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

當鷹翹的車子停在風燁的宅子前面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

「丫頭！你去哪了？」

剛一下車，就看見風燁的身影正迎面走來。

「我剛剛去過將軍府找你，她們說你早就出了門，你怎麼會比我晚到這麼久？」

眼尾一掃，恰好看見琥珀從馬夫的位置上跳了下來，畢恭畢敬的站在他的面前。

「公子，剛才我們遇見了伏擊！」

風燁話還沒有問出口，鷹翹已經制止了琥珀下面的話語。

「我們進去再說吧，燁。」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丫頭！」

看她焦慮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事情，小臉上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鷹翹拉着他的手，一直往銀齒璇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鷹翹簡單的把他離開以後發生的事情陳述了一遍，其中當然還包括皇上已經注意到銀齒璇的事實。

「情況看起來有點微妙，皇上雖然一時半會不會威脅到伯母，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以我的意見你還是讓伯母和母舅盡量早點離開這裏，離開姬月國。」

這時，風燁突然停住了腳步，黑眸深沉如潭，表情凝重。

「燁！你在想什麼？」

「丫頭，對不起，有件事情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剛才已經和母舅商量好了，過段時間就回鳳虞國一趟，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緊急。」

鷹翹望着他，等着他未說完的話。

「今天在將軍府，我突然接到了舅舅的消息，他說從鳳虞國那面傳來密報，朝中大臣和駐守在外部的官兵發生了摩擦，現在已經由私人恩怨發展成了大規模的暴亂，有人想要趁國君空懸的間隙，起兵篡奪王位，整個情勢有點緊張，朝中大臣聯合了丞相連夜發出密函催促我們火速回國！」

「這一次回國意義重大，不僅擔負着接任新君的職責，還要剷除那些起兵鬧事，有覬覦之心的異己，所以我必須在短時間內趕往鳳虞國！」

「丫頭！這是父親臨死前的夙願，自我爹過逝以後，皇位空懸至今，母舅只是暫時擔代著處理國事的職責，一直都是丞相幫忙處理著朝庭政務，對此，滿朝文武的意見很大，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母舅才會下定決心找到我，這一次，因為他們遠離朝中太久，所以這些逆臣便藉此機會群起叛亂，終起禍端。」

「我考慮再三，決定儘快啟程，丫頭，你能夠理解嗎？」

說完這句話，風燁一雙鳳眸緊緊的盯着她。

鷹翹停住了腳步，抓着他的手一松，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是老天做了這樣的安排，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儘快安排時間上路吧，我想伯母也希望早點回到讓她日思夜想的故鄉。」

「你不怪我嗎，丫頭，我沒有徵求你的意見。」

「你要繼位的事情不是早就告訴我了嗎？燁，你不用擔心，你們放心去吧。」

原本眉頭深鎖的鷹翹終於笑了笑，反過來安慰他。

「丫頭，我本來就打算告訴你我的決定，所以才會趕去將軍府找你商量，沒有想到事情發生得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快！」

鷹翹抬起頭，臉上突然漾起一抹心碎的笑容。

只見她突然移動蓮步，轉過身子用很快的速度往銀齒璇的屋子走去。

風燁看着她的背影，黑眸深深的沉了下去。

她眼底的悲傷只有他能讀懂。

銀齒璇端坐在梳妝台邊，一旁的丫環正在給她梳理長發，看見他們進來，面露驚訝。

丫環們立刻懂事的退出了屋子，掩上房門。

「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過來這裏！」

「娘，丫頭有事找我商量，順便過來看看你。」

風燁看了鷹翹一眼，沉默不語的在凳子上坐下。

銀齒璇一看見鷹翹，臉上立即展開了笑容，連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翹兒，你的手怎麼這麼冷，用過膳了嗎？」

鷹翹縮了縮手，反手輕輕的抓着她的，一語不發。

銀齒璇雖然是個心思簡單的人，還是隱隱感覺到了倆人之間那種壓抑凝重的氣氛。

「燁兒，你和翹兒鬧茅盾了？翹兒，告訴我，是不是燁兒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娘，你想哪裏去了，我怎麼可能欺負丫頭。」

鷹翹看着倆人一模一樣的表情，不由得莞爾淺笑。

「伯母，你錯怪他了，我們倆很好。」

「我可不傻，看你們的表情明明就是有事情！還騙我。」

風燁和鷹翹對望了一眼，慢慢的走到銀齒璇身邊，扶着她坐下。

「娘，我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讓丫頭來說吧。」

銀齒璇面容一緊，安安靜靜的坐着，不再說話。

鷹翹很平靜的鷹君墨和皇上之間的交談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伯母，既然燁早就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你們就早一點上路吧，晚走是走，早走也是走，現在多停留一天就是危險！」

「可是。。。」

銀齒璇有一絲遲疑，她好不容易過了段安寧平靜的日子，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打破了。

她捨不得鷹翹，捨不得將軍府那些好人。

「打鐵必須趁熱，伯母，你們明天就離開，不能再耽擱了！」

『明天就走，真的有這麼急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上次我去冷宮調查你的行蹤，當時皇後娘娘和我不期而遇，中間我曾向她打探過很多事，如果她仔細想想很快就會明白過來，而且，娘娘小時候還聽過你唱歌，所以，你的聲音她很容易就會辨識出來。」

鷹翹回過頭，伸出右手抓住風燁的手臂。

「燁！鳳虞國的事情已經迫在眉捷，你們必須儘快趕回去，答應我，明天就帶着伯母離開姬月國吧！好嗎？」

風燁靜靜的看着她，他又何償不明白事情的急迫！

雖然他並不怕任何人，可是為了丫頭他選擇了沉默和避讓，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讓鷹翹為難。

不過，鳳虞國那邊的形勢的確比較緊張，暴亂加篡位，局面混亂，讓他不得不選擇暫時離開姬月國。

他唯一的牽掛就是鷹翹！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擺在了面前，風燁不可能讓自己的母親處在擔驚受怕和焦慮之中，他一定要讓她遠離這些騷擾和苦惱。

可是風虞國離姬月天高地遠，相距萬里，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分離，風燁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這一去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有可能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

風燁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這一刻，他的心擰得緊緊的。

鷹翹靜靜的看着他的沉默，凝視着他的雙眸，看見他眼底深處的那一抹難掩的幽光。

她的心裏一陣莫名的顫慄和難受！

她明白他的兩難，也明白他的心思，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不能不讓他們去面對。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就這樣遠走高飛，可是她身上肩負的事情還太多，任性和自私只會讓所有的親人受到傷害。

她也要為伯母的安全着想，為風燁的將來考慮，這是他身為風虞國繼承者所應該背負的責任。

暫時的離別如果能夠換來以後幸福而永久的廝守，那就是值得的。

風燁不應該只屬於她一個人，海闊天空的天地更適合他，阻止暴亂，接任皇位，為他們的將來鋪好路子，這也是鷹翹認為目前最安心的退路。

如果她和風燁一起離開姬月國，必定會引起皇上的懷疑，進而追查下去，很有可能因此牽出鳳虞國的存在，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是讓鷹翹沒有想到的是，離別原來是這樣的難過，心如被剜了一般的難受！

可是她明白，再大的痛苦也得忍受，如果自己再不堅持，他是絕不會丟下她獨自離開的。

「伯母，你不用擔心，一路上有舅舅和燁照顧，你們一定會平安到達風虞的。」

「我知道！翹兒，我擔心的是你！」

鷹翹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親昵的撫摸著，她只能看着，聽着，卻什麼也不能說。

風燁彷彿聽見了她內心的輕喚，黑眸閃動，黯魅的眼光一直停駐在她的臉上。

「丫頭，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你能答應我嗎？」

鷹翹不知道自己如何才可以忍住奔流而出的淚水，胸腔里的悲傷壓抑了又壓，不讓他看出絲毫情緒。

「燁，原諒我不能答應你，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如果我就這樣和你離開，不就正好應證了皇上的猜疑嗎？他一定會馬上明白其中的原因，派人深查然後追擊！再說，這麼大一個將軍府，牽涉的事務那麼多，一時半會根本解決不了，我也不可能扔下大家就這樣離去！」

「你們放心離開吧，後面的事情由我來處理，你明天就帶着伯母上路，千萬別再因為我猶豫不決了！」

「翹兒！」

這時，本來很安靜的銀齒璇突然開了口。

她站身，拉過鷹翹的手，輕輕捏著，對着她柔聲道。

「翹兒，你是不是應該改下口，叫我一聲娘才是，畢竟從此以後，你永遠都是燁兒的媳婦了，這聲娘你是應該提前叫的！」

鷹翹內心一顫，看看她，又看了眼風燁，嘴唇嚅動了一下，輕輕叫出了口。

「娘！」

「哎，娘的乖閨女，以後你也是有娘疼的人了，有什麼委屈儘管和我說，恩？」

銀齒璇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摸着她如緞的秀髮，好象在撫摸著才出生的嬰兒一般。

一時間屋內暖意融融，夾雜着淡淡的悲傷，誰都不忍提起即將面對的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