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集 回歸之際(下)

第七十集 回歸之際(下)

一分監區值班室。

曹指導員了解到盧坤的心事,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於是找他談話。曹指導員說:「看得出你還有一個愛好,就是養花。你應該發揮一下自己的特長,不僅可以陶冶性靈,還可以美化監區的環境。」

盧坤說:「我的確一直是很喜歡養花的,這個興趣要追溯到我很小的時候的生活經歷。」

曹指導員說:「說說看?」

盧坤回憶道:「我家住在城市的邊緣,那時候住的是平房,有個院子。院子裏有個小菜園,除了能種蔬菜、水果,在院子邊上往往能長出些花花草草,比如牽牛花,它爬滿了整個院子,當太陽沒出來的時候,院子上開滿了紅色、紫色、粉色和白色的小喇叭,好看極了,太陽一出,它們就謝了,第2天還是這樣。我出來進去看着它們,多了一些歡喜。那時候的孩子,沒什麼遊戲,樂趣也不多,我的樂趣慢慢就集中在這些花草上了。

春天一來,我就四處觀察,什麼草先發芽,什麼花先開,一年四季,可以隨時觀察。幾年後,對周邊花草的變化就有了印象,所以,春天一到,我先留意最先發芽的草,最先開的花,如果它晚了幾日,我可能還會着急,天天去看。周圍的野花也很多,第一次看見蒲公英開花,我非常興奮,便把它挖回家,種在院子底下。也許,只有把那些稀少的花草挖回家,才有意義,於是我看中了芍藥。芍藥花開的時候只有一朵,花瓣很大,白色的花朵在綠樹掩映之間特別明顯,遠遠望去,像發現了珍寶,跑過去,把它挖出來,種在院子裏面,然後每天看它生長。

也許是生活的環境跟周圍自然環境沒什麼區別,所以,周遭的點滴變化我都會很細心去體驗,從中能找出各式各樣的樂趣。有一次,我見到一株粉色芍藥花,這種顏色是少見的,我便挖回家,可是第2年,它再開花,卻變成了白色。這個芍藥變色事件,是困擾我童年的一大謎團之一,至今還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現在回想起來,養花是我小時候不多的樂趣之一……」

曹指導員說:「我發現,來到一分監區服刑改造后,你一直在養花,基本上喜歡養綠色植物。其實開不開花無所謂,有點綠色,哪怕僅僅是點綴,都能讓人心裏舒展許多。你覺得是嗎?」

「是的,」盧坤說,「放在監舍周圍或是屋子裏,每天看它生長,就好像有個人在陪伴着自己,你多看它兩眼,它都能有感覺一樣。可是幾年裏,我養花不下幾十盆,只養出一大堆毫無生氣的瓷盆瓦盆,黃白的土上散亂著些乾枯的草葉或者枝幹,看起來滿凄惶的。我不是土命,也不是水命,估計是火命吧。所以養花難活,白白糟踐了那麼多鮮艷的生命,幽香的生命。這些年我養死的花草跟我現在養的一樣多,連仙人球這類植物都能讓我養死,只能說沒有經驗。後來我慢慢總結,養花的確是要學問的,它喜陰還是喜陽,喜濕還是喜干,都要慢慢去了解。之前不了解,存活率較低,現在了解了,存活率也就高了一些。現在唯有這兩盆對蘭養得還好,葉子長,寬且綠,給我些許的安慰。」

第2天,曹指導員就安排服刑人員在一分監區拐角處搭建了一個小花蓬,裝上日光燈,有了溫室的效果。曹指導員問盧坤:「想養什麼花?」

盧坤說:「養萬壽菊吧。萬壽菊生長強健,對環境適應性極強。喜濕又耐乾旱,喜陽光充足又可在半蔭處生長,且對土壤和肥力要求不高。萬壽菊在溫州花開不斷,主要與當地環境條件有關。尤其溫度適宜,是萬壽菊花期延長的主要原因。我還有個個人想法:萬壽菊象徵健康長壽,我想把思念和牽掛傳遞給我的父親,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還有人惦念,還有人關心,還有人在懺悔。」

曹指導員表示同意。

於是沒事的時候,盧坤就在花房裏打理萬壽菊。他一邊打理,一邊想像着它可以被感知於指尖的清澈,想這草芽如何鑽出這並不鬆軟的泥土,它們堅守着什麼,期間又改變了什麼?漸漸地,他似乎明白了。就像這草芽:懂得珍惜,懂得放棄,才能成熟。珍惜每一份資源,好好地把握生長的季節,才是勃發的時候。放棄貪圖享受,別把未來葬送在自己的手中,珍惜親人春風化雨般的關懷,吮吸讓人如沐春風的知識。把握流金溢彩的歲月,堅守着最初的夢想,變通理想與現實的矛盾。

盧坤靜靜地呆在小花房裏,仔細觀察著這一草一木,彷彿又回到老家的院子,甚至那些花草散發出的味道,都是那麼熟悉,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生活的情景。此時此刻,他激動的眼圈濕潤了,他彷彿回到了家鄉,站在家鄉的土地上,一草一木竟能如此觸動他。如果自己小時候沒有留意那些花草,今天也就不會這樣睹物思情。往事如昨,當一切煙消雲散,墜不去的唯有自己脖子上那串閃閃發光的記憶,這才是最可寶貴的財富。

曹指導員來到小花房,見盧坤十分專註地護理著花草,問道:「在想什麼呢?盧坤。」

盧坤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在想,我在監獄已經呆了16年了。確實是『呆』,比獃頭鵝還呆。以前,我一直都在問自己,你是誰?你究竟在這裏幹什麼?我只是搖頭。我曾極力地想把自己融入到這個環境,卻始終都找不到我與監獄的連接點。就像一場強扭的婚姻,雖然表面上是一家人,卻沒有什麼感情。也許是因為我本來就不屬於這所學校;也許我只是一個窮酸的行者,不小心陷了進來,當夕陽落下時,人們已經一批批散盡,在我之後入獄的人都走了,而我的腳卻仍沒有離開。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曹指導員說:「犯人是人,犯人在一定條件下是可以改造的,我們就是要讓讓犯人在希望中改造。你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打算嗎?」

盧坤說:「我希望自己回歸社會以後可以做園藝工作,養花種草,修枝剪葉。」

曹指導員說:「這個想法很不錯,希望你能夠實現。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能領略鮮花的嬌艷;只有懂得愛的人,才能領略心中的芬芳。」

盧坤笑着說:「我也希望是這樣。萬壽菊是我在監獄里侍弄的最後一種生命了,我一定會把萬壽菊養好,給監獄再增添一點生機……」

※※※

傍晚,一抹斜陽撫摸著樹的枝頭,冬日的寒冷已經使人們打着抖了,天地間已經變成了銀灰色。

和盧坤的哥哥盧亮聯繫過之後,沒有什麼結果,曹指導員於是決定再找盧坤談次話,進行安慰。

得知了哥哥的態度后,盧坤說:「這些天來,我經常做一個夢。我恍然覺得父親的黑色工作服舊了一些,在風中揚起的感覺有些滯重。父親白色的頭髮上正粘著一片黃葉,無法言明的不協調性使我感覺生生地刺眼。我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要拿掉那片礙眼的葉子。當我快要觸碰到父親的時候,父親忽然後退著飛走了。我聽見父親的笑聲,在風中有些搖搖晃晃的感覺,支離破碎。我迎著刺目的陽光向父親看去,父親卻終於完全消失了……

當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額頭全是汗,手心卻一片冰涼。此時屋內一片寂靜,只聽得到衛生間里滴落的水聲。不響亮,但卻很鑽心。我已經被這樣一次次的夢緊緊攥住了,我覺得這個一而再出現的夢境要向我說明什麼。它的清晰性與連續性正使我慢慢信服。那些冥冥註定的事物不久將出現,可具體在哪兒具體是什麼我又琢磨不透。」

曹指導員說:「我覺得你特別渴望親情的溫暖,這一點值得肯定,既然有牽掛就是好事。希望能你能利用這一點去重樹自己的目標,轉移心中的信念,修正偏離軌道的世界觀、生活觀,引導自己消除積怨,建立健康的、正確的心理。」

盧坤說:「我掐指算著,2009年1月19日,是我釋放的日子,這天正是中國的傳統節日——祭灶。記得父親在世時,他的炕頭櫃里總有個草編的、帶蓋兒的、四四方方的餑餑盒。送走灶王爺之後,祭灶果便收進他的四方盒子裏。父親分祭灶果給孩子們吃的情景,就像分壓歲錢一樣,給我的記憶是長遠而清晰的。那是五顏六色的祭灶果,有麥芽糖、花生糖和芝麻糕,還有切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棗兒糕、糖冬瓜、山楂片兒、蘋果條兒和柿子餅。我在家是老么,所以每年分到的祭灶果兒最多。但一年裏也就這麼一次。我總是捨不得一口氣就把它們全吃光,便偷偷地藏到只有我一個人才知道的地方,慢慢地享用完。等到這些祭灶果終於吃完了的時候,新年差不多也就到了。祭灶過後就是春節,在外的人都要回家了,可是我的家在哪裏?

聽說我父親就是在一個春節前去世的。父親原先身體挺硬朗的,是我的犯罪導致父親突然而逝,使我無聲而泣,面天長跪。人,怎樣活着?人,活着為了什麼?活着與死僅一步之隔。我當時感到整個世界都黯淡了。今年我已經46歲了,不算第一次,前後服刑共16年,對父母生未養、死未葬。我不想回家,是因為我無法面對我的哥哥們,無法面對父母的墳。我的每一個新年都不會快樂的。過年對我來說不是喜悅,而有讓我喘不過氣的壓力……」

說着說着,盧坤垂下了眼帘,難過的不再言語。

曹指導員勸道:「無論處於什麼境地,都不能放棄希望。世間無數的拼搏、付出,以及百折不回,正是由於心中有希望。希望是有翅膀的鳥,是流動的空氣,是息息尚存的呼吸,是任何力量都壓抑不了的,是任何黑暗都無法染指的。有了希望就有了一切,有了希望就一切皆有可能。我們正在為你與哥哥的團聚而努力,希望你心胸寬闊一點,用一顆大度的心去接受過去的事,少一份憎恨,多一份情感,多一份希望。」

在談了兩個多小時后,盧坤對哥哥們的怨恨還是沒有消除,但是到最後說了句:「如果他們原諒我,我也會原諒他們……」

圍繞着回歸之後盧坤在何處安身這一問題,張教導員和曹指導員、韓分監區長進行了認真的研究。曹指導員認為:「當務之急是幫助盧坤找份工作。因為盧坤的哥哥們各自有着自己的家庭,經濟條件並不寬裕,無法承擔盧坤的生活。生活沒有着落,難保盧坤不會再次步入歧路。」

韓分監區長說:「如今因『金融危機』的原因,許多人找不到工作,為此,明陽市在開發區舉辦了一個大型農民工返鄉招聘會。據報紙介紹,這個招聘會共為應聘者提供30000多個就業崗位,其中有一些江浙等地的服裝加工企業。這是個機會,如果盧坤能參加這個招聘會進行應聘的話,或許能夠給他尋個不錯的安身之所。但招聘會時間是16日至18日,等李玉坤19日刑滿出獄,招聘會也就落幕了。」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張教導員說。然後他打電話請示了白湖監獄領導。白湖監獄又請示了省監獄管理局。省監獄管理局領導認為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叮囑一定要把這件好事辦好。同時,根據盧坤長期無人接濟的特殊情況,決定從省局「陽光救助」基金中資助盧坤600元,以幫助他度過年關。

張教導員心裏有底了。為了讓盧坤應聘勝算的把握大些,他又打電話給當地電視台負責《直播明陽》欄目組的一個朋友,請他伸手援助。

這名曾多次到監獄採訪報道過的記者了解事情原委后,幫助聯繫上了明陽市社會與勞動保障局的李局長。李局長表示:願意提供幫助。

※※※

1月18日下午,韓分監區長和汪副分監區長驅車帶領盧坤進入了明陽市開發區勞動力大型招聘會現場。為了讓盧坤切身感受一下就業形勢的嚴峻,他們決定先讓盧坤自己嘗試着找工作。

以前,盧坤只在電視里見過聽過勞動力市場,卻沒進去過。第一次走進勞動力市場,他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就業難,看到了就業的現狀,證實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一句話的含義。

招聘會現場到處都擠滿了人,但大部分是年輕人,而且手裏還拿着幾份自己的簡歷。外面還有一批批涌動的人群不停地擠進來。盧坤深深地感到:就業的人實在太多,沒有一定的能力是不可能在這種競爭激烈的社會裏生存的。

盧坤要了幾份招聘簡章,對照條件,他鼓起勇氣參加一家制帽廠的面試。在倉庫管理這個職位的面試中,盧坤的技能和經驗讓主管人事的經理十分滿意。但遺憾的是制帽廠最終還是拒絕了他,他們的理由是:「盧坤年紀太大。」

韓分監區長於是用電話與勞動保障局李局長取得了聯繫,李局長隨即趕了過來。經李局長牽線搭橋,江蘇一家服飾公司表示可以接納盧坤去他們那裏就業,不過要對盧坤進行面試。

面試時盧坤發揮良好,應答如流,獲得了招聘方的肯定。他們當場拍板同意吸收。簽訂協議后,招聘方安排盧坤在農曆初8從明陽乘坐社會與勞動保障局包租的大巴專車前往他們的公司上班。

直到這時,懸在盧坤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了下來。韓分監區長和汪副分監區長也覺得此行是「滿載而歸」。他們認為,幫盧坤找到了工作,也就了卻了他哥哥心裏的最大擔憂,或許就能成為他接納弟弟的轉機。

明天就是盧坤刑滿釋放的日子。張教導員始終牽掛着盧坤的情況,雖然工作問題解決了,但還有回家的問題。

張教導員不是一個把滄桑輕易寫在臉上的人,儘管他經歷了不少的風霜。他善於把苦難轉化成經驗、財富和智慧。對於每一名罪犯,他都力求從混濁變得清澈。他反覆考慮,決定對盧坤一幫到底,負責到底,送盧坤回家,當面做他們兄弟的工作。

明陽電視台基於對這一事件的關注,主動提出派自己的車輛專程送盧坤回家並跟蹤採訪。

2009年1月19日上午9時,韓分監區長和汪副分監區長陪着盧坤踏上了返鄉的路。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盧坤看着車窗外樹木,荒蕪的大地,不由得感覺到冬天的荒涼。他不時地緊緊衣領,好像寒意快浸入了骨髓。很多年沒在家鄉度過冬天了,心裏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畏懼。

車進入市區后,不知是因城市舊貌換新顏,還是懼怕見到親人,他一直悶聲不語,不知道見了親人後會是怎樣的情景。汪副分監區長用電話聯繫了盧亮,約定到明陽市勝利路派出所會面。

下午3點,盧坤終於見到了分別16年的哥哥盧亮。初見二哥,盧坤頭也不敢抬,看着發白的地面,像尋找失落寶物似的盯着台階前的一塊地面。

還是二哥主動張開寬厚的臂膀擁抱了他,並用拳頭擊打了他肩頭幾下。畢竟是血脈相連,陌生感瞬間消失,分散多年的兄弟奇迹般熟悉了。兄弟倆四目相對,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

在民警的熱情招呼下,兄弟倆坐下來聊起了家事。原來,50多歲的大哥也於去年因病去世了。家庭變故、物是人非,讓盧坤感慨萬千,唏噓不已。盧亮的聲音有些哽噎,在說到父母和大哥在彌留之際都非常牽掛盧坤時,盧坤更是羞愧地深深地埋下了頭,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盧亮深情地說:「過去恨你,是因為恨鐵不成鋼。現在只要你真誠悔改,我們今後一定會善待你,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幫助你安家立業,共同為你鋪平以後的路。」

盧坤握著二哥的手,慚愧地說:「過去都是我不懂事,年輕氣盛,讓你們丟盡了顏面。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失望。」盧亮再次擁抱了弟弟。

盧坤走過來,對韓分監區長說:「韓分監區長,我不恨我哥了,真的,他們多難啊。我是一個罪犯,張教導員和監獄民警沒有拋棄我,還給我找工作,送我回家。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我以後會好好過日子的。」

聽到盧坤這樣說,韓分監區長舒了一口氣,他高興地說:「總算大家的努力沒有白費。」

目睹此情此景,明陽電視台的記者也深有感觸地說:「監獄民警的工作讓我想起了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裏的一個故事,那個在監獄里服刑了50年的老布,出獄后還是自殺了。如今,你們的工作做在了前頭,不僅幫助刑滿回歸人員『安了家』,還幫助他『立了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還真是難以相信。你們真正是在救贖啊!」

韓分監區長笑着說:「過去,我們的工作主要是教育和轉化服刑人員,而如何做到把服刑人員由『監獄人』到『社會人』的轉變,這方面的工作做得還很不夠。讓『監獄人』成為『社會人』,監獄還有許多工作要做,這是一項系統的工程,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只有把這項工作做好,我們的社會才會更美好、和諧。今天,我們也是在進行一種探索和嘗試……」

※※※

丑時春入戶,牛歲福臨門。2009年的新春佳節就要來到了。

為了陶冶服刑人員的情操,穩定服刑人員改造情緒,更好的活躍節日氣氛,豐富服刑人員的業餘文化生活,讓服刑人員在歡樂祥和的氛圍中歡度春節,清河監區精心為全體服刑人員打造了一套「監區文化大餐」,真正做到了歡歡喜喜過大年。

對於高牆內的囚子而言,新春佳節是一年中最熱鬧、最紅火的節日。在清河監區內,到處是一片忙碌的節日景象,貼對聯、挂彩燈、扎燈籠……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歡快的笑容。抱着親情電話和親人聊上幾句,聽着親人報來的好消息,心裏不由樂開了花,改造起來也更踏實了;吃着瓜子水果,和大家一起開着茶話會,談談自己的改造情況,憧憬著來年的改造計劃……

除夕夜,享受完豐盛的晚餐后,清河監區的三個分監區舉辦了煙火晚會。30個品種的煙火燃放了數十分鐘,競相升騰爆響的各色焰火,映紅了夜空,似流星,如閃電,似瀑布,如鮮花,似游魚,如椰樹,似紅心,如笑臉,五彩繽紛,璀璨奪目,贏得現場觀看的服刑人員陣陣驚呼聲和叫好聲。各式各樣的禮花在夜空中構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服刑人員們完全沉浸在焰火的絢麗和無盡的歡樂中。

大年初一一大早,盧坤就從哥哥家中給曹指導員打來了電話。他首先給曹指導員和一分監區全體民警拜了年。他說:

「入監不久,我的父母就去世了,家破人亡,刑期漫長,我無數次想過自殺。當時,我萬念俱灰,只想早點平靜地告別這個世界。我有時真懷疑,上天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承受苦難來的。如果不是有警官們的幫助、挽救,我可能早就死過好幾回了……」

「每年新年,在別人最高興的時候,卻是我最痛苦的時候。我怕過年,看着別人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只能敷衍著尷尬地賠笑,可誰知道,別人笑時,我的心裏有多苦澀呢!除夕夜,聽着窗外家家戶戶的歡笑聲和不斷響起的鞭炮聲,想到自己去世的父母和大哥,我一個人再也忍不住了,怕被別人聽見,我只好把頭埋在被子裏,失聲痛哭……我真想有個家啊!想不到,監獄民警不僅送我回家,還幫我找到了工作。年三十我去父母墳前大哭了一場,我哭得痛快啊!我想哭這一場都想了16年了……」

曹指導員沒有打斷盧坤的傾訴,他仔細地聽着,他想,歷經磨難后的盧坤已經對自己的明天有了希望。是啊,人的一生就像在汪洋中行船,面對狂風巨浪,要沉淪是很容易的,要掙扎向前卻很難。雖然向前很難,但它畢竟代表着希望。一個人如果連希望都沒有了,那麼他離沉淪也就不遠了。

接完電話,曹指導員走進清河監區的大門。

「辭舊迎新除碩鼠,富民強國效勤牛」、「金牛開出豐收景,喜鵲銜來幸福春」……一幅幅充滿牛年特色的春聯,一個個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彩燈,將節日的清河監區裝點得喜慶而又祥和。

由清河監區主辦的籃球、羽毛球、乒乓球賽事已經拉開了帷幕。賽場上來自三個分監區的代表隊與參賽選手正揮灑著汗水拼搏正酣,展現著精彩的球技與頑強的拼搏精神;二分監區拔河比賽上,選手們憋紅了臉使出渾身的力氣誓要將對方打敗,還真有股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勁頭;服刑人員伴着優美的旋律做着整齊劃一的動作,那是正在舉辦的手語操比賽;抬新娘、雙人夾球走、兩人三足競速,一分監區的比賽總是那麼趣味橫生;這邊的禮堂內怎麼這麼安靜?原來正在進行撲克牌、象棋、圍牆比賽,針鋒相對的博弈,棄子收關的取捨,都都蘊含在這平靜之中;那邊舉辦的猜謎活動吸引了不少服刑人員,看似簡單的謎面卻令他們膠盡腦汁;而一分監區活動室里正在進行卡拉OK大家唱,服刑人員精彩演唱贏得了一陣陣喝彩聲……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監獄故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網游競技 監獄故事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集 回歸之際(下)

%