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之白

第九章 真相之白

「嵐,你知道我現下正在擔心什麼嗎?」沉楓負手立在石崖邊,望著身旁那棵數人環抱的青翠虯髯蒼松,猛烈的山風吹得他的衣襟翻飛,嘩嘩作響,只是淡淡道。

「不是說出來郊外散散心嗎?現在突然間又想起這些了?」蘭雅絲淺淺一笑,上前一步,玉手穿過沉楓那強而有力的臂彎,將螓首親密地靠在沉楓的肩頭。

「有些事情,是迫使你不得不去想的。到了現在這個位子,才發現,有些事情,根本是由不得你作主,必須身不由己地想、去做的。」

「所以你便可以以此為理由,只是專註於現下所擁有的一切,自然也可以將曾經擁有的摯愛輕易忽略了。」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自後方傳了過來。

「是你?」聽到似曾熟悉的語聲,沉楓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難得地瞪大了眼睛,一個急轉身,望向背後那名久違的美女。

因過度的疲勞秀髮而變得有些蓬亂,神情間帶著一種深深的倦意,雪白的肌膚上隱隱見到一道道細小的血口和傷痕,羅衣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灰,隱約還可見到黑褐sè的血跡。

「見到我很意外是嗎?」彤璧掃了沉楓一眼,淡淡地道。

「的確有些。」沉楓很快便從最初的激然中恢復過來,顯出了應有的從容和冷靜。「你到這裡來幹什麼?你們魔教,魔教?玉瑚?你——」

「你總算還記起了你有南宮玉瑚這麼一個妻子了!」彤璧冷冷一笑,似帶譏諷地道。

沉楓眉心略略一皺,不過他並沒有與彤璧計較這等小事的意思。「玉瑚在哪裡?」

「自然還是在魔教的總壇之內。你這不是廢話么?」

「魔教開出了什麼條件?」

「我不知道!」彤璧倒是回答得異常乾脆。

「那你到這來幹什麼?」沉楓詫異起來了。

「你以為我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代表魔教和你談判?」彤璧輕蔑地一笑。

「我現下已經正式反出了魔教。這一路上魔教連續派出四輪高手追擊,都被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避開或擊退。」

「怪不得!你現在竟是這副狼狽不堪的落水狗模樣。」蘭雅絲終於找到了插口的機會了,一上來就凈盡挖苦之道。

彤璧冷冷地望了蘭雅絲一眼,雖未進行場面上的反擊回話。但那寒若冰霜的眼神竟使得蘭雅絲的心神亦不禁為之一寒。

沉楓神sè一動,嘴唇亦動了動,但終於沒說出什麼。

彤璧卻將沉楓的神情看在眼裡,微有些哂然,不緊不慢地道:「其實我此次能成功逃離魔教總壇,也是多虧了南宮玉瑚的相助。若非她吸引住了總壇內大部分高手的注意力。我成功逃離魔教總壇的可能xìng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了。」

「玉瑚幫助你逃離魔教總壇?不是你幫她?」沉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南宮玉瑚終rì被魔教最頂尖的高手所看護著,根本沒有半分逃離的希望。她之所以肯助我一臂之力,是希望我能夠為你帶來一個jǐng訊。」

「jǐng訊?」沉楓眼中寒光一閃。

「你有沒有聽說過那些梟雄霸王的末路故事。往往在故事的最關鍵時候,梟雄霸主們不是死於強大的對頭之手,而是栽在身邊最信任人的暗算下。於是這些故事的最終,便有了這麼一個結論:原來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對手,而是朋友。」彤璧一雙明哞中有一種空漠的神情,平視沉楓,自顧地講著自己的故事。

「小心身邊的人!你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也許才是你真正最大的敵人!」

「彤璧,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蘭雅絲的聲音變得高亢而尖銳起來。明顯彤璧這話是針對她而發的。南宮玉瑚不在,沉楓此時身邊最信賴的人,自然只有這另一位的枕邊人了。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彤璧冷冷地一笑。「我只問你一句話。天羅計劃!究竟是代表著什麼意思?」

蘭雅絲俏臉瞬間白了一白,明眸輕輕一亮,但那也僅僅只是短短的瞬息間。平靜地道:「我又怎麼會知道的?彤璧,你來得本是已經詭秘,又這般設計,企圖將火勢引到我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什麼用意?」彤璧睫毛顫動,靜靜地看著蘭雅絲,嘴角邊突然泛起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只是看不慣你的yīn謀和心機,想這世上少一個受害者。如此而已!」

「你,一個魔教出身的女人!只不過撕破了件衣服,隨便找點雞狗血灑在身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然後自稱背叛了魔教。便可以自以為得計,可以跑到這裡來撒野來了!我只是懷疑一件事!先不說經歷魔教十數年栽培的年輕一代三俊之一,會這麼容易得便背叛魔教。真正的破綻在於:魔教總壇我們化了這麼長的時間和功夫都對它一無所獲,就算不是龍潭虎**,至少也該是固若金湯,以你的武功,孤身一人,能這般容易地輕鬆脫身嗎?」

彤璧俏臉上所掛的淡淡微笑突然在瞬間僵住了,明眸中的亮光也逐漸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驚疑不定的神情和時青時白變幻著的臉sè。

「先仔細想想你的話再說吧!其中有太多的破綻你還未彌補。」蘭雅絲反唇相譏道。

沉楓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看著兩名各有風致的美女唇槍舌劍。心中卻在轉著萬般的念頭。彤璧的話應該是決非空**來風。與蘭雅絲素無仇怨的她,犯不著初一見面便惹上這個強敵。但沉楓也絕不相信蘭雅絲會背叛於他。他們兩人的命運,此時已經被牢牢地捆綁在了同一架戰車之上。蘭雅絲確是沒有理由,也沒有可能會對他不利。

「那你告訴我,天羅計劃!它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yīn謀?」雖然直到此時才發覺似乎自己出得魔教總壇確是有些輕鬆了,但既已事到臨頭,彤璧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下去。

「我怎麼知道?」蘭雅絲輕輕一蹙黛眉。「你們魔教的事,我又怎會清楚的。」

「好個『你們魔教』?」彤璧冷冷地笑著。「莫非你真是忘了你父親斡勒翰曾是魔教的前任教主,還需要我來重新提醒你?就算他死後,你與魔教仍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胡說!」蘭雅絲的俏臉漲得通紅。「先父從未和我提及過有關魔教的任何事情。他老人家並不希望我與你們這詭異邪惡的魔教沾上任何關係。就連我修習的武功,也是雁宮一脈的武學。所以甚至連魔教總壇的位置,我都是不清楚的。否則此時我們早已將玉瑚救回來了。」

「那是因為此次魔教劫走南宮玉瑚,乃是出於你的授意!」彤璧冷冷地望著蘭雅絲,玉唇吐出了這句冰冷的話語。

「什麼?倚在一旁愉快地看著兩女鬥氣的沉楓面sè立時為之一寒,直直地撐起了身子。

「你說什麼?」沉楓目綻寒光,直鎖住彤璧,寒聲道。

迎著沉楓的目光,彤璧的心尖也不禁微微一搐。揚聲道:「我說:這次南宮玉瑚為魔教所劫走的原因,是因為蘭雅絲在幕後的cāo縱!」

「是真的么?」沉楓目中寒光閃爍,轉向蘭雅絲,平靜地問道。

「你,你別聽她胡說!」在面對著沉楓平靜得近乎死寂般的目光下,蘭雅絲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小半步,喃喃地道。

「莫沉楓!你自己為什麼不好好想想!魔教縱與你確有仇怨。但也還沒有必要冒著引來軍隊攻擊的危險,用劫走南宮玉瑚的方式來向你報復。南宮玉瑚消失之後,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難不成你真的信任蘭雅絲到了對她言聽計從的程度。連她自稱不知道魔教總壇所在地都相信了。」

沉楓眼中奇光連閃,面沉如水,卻緊抿著嘴唇,冷冷地不發一語。

「為什麼?」沉楓突然向蘭雅絲冷冷地發聲問道。

「楓!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蘭雅絲玉容上現出了一絲憤然的神sè。「難道到了現在你還在懷疑我對你的心嗎?我為什麼要背叛你,我們兩人現在的命運早已經栓在了同一條線上了。」

「我不是指的這個!」沉楓面無表情。「你為什麼要對付玉瑚?」

「玉瑚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麼可能會——」

「夠了!」沉楓終於暴怒了,面上的肌肉在激動中不自然地扭曲起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在用這種借口敷衍我!難道你真的把我當作三歲小孩了!難道我的眼力真的糟糕到了看不出真偽的程度?只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為什麼?」蘭雅絲面上的笑容終於逐漸褪去,在沉楓如針芒般的目光刺shè下,緩緩垂下了螓首。「難道你真的不清楚為什麼?我心裡卻清楚的知道。只要玉瑚還在這世上一rì,我就根本不可能真正在你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我永遠都只能是一個替代品和玩具。」

「現在,我不是已經接受你了嗎?」沉楓深黑的眼瞳深深地凝視著蘭雅絲。

「那也是在玉瑚離開之後的事情了。這般的事實也不是已經證明了嗎:只有在玉瑚離開你之後,我才會有出頭之rì。其他的,想必不用我在此時多說了吧!該說的,我以前便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其實,選擇除去玉瑚,真的是不得已中的下下之策。我也不想的。」

「你這是何必呢?」沉楓長長地吁了一口。「玉瑚可一直把你是當作最好的姐妹。」

「我也一直把她當作最好的姐妹。想當初,玉瑚綾音我們三姐妹——」蘭雅絲輕輕地幽嘆著,清悅的聲音中充滿了苦澀。「可惜——我與她到了最後竟終是不能並存!」

「天羅計劃!那究竟是什麼?」沉楓沉吟著,突然轉題問道。

蘭雅絲秀目中閃動著奇妙的光采。輕聲道:「天羅計劃?其實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計劃!因為它沒有倡議者,沒有事先穩妥的設想和準備,甚至連參與者的多寡也無法肯定。它,最初只是我與魔教所制訂針對你的方策,希望能在玉瑚離開之後,用我的柔情縛住你的心。結果——想不到還是」她輕輕地搖了搖螓首,嘴角邊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但到得後來,一切便不再那麼簡單了。原本,我與魔教也不過是暫時相互利用的關係。也許他們已經找到了比我更值得合作的對象吧!或是想出了另外振興魔教的方案。參與到這個天羅計劃的勢力竟突兀地多了出來。鹿鍾昊的『黑芒』必是其中的一個。在這時,連我這個最初的制訂規劃者也無法清楚未來的方案究竟在如何變化,參與的勢力又究竟有幾方。他們不再相信我——畢竟我是你的人。」

「現下,我終於得到了我該應有的懲罰了!被兩方都拋棄的人!聰明過頭的女人啊!」蘭雅絲緩緩低垂下螓首,竭力不想讓人窺見她眼角處閃動著的幾顆晶瑩的水珠。

「我不會殺你!但——在我身邊也再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沉楓神sè幾度變幻著,似乎竭力想表達出點什麼。但突然到了半途竟狠下心腸,揮了揮手。「你——走吧!」

「你要趕我走!」蘭雅絲的俏臉轉瞬變為煞白,顫聲道。

沉楓看亦不看蘭雅絲一眼,狠下心,轉過身去,緩緩地點了點頭顱。

「好!好!好!」蘭雅絲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每個字的語調和隨之相伴的情緒都在不斷地變化中。

猛然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個比鮮花更燦爛百倍的絢麗笑容。朝著彤璧輕輕一笑,「在走之前,最後還得感謝你——為摧毀我心血所做出的勤勞努力——這是你應得的獎賞!」

雪玉般的白光,在蘭雅絲的身前爆開,無數的光點密密麻麻地以著根本難以想象的速度狂卷而來,一輪接一輪的銀白sè光暈以著蘭雅絲為中心向外擴散著,在空氣中泛起了美麗的漣漪。但美麗的代價是可怕的,美麗的光暈所經之處,即使是最堅硬的岩石,也被無堅不摧的恐怖劍罡劃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形,無聲地訴說著它們所經受的可怕。

這才是蘭雅絲真正的壓箱底功夫,合雁宮魔教兩家大成的絕學,比心劍無痕更可怕的絕世劍法。

「鐺」的一聲清脆撞擊聲,那是蘭雅絲的古劍和彤璧手中的青玉簫相擊所發出的聲音。劍光在瞬間暴漲,十數道劍光交錯相接,每道劍光都在劍身之前延長出近尺長的劍罡,劍氣劍罡劍影漫天落至,組成一道眩麗的劍網,將彤璧牢牢地籠罩其中。

彤璧玉容失sè,劍簫的每一次相擊,那一波比一波更強烈的劍氣猛烈地衝擊著她,逼得她不斷地向後退去,眼見後方已是懸崖,已再無可退。

一道匹練也似的青虹帶著哧哧的輕響暴卷而至,白光與青光的相錯中,一連串的清脆撞擊聲過後,沉楓的王者之劍終於成功地將蘭雅絲的古劍攻勢擋下。

其實若論劍法,沉楓除了那驚天一劍能拿得出手來外。其餘的劍法簡直與蘭雅絲相去甚遠。是以只能以雄厚的般若之力運轉劍罡,以罡對罡,強行將蘭雅絲的漫天劍影彈開。

「錚」,古劍在王者之劍的劍身上輕輕一點,借著勢子,蘭雅絲纖足輕輕點地,向後飄飛起來,望之有若臨波仙子,衣袂飄飄,美艷若仙,美妙之至。雖然看似緩緩上升,但其實速度卻是快極,只是剎那,已是到了那棵高聳的蒼松頂上。

沉楓手上的王者之劍本已引而待發,幾次三番的比幻出劍勢,但終於還是緩緩垂了下來。

畢竟蘭雅絲曾是他的女人。而對於女人,沉楓一向都還是比較重視曾經擁有過的情誼的。

「罷了!」沉楓長嘆了一聲。「我雖然不傷害你,但你我之間情宜便就此而斷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將玉瑚放回來?」

「魔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到了這個時候,蘭雅絲也不必再隱瞞什麼了,老實地答道。「我和魔教長老會最初的協議,只是他們幫助我擄走玉瑚。待我確定了在你身邊的地位名份后,魔教會考慮適當地在暗下給予你部分幫助,助你奪得天下。而我則只需要給予你潛移默化使你能夠接受魔教的思想。確使魔教文化在未來能夠在大陸上正式流傳。」

「很偉大的理想啊!」沉楓鼻孔里冷冷地噴出了一記不屑的冷哼。

「但現在——我與魔教雖然在明上還沒有決裂,但自前段時間魔教突然中斷了與我之間的消息來往看來,魔教已是再不信任我了。所以玉瑚的消息,我現下真是不知道。在此時我也沒有必要再瞞你什麼。」

「你——去吧!」望了蒼松頂上的蘭雅絲最後一眼,沉楓收起王者之劍,狠下心腸,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大聲叫道。

「走?我是該走的!該走到哪裡去呢?也許,只有那邊,才是我最終的歸宿吧!」蘭雅絲輕垂著螓首,以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地念頌著。

凄然一笑,絕美的無雙麗容上顯出了一縷決絕的神sè。「我便就此消失在你的眼前吧!祝你和玉瑚——將來幸福!」

雙足一點,曼妙的身姿就在那瞬間飛起,像一隻輕盈的rǔ燕,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軌跡,美麗的倩影在那瞬間,自懸崖邊墜落而下。

沉楓臉sè大變,身法展開至極致,當真如如箭離弦,迅捷無倫,但終於遲了一步,趕到崖邊,蘭雅絲已自向崖下冉冉落去。沉楓不及細想,手臂突然間暴漲出半寸,俯身向蘭雅絲的手臂抓去。

這一招原是行險,只要稍有失閃,這巨大的衝力,便是連沉楓自己也將帶入那無底的山崖之下。手指上剛覺得已抓住了那薄薄的羅衫,只聽得嗤的一響,卻僅是撕下了半幅衣袖。

「不!」沉楓慘叫一聲,卻終是有心無力,只得眼睜睜地見著蘭雅絲的倩影沖開數十丈下的煙霧,直入崖底,濃煙白霧隨即彌合,將她遮蓋得無影無蹤。

沉楓怔怔地愣了一會,心中湧起說不出的後悔和苦澀滋味,彎腰向下望去,只見雲霧沉沉,伊人已再杳無蹤影。

「是我逼死了她嗎?」沉楓喃喃地道。他腦海中仍盤旋著方才蘭雅絲縱身跳下懸崖前那凄然絕美一笑的動人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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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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