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番外烏托邦

電影放映著。

一小時四十分鐘后，結束了。

五位觀眾在觀影全程都彷彿做夢一般，直到開始唱片尾曲，演員表出現都沒有回過神來。

任誰發現自己所在世界其實只是一部電影、而自己的存在就是被編排好的劇本、所有掙扎痛苦悲傷反抗不過是給別人演的一場打發無聊時光的「真人秀」時，都會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不寒而慄。

看著自己的面孔以近乎可笑的樣子出現在屏幕上，看著頂著自己面孔的「演員」就這麼展現著熟悉的的壓抑和瘋狂，看著「演員」使用的槍械都是自己早就買好的，人物性格、情節等等細節嚴絲合縫毫無疏漏，他們完全相信這樣匪夷所思的情節正是他們在不久的將來即將演繹的。

DVD播放完畢自動退了出來，劉天擅抖著手不自覺的將它拿起來，再看那殼子上寫的——「年度熱門香港電影，總票房xxxxx萬元」字眼，他一把將光碟捏成了碎片。

他們存在二十多年的所有意義，便是為了電影最後的一幕完美收場，為了給所謂導演創造收益，給觀眾帶來娛樂？！

天大的諷刺。

劉天迷茫的心中似乎只剩下了怒火，他甚至想現在就那把槍出門殺了能看到的一切生物。

憤怒的不止是他——Max怪叫一聲朝著關祖撲了過去，一拳一拳的毆打著他。

「你居然開槍殺了我！？你居然開槍殺了我？！」

Max邊叫邊哭，而關祖木然的任由他打一動不動。

阿蘇尖叫著想要去拉開Max，但他的力氣前所未有的大，阿蘇拉不動但也沒有放棄，她徒勞的打著Max妄圖讓他放手，兩人都淚流滿面。

火爆似乎變成了幾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他身子一倒，平躺在地。拿雙手捂住臉不停悶笑——相比死在關祖槍下的Max和阿蘇，自己只不過腿部中了一槍然後就成為消失在電影中被導演遺忘的炮灰了，這算不算好運氣？

他擋著自己的臉，問劉天：「咱倆是唯二活下來的大反派，有什麼獲獎感言嗎？」

劉天聞言想痛揍他一頓，但在注意到他不斷抽動的肩膀后，打消了念頭。

他走上前，一把拽開了還在不停打關祖的Max。

「都別再發瘋了！」他喊道。

關祖躺在那裡，充耳不聞周圍的聲音，他木然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神空洞。

「我一直以為，我是最慘的一個，攤上那樣的父母……但現在想想，那些小事真的重要嗎。如果那是重要的事情的話，現在這種又算什麼？」

曾經的他們，覺得世界理應圍繞自己而轉動，現在想想，真是幼稚極了。

☆★☆★☆★☆★☆★☆★《熊孩子番外》☆★☆★☆★☆★☆★☆★☆

五個人用了近半年的時間來消化接受「自己其實是個虛擬人物」這一事實，期間的頹廢掙扎，痛苦無力是無法和任何人傾訴的絕望。

擁有共同秘密似乎使得他們從心靈上更加貼近契合，幾乎失去生存意義的打擊磨滅掉了那些早已被計劃好的的仇恨憤怒。

半年後，幾近足不出戶的五人終於得到了某個契機，這個契機使得他們又聚集在了一起，在熟悉的廢舊高樓屋頂，朝著天空打光了所有私自購買的槍支彈藥、毀了一切見證過自己前二十年無知無畏的那座「遊樂場」，瘋狂的發泄了各自的抑鬱后，幾人累的癱倒在地，彼此相視一笑，浴火重生。

要活出和電影中完全不同的姿態，來證明影片中的「未來」是錯誤的。

那只是電影，絕不是他們！

一改之前的墮落二世祖形象，他們開始認真的做一件事情。不是為了家族父母，而是為了自己。

對於孩子的「成熟」家長總是樂見其成的，而關祖他們也的確證明了自己不再是一事無成貪圖玩樂的小孩子。一夜長大的認真表現，不僅讓父母正視了他們的能力，在用心接受周圍事物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的眼界視野和曾經也有了很大不同。

在那最最迷茫的日子裡，他們曾試圖證明「林笙」其實是不存在的，所有一切都只是個夢罷了。

Max從網上搜索下載到了已經絕版的「火刑架視頻.avi」，據說是從99.9%的木馬病毒中好容易抖落乾淨的高清版本……

就因為她當初提過一句「一個多月前曾被人綁架然後綁在火刑架上」，幾個人瘋狂的搜索能夠證明她曾經出現過的痕迹。

視頻中，熟悉的面孔、波瀾不驚的眼神、理智冷靜的言談都展示著，林笙的確實真實存在的。

太多的疑問，需要她的解答。

可誰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哪。

日子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在林笙消失之後，也失去了蹤影的雷伯恩突然出現在了關祖面前。

他帶來了一份「妹妹」留給他們的錄音帶。

他就是火刑架案件的兇手，和林笙半點血緣都沒有——這點在經過林笙提示、並看過視頻后五人就都知道了。

但奇怪的，他如今卻大搖大擺的以正大光明的身份行走自如暢通無阻，看來他的交易實現了，他如今自由了。

那我們呢？我們有自由的權力嗎？——關祖想著。

他結果錄音帶后問雷伯恩：「為什麼要在我們痛苦了半年之後，才把它拿給我們？」

雷伯恩輕飄飄的回答：「當然是因為……我要等一下看看，看你們會不會發瘋或者自殺啊。」

關祖聽到后，並沒有生氣，反而久違的笑了笑。似乎好久沒笑過了，面部有些僵硬。他笑過後回了雷伯恩一句：「你倆確實挺像的，我還真有些懷念了。」

拿回錄音帶，他召集了其他四個小夥伴，久違的再會。

幾人圍在一起，聽著機器播放著的留言。

那是他們印象中的，極其富有辨識度的乾淨冷淡的嗓音——

當你們聽到這個錄音時，我應該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停頓一會）啊我指的不是我死了，而是真實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應該是很奇妙而未知的，我會在那裡感受到更加複雜的情緒和態度吧？

其實，你們並不是我所經歷的第一部或第二部電影，能猜到我還在哪裡呆過嗎？悄悄告訴你們，是——動畫片世界。很奇妙吧？我在《貓和老鼠》那部片子里實習了11個月的時間，這也是為何我在整17歲時沒能來到這裡的原因……話題扯遠了。

《貓和老鼠》幾十集動畫就是我的失敗史，作為那個世界的修理員，我不得不參與它們之間的爭鬥。我完全不能理解動畫中的想法思維，這直接導致了我在那11個月中總被戰火波及，全身骨折、重度燒傷、粉身碎骨、被水淹、活埋、攔腰斬斷、猛獸撕扯了總共794次。

因為是動畫片，所以我一直死不掉。很奇妙，那種即使身體變為粉末卻仍有思想意識的感覺。

雖然我很喜歡那裡，但過多的傷害使得我被以「對情感理解嚴重不足，動畫片被演繹成恐怖片」為由取消了動畫片世界管理者資格。經過一系列資質篩選和系統匹配，我才來到了現在這個似乎和我契合度最高的懸疑片世界。

來到這裡生活雖然輕鬆很多，但我對於情感的理解仍舊停滯不前，而我最在意的，便是在這個世界死去的話，靈魂會真的消亡這一現狀。我不怕消亡，只怕在逝去之前沒能掌握想要掌握的一切知識。

當我遇到你們的第一天，我就感覺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波長，很複雜，用地球人的俚語講就類似：寂寞空虛冷這類感覺。我不想死，所以在這個世界我需要夥伴的存在，而你們的長處正好彌補了我幾乎所有缺陷。但唯一的不足，便是你們腦中那過多的，在我看來完全莫名其妙的仇恨與對整個世界的惡意。

很抱歉，我完全無法理解那樣複雜的感情，所以我只有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告訴你們，什麼是才是相對更重要的？你們想要哪樣的結局，找到答案了嗎？

人類的生命非常短暫，不要浪費時間了。和我一起來感受這個世界吧，從另一個角度觀賞這絢爛多姿的藍色星球。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即使代價是生命。

錄音播放完畢，

林笙平板無波動的聲音不再響起，幾人相互對視，之後做出了這輩子最為乾脆的一個決定。

就像女孩曾經微笑著說過的：他們註定是同路人。

這點在之後和林笙共同經歷了無數奇妙驚悚事件的日子裡，愈發堅定。

關祖至今仍然記得——當幾人再次見到林笙時，已經是永城珠寶行正式繼承人的火爆曾瞪眼朝她吼道：「你當初就不能用愛和正義感化我們嗎！？」

女孩平靜的回答：「我不會。」

現在回想起來，她對自己的能力、對我們，都太過了解。

虧我還我一直覺得她是「好人」那一款的，真是瞎了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