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請君入甕

第十章 請君入甕

在圍困塔斯特瓦斯半月,久攻不下之後,西部聯軍終於放棄了對這座小小城池的苦攻,分病作四路散去,繼續東進,由於麥隆的主力幾乎已經全部雲集塔斯特瓦斯,剩餘之地,已是無兵可守,因此聯軍一路拔城奪地,聲勢驚人。只不過短短旬月之間,麥隆廣闊領地,已失陷了三分之一。

不過,亦正由於聯軍四十多萬的軍隊分作了四路,每一路的單獨實力已經被大幅度的分散。麥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也迅速拋下了塔斯特瓦斯這座小城,集三十萬大軍於一路,採用「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打法,盯准了喀麗絲所統領的中路十五軍大軍,快速回擊。

塔斯特瓦斯這座先前被雙方你爭我奪搶得不亦樂乎的香餑餑,立時就轉為了食之無肉的雞肋。

麥隆統軍回擊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先行拋下近二十萬行速緩慢的步兵,集中三萬輕騎兵迅速前突進行試探xìng快襲,爾後他親自率領的五萬重裝甲騎兵與做為前鋒的輕騎兵也不過保持在騎兵全力突擊一天時間的距離之內,這般靈活的安排,可以隨時見機行事,前進或後撤,不可謂不周全了。

但饒是在這般周密的安排之下,仍然遭到了四路大軍迅速回調的合擊,只能說是喀麗絲心計太過厲害。兩人鬥了數十年,彼此對對方的了解都已深入骨髓。奈何喀麗絲先發制人,作好了圈套。可嘆麥隆即使明知有詐,也不得不回顧後方老巢,在戰略上已首先輸了,剩下臨陣變化再過厲害,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實際上早在作為前鋒的輕騎兵對喀麗絲的中路大軍進行了搔擾式的攻擊,卻未能得到強烈的反擊時,麥隆就已經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因此他勒令停下了重裝甲騎兵繼續前進的步伐,但通知輕騎兵趕回,準備換輪再次sāo擾,只待一擊之後,便即遠撤百里。

麥隆的防範設計確實已經作到了家。但他卻未能料到這次喀麗絲設計的並非作為主帥的他,而是那被他扔下拖后失去機動力的二十萬步兵。當藍天化所指揮的兩路大軍如法炮製以騎兵對那二十萬的步兵進行切割式sāo擾時,就註定了他後路被掐斷的命運。

三十萬大軍,被生生切割為兩半,分作兩個戰場進行會戰。當喀麗絲將近二十萬的步兵以推進式填滿了麥隆那五萬騎兵的四面八方時,鐵桶合圍完成,麥隆便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註定了失敗。

剩下的事情簡直就像是單方面展開的一場大屠殺。騎兵雖然以他高度的機動力和強大的攻擊力無可置疑地成為「兵中之王」,但當數量的等級差拉開,絕對數量優勢的步兵們布成一隊隊小衝鋒陣形,將騎兵大軍切割成一個個越來越小的小塊,長槍兵的森森槍影攔住了馬匹的去路,拔弦shè箭、槍挑刀砍,毀滅著劣勢中的敵人,一切就如同切割西瓜一般的簡單了。一匹匹鮮活亂跳的馬在咴咴聲中倒下。失去了坐騎的騎兵,一批又一批地倒在了血泊里。

「大人小心!」一隻手臂突然伸出,將麥隆自高頭大馬上一把拉了下來。一支流矢險險貼著鬢邊飛過。

「天亡我也!」麥壟環顧著周圍的刀光劍影,鮮血飛濺,痛苦地一拍額頭。

「大人,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黑袍魔法師冷靜地道。「即使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下,我仍然有信心保著大人您成功突圍而出。」

「即使成功突圍而出又能怎樣呢?」麥隆彷彿瞬時間內竟蒼老了幾歲,哀嘆道。「在dìdū之變時,我之所以還有那樣的信心,是因為我還有著這數十萬的大軍和廣闊的領地,自然可以東山再起。可現在呢?數十萬大軍已經潰不成軍,即使成功突圍而出,我還有什麼意思呢?我老了,已經老了,五十多歲的人,再沒有那份jīng力和時間從頭再起了。現在的天下,是他們的了!」

「不過區區三十萬大軍而已,大人您還有數十萬的後備軍隊呢!喀麗絲與您爭鬥了數十軍,不同樣沒能奈何大人您么?這點小小的挫折算什麼?」

「以前,那是我和喀麗絲一對一的鬥爭。而且林珊還在世,真要翻臉打仗,誰也不敢先開這個頭。現在呢?東方是莫雪那小丫頭虎視眈眈,西面喀麗絲、藍天化、莫沉楓三方的聯軍。這樣強大的聯合實力,已足可橫掃整個南方。那剩下的二三十萬老弱殘兵,用來守城尚可,如何能與這數十萬的虎狼之師相抗。現下,本座,老夫,只是他們統一南方唯一的障礙了!」

一支流矢飛過,中軍中那面迎風飄揚的「麥」字大旗,在轟隆一聲中,緩緩倒下。

「麥帥不見了!麥隆死了!」也不知是誰首先吼了起來。雖然人頭立時就被監察官的鬼頭刀一刀砍了下來。但個人的驚慌,也影響到了群體的轟亂。雖然明知事實的可能xìng不大,但帥旗的倒下,主帥身影的未見,再加上心理戰的襲擊,即使是這支jīng良的軍隊,軍心的崩潰也已成不可避免。

一支已經失去了作戰信心的軍隊,它的下場根本只能是一觸即潰。一輪接一輪的崩潰立刻連續傳展開來。近十萬的jīng良騎兵就在瞬間這樣完了。輜重兵器丟得滿地都是,兵士們開始了嘩變,即使身後的鬼頭刀也擋不住後撤的步伐,驚慌的軍隊開始了自相的殘殺。許多人死在了馬匹的互相踐踏中。

這隻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軍隊,就在這段短短的時間之內,完全地崩潰了!

就在這時,只見原本平靜的曠野上,突然響起了震天的擂鼓和冗長的號角,大隊驍勇的騎兵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輕而易舉的穿越過了那看似漫長的遙遠距離,向著聯軍的陣地疾沖而來。

在那面高高懸挂起的蔚藍sè大旗上,斗大兩個字「丘然」在微弱的陽光反shè下散發著點微的外芒。

「雪兒!這丫頭要玩真的!」喀麗絲臉sè劇變,黛眉緊緊地蹙在一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氣道。

「竟然往自己人背後捅刀子!這丫頭真是太任xìng了!大姐尚在dìdū,怎麼未能阻止到她!」剛剛解決了那二十萬步兵方面,才趕到這邊戰場的藍天化,面sè同樣不好看。

「確是有些奇怪!」喀麗絲深思著,緩緩地道。「除非這整件事,事先得到了珊娜麗莎的同意,否則很難說得通。」

「不可能!」藍天化想也不想,一口否定。「大姐可是楓兒的生身之母,即使再疼雪兒,又怎麼可能會同意雪兒做出這種事來?再說,大姐也絕非那般不顧全大局的人!」

「也就是說!」喀麗絲若有所得地輕喃道。

「現下dìdū再次有變!」兩人目光一聚匯,同時異口同聲地道。

「兵貴神速!當我們的輕騎兵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戰陣的時候,想必這時喀麗絲和藍天化還正張著嘴巴合不攏來吧!」安笛南回首顧向軍中的統帥,笑道。

丘然長生勒韁駐馬,望著前方滾滾的黃塵,微笑道:「這就是先發制人與后發制人的區別所在。兩者雖然沒有高下之分,卻有將帥因時因地制宜的關係。是以運用於實戰,便有成敗。」

拔出腰間銀白sè的長劍,丘然長生高聲呼喊道:「給我沖!」躍馬向前,如同一支離弦之箭,勁shè入滾滾的戰場洪流中。

安笛南忠實地跟隨在他的身旁。在他的身後,二十萬的士兵追隨著他,那一股沸騰的洪流,隨著丘然長生的呼喊,勢不可擋地向著聯軍而去。

***

「你真的決意北上?」東籬散人目光停留在沉楓的身上已久,卻只是閃爍不定,yīnyīn地道。

「現在傳來的最新最確切的消息是玉瑚被魔教送往李思波處。我自然便要北上了!」沉楓沉默了一小半會,才淡淡地道。

「現在的龍州,已經亂成了一團麻。你作為一方之主,這裡的最高首腦,竟要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抽身離開!」東籬散人的聲音難得地肅然起來,還帶著幾分懊惱。

沉楓沉默不語。到了此時,他才感覺到,蘭雅絲對於他,對於整個龍州來說,是多麼的重要。由於為了暗防東籬散人,再加上沉楓本人對管理事務幾乎一竅不通,幾乎整個龍州的政治經濟軍事管理系統都控制在蘭雅絲的手中。現在蘭雅絲的墜崖自盡,使得各個系統完全失去了組織者和牽線員。來自最高層的決策突然消失,上下的命令無法得到及時的溝通和反饋,這一連串變故的各個系統幾乎陷入了崩潰。一時間各個原本不相連的系統竟交相錯位起來。蘭雅絲原本苦心建設的情報傳輸系統完全陷入斷層,那麼竟**裸地將重要的消息傳送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或就是上下無人能動,出現了上指揮不動下,下回應不了上的怪狀。

幸好沉楓將蘭雅絲自殺的死訊隱瞞下來了,只是對外宣布蘭雅絲外出辦事。否則那些對蘭雅絲有著狂熱愛慕的青壯年男子,還不知還在暗中搞出多大的麻煩來。

「可是玉瑚在那裡!他們使出這一手分明是瞄準了我的要害而來。若不親自動身北上,底下又有什麼實力可用,能替我將玉瑚從那險惡環境中救回來?」

「是以我不得不去!」沉楓長長地吐了口氣。

「只是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便可放棄手上已經出現搖搖yù墜趨勢的根基大業?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何必為了一個南宮玉瑚而冒險墮落。待成功取得天下之後,天下美女,任你應取盡取!」

「玉瑚是我的妻子!」沉楓忍住氣,緩緩地道。

「我看不出她與其他女人有什麼不同之處。」

「我寧可放棄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絕不能失去玉瑚!」沉楓注視著東籬散人,斬釘截鐵地道。

「豎子不足為謀!」東籬散人一對斜飛入鬢的長眉跳了跳,森然道。

沉楓眼中閃過一絲怒sè,但終是強行壓下了怒氣,面上堆起一絲笑容,柔聲道:「待本座北上之後,龍州之事,就請軍師多多費心了!」

東籬散人微微一愕,沒想到沉楓的態度竟在轉瞬間軟化了下來。更重要的是沉楓對他的稱呼終於發生了變化。在此之前都是呼為散人。雖然似乎聽起來好聽一點,但聽這名稱,便知是將他居於一種客卿的位置之上。現在改為軍師,總算是承認了他應有的地位和名譽。

以往雖然對他禮敬有嘉,但基本上都只是客卿類的出謀劃策。即使沉楓離開龍州,也留有蘭雅絲制其肘腋,哪像現在這般,以軍師事之,可說是交出了手中大半的權力。也是是拜蘭雅絲所賜了。

雖然東籬散人對權勢並無什麼興趣,但心頭還是隱隱泛出一絲激動。但隨即忽然一凜,這,可以在某個方面看作是主君對臣下的一種妥協屈服,但何嘗又不是一種試探呢?

莫沉楓個xìng多疑,可別因此上當而在yīn溝里翻了船。

想及這裡,東籬散人一直沾在輪椅上的身軀微微一屈,淡然道:「屬下自當不負主公重託!」

既沉楓以「軍師」事之,東籬散人自然也該以「主公」回報了。

「主公準備孤身一人北上?」東籬散人沉吟了一陣,換個話題問道。

「手下並無可用之人!」沉楓堆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畢竟我們根基不穩,才成立不到多久的地方勢力,吸引不到多少頂尖和一流高手的加入。與魔教這等歷史遠久的組織相差太遠。魯本南和盛龐豐又各司其職,脫不開身,必須留在此處協助軍師。至於水曉韻——她可不是我所能夠掌控的人。而且此次北上又在月氏的範圍之內,個中兇險——唉!」

「既知不可為,何必強為之!」東籬散人輕輕地低喃了一句,也不管沉楓是否聽到或反應如何,算是盡了臣下的本份。

「鄙人願為殿下一盡綿薄之力!」一聲長笑突然自遙遠的天穹中折落而下,清朗的聲音雖非重響,但在空曠的庭院內卻震開了嗡嗡的顫波。

「廣林先生既已大駕光臨,何不現身一見!」沉楓眼中掠過一絲異芒,站起身來,揚聲道。

「殿下既然出口相邀,廣某豈敢不從!」一陣怪風突然間間嗚嗚大作,飛塵走石漫天飛舞。

依靠在輪椅之上半眯著眼睛的東籬散人突然間立直了身骨,一隻瑩白如玉的右掌緩緩抬起,對準著怪風旋刮的中心,作勢yù吐。

從旁一隻手突兀伸來,按下了東籬散人的出手之勢。幾乎與此同時,白袍高髻,一身儒士風流衣妝的廣林已經出現在了庭院的中心。神情還是那般的瀟洒翩然,永遠散發著一種神秘的魅力,使得幾乎所有與他初次見面的人都會對他心生好感。

而在他身後,那如影子般緊緊沾在他背後的那人,縱然換了一身行頭,打扮和氣質與以前迥異,彷彿完全換了一個人。但沉楓還是一眼認出了已經可以算作老朋友的荒悟賀兒。

「先生請坐!」

廣林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玉几上雲霧繚繞的茶杯,好整以遐地欣賞著裊裊上升聚匯成一隻鳥形的白sè氣霧,笑贊道:「想不到殿下竟亦jīng通茶道,竟然還收藏有此等絕品好茶。」

「這是軍師所收藏的絕品好茶。我可是個粗鄙之人,不懂得欣賞這茶道高下好壞之分。」沉楓微微一笑道。

「哦!」廣林彷彿此時才醒悟過來,轉過身子,上下仔細打量起東籬散人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薄薄的嘴唇一抿,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卻不料他面容突然一端,肅然道:「久仰散人大名,今rì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盛名之下無虛啊!」

「哪裡!」東籬散人木無表情。「本人素來不踏足江湖武林半步,藉藉無名,閣下那久仰之說,又從何而來?」

沉楓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分明古別,輕輕咳嗽一聲,向廣林道:「方才聽先生所言,似乎先生對這邊的形勢已有所了解。不知先生究竟是何時得知?」

廣林只是微笑。卻不作答。

沉楓眼內異芒一閃而逝。既然廣林能夠在這樣快的第一時間內趕至龍州,那麼他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自然都瞭若指掌。但是在前段時間,自己卻未能從他的情報網處得到有關天羅計劃的哪怕半點消息。既然連最團結的五采蠻族內都能生生安插下荒悟賀兒這顆毒釘,魔教不可能沒有他的內應。只能說他是故意作勢以待,等到這最佳時機才出擊。

當然,這對於沉楓來說,可不能算是什麼好事!南宮玉瑚被擄走,蘭雅絲墜崖自殺,一連兩個心愛的女人都離他而去。若非廣林事先知情而不報,又豈會如此。

「不知令媛現下可好?」沉楓沉默了小半刻,突然問道。

「承蒙殿下關心。小女現下正居於家中,學習刺繡女紅之道。應算是過得不錯吧!」廣林微一沉吟,回道。

「鄙人聞得殿下此刻正值用人之時。因此千里迢迢奔涉而來,願為殿下北上之行,一效犬馬之力!」廣林注視著沉楓,微微一笑。

「既然廣林先生已經準備好了?」沉楓淡淡道。「那我們便即刻動身出發吧!魯本南,你以最快的時效通知風雨樓,我要借用他們在北方的組織情報人手,全力勃發,在此一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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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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