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賈母借生日表意王夫人弄巧反成拙
這一日早上，鳳姐叫住賈璉，說：「我有事和你商量。」於是賈璉止步問道：「這會兒還能有什麼事，娘娘省親這樣的大事都是由你做主的。」言語之間頗有怨憤之處，原來自元妃省親之後，府中鳳姐威嚴日重，眾人皆覺得賈璉地位一落千丈，竟有了妻管嚴之稱。
鳳姐也不理，道：「你哪知我的艱難吶。二十一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怎麼樣呢？」
賈璉道：「我哪知道怎麼樣，你平日里多大的生日都料理過了，怎麼這會兒倒猶豫起來了。」
鳳姐道：「這府里。何曾由我掌管過，不過是權宜之計。單說這會兒過生日，我便不知道該大該小。往常不過有定例罷了，論理，薛妹妹如今是及羿之年，這還是昨兒個老太太親口承認要替她做生日。我若是依林妹妹往年的例做，我的好姑媽自然該不高興了。」
賈璉不耐煩了，一挑眉，道：「這有什麼難的，你看著增兩分，便罷了。」
鳳姐冷笑一聲：「要是這樣簡單，便好了。老太太又要酒席又要唱戲，卻巴巴的只掏出來二十兩銀子，這夠酒的，夠戲的，我看薛妹妹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我看老太太根本不想給薛妹妹過生日。」
賈璉道：「你這麼個聰明人，怎麼如今也糊塗了。去問問林妹妹不就行了，就算她不懂，如今身邊又有個林青玄，又有個陳嬤嬤，哪個不比你厲害。」說畢便走了。
鳳姐恍然，便急急忙忙的去找黛玉了。
另一邊，黛玉正在悶悶不樂，青玄卻面帶笑意，也不制止黛玉，像是在笑話她的小孩子氣。不一會兒，鳳姐便來了，黛玉見了，便道：「我的二嫂子，這會兒不去準備寶姐姐的生日，跑來我這裡幹什麼。現如今，就連寶玉都說，要看戲還得借寶姐姐生日的光呢！就連雲妹妹，老太太也不讓走，讓她留下來陪寶姐姐過生日吶。」
鳳姐道：「我的好林妹妹喲，誰不知道你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皇上也如今還想著林姑父的功勞，這府里，有哪個姑娘比得上你，你要看戲，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還用老太太說嗎？」頓了頓，一口氣喝了一杯子茶水。又道：「妹妹你也知道咱們素日里的情分，我哪一次不是向著你的，這會兒，我是來請教妹妹的，這生日宴到底該怎麼辦？妹妹可憐可憐我，叫我個辦法吧！」
林黛玉似笑非笑：「我看你不是來問我，是要問青玄姐姐吧。也罷，我去找迎春姐姐去，不聽你們說了。」說畢，徑直帶著紫鵑去找迎春了。
鳳姐這才問起了青玄。青玄道：「二奶奶你平日里待我們姑娘好，我也領你的情。我只問你一句，你如今到底是王家的女兒還是賈家的媳婦。」
鳳姐一愣，道：「這有什麼區別嗎？真要說起來，我自然是賈家的媳婦了。」
青玄道：「你糊塗啊！你既然是賈家的媳婦，那你就是大房那一頭的，如今你捧著你姑媽，我看，大太太再怎麼不堪，也是你正經的婆婆。就算你看不起她的小氣，最起碼禮節上不該有什麼錯誤。歸根到底，以後你還是要回到那邊去。」
鳳姐道：「我有什麼辦法，老太太不喜歡公公，正經的當家人，都快住到馬房了，我不奉承二太太，將來璉兒承爵時我們要落到泥地里去了，我也是沒辦法。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生日該怎麼過吶？」
青玄道：「你只想一句，要是二太太自己的兒媳婦進門了，是要你管家，還是她自己的兒媳婦管家，我還有事，二奶奶你自己回去想想吧。」
鳳姐回去后想了好一陣才明白，對著平兒說道：「我算是想明白了。這大姑娘成了娘娘，原來是二房得了力，將來還指不定是誰承爵呢。要是寶釵進了府，我這家不是白當了，以後咱們有什麼虧空，也別拿我的嫁妝填補了，都是給別人做衣裳呢。我還是聽老太太的，這生日，咱們辦的熱熱鬧鬧的，不過到底怎麼個熱鬧法子，可要由我來說。」說畢，鳳姐又對著平兒竊竊私語了一陣。
第二日，黛玉等姐妹們送了生日禮物后，聽回來的丫鬟說生日過得很是盛大，就不願意去，對著青玄說：「姐姐你看看，娘娘一看中寶姐姐，就連璉二嫂子也巴結了，我才不去呢！」
青玄神秘的笑了笑：「姑娘，你等著，到時候可有一場好戲呢。等咱們回來了，我再給你好好分析分析吧，讓我也看看姑娘你有多大的長進。」
語畢，寶玉來啦，他是個喜熱鬧的，拉著黛玉便去了。這生日，說是熱鬧，也不過是府中的家眷，除了史湘雲，薛姨媽，寶釵，並無外客。
待到唱完戲，至晚散時，賈母深愛那小生與小旦，，因命人帶進來，細看時益發可憐見，這兩人一個略微豐滿，一個瘦小苗條，卻都是好相貌。這時王夫人朝王熙鳳使了個眼色，鳳姐只做不理。沒緣法，最後薛姨媽最後指著那個瘦的說：「這孩子的扮相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看不出來的。」
眾人皆猜著了，只是不肯說。史湘雲本就氣憤寶釵一個商家女過生日還要叫自己留下來陪，便接著道：「這演戲的人，大多瘦小，要說像，咱們中也就林妹妹瘦一點，可他們哪有林妹妹那樣的貴女樣。倒是我看那個豐滿一點兒的小生，有點兒寶姐姐的樣子。」眾人聽了這話，都留神看，因素知寶釵大度，都笑起來了，說果然不錯。寶釵還是在那兒保持微笑端莊的模樣，不過袖子里的手都掐出血來了。
晚上黛玉回房后，若有所思，只是還不全明白。青玄解釋道：「姑娘，二太太平日里就看您不順眼。這次生日，老太太說是給寶姑娘過生日，實際上是說寶姑娘年紀大了，該出嫁了，就不要賴著寶玉了。二太太則是將計就計，在戲子中找了個和姑娘模樣相似的，來嘲笑姑娘。到時候，老太太為了府中的顏面，再怎麼愛護姑娘也不會反駁眾人，只能讓姑娘白白受委屈。璉二奶奶則是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二太太的話陽奉陰違，她雖然找了個和姑娘像的，也找了個和寶姑娘像的。雲姑娘本來就對娘娘的賞賜給寶姑娘超過她不滿，又被老太天留下來心裡憋屈，如今有了這麼個機會，怎麼會不逮著好好嘲笑一頓。二太太這次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這番話下來，黛玉點了點頭，道：「我可真沒想到，這裡面有這麼多的彎彎道道。」在旁邊聽的春雨夏荷紫鵑等人也早就連連點頭。夏荷道：「我明白了，雲姑娘咱們素日里都說她氣度恢宏，心直口快，如今她說了這話，大家也不好責備她說話放肆，她到底是侯門貴女，又是老太太娘家的人，大伙兒總得給老太太一個面子。而寶姑娘總愛端著那知書達理的架子，自然不好和我們生氣。我看雲姑娘，實際上也不是沒有心機的人。」
青玄道：「這麼大點的姑娘，這種心機算什麼，不過是下下面子罷了。要是在宮裡面，可是會死人的，娘娘那次省親回來，不是還親口說了那是見不得人的去處。不過也不能怪鳳姐兒，二太太對這位親侄女，也好不到哪兒去，我看鳳姐兒如今管家之後心力疲乏，身體有虧損的樣子，有哪家的新媳婦剛進門上面還有婆婆就管家，不都先得生出個嫡長子來。再說咱們都知道這府里入不敷出，管家不過是陪嫁妝，這侯門的世家，哪至於這樣，姑娘您母親在是那嫁妝都能有十里紅妝，我看二太太沒少借著這十幾年管家的功夫賣些祖產，反正將來這祖產不是她們二房得。我是看璉二奶奶可憐，指點了她兩句，沒想到她這麼聰慧，竟都知道了。也是璉二奶奶以前太相信這位好姑媽了，總沒疑心過她，這種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查一查總有蛛絲馬跡的。」
黛玉奇怪道：「我看鳳姐是個精明人，她是大房的，為什麼不會懷疑呢？」
紫鵑道：「我知道，聽說二奶奶進門時二太太提議的，二奶奶自然以為她這位姑媽是和她一夥的，當然不會懷疑了。」
黛玉瞅了一眼青玄道：「我看鳳姐平日里也想不起來查，肯定有青玄你的推波助瀾，那天你們那悄悄話，打量誰不知道呢！」
青玄道：「也不是我狠心，要是我不安排，恐怕到時候被嘲笑的就是姑娘了。」
黛玉聽了，怔住，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心，都是爹爹的苦心安排，才讓我能成為那個嘲笑別人而不是被別人嘲笑的，謝謝姐姐你了。」
大家見又惹起了黛玉的傷心之處，也都默默的散了，各自安歇不提。另一邊湘雲和鳳姐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勁，特別高興。賈母內心也非常滿意湘雲的這次行事，又留她住下。湘雲自此以後確實更加和黛玉好，與寶釵確實越處越遠了。她父母雙亡，一大靠山就是老太太，如今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意，又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是寶二奶奶，自然和黛玉親，果然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孩子。餘下的事，除了鳳姐對賈璉更加溫柔，夫妻更加恩愛，不消多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