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離別

時間飛逝，眨眼間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娘，時間不早了，你早點歇息，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會過來送行！」

「恩，我看你也很疲憊了，快回去吧！」

銀齒璇輕聲囑咐道，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的手。

「燁，你也不用送了，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鷹翹連頭都沒有抬，飛一樣的拉開門，奔了出去。

眼裏的淚水終究沒有抵住，片片飛灑在空中，可是，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軟弱，徒增傷悲。

「丫頭！」

鷹翹聽見了風燁的呼喚，可是她不敢停下腳步，繼續朝着門口飛奔而去。

「翹！」

隨着這聲低沉而嘶啞的呼喚，風燁已經站立在了她的面前，高大修長的身子把她整個人罩在了濃濃的陰影里。

深邃如潭的黑眸一動不動的盯着她，風燁伸出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裏，高傲的頭顱深深的埋進了她的肩窩。

「翹！」

他輕聲的喚着她的名字，雙臂把這抹柔軟摟得緊緊的，彷彿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鷹翹抬起如水似霧的眸子，凝睇着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滾燙的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燁！不該讓你這麼為難，說好了不流淚！我幾時變得這麼軟弱了？」

輕喃聲從胸前傳出，螓首摩挲着他的胸膛，熱熱的。

「這不是軟弱，只有在我面前你才會這麼柔弱，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樣子。」

「我風燁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後悔的事情，可是現在我竟然非常的後悔。」

「後悔什麼？」

低喃聲繼續從胸口逸出。

停了停，風燁把她纖細的身子摟得更緊了。

「我後悔沒有早點娶你！要不然我就沒有現在的為難，直接把你捆走。」

鷹翹含淚而笑，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他的腰，好象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燁，你如果願意，我現在就把自己給你，你知道我是心干情願的，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可是我在乎！」

風燁的身子一僵，雙唇落在了她的額頭。

「傻丫頭，你再也不要這樣說！絕對不行！」

鷹翹雙手鬆開他的腰身，柔荑輕觸他俊美絕倫的臉頰，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鼻翼，嘴唇。

「你還不明白嗎？我是心甘情願的，因為你，我從來不會後悔，永遠沒有後悔！」

「翹，我不能，我真的不能！雖然我非常希望馬上就和你成親，我每天想你想得骨子裏都是疼的，可是，我真的不能這樣自私！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

風燁幾乎是咬着牙在忍住，他絕對不能在這樣的時刻傷害她。

『天這麼冷，我送你回去吧。』

鷹翹點點頭，依偎着他溫暖的身子，這一刻，她的心肝腸寸斷。

離別的夜晚過得是如此的快，當天邊那絲淡紅色的晨曦終於撐破暗黑色的夜空，天空開始微微泛白。

縱有千言萬語，萬般不舍，還是到了必須出發的時辰。

一行人很早便從北門出城，隊伍的速度很慢，出了城門很久，才行了不到十里。

鷹君墨也來送行了，不過他看起來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此時正值隆冬，風吹得出奇的凌冽，整個郊區不見一片完整的樹林，光禿禿的樹木，被寒風吹得搖曳不已，暗灰色的雲層在半空中奔騰滾滾，預示著一場大風雪即將來臨。

鷹翹一點也沒有畏懼突如奇來的寒冷，迎風而立，身後的披風被寒風整個拔起，在背後翻滾飛騰，白晰的臉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抿緊粉唇，淡淡的看着即將啟程的隊伍。

「路途遙遠，你要多穿點衣服，還有娘，她身子還弱，千萬別凍著了。」

看着挺立在馬背上的風燁，鷹翹忍住滿肚子的話，只能這樣輕聲的叮囑。

「你們先行一步！」

風燁回頭對着銀齒淵吩咐道，銀齒淵點了點頭，向著鷹翹父女抱拳作揖，然後轉過身吩咐屬下啟動馬車。

馬車的帘子重新被掀起，露出銀齒璇那張顛倒眾生的面龐，滿頭的銀髮披散在肩頭，看起來是那麼的紅華曼理，艷絕人寰。

她先是對着鷹君墨輕輕擺了擺手，然後對着鷹翹展顏一笑，嘴唇嗕動了兩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和她道離別。

鷹翹明白她的意思，她說的是：我們等你！

默默的回以淺笑，舉起手當做回答，看着她緩緩放下車簾，馬車終於慢慢的遠去。

「翹！」

風燁勒住韁繩，深邃的黑眸凝視着她，有那麼一刻，他竟然有種錯覺，好象這一離開，就再也無法相見！

這個念頭一起，他馬上探出手，把鷹翹從地上抱上座騎，摟在了自己的胸前。

「丫頭，和我一起走吧，等到了鳳虞國，一切安定下來，我們再回來處理後面的事情！」

鷹翹緊緊的靠着他，伸出柔荑摸了摸他稜角分明的臉頰。

「我很想答應你，可是我不能，真的不能！」

偌大一個將軍府，要想全部安全的撤走，走得悄無聲息，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其實倆個人斗心知肚明，這一次分開，再見就是好幾個月以後了。

風燁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感情糾結和心碎，以前的他無牽無掛，走到哪裏都是一身孑然，瀟灑自若，如今，終於了解了什麼是相思成災。

還沒有離開，他就已經開始牽腸掛肚，這讓他的心既苦澀又酸甜。

「你就放心的去吧，你應該相信我，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我不是有爹和大哥嘛，再說了，還有花開，東風和琥珀他們呢，你真把我當成小孩了！」

為了她的安全，風燁甚至把花開和冬風也留了下來。

「你安安心心的去，不要耽擱，早去早回，我等你！」

風燁看着她堅強的眸子，他知道，只要是決定了的事情就不可更改，而且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風燁揉了揉她冰冷的縴手，這樣寒冷的冬季，她真的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嗎？

鷹翹看着他擔心的眸子，釋然的一笑，把悲傷的情緒深深的隱藏了起來。

「走吧，娘還在前面等着你呢，時間寶貴，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完好無損的等你回來！！」

「如果不想讓我擔心，你就好好照顧好自己，丫頭，什麼都可以忘記，就是別忘記想我！」

風燁的雙眸一直凝視着她，沒有移開，只想把她好好的看個夠。

鷹翹點點頭，眸子裏一片水霧瀰漫。

「應該上路了，燁！」

「翹！」

風燁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裏，許久許久不忍放開。

「你讓我怎麼鬆手？」

烏衣一直站在原地靜立不動，好象非常了解主人此刻的心情。

鷹翹沉默不語，此時，所有的話都是多餘的了。

忽然間只覺得胸前一空，溫暖頓失，風燁的身影飛一般從自己的面前飄逝而去，風吹過面頰，濕濕的一片。

鷹翹確定自己沒有掉淚，她早就習慣了隱藏悲傷，可是這手背上鹹鹹的是什麼東西？

舉眸遠望，風燁的背影已經消逝在天地之間，鷹翹笑了！這滴淚好珍貴，因為它是屬於風燁的！

在這一刻，倆個人，究竟是誰把誰的心帶走了？

將軍府賦雪閣。

幾個丫環安靜的圍坐在院子裏，目光呆怔，相對無語，她們已經頭疼了一天了！

自從小姐回來以後，整整一天的時間，她都把自己關在閣樓里，不僅沒有說話，連飯也沒有吃上一口。

以前還有公子可以督促她，小姐很自覺，可是現在，公子已經離開，大家真的是一籌莫展了。

最想哭的其實是花開和東風。

這一次，公子不僅無情的扔下他們倆個，還安排了世界上最艱難的任務給他們。

倆個人不由得想起風燁臨行前的話。

「如果她有什麼差錯，你們倆個也不用來見我了！」

冷冷的聲音，到現在都還清晰的回蕩在耳邊。

看着幾個丫頭坐在那裏哎聲嘆氣，無精打採的模樣，東風實在是受不了這麼沉悶的氣氛，他站起身大踏步的跑到外院一個人生悶氣去了。

花開背倚著門框，雙臂交握，低着頭，懶懶的，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放當不羈和活躍。

不管怎麼樣，如今這情形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彷彿大家的熱情都隨着公子的離開而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