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離死別(四)

第四章 生離死別(四)

第二日,眾人開始上山伐木,打獵儲水。楊珞便專門剝下樹皮,搓制長索,他一面搓,一面想道:「我內力雖已化盡,可武功招式還在,就以五年來所學,天下武學變化已盡在我胸,若能避強擊弱,避實就虛,或可另闢蹊徑,自成一派。」他既有了主意,腦海中便儘是各家各派的武功招式,騰挪擊擋,縱橫捭闔,正驚心動魄之間,忽聽得石天涯道:「小兄弟,先歇會兒,吃點東西吧。」楊珞回過神來,才發現已是正午時分了。

到了傍晚,眾人已綁好兩隻大木排,所備食物淡水,盡夠二十日之需。恆山掌門朱開徵對福慧大師道:「必須之物都已備妥了,咱們何時啟航,還請大師定奪。」

福慧大師道:「不敢不敢,這幾日吹東風,若天氣晴好,便是出海的好時機。」

朱開徵道:「那便事不宜遲,我等明日一早便出發了。」

福慧道:「自是越快越好,不過卻須分作兩批走,倘若不幸遇上風浪,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石天涯聞言笑道:「還是老和尚瞻前顧後,想得周全,不過老叫化子是等不及了,是一定要先走的,別人怎樣便自個兒拿主意吧。」

眾人七嘴八舌議定先後,只徐泰然一人猶豫再三,難以決斷。

石天涯見狀,眼睛骨碌一轉,道:「徐掌門,依我看,還是先走的好。」

徐泰然不解道:「此話怎講?」

石天涯笑道:「你且想想,倘若先走之人不幸遇難落水,還有一線希望被後走的人救起,那後走之人,可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徐泰然恍然大悟,道:「不錯,還是石幫主顧慮周全,那我還是先走好了。」

眾人聞言盡皆大笑,徐泰然自覺失言,漲紅了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次日清晨,紅日方升,石天涯,徐泰然等一行辭別了眾人,跨上木排向茫茫大海中劃去。楊珞,福慧大師等人一直目送著木排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際,這才回到山洞中休息。

楊珞一門心思只掛著研究武功,連吃飯喝水也顧不上,只對著石壁痴痴冥想,不覺已過了一日。福慧大師見他廢寢忘食,取了些清水遞給他,道:「楊施主,還是先飲些水吧。」

楊珞伸手接過,卻是頭也不曾轉動一下。

福慧大師又道:「施主,你大傷初愈,身體虛弱,不如老和尚教你些運氣調息的法門,一來可強身健體,二來也可化除施主的戾氣。」

楊珞聞言喜道:「好好好,有道是天下武功出少林,晚輩正想向福慧大師討教。」

福慧道:「老衲並不是要教施主武功,只是傳些吐故納新的呼吸之法罷了。」

楊珞道:「那也是好的,請大師賜教。」

靜玄等人聽了他二人對話,紛紛到洞外避諱。福慧大師席地而坐,傳授了楊珞數篇口訣,那口訣甚是繁複艱深,所幸楊珞記心過人,縱然一時弄不明白,也都強行背誦,留待日後參詳。待得福慧大師傳完,楊珞背熟口訣,已是半日過去了。

福慧大師道:「不錯,不錯,只半日時光,你能領悟這許多,已是難能可貴了,日後若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盡可到少林寺找老衲參詳。」

楊珞道:「多謝大師。」

福慧大師道:「楊施主,老衲知你天性善良,為人俠義,還望你能一如既往,待人以寬,因循正道,莫為心魔所擾啊。」

楊珞道:「多謝大師教誨,楊珞定當謹記於心。」說話間天色忽變,陰雲急涌,又嘩啦嘩啦地下起雨來。靜玄師太等紛紛回洞避雨,福慧大師眉頭緊皺,道:「只盼佛祖垂憐,這雨莫要越下越大才好,阿彌陀佛。」

可惜事與願違,申牌時分,雨勢不減,風更愈加強勁,高高捲起的海浪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上,聲音震耳欲聾。

靜玄師太嘆道:「今番老叫化子等人是凶多吉少了。」

楊珞道:「生死由命,吉人自有天相,師太無需太過擔心。」

靜玄師太聞言又是一聲長嘆,回望福慧大師,卻見他已閉了雙眼,口中不斷念誦著經文。

這場大雨直至第三日午後方歇,到了傍晚時分,楊珞正在山洞中苦思,忽然一人飛步跑進洞來,道:「徐掌門回來了。」

眾人聞言連忙出洞查探,卻見徐泰然半跪在海灘上,雙手撐地,臉色煞白,不住喘息。

靜玄師太快步上前急問道:「徐掌門,出了什麼事,可是遇上大風浪?其他人呢?」

徐泰然氣喘吁吁地道:「不錯,海上颶風,聲勢駭人,木排翻了,一眾人等全都不見了蹤影,我是僥天之幸,抱著塊圓木,順水飄回來的。」

眾人聞言,盡皆黯然不語,迎了徐泰然進洞去,徐泰然見了火上烤著的野兔,顧不得燙,也顧不得掌門人的面子,撕下半隻,狼吞虎咽起來。

眾人心情沉重,都是默默地不作聲氣,山洞裡只響著徐泰然咀嚼食物的聲音。

過了半晌,楊珞忽道:「福慧大師,弟子有幾處武功上的疑難想向您請教,不知大師能否隨晚輩出去走走?」

福慧大師道:「阿彌陀佛,老衲在山洞中憋得久了,也正想出去透口氣。」說罷站起身來,與楊珞並肩朝洞外走去。

不多時,兩人返來,楊珞手中還提了只野雞,福慧大師手中卻抱了塊極粗的圓木。兩人將東西放下,楊珞找來刀劍,將那圓木的中心挖空了,做成一隻木桶,又出去打了桶清水回來,坐在徐泰然身邊,輕聲自語道:「如此一來,大家飲水便不需跑到東面一裡外的山泉處了。」說罷將野雞拔掉羽毛,去了內臟,用濕泥裹了,放在火上燒烤起來。

青城掌門見他不急不徐,竟象沒事一般,已自沉不住氣,向福慧大師道:「大師,如此一來,我們明日還走么?」

福慧大師道:「且不忙走,在這島上再住些時日,摸清了天氣變化再走不遲。」眾人聞言,均知此乃最為安全的辦法,當下俱無異議。

眾人在島上又過了一晚,第二日早上用過早膳,飲水便已告罄。徐泰然捧起那水桶,道:「水已盡了,我再去取些來吧。」說罷便要出洞。

楊珞忙道:「這些粗重的活兒,還是讓晚輩來吧。」上前便要奪那水桶。

徐泰然將身一轉,用身體擋住水桶,道:「不妨事,少俠你重傷初愈,須得多多休息,這打水的小事,便我來吧。」說罷不由分說,快步向洞外走去。

楊珞隨他走到洞口,見他往東奔去,趕亦不及,便又轉回洞中休息。

徐泰然這一去便去了不少時候,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抱著水桶滿頭大汗地進來。楊珞道:「徐掌門怎地去了這許久,莫不是遇上是么事了么?」

徐泰然道:「沒……沒有,只是我一時內急,尋了個地方方便而已。」

楊珞道了聲「哦」便不再言語。到得午後,一桶清水又已飲幹了,楊珞取了水桶,方要向外行去,忽然伸手扶住了額頭,道:「哎喲不好,怎地頭暈眼花。」話未說完已跌倒在地。

侯代方待要上前相助,卻也只走得兩步,便一個筋斗栽倒,緊接著徐泰然,靜玄師太,福慧大師等人也紛紛軟到,無一倖免。

侯代方驚道:「各位,我等莫不是誤食了什麼山間毒物了么?」

楊珞道:「不對,福慧大師和靜玄師太不食葷腥,與咱們的食物完全不同,卻也中了毒,我看古怪應該是出在水上。」

侯代方道:「水?這數日來都不曾有過問題,怎地今日……難道,難道有人故意下毒?」

眾人聞言都是暗暗驚駭,一時沉默不語。過得一柱香時分,徐泰然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環顧了四周一眼,忽然哈哈狂笑,道:「中原武林,原來都只是一幫蠢蛋。」

侯代方又驚又氣,道:「你……你……下毒的人原來是你。」

徐泰然道:「不錯,就是我,可笑你們中原武林人士,平日自命不凡,卻只是一群糊塗透頂的笨驢。」

侯代方道:「你怎地如此說法,難道你不是中原人?」

楊珞道:「不錯,他根本就不是徐泰然。」

徐泰然嘿嘿怪笑道:「楊公子果然聰明,怪不得郡主對你關懷備至,在下阿懷東,乃是蒙古大元帥阿朮座下百戶長,今番與小王爺同來東海,就是要對付你們這班中原武夫。」說著望了一楊珞道:「只不料竟還遇上楊公子,實是意外之功。」

楊珞道:「你家郡主是何人?我與你以前在哪裡見過?」

阿懷東笑道:「郡主的名諱我不敢講,在下與公子也是緣慳一面,只不過公子大名卻是久仰的了。」

楊珞心中暗暗納罕,忖道:「我出江湖不過數月,也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就連當日刺殺蒙古元帥阿朮也未曾通名報姓,卻哪裡來的什麼大名?這蒙古韃子對我的態度十分禮敬,又口口聲聲提到郡主王爺,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反覆思量,不得結果,卻聽靜玄師太道:「廢話少說,你將我們盡數毒倒,卻待如何?」

阿懷東道:「嘿嘿……少時便知。」說罷走上前來,一手一個將眾人提出洞外,只是輪到楊珞時,卻是雙手將他抱出。

阿懷東將眾人扔在海灘上,尋了些枯木濕草堆成一堆,引火點著了,不多時便見濃煙滾滾,衝天而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半個時辰后,侯代方忽道:「瞧,那是什麼?」眾人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海天之交的遠處出現一個小黑點,那黑點慢慢變大,眾人漸漸看得清楚,原來竟是一艘大船。這船來得甚快,只小半個時辰便已來到眼前,只見它錦繡旗幟,雕樑畫棟,氣派非常。船上各人,衣甲鮮明,當先一個身著錦衣的公子,三十左右年紀,摺扇輕搖,神情好不瀟洒**。他旁邊一人骨骼長大,面容陰鷙,正是大魔頭申屠南,其餘各人俱是身形矯健,眼中精光閃閃,分明都是內外雙修的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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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海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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