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鬧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鬧事

趙春江盯着那個粗布口袋,瞬間紅了眼眶,上下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副半點都不想同羅稻葵金魚兒說話的模樣。

羅梔子暗自念了一聲佛,忙給兄嫂使眼色。兩口子對視一眼,羅稻葵給了金魚兒一個「放心」的眼神,同時把粗布袋子遞給她,自己走上前去,像平常見面似的揉了揉趙春江的腦袋,彎著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問着他,「怎麼了,生氣啦?我給你賠不是好不好?」

趙春江梗著脖子略偏了偏頭,羅稻葵的手就落空了,不由好笑出聲。

聽到笑聲,趙春江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過孩子氣了。微微抬起頭,斜睇著羅稻葵,好像在說「你今天務必要給我一個答案」。

羅稻葵就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一回趙春江沒有躲,反而還把下巴微微揚起,羅稻葵就同他開玩笑,「就是要判我的罪,也該容我申辯兩句,你說是不是?」

說着回頭同金魚兒說了一聲,就把趙春江帶了出去。

金魚兒知道趙春江和羅稻葵好,倒也不十分擔心。

羅梔子看着乖乖跟着羅稻葵的趙春江,把剛才小夥子失魂落魄的反應告訴金魚兒聽,道:「還是哥哥有辦法。」說完才有空問起金魚兒粥廠的情況。

金魚兒把領到的米糧倒出來,一壁篩揀,一壁面帶喜色的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告訴羅梔子知道,「……粥廠就設在城外,男一處,女一處,老弱病殘又在一處,還有施藥的地方同專為女子設的廁棚,很是周到。大傢伙先去領竹籤,再拿着竹籤去領米,都排著隊。井井有條的。給我們舍米的據說是大戶人家的主事媽媽,很是和藹可親……不論成災分數,不論極次貧民,先行正賑一月。米糧是每三日一放。大人日給一升,小口減半。若是打粥的話,大人一杓,小口亦是減半。至於一月之後怎麼辦,那就要再議了……」

說實話,粥廠的環境比之金魚兒、還有蕭颯同益柔所想的是要好的多的。而且就像蕭颯所說,或許情況還不是十分糟糕,起碼暫時來說還不欠食。所以那些婦人們雖然形容略顯憔悴,可行止卻大多有理有節、秩序井然。好些人在拿到了米、粥之後都還會福上一福,說上兩句吉祥話——讓金魚兒心裏安定了不少。

羅梔子聽着連連點頭。可心裏頭卻不大好受。若自己好好的,說不得也能去領米打粥。就算現在不缺吃的,可起碼不用讓兄嫂供養,也可以留待以後以備不時之需。

而門外的趙春江此時也不大好受,正氣鼓鼓的同羅稻葵嘟囔。「有什麼好申辯的,你們米都領回來了。」

「哎!」羅稻葵徑直坐在了門檻上,又示意趙春江也坐下來,「就算是領回來了,也是有緣由的,你總該聽我分說分說吧!」

趙春江乖乖坐了下來,可心裏仍舊氣惱。聲氣自然不好,還瞥了他一眼,「什麼緣由!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同四姨不就是生怕叨擾了我家,所以寧肯去領米打粥么!虧得還是一個鍋里吃過飯的自家人,忒的外道!」

看着他明明還是小人兒。卻偏偏一本正經、老氣橫秋的學大人說話,羅稻葵忍不住樂了出來,氣的趙春江連連翻眼睛。

羅稻葵就忍了笑,斬釘截鐵的告訴他,「我們自然是一家人。我在你家住了兩年多,一個鍋里吃飯,早就不分彼此了,何時外道過。」

見他面色稍緩,便循循善誘的點撥他,「前兩天我同你四姨剛剛安頓下來,除了兩個人,什麼都不齊備,還一團亂麻幾處著惱。去你家連吃帶拿的,你瞧我何時同你客氣過,何時皺過眉頭!可我一個大男人,養家餬口是我的本分,現在里裏外外都已經調停清楚,也已是安頓好了,自然該把擔子挑起來把日子過起來,如何還能不事生產、坐吃山空。」又拍着他的肩膀問着他,「你也快是頂門立戶的男子漢了,你說說,我說的可在理?」

七分真三分假的一席話,卻是搔到了趙春江的痒痒肉了,果然面色轉好了些許。只是小夥子打小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羅稻葵這番話並不能完全說服他,不由嘀咕道:「領米罷了,算什麼生產。」又道:「你去就罷了,領着我四姨去做什麼?」

一壁說一壁疑惑,那些個場景有多不堪,連他都知道,羅稻葵如何能不知道的?

確實如此,連趙春江都對粥廠退避三舍,羅稻葵見過的只有比他多的。那些個貪贓枉法、罔顧人命的潛規則暫且不提,就像趙春江所說的,那些個廠役們素來喜歡對婦女們評頭論足,可這還是輕的。甚至還會有無賴之徒會對婦道人家調戲挨擠,以至於造成人命案的,、。自然是心有餘悸,再是不欲叫金魚兒受辱的。

聽趙春江這麼一說,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拱了拱手,先笑着道歉,「是我的不是,下回我肯定不帶你四姨去!」

羅稻葵的態度讓趙春江立馬高興了起來,剛揚著脖子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剛剛綻出兩分來,就垂了頭喪了氣,「算了,我娘說了,我四姨看着柔順溫和,可到底是顧家人,天生一把硬骨頭,最是好強,就是你不帶她去她自己也要去的。」

不得不說,顧金蘭還真是把金魚兒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羅稻葵當時確實把粥廠的實情告訴了她知道,金魚兒雖當時唬的臉都白了,卻無意從全堂叔那得知因着要護堤救災,所以粥廠現在是請了城裏頭的誠實士紳在管理錢穀並煮賑事務的。而被挑選出來的那些個士紳好些都與民同心,只有愛民意,三令五申、殺雞儆猴之下,往日裏的那些個不堪之處雖說不是一應俱無,卻是乾淨明朗了許多。而且秩序井然、管理周到。就是之前並不做此想的全堂嬸,也動了心,更別說金魚兒了。

雖說出來的時候把能帶的家當都已是帶上了,可這種時候,就是捨得花錢也買不到米糧,誰會嫌多的。

趙家待他們的好,他們自然銘感五內。可正因如此,他們更要為趙家考慮,更要謹守做親戚的本分。也是對自己負責,否則都成什麼人了。

況且不比他們兩口子正值壯年,趙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算頗有家底,可這種時節生計上也不可謂不艱難的。既是他們兩口子能靠着領米打粥的就能貼補一二,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至於趙春江的小心思,羅稻葵不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曾吃過苦的孩子,哪裏知道生計的艱難。或許以為失了臉面就是天大的事兒,可這世上又哪有什麼天大的事兒,再大的事兒也不過是剛剛邁過去的坎罷了。

只是這樣的話,卻不能一股腦的告訴給趙春江聽,少不得真真假假的拿了話去哄他。

趙春江垂頭搭腦、有氣無力的,「那你們仔細些,把米淘洗乾淨了再吃。」

羅稻葵忙點頭應是,這樣的道理他又豈會不知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起先施的米、粥還能看,還是整粒的米,可越往後,不但漸漸地會攙和白泥充數,再後來甚至連樹皮都能下鍋,他自然會警惕著的。

又送了趙春江回去,同趙春望一起給趙老爹餵了葯,又替他擦洗一番換了衣裳后,羅稻葵把自己同金魚兒領米一事兒硬著頭皮告訴了顧金蘭知道。

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顧金蘭的反應遠沒有趙春江大。

而實際上,這也是顧金蘭遠比趙春江知道這口子的緣故。知道這兩口子就是這樣的人,從來本分規矩,叫他們輕狂也輕狂不起來,否則前幾日她同趙奶奶何苦再三的告誡他們一定要過來吃飯的。

只不過,雖不對領米打粥一事兒多做議論,卻細細告訴了羅稻葵這裏頭的弊端。

「雖說粥廠就在城外,可往返奔波於粥廠住處之間不免耗費精力,魚兒還罷了,你妹子身子虛弱,卻是舍了那點子米糧也無妨的。再則都聚集在粥廠外,是極容易生事的,你同魚兒一定要加倍小心,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豈料還真是被顧金蘭料中了,隨着也不知道是壞消息還是謠言的傳言越來越多,一忽兒說哪裏山崩了,一會兒又說哪裏決口了,還說的有模有樣的。很多人越來越絕望,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兩天後再去領米的時候,剛從粥廠出來,桑峪里上頭的兩個村屯的男丁們不知怎的竟在粥廠門口挨挨擠擠的打了起來,互相指責,都說是因着對方私挖大壩才會決堤的。還揚言若自己活不了了,對方的命也得留在這。

不但如此,沒幾天的功夫,連帶着桑峪里、羅家溝,同周遭的幾個村屯也被牽連了進去,竟是日日有人打架鬧事。甚至於,東西大街上還出現了半夜裏衝擊店鋪的事兒。

一時間,南鄉城裏的災民們都成了眾矢之的,好些狠狠心租了房子只為避災的租客都被主家連夜攆了出去,就怕引狼入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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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慶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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