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鴻門添香

滴翠閣並不在城中心鬧市區，但如果去晚了，還真定不著位子。這是因為滴翠閣的老闆錦秀極有商業頭腦，在城東角處依著一個小湖，買下一大塊地皮，繞著小湖建成若干個錯落有致的小樓，有亭有宇，互不統屬，但之間又有小徑連著，布置得風雅各異，在這裡請客宴賓，十分别致，特別是盛夏，湖風吹來，主賓客人都會有一種飄飄陶醉，欲乘風歸去的感覺。更別說這裡有艷妓歌女待酒，讓客人都忘乎所以，酒鄉漫漫，樂而忘返。滴翠閣這樣的經營理念，大受歡迎，甚至慶遠府內的達官貴人都以到滴翠閣宴客邀妓作為一種光榮的事情。朱逸風他們不用說也是這個滴翠閣的常客。

朱逸風和高襄來到滴翠閣，就看見一個人在門口伸長脖子等著，個子精瘦，脖子更瘦，就像一根長竹竿上面又套了根瘦竹竿，後面跟著一大幫的侍從，一看了朱逸風二人，大老遠跑過來，跑路的姿勢也十分奇特，一下高一下矮，就好像踩在蹺蹺板上。

這樣鮮明的個性，朱逸風一看就知道是梁胡兒，就對高襄說：「嘿，這小子倒來倒早。」

高襄說：「當然了，今天是他做東，又要打擂台，不早來難道不怕老大吃了他去！」

梁胡兒個高耳朵尖，又已經跑到了近前，就聽到了後半句，大叫：「老大，你想吃什麼？儘管說，今天弟弟我一定伺侯好！」

朱逸風還未說話，高襄已笑嘻嘻說：「老大今天什麼也吃，就聽說這裡來了個雪夜小姐，我們還沒見過呢！」

梁胡兒怔了怔，一咬牙，說：「雪夜讓給老大，我也甘心，就是不能便宜了李二歪那小子！」

朱逸風不知道他們說的雪夜是誰，猜想應當是滴翠閣新請來的知名歌妓了吧，沒準梁胡兒和李二歪就是為了她才較起勁來，這麼說，這個雪夜一定美得不行了，這麼美的人有機會一定要見識見識。朱逸風就問起雪夜是什麼人物。

高襄講：「總要告訴老大您的，咱們在這站著不是個事兒，到裡面再仔細說。」

三人就往園子裡面走。

朱逸風三人在慶遠府都是世家子弟，父輩很有權勢。朱逸風的父親是邊塞沽口重鎮的總兵，高襄的父親是慶遠府府尹高聖，總管慶遠府一府八城的行政事務，梁胡兒的父親梁冠軍是慶遠府統領，總管軍事事務。三人有著這樣的父親，在慶遠府里無人能比，也無人敢惹，三個人長像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喜歡美酒美女，又都喜歡惹事生非，闖禍打架，十分合得來，天天在一起胡混，還好，他們雖然喜歡胡鬧，但手段卻光明正大，從來不使陰招，惹事生非也不過是喜歡和那些地痞無賴打架，喜歡美女也並不會強求，所以慶遠府老百姓對這三人就像對待三個家裡愛胡鬧的孩子，並沒有太多的反感，把他們稱為慶遠府三少。按理，他們在慶遠府里十分遙逍自在，風流快活，也無人敢太歲頭上動土。但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就偏偏有人對他們看不習慣，處處和他們作對，這裡面就是李二歪為首。李二歪只是朱逸風三人看他不順眼，給起的外號，真正名字叫李天德，他叔叔李春是國君浮照派到慶遠府的採辦大臣，專門負責按國王的喜好採買一切物品，這是個肥缺，而且極有權勢，一般地方官都不敢得罪這天字型大小的人物。他的侄兒李天德也添光跟著尊貴無比，並不把朱逸風放在眼裡，二邊各聚著一幫人馬，針尖對麥芒，不幾天就要打一次架，甚至到城外演武場上真刀真槍的干仗。

朱逸風出生於武將世家，自小就習武，從小就最喜歡和街上的惡霸打架，年紀小的時候多數被打得鼻青臉腫地回家，他既不擺身份，也不向父親搬救兵，第二天又回去繼續再打過。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在慶遠府里要數愛打架，朱逸風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朱逸風十歲的一天，在一次被數十人群毆成重傷后，巧遇到一個不知名的游腳老道，不但傷被老道治好了，而且還傳他一本武功秘笈，名叫群毆神功，揚言這秘笈找到了最適合的主人，然後揚長而去。朱逸風把這本武功秘笈當成寶一樣，天天練，然後天天去找人打架，沒過二年，就再也沒有什麼惡霸是他的對手，再多人也打不過朱逸風。無奈朱逸風就專門找父親朱左裘軍中的武功高強的人比武，再不然就去獄中找那些被抓住的江洋大盜比試，一來那老道的武功秘笈確實了得，二來朱逸風有這麼好的陪練對手，不知不覺中，朱逸風練成了一身的絕世武功，一般的高手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眾，朱逸風常常為找不到打架對手而頭痛。

後來就出現了死對頭李二歪，雖然李二歪手頭功夫也不錯，但那是朱逸風的對手，只因為他舅舅李春養著一幫武藝高明的死士，也不知他是從哪裡收羅過來的，非常了得。朱逸風又來了打架的興緻，常常約了高襄、梁胡兒，帶著一幫人去找李二歪等人打群架。高襄、梁胡兒見著美女沖得比誰還快，遇著打架的事逃得也比誰還快，到後來往往變成了朱逸風一人對付李二歪數十人，打得天昏地黑。次數多了，朱逸風的武功又大漲，李二歪十場也勝不了一場，到此，李二歪再不敢去惹朱逸風他們，就連見到高襄、梁胡兒也要貼著牆根兒走，夾著尾巴做人。這次不知吃錯了什麼葯，居然又囂張起來，在滴翠閣和梁胡兒對了勁。

朱逸風、高襄、梁胡兒來到滴翠閣靠湖，位置最佳的垂鉤樓上坐下，侍女看茶，梁胡兒就把事情經過講給朱逸風聽。

原來，梁胡兒打聽到滴翠閣從王城請到一個美艷四射的歌妓，名叫雪夜，昨兒個獨自偷跑來看新鮮，沒想到遇著同樣是見到美女就像饞貓聞到鮮魚的李天德。還沒見著雪夜，二人就在大廳爭風吃醋起來，梁胡兒仗著是朱逸風的小弟，根本不怕李天德，又想在美女面前逞能，把李天德當眾好好奚落了一場，李天德居然不吃這一套，反唇相譏，本來，二邊人馬都不是吃素的，早有人提刀提凳，就要開演一場全武會。這時雪夜出面了，果然是千嬌百媚，煙行狐視，天生佳人，一出場就讓大家驚為天人，怔了當場，居然一個跟班手裡提著刀都不知不覺鬆了手，被刀正砍中腳背兒。

雖然梁胡兒和李天德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料，總算還知道在大美女面前要保持風度，於是二邊收手退兵，打道回府。在這時，李天德挑釁問梁胡兒明昨敢不敢再來，梁胡兒絕對不肯落了下風，一口答應下來。事後，又想李天德一肚子壞水，沒準有什麼陰謀詭計，心裡毛毛的，就托高襄找朱逸風來壓陣。

等梁胡兒一口氣說完事情經過，拿起茶杯喝水的當兒，朱逸風遙想那個雪夜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居然讓梁胡兒、李天德這樣好狠好鬥的人物都乖乖停手，一定是仙女一樣的人物了，可恨梁胡兒說話粗魯，講起雪夜，只會講一個美，美得掉渣，再沒有多一個詞兒，就想讓梁胡兒請出雪夜真人看一看。

朱逸風還沒有說話，高襄先大叫起來：「好你個小胡兒，這麼不夠義氣，咱們說好的，約了朱大一起來看雪夜的，你居然敢私下來偷葷！被李二歪子盯上你活該，打死你，我也不幫手！老大，對這種見色忘友的人，你也不要幫！」

梁胡兒一聽，嚇得臉都變了，知道自己私自行動理虧，嘴上還強詞壓理，說：「什麼偷葷，別說得這麼難聽！我這不是看老大為了這幾天天天往城外跑，沒空嘛，才決定先來看看，也算把把關，如果看得過眼，再約老大來品評不遲啊！」

朱逸風聽了，心裡浮起一個佳人的背影，自己天天出城，還不是為了她啊，但就像老鼠拖龜，沒有地方下手，越是這樣的美女，追起來越有勁啊，不知雪夜比她又如何！

高襄叫：「屁，放屁！說得好聽。老大天天出城還是為了一個大美女，但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啊，沒準那個什麼雪夜更美呢，怎麼能不讓老大來看看，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高襄這樣說是有原因的。朱逸風三人親如兄弟，恨不得裝一條褲，又都有好色的癖好，於是約定，見到了美女，三人不能暗自下手，必須公平競爭，各人憑各人的本事，看誰能贏得美女的青睞。美女是要的，但不能傷了兄弟感情。按理，朱逸風在這三人中間最出色，應當是他追到的美女最多，可惜的是，高襄、梁胡兒認為是美女的，朱逸風都不感興趣，結果高襄、梁胡兒泡到一大群，朱逸風還沒有見著合意的，只是最近才在城外遇著一個。

朱逸風知道如果讓高襄和梁胡兒爭起來，不到天亮是不會有個結果的，於是一抬手，道：「兄弟間吵什麼啊，有這功夫，不如把雪夜姑娘請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

高襄和梁胡兒見老大說話了，不敢再爭，對瞪一眼，高襄叫著：「就是，就是，還不快請。」

梁胡兒也回瞪一眼，說：「我哪像你呀，早叫下面人去請了。」

語音剛落，樓下已聽到環佩響動，一陣清風送進一個清音：「小女子何德何能，怎敢勞三位大爺相請！」

朱逸風三人就像憑空中突然一把無形的古箏中的一根弦兒響起，綳地一聲，清脆如黃鸝初晨的那第一聲宛鳴，又像盛夏里一碗冰水灌入喉頭，從喉眼兒到心底兒，每一根毛孔都覺得涼爽無比。

朱逸風暗忖，人未到，聲先至，聲音已是如此的美妙，那人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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