著個素瓷的杯盞,垂危眼眸,細密的長長睫毛壓下來,從裴雲默的角度看過去,恰是將他眼底的神色遮掩住,難以分辨,只能隱約窺見他唇角微微翹起的那個弧度。

裴雲默等了片刻,見他一直不肯開口,終究只能嘆一口氣。

他提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就從北宮烈臉上移開視線去看車窗外面的風景,一邊心平氣和的開口道:「其實你只是不放心將她放到那老妖婦的眼皮底下去吧?說起來,為著北宮馳的婚事,就算你不介入,她也已經成了那雙母子的眼中釘。你不覺得,將她呆在你的身邊才更保險些?好歹是有一重身份做保證,那老妖婦就算是想要些什麼,也會有所顧忌!」

「她會有顧忌嗎?」北宮烈聞言,終於開口,目光仍是盯著手裡那瓷杯中隨著車轍碾過而微微晃動的茶水。

他的面上的表情依舊平靜如初,只是眼底神情卻在不知不覺間忽而便化作凜冽,隱隱的,周身也似是有強烈的殺氣透出來,車廂里火盆燃起的溫度也被壓下去不少。

他的語氣很輕,甚至隱約可辨是帶了微微的笑意的。

「唉!」裴雲默忍不住嘆一口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那些往事,哪怕是和他之間,北宮烈也不喜歡提及,彷彿只要他不提,就可以當做是不曾發生過的一樣。

猶豫再三,他也只是抬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聊作安慰。

北宮烈側目看一眼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便是笑了笑,彷彿方才那一瞬間殺氣冷然的人並不是他。

他抬頭看向裴雲默,只就輕描淡寫的問道:「我身上的毒,你還沒有找出化解之法嗎?」

提及此事,裴雲默的神色也就在一瞬間轉為凝重,皺眉道:「這寒毒乃是蠱毒所化,師父留下的所有醫書我幾乎都翻了一遍,蠱毒這種東西咱們中土朝廷一直都明文禁止,我師父也不擅長此道,當您你體內被種下的蠱應該也是從苗域傳來的。我原是想將那蠱以毒攻毒轉化成毒,或許處理起來會比較得當,卻不想那蠱本身的毒性霸道,現在餘毒分散於你的經脈之中,這樣一點一點的往外引,也不知道最終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去!」

他算是醫術上的奇才,又得名師指點,以往還都聚有些恃才傲物,可自從遇到北宮烈這麼個病人,當真是所有的銳氣都被挫的沒了邊。

裴雲默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臉上難得現出幾分頹敗之氣。

北宮烈看在眼裡,就無所謂的笑了聲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能做到多少都不必介懷,至少現在我的生死不是隨隨便便捏在別人手裡的!」

苗域是蠱毒發源地,經過數百年的傳承演變,如今制出來的蠱毒千奇百怪,往往叫中原人士聞之色變。

而且蠱不同於毒,可以提前植入人體,待到合適的時機再由施蠱者根據自己的需要來操縱毒性發作的時間。

裴雲默聽了這話,卻也不覺得受用,反而苦澀一笑:「也好在的那天我們偶然遇見,否則現在王座上名正言順坐著的就該是別人了。」

「是啊!」北宮烈微微一嘆,隨意擺弄著手中茶盞,唇角笑意淺淡,「我這塊擋路石的確是存在的太久了。」

裴雲默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此刻心中才是瞭然:「所以其實你是怕自己隨時都會有撐不下去的可能?」

從常理上講,他對展歡顏的確是多了幾分關注,但真要說到實質性的進展卻又從來都沒有。

因為北宮烈其人本身就不是特別平易近人的個性,所以起初裴雲默也只當他是一時的興緻,如今想想

其實倒也未必!

提起自己的生死,北宮烈眉宇之間的神色也是極淡,反而調侃了一句道:「你也說沒有把握這毒還會不會發作嗎?」

裴雲默默然,這些都是事實。

北宮烈已經淡淡的移開視線,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

這邊展歡早一步到了國公府,到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門口形形色色的馬車停了不下三四十輛,把整條巷子都佔了一半去。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藍湄推開車門跳下車,一邊轉身過來扶展歡顏,一邊已經警覺的四下里掃視了一圈。

若是國公府這一次的宴會要大辦的話,當時裴雲英的小廝過去給她傳信的時候不可能不提。

展歡顏也忍不住皺了眉頭,眸光一眼,眼底就多了幾分冷意道:「不可能是舅母的意思,八成是梁王妃先斬後奏了,她既然能把帖子送到咱們府上去,也就難保不會再請別人!」

「這裡到底是國公府,而且他們二房也都分出去。」墨雪道,跟著展歡顏下了車,「這樣喧賓奪主,她也做的太過了吧?」

「她的身份今非昔比,哪怕是舅母在她面前都要給她三分顏色。」展歡顏冷嗤一聲,說著也是話鋒一轉道,「不過這話你是說對了,這一次,她的確是做的過分了!」

這麼隨隨便便就往國公府裡帶客人?裴思淼這是瞅准她自己是裴家女,所以鑽空子呢,然後再加上她如今貴為梁王妃,就算是裴大夫人不滿也得給她這個面子,當眾便只能忍了。

「這女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墨雪道,小聲嘀咕,話一出口就察覺自己失言,慌忙掩了嘴,四下看了眼。

展歡顏也沒責怪她,反而十分贊同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笑道:「你說的對,她的確是不知道好歹,不過現在我比較好奇的是,她特意招了這麼多看客過來,隨後到底是準備了什麼戲碼招待大家!」

若說之前她懷疑裴思淼會在今天有所動作就只是揣測的話,那麼現在是已經完全肯定了

那個女人,絕對是要起幺蛾子了!VIP章節

[第一卷第一二八章表面和氣罷了]

「走吧,咱們進去見識見識!」展歡顏的眉尾一挑,露出一個笑容,當先舉步朝大門口走去。

今日是齊國公府嚴苛,可是作為國公夫人的裴大夫人卻沒在門口迎客。

管家自是認得展歡顏的,當即便是含笑迎上來見禮道:「表小姐到了!」

「嗯!」展歡顏微微一笑,往門內看了眼,「舅母呢?」

「夫人在前廳待客呢,表小姐快請進去吧!」管家道,趕緊側身給展歡顏讓路。

展歡顏也沒再耽擱,帶著兩個丫頭往裡走去,穿過前院的花園,在大廳門口才見到裴大夫人在那裡和過府的兩位命婦寒暄,面上雖然帶著和氣的笑,但是目光偶爾微微一閃,便能透出幾分勉強來。

展歡顏的目光沉了沉,舉步迎上去徑自打斷幾人的寒暄,行禮道:「舅母,兩位夫人安好!」

「顏兒來了!」裴氏微微吐了口氣,倒是舒心一笑握了她的手。

旁邊兩人也都有眼力,又再客套了兩句就先進來廳里。

展歡顏的視線追在兩人身後,越過裴大夫人去瞧了眼坐在廳中主位上談笑風生的裴思淼,道:「舅母,怎麼回事?」

裴大夫人沿著她的視線也是回望了一眼屋子裡,然後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媽媽在這裡看著就拽了展歡顏的手推到旁邊迴廊的拐角後面。

待到無人處,展歡顏也就斂了笑容,道:「舅母,我是在今天才知道她以自己的名義多情了許多的客人過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大夫人回頭看了眼前廳的方向,臉色終於毫不掩飾的沉了下來,不悅道,「我這昨兒個晚上就得了左御史夫人的消息,說是她以梁王妃的名義送了帖子過去,邀請左夫人今日來我府上。你知道,左夫人與我乃是手帕交,她也是覺得這事兒有些玄乎就先給我通了氣兒,我後來特意叫人去問了,沒想到有不少和裴家有交情的夫人也都收了帖子。這事兒既然是已經出了,她現在的身份在那裡擺著,我也不能明著駁她的面子,就只能按部就班的準備著了。」

裴大夫人說著,眼底神色就有些難掩的焦慮透出來,道:「從得了這個消息開始,我這心裡頭就總是不太平,總覺得這是得要出什麼事的。」

裴大夫人的為人寬厚,又是個好脾氣的,雖然裴家遷回京城也沒多久,但是裡外她的人緣都不錯。

展歡顏一時也拿不住裴思淼的思路,只能暫且安撫大夫人道:「舅母暫且還是放寬心吧,這裡到底也是國公府,她就算是想要做什麼手腳,也未必能有這個能耐。」

「嗯,一大早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府里上下都警醒著點,也保不準就是我們多心了。」裴大夫人道,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也知道,為著讓爵的事,如今你兩位舅舅也就只是留著表面上的和氣了。思淼那孩子,本又就不是個大度的,許就是為了顯現身份,出口氣呢。」

誰家不是如此,嫡長子承襲爵位那是天經地義的!

「唉!」裴大夫人嘆一口氣,隨後瞧見展歡顏也是一臉的愁眉不展,便有點不好意思,忙又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瞧我,是忙糊塗了,跟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做什麼,你表哥的應該已經下朝回來了,這會兒指定是盼著你呢!」

說著便是擠眉弄眼的對展歡顏使眼色。

展歡顏見她如此,心中便越髮帶了幾分愧疚。

「我還是拜見了梁王妃再去找表哥吧!」展歡顏道,「省的被人抓住了把柄借題發揮。」

裴大夫人想了想,雖然不放心也只能點頭:「也好。進去打個招呼就出來,就說要後面見你外祖。」

「嗯!謝謝舅母提點!」展歡顏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裴大夫人的眉目之間這也才略帶了幾分和氣道:「去吧!」

展歡顏先去廳中和裴思淼見了禮,裴思淼端著架子,態度不冷不熱,倒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倒像是將她與其他客人一視同仁,並沒有額外「關照」的意思。

裴大夫人那裡終究是不放心,展歡顏進來沒一會兒就進來打著圓場把展歡顏給帶了出來。

展歡顏也沒拒絕。

他今天過來,本來就是要開門見山把話和裴雲英說清楚的,想著也不會耽誤多長時間,就先去了後面。

這國公府她之前來過,倒也記得路,直接便沒叫丫鬟引路,自己帶著兩個丫頭過去,走到半途,忽而聽到有人喚她:「表小姐留步!」

展歡顏下意識的止步,循聲望去,卻見裴雲默的那個小廝小四一路小跑著從後面追來。

「小四?」展歡顏微微詫異,隨即就反應過來,抬頭去看了眼裴雲默院子的方向:「你家少爺回來了?」

「是!」小四道,明顯是跑的急了,氣喘吁吁的擦了把汗,笑嘻嘻道:「少爺先回院子里去了,小的去前院找您,夫人說您來這邊了,還好追上您了。」

「嗯?他找我有事?」展歡顏不解。

她和裴雲默才剛在泰和樓見過,有話他那會兒也該說了的。

展歡顏是思緒微微一轉,便是不由的警覺起來,只當他是為了裴思淼的事,當即也不敢在遲疑,道:「好,我這就過去!」

「嗯,表小姐去吧,小的還要去馬車上給少爺取點東西。」小四道。

展歡顏也沒多想,放了他去,自己帶著兩個丫頭往裴雲默的院子疾步走去。

墨雪和藍湄一聲不吭的跟著,於暗中彼此交會了一個隱晦的眼神

之前在裴雲默那裡,展歡顏雖然沒有察覺,但是她們兩人卻是感知到了北宮烈的存在,只是假裝不察罷了。

因為心裡記掛著裴思淼的事,展歡顏腳下步子走的很快,穿過一條綿長的花園小徑,前面已經是裴雲默那個院子的大門口。

她在門前止步,心中突然有什麼微妙的感覺一閃,卻是下意識的先抬頭朝二樓那扇窗口看去。

三九寒天,那窗子竟還是開著的。

莫名的,展歡顏的步子忽而便猶豫了一下,待要再次抬腳往裡走的時候,忽又聽到身後有人喚了聲:「顏兒!」

展歡顏回頭,就見裴雲英從對面的小路上快步行來。

「表哥?」展歡顏有些詫異,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院子,隨即便有些明白了過來道,「你是過來找雲默的?」

「嗯!」裴雲英點頭,「剛聽下人說他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說著,也是往那院子看了眼道:「你也是來見他的?」

「哦!」展歡顏下意識的反應了一下,然後才飛快的露出一個笑容道,「是呢,我也是剛在院子聽說他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那一起進去吧!」裴雲英道,微微一笑,說著就要舉步往裡走。

展歡顏的心頭一跳,心裡忽而便有一種急劇不安的感覺升騰而出,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一定不能叫裴雲英進去。

「表哥!」短暫的猶豫了一瞬,展歡顏還是連忙上前一步,拽了裴雲英的袖子將他攔下來。

裴雲英回她,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他面上笑容溫和,眼波亦是寧靜而柔軟的,緩緩笑來,如朱蘭玉樹般溫雅的平和的男子。

面對他這樣的一張臉孔,這樣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展歡顏就只覺得莫名的心虛。

她稍稍往旁邊別過眼去,避開和他的視線正面相觸,繼而還是竭力維持鎮定道,「雲默他不在這裡!」

對裴雲英撒這樣的謊,她是從來都不曾想過的,更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謊言她出口之時竟是信手拈來,半點的遲疑也沒有。

展歡顏也被自己的舉動給驚嚇的不輕,忽而便晃了一下神。

裴雲英扭頭往那院中看去,不解的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展歡顏的心裡七上八下,正在尷尬著不知該是如何自圓其說的時候,後面卻見裴雲默的下個小廝小四又小跑著過來,笑嘻嘻道,「表小姐,您還沒進去呢?我家老爺被老太爺逮著正挨訓呢,說是可能要耽擱一會兒過來,請您先進去坐,等他一會兒。」

這小四的年紀不大,但是這樣的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表情語氣都是收放自如,讓人看不出半點可疑的跡象來。

裴雲英也沒多想,只是皺了眉頭道:「雲默又被祖父罵了?」

「不止罵了,這會兒還跪在老太爺那裡聆聽教誨呢!」小四道,提起自家主子挨罰一事反而興高采烈,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道,「世子爺不必擔心,老太爺也就是做做樣子,不捨得真把我家少爺怎麼樣的。」

裴雲默的性子桀驁,這些年又常年奔走在外,就算現在人在京城,也是三五天不能見他露次面,裴獻如今的年紀也是大了,脾氣跟著漸長,是以每次逮到機會都總要將他叫過去訓斥一通。

展歡顏是見慣了裴雲默平日里氣定神閑,處理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姿態,是以便是很難想象他此時跪在老爺子面前誠心受教的模樣,想著便是不禁笑了笑道:「表哥你要不要去看看,雲默的性子有點野,外祖父如今的年紀又大了,可別真是要惹了他動怒。」

老國公爺裴獻的雖然嚴厲,但是最自家人卻是面冷心慈的,他對裴雲默可能是會有些不滿,但卻還不至於和他真的動了脾氣。

裴雲英對此倒是很放心的,不過想了想也是點頭道:「也好,我一會兒過去看看看吧。」

「那小的就替我家少爺先謝謝世子爺解圍了。」小四道,就勢行了一禮,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之後便是很有眼力勁兒當先告辭。

裴雲英一時站著沒動。

墨雪和藍湄兩個都有些心焦,但是等了一等也知道他是有話要單獨對展歡顏說,而這個時候更不能節外生枝,於是也沒等著展歡顏吩咐,兩人也是自覺的退到遠處去了,走時卻是很不放心,不時便拿眼角的餘光去斜睨那院里二樓敞開的窗戶。

「表哥」裴雲英要和她說什麼,展歡顏大致心裡有數,這幫靜默的氣氛讓她十分不自在,於是索性便是直截了當的率先開口道,「我本來也還準備去找你,既然在這裡遇上了也好,上回你同說的事」

展歡顏斟酌著用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

裴雲英的面上帶著一貫溫和的笑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卻是緩慢的彎曲收在掌心裡,用力的一點一點攥緊,以此來壓制內心忽而緊張的情緒。

展歡顏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雜,權衡再三還是如實開口道:「我知道你和舅母他們都疼我,可是我不能答應!」

裴雲英面上笑容突然便有了一瞬間明顯的定格,雖然他在竭力的控制,下一刻再彎唇笑起來的時候,那笑容之間還是帶了幾分僵硬。

「我說過,你不用考慮父親和母親他們的態度,」裴雲英道,可是話到一半,卻是忽而頓住,猶豫了一下,緊跟著隨後就是話鋒一轉,微微苦笑道:「其實也是和他們的態度都無關的吧,我如何看不出來,這些年,你也是將我做兄長來看待的,並沒有摻雜別的情分在裡頭。」

她對他很親近,也從無排斥,卻唯獨少了女子面對自己心儀男子時候該有的嬌羞和矜持。

這些他都看的分明,本來也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可是這次回京之後看到她所面臨的處境,又不得不站出來。

裴雲英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什麼都看的透徹,反而讓展歡顏少了許多的不自在。

她彎起唇角,對他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來:「表哥,我知道你和舅母他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為了我,真的不值得你做這樣的犧牲。你如今的前程大好,一片光明,將來總會許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有一個傾心於你,能你與琴瑟和鳴共度一生的好妻子。但是那個人,怎麼都不該是我!你說的對,一直以來我都是將你視為最敬重親切的兄長來看待的,而你,不應該受這份委屈。」

展歡顏說著,就是態度鮮明的往後退了一步,準備轉身。

她知道,這些話,聽起來雖然可能顯得直白殘忍,但卻是裴雲英此時最需要的!

拋開她此時的處境不提,娶了她就等於是娶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和包袱回家。

只就她現下的名聲,裴雲英真要娶了她,首先就要承受巨大的壓力和世人的指點和議論。

齊國公府對她而言的確是最好的避風港,但她卻不能為此而坑了裴雲英一生。

展歡顏說的懇切,卻是立場鮮明的表明了態度。

裴雲英臉上失望的神色顯而易見,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半晌,才是幽幽一嘆道:「其實,有時候我倒是寧肯你裝糊塗,或是可以為了顧及我的顏面,而將這些話保留一些或者說的更委婉一點,這樣一來,或許我還能多給自己留幾分希望和餘地。」

「表哥」展歡顏看著他,心裡縱使是有太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半晌,她只能這般對他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卻不能那麼自私。你說的對,我這一生,永遠就只能將你作為親人來看待。」

那些男歡女愛,那些依託和信任

曾經她也在最美好,充滿期待和幻想的年華里,全心全意的試著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全數交給一個人,可是么

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在了那個冬日冰寒刺骨的湖水裡。

這一生,她不願意再去為男歡女愛這樣不切實際的事情浪費心力,沒有什麼比親情更加踏實可靠的了。

哪怕此時此刻她已然十分確定,裴雲英對她,永遠都不會背叛。

可是

她也依舊不想再去碰觸那樣東西。

思及往事種種,展歡顏的神色不覺一黯,卻又飛快的掩飾。

「雲默那裡還等著你呢,表哥先去吧!」收拾了散亂的思緒,她便是微微一笑,然後徑自轉身,先行往那院子里走去。

「顏兒!」裴雲英抿抿唇,忽而又是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道,「讓我照顧你好嗎?」

他手下的力氣有點大,大到讓展歡顏的思維因為疼痛而一直保持了清醒,飛快的分辨清楚他這句話的含義,連發愣和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只就愕然抬頭朝他臉上看去。

裴雲英亦是看著她,因為緊張,面色稍稍有些泛紅,手指隔著袖子握在她的上臂上,似是有些不安的顫抖,彷彿是怕她隨時會從眼前消失一樣。

展歡顏愕然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顏兒,讓我照顧你不好嗎?」裴雲英重複,又問了一遍,一字一頓,字字堅韌而帶了強烈的執念,「我想要照顧你!」

展歡顏的神色再度有些無法自控的演變成複雜,理智上她想要拒絕,可是面前面前這男子經年不變這般執著守望她的溫和眼眸,喉嚨里就是一片酸澀,堵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裴雲英已然是下了決心,再不猶豫的開口道:「你說的對,放棄了你,我日後也許還可以娶一個與我舉案齊眉互相敬重的妻子,按部就班的過一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你呢?」

「我?」展歡顏喃喃的重複這個字,有些沒能明白過來,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你現在若是有了心儀的男子,或是合適的歸宿,我也就不說什麼了。」裴雲英的目光疼惜,抬手輕輕將她鬢邊一縷碎發撥到耳後,「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叫我如何放心!」

展歡顏略有些不自在的往旁邊稍稍移開目光,道:「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你也不該這樣為我委曲求全!」

「你不是我,怎知我會覺得委屈?又怎知這於我而言,到底是值不值得?」裴雲英反問,他扳過她的肩膀,強迫她正視他的視線,「就當我想要為你做點事,不要去考慮那麼多的利害得失,你一個人在展家的日子,過的太辛苦!」

「可是」展歡顏的眼底忽而便有些壓抑不住的濕氣泛上來,這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一個人這樣誠摯懇切的同她來說這樣的話,「外面關於身染惡疾的傳聞你當是知道的,而且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到時候我的眼裡也未必就能容人的,若是為此」

之前她已經隱晦的用這個理由和裴大夫人提過,當時裴大夫人的話被北宮馳突如其來的介入打斷了,但是看裴大夫人的意思,雖然遺憾,也是勉強應了。畢竟在這些勛貴之家當中自古有之,嫡妻肚子不爭氣的,將庶子一早就抱到膝下撫養也就是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以裴大夫人為人母親的那份心,她能讓步至此,連展歡顏都覺得不該再挑剔什麼,只是此時卻不得不提出來,作為說服裴雲英改變主意的籌碼。

「你想什麼呢?裴家還有雲默呢!」聽了她的話,裴雲英倒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是啞然失笑道,「到時候雲默若是不肯受這個拘束,了不得我們便從他的子嗣當中過繼一個來承襲爵位,這些問題,根本就不能算作是問題。」

不納妾?在這個以子嗣為大的社會裡,哪怕他和裴雲默是親兄弟,孩子過繼過來也總不是他的親骨肉!

可是現在,他卻是已經單方面為了她而打算至此!

若說這樣都還無所動容的話,那她展歡顏真就是鐵石心腸了。

「可是,為什麼?」展歡顏定定的看著眼前男子溫和的眉眼,心裡忽而便是澀澀的疼,開口的每一個字都顯艱難,「表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

「我也不知道。」裴雲英道,笑了笑,眉目之間的光影溫和而寧靜,看著他,展歡顏忽而便會覺得是又憶及曾經某個陽光溫暖的午後時光,然後就聽他的聲音溫軟,繼續說道:「我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見到你,那時候就會覺得十分歡喜,想要看著你,每時每刻都可以快樂無憂的樣子。那個時候的願望,現在亦然。」

他的手撫過她的面頰,眼底笑容溫軟:「顏兒,我不是一定要將你據為己有,我只是想要確定你能幸福。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裡,那麼就來我的身邊,讓我來照顧你,守護你!好不好?」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裡,那麼就來我的身邊,讓我來照顧你,守護你!好不好?」

裴雲英的語氣很輕,聽起來甚至是帶了幾分卑微的懇求。

展歡顏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她是知道他喜歡他,卻是從未想到他會為她做到這樣的地步。

說是好無動容那是假的,可是這樣誠摯而真切的一份感情的分量實在是太沉重,沉重到哪怕是心動也不敢隨意的伸手去借。

展歡顏緊抿著唇角,半晌之後也總覺的心亂如麻,她看著裴雲英,終究是再沒有勇氣直言拒絕。

裴雲英的手指自她腮邊拂過,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展歡顏忽而便不知道該是如何面對他,稍稍往旁邊別過頭去。

見她沒有劇烈的反應排斥自己的接觸,裴雲英的心頭便是如被輕羽掃過一般,輕微的顫了顫,忽而便有了幾分雀躍的念頭。

他試探性的傾身往她面前靠去,卻是心中忐忑,隨時都做好了如若她會排斥便抽身而退的準備。

展歡顏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死死的攥著,心跳如擂鼓。

這個時候,在聽了這男子那般深情的一番表白之後,她此時已經完全方寸大亂,不知道該是作何反應了。

鼻息間有輕微的松木香氣彌散,那是獨屬於裴雲英的氣息。

他微微泛起紅暈的俊顏在眼前無限度的放大,溫熱而柔和的呼吸撲面,將冬日裡的寒氣盡數逼散。

展歡顏不覺的就紅了臉,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遠處的墨雪看見,記得跺腳,就要往回跑。

藍湄連忙拽住她,一把捂住她的嘴,沉聲道,「別多事!」

「可」墨雪急了。

她也知道展歡顏的事她一個做丫頭的沒有資格過問,可是這個情況下,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里都叫囂著不安,左右無計可施之下,便是猛地抬頭朝裴雲默院里二樓那扇敞開的窗戶看去。

那窗戶是正對院門的方向,從她的這個角度看不到裡面全貌,卻明顯是有一角黑色的衣袖從窗口隨風灑出,在獵獵寒風中飄搖不定。

這邊展歡顏心慌意亂,動也不敢動,她甚至於很怕會碰觸到裴雲英此刻炙熱的目光,視線毫無落點的四下亂飄。

裴雲英的唇落下來,若有似無的一點碰觸,頓時就叫她心神大亂,目光一瞥,恰是瞧見高處敞開的那一扇窗子。

那窗口空曠,明明什麼也沒有,可是最初在這裡遇見裴雲英那一刻的心虛感就又再次襲上心頭。

展歡顏的心跳猛地一滯,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就往後退了一步。

兩個人的唇貼合著微冷的空氣極輕的蹭了一下,隨即錯開,這撐不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吻,卻還是叫兩人彷彿被燙了一樣,只覺得唇上火辣辣的燒的厲害。

「表哥」展歡顏勉強鎮定心神,卻不敢去看裴雲英的臉,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低聲道,「雲默那裡在等你,你快去吧!」

裴雲英愣在那裡,倒是不曾為她最後一刻的避讓而失望,而是神思恍惚,都在回味著方才那一刻兩人肌膚微弱一觸時候那點不甚鮮明,於內心深處卻是極為深刻的感覺。

展歡顏的臉頰緋紅,一直迴避著不敢和他正面相對。

裴雲英也料不准她此刻真實的想法,心中卻是充滿了希翼和小小的雀躍,猶豫了一下道:「那好吧!」

他轉身,後院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又遲疑了回頭看過來,再次開口道:「顏兒,方才我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答應我,認真的考慮一下好嗎?」

展歡顏抬頭朝他看去。

陽光下那男子的面容俊秀,眼波比這冬日裡的陽光似乎還要更暖,就那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展歡顏笑了笑,點頭:「嗯!」

她的聲音很低,在裴雲英聽來卻是加分嬌羞的自在然。

然後他便也由心而發回她一個笑容,轉身相先行離開

展歡顏愣愣的站在那裡目送他離開,直至他的背影在那小路盡頭消失不見還在久久失神,一動未動。

墨雪和藍湄兩個從後面無聲的走過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反應這才試著開口喚道:「小姐,外面天涼,還是先進去吧!」

「哦!」展歡顏回過神來,轉身進了院子,走了兩步卻又忽而頓住,抬頭你這光線朝二樓的那扇窗戶看去。

墨雪心裡一急,連忙催促道:「小姐,怎麼了?」

展歡顏的目光定格在那扇窗戶上,雖然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察覺任何的異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今天第一眼看到那扇窗戶的時候起腦海中就有一種十分鮮明的記憶被勾起

曾經一度,在那扇窗戶後面,那個房間里,發生過一些事情。

莫名的她便會覺得那裡是有一雙墨玉的眼眸盯著,在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很怕被人推門而入發現了什麼,所以絆住了裴雲英要往裡面去的步子,並且在他將要吻上她的那一刻忽而便是冷醒的退開了。

而這一刻

她又有些心亂和膽怯,猶豫著不想進這座小樓。

墨雪和藍湄見她遲疑,都是心裡焦躁不已,卻又怕做的太過明顯了而不敢貿然勸她。

展歡顏面對那窗口的方向兀自站了一會兒,就在藍湄剛要鼓足勇氣開口的時候前面一瞬卻是忽而改了主意,推門走了進去。

那屋子裡的陳設和前面幾個月她過來的時候無異,依舊是簡練大氣的風格,大約是知道裴雲默回來而臨時燃起的火盆,屋子裡的溫度還沒有完全升上來,比起外面來也暖和不了多少。

墨雪和藍湄互相對望一眼,道:「奴婢去給小姐沏杯熱茶,再多弄個火盆過來。」

展歡顏正出神的打量著這屋子裡的家居擺設,沒有吭聲,兩人也就只當她是默許,飛快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展歡顏面色平靜的舉步上了二樓。

那裡處於高處,窗口吹進來的寒風將桌上宣旨撲了滿地,展歡顏徑自走過去關了窗子,剛要撤手,卻有五指修長的一隻男人的手壓在了她的手指上。

展歡顏怔愣了一瞬。

這個人定然不會是裴雲默的。

那麼可想而知

她之前的感覺沒有錯,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那人

他居然是真的在這裡。

她的手指壓在她手背上,一根一根將她纖細雪白的手指包裹,收攏入掌。

展歡顏皺著眉頭,感覺到他手下力度下的莫名的大,捏的她的指骨彷彿就要斷裂了一般。

她卻一直咬著牙,沒有回頭也沒有吭聲,直至最後,北宮烈將她整隻手都牢牢握住,忽而便是一用力將她拽了個踉蹌。

展歡顏防備不及,一頭撞在她胸口,身子再反彈回去,就剛好被他擠在了那扇窗子和他高大挺拔的身軀之間。

他的目光俯視下來,眼底帶一點微薄的笑意深深的看著她。

展歡顏皺眉迎上他的視線,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耗不過他的耐性,主動扯出一個笑容開口道:「陛下怎麼會在這裡?是臣女失禮」

話未說完,北宮烈已經冷笑一聲打斷道:「別對朕這樣假惺惺的笑,這種禮貌,朕不需要!」

他的語氣很沖,記憶里,他可是邪肆霸道的,也可是魅惑狠辣的,這種完全情緒外露的表現卻是第一次。

展歡顏一時茫然,眉頭不由擰的更緊,只是皺眉看著他。

北宮烈的眸子里閃爍的光彩十分真實,落在她臉上的時候似乎還隱約有些波動,那樣子,似是在刻意的隱忍什麼,但細看之下,他那張臉上想要叫人看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卻是極難的。

他這個樣子,著實叫人拿捏不準應該如何應對。

展歡顏有些為難,只能勉強的斂了笑容,道:「臣女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妥,或是衝撞了陛下,我改過就是!」

說話間她卻是極力迴避,不想去和他的視線正面接觸。

北宮烈被她問住,有些話噎在胸口,一時又無法說出來。

他的心裡忽而便起了幾分惱意。

誠如裴雲默所料想的那樣,他對展歡顏並不只是多看兩眼那麼簡單,而又哪怕是前一刻他還能用那樣的理由去敷衍裴雲默,可是這一刻,在看見她的時候,尤其是見到她方才在院子外面和裴雲英之間那樣毫無隔閡的親昵舉動,心裡就有一種一種無明業火從天而起。

這一生,他曾唯一執著過的一樣東西就是皇位,所以他固守,並且不遺餘力為了它在和單太后那雙母子鬥法,他曾以為這世間種種,再不會有什麼能入得他的眼。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的出現卻彷彿是個意外,從第一次見她絆人入水領略了她的機智和狠辣之後,那一抹素凈的影子就彷彿是入了夢的魔咒,每每開始盤桓於腦海中經久不散。

幽靜深夜裡,對弈棋局時候的寧靜;背光的屋子裡,她執意以手擋下的倔強的淚光,深夜浴火而出之後,她那般平靜內斂卻又包含殺機的目光,還有那日烈陽之下,她跪在萬壽宮前狡黠倒地之前那一抹狡黠的眸光。

幾次相見,數次交鋒,雖然真心相對的時光少之又少,但就是有這麼一個人,猝不及防的入了他的眼,佔了他的心,會每時每刻的回想和思念。

而如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真實的存在。

只是

給他的,卻是一張假笑且永遠不帶真實感情的面孔。

「方才在那門口,你和裴雲英都說了什麼?」心裡默然嘆一口氣,北宮烈忽而便是緩和了語氣問道。

展歡顏略帶詫異,看了他一眼就飛快的再度移開視線,只是她卻拒絕承認那一刻她心裡浮現的感覺是心虛。

「沒什麼,不過就是說些瑣事。」展歡顏道,語氣竭力的保持平穩,並且讓人覺得挺起像是真的。

北宮烈閉了下眼,抬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目光,冷冷道:「朕要聽的是實話,不要再用這樣虛偽的語氣來敷衍我!」

展歡顏愣住,實在有些不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但是再細看他的表情。

他的眸子幽深,一如往常一般帶著懾人的光彩,叫人不敢長久是直視,但是其中卻是真實的蘊含了一種起伏不定的情緒,再不似慣常那般冷硬而又高高在上。

而他的語氣,說是質問,卻也或者更確切的說

是帶了幾分懇求的意味。

展歡顏一時迷茫,腦中不覺回想起方才裴雲英對她說過的那些話,猶豫著不知該是如何開口。

北宮烈卻是不肯善罷甘休,見她走神手下力道懲罰性的微微加劇。

展歡顏一痛,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然後她垂下眼睛,輕聲道:「你把墨雪和藍湄放在我身邊,我的一舉一動不全都在你的視線之內么?她們肯定已經傳信與你說了,舅母的意思」

展歡顏說著,聲音就下意識的卡主,頓了一下又繼續:「舅母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兩家親上加親。」

「國公夫人的意思?」北宮烈不以為然的微微冷笑,「到底是國公夫人的意思,還是裴雲英的意思?」

他果然是什麼都知道的!

展歡顏忽而就有些不耐煩,勇敢的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反問道:「是我舅母或者是表哥的意思,這其中有區別嗎?」

這一句,反倒是把北宮烈給徹底問住了。

他心裡那種浮躁之意似是更盛,幾乎就要衝破胸口噴薄而出,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因為她的目光實在是太過坦蕩和認真,反而叫他一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發作。

半晌,他卻是怒極反笑,點頭道:「的確,他們是什麼打算都不作數,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你的意思又是怎麼樣的?」

「我?」展歡顏一愣,隨即又有些恍惚。

裴雲英與她說過的話再度在耳畔迴旋,眼前浮動亦是他溫和雅緻的笑容。

其實如果只是從私心上來講

她的確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表哥他」心裡想著,展歡顏竟是一時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喃喃嘆了一聲:「其實,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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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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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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